嫐 nao(第二部)

【嫐】第二部 彩云追月 第三十八章 山重水复

2020年2月11日
38·山重水复
处省东北侧边陲的泰南原本多风受季风环流支配的影响多在冬春两季
刮得尤为凶狠。
而那风起时的声音又是如此多变大嘴巴一张如狼嚎、像啜泣
又似牛吼铺天盖来临时行踪悠忽飘渺不定。
不知何时那烈烈北风在悄然间
风向已由西北改为西南把身子一遁竟不知不觉混在了仨一群俩一伍的拜年队伍
里。
万物复苏之下气象更新交替往使的那黑白色的世界在人流穿梭时随着着
装的变化也随之发生着转变。
最初应该是从人们穿着假领衬衫开始的。
往前追溯
应该是十多年前的事儿逢年过节又是个要脸儿的日子所以即便穿不上好的
大部分人还是很有主意——给衬衣上安个白领子穿在衣服里既干净又不失体
面。
后来从单调的蓝黑色确良装到四个口袋带绒的黑灰色中山服再到此时垫
肩的红白色西服男人的穿着有了非常明显的变化。
当然了三紧式外套、天蓝
色牛仔裤、咖啡色夹克衫配上五颜六色的领带也都相继出现在人们的身上。
近二年女人们衣着服饰的变化似乎更为明显。
喇叭裤、紧身羊毛套头衫、
吊带裙、开衫裙大敞口的马裤马褂、灯笼裤还有那引领时尚的高跟鞋——平
跟、坡跟、锥跟、细跟不一而足。
过年的时候外套也由最初的棉袄转变成喷
胶棉防寒服而后是皮大衣羽绒棉。
于是在年初一的这天上午沸腾起来的沟
头堡在行走的队伍中被点缀得起来五颜六色花枝招展锦簇花团之下显得格外
的生机盎然。
别看外面人来人往有说有笑好热闹的杨书香却头一次躲了起来。
无计可施
的他被困顿在一个无法言说的世界里强行被戴上全副手铐脚镣无法挣脱出来。
其时那滚儿没打出来就被架起身子初时躺倒在隔断里而后裹得严严实实被
送回到了前院。
然而后来随着外面拜年的人进进出出和来来往往在说笑声中
前一秒发生的事儿便给压在了箱子里老杨家的人绝口不提屋子外面的人又不
知情就成了个秘密。
虽说成了秘密但杨书香闹了这么一出之后自然每个人的
心里一时都没法平静下来然而这日子口就算是心里再如何别扭年他们总归还
是要拜的日子也不能不过……
昨个夜半派出所来人把贾新民给挠走了以至于今个儿早上秀娟家小铺的
门都没开。
其实社员们心里都心知肚明知道他们家里早晚得出事儿虽算不上
大新闻却成了拜年时众人嘴里的话头。
有说是输钱的报复给捅出去的;有说是秀
娟家折腾太大让村里人看不惯;还有说是秀娟的情夫们吃醋了过年了都没占
着什么便宜便老羞成怒了。
众说纷纭说啥的都有好事者还添油加醋把路西的人
给扯进来反正矛头指向都是陈秀娟家正所谓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也不
在乎多一个少一个了。
这期间赵伯起家要翻盖房的事儿也给嚷嚷出来。
大伙儿也都知道人家伯
起出国务工好几年——挣着钱了家院外也早早预备出了砖瓦再看人家媳妇儿
套了头发、穿金戴银的又倍儿洋气脸上和心里便又是一阵羡慕一阵眼红。
夜个儿晚上赵伯起和贾景林在杨伟家唠了半宿无外乎说得都是当下泰南
的发展变化以及两个人在各自领域里的发展。
杨伟也把自己在学校的这一段经
历讲了出来。
校办工厂他倒是涉足其中毕竟以数学组组长和特级教师的双重身份说话还
是有一定分量的而教导处的那个主任职务原本在他看来是手拿把攥的事儿
却不想阴错阳差落在别人手里。
这且不说之前议定补课的事儿已经板上钉钉却
又给否了这让他心里不免大为光火:一群鼠目寸光之辈知道什么?啊人家
十类区的西疆早就开始抓教育了咱这边还闭门造车固守成归!将就来将就去
的不主动去抓成绩怎么提高教学?都是饭桶都是吃皇粮的蛀虫!
听杨伟分说完又见他一脸晦涩赵伯起忙劝说起让他别太操之过急。
这话
一说免不了又惦记起搭伙过日子的事儿。
回国之后外面的女人便断了往来
但这不代表赵伯起的心里不惦记那方面的事儿。
时下国内不比国外也没有九点
起床之后先喝杯咖啡的待遇可拖了一年有余总也不能「夜晚千条路白天卖豆
腐」吧又不见老疙瘩这人有所表示免不了剜了贾景林几眼。
出正月把兄弟家就要开始破土动工盖房子了。
杨伟寻思着年后自己也帮不上
什么忙就问了问赵伯起房子预计盖几间家屋子的线路跑没跑下
水道设计
没设计。
赵伯起早就合计过了有心气要盖个出廊出厦的房子便把想法说了出来
让杨老师给参谋一下。
他转回头看向贾景林时又询问起艳艳何时生产的事儿
开始讨要起喜酒来。
贾景林的话不多他看了看赵伯起一边笑一边妥妥吃吃把媳妇儿养活孩
子的日期说了出来。
回国之后他一心想要个儿子这也是家里重中之重的事儿
至于说搭伙过日子的事儿他也不是没考虑过无奈媳妇儿那关他做不了主。
心想
自己的媳妇儿可不比嫂子尽管他对马秀琴也有念想但一想到褚艳艳要是知道
了自己在国外弄得那一手自己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啊。
「你甭看景林不言不语这人太有主意了。
在县城里添了门店将来再得个
大胖小儿他这日子也忒顸实了!」赵伯起这么一说杨伟抬起头来问道:
「城里买房了?」
赵伯起摇了摇头:「弄个店面。
景林你自己讲吧。
」把话推给了贾景林。
贾景林让给杨伟一根烟自己却守着烟袋锅续了一袋:「放摊子上不如放屋子
里踏实。
」这话说得简短其实意思就是说省得来回倒腾了。
杨伟点了点头:「我还寻思你在城里买房了呢!」甭看他在城里教书却和
大部分人一个想法——在城里买房那不叫过日子也否定搬到城里去住这个想法。
「店铺。
」贾景林惜字如金若不是知根知底几乎很难令人相信他是个做
生意的。
「据说国外那边也是自己盖房子好像是还能买……」杨伟拿起笔来勾
勾画画他漫不经心说着不漏痕迹就把话题转移过去。
「好是好……」回味曾经的潇洒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转回头赵伯起又把目
光投送过去看向贾景林。
见老疙瘩也看了自己一眼赵伯起悄悄用手点了点他
只盼着老疙瘩早点点头把准信儿告诉给自己。
不见动静赵伯起想了想又忆
起了自家宅基的事儿撇起了嘴「再盖房的话听说得去南场那边了申请宅
基还得交押金……」略微顿了下挺愤慨:「要不是大哥(杨刚)出面乡里
的那群王八蛋还真不让你痛快了。
」话题牵扯说来说去又说到房子上然而次
日当赵伯起听到自己老兄弟的事儿是由杨书勤给办的时便再也不敢小瞧那两
个他认为不太会来事的后生兄弟了……
从老杨家出来赵焕章和赵保国转悠几个磨磨之后最终来到了褚艳艳家。
年都是杨哥带队今年少了他一人均觉得没啥意思也就拉鸡巴倒没再出去溜达。
见焕章和保国都来了却始终没见着杨书香露面问过之后褚艳艳才知道杨书香
不太舒服。
她的个头本来就不高再有个是月也就临盆了此时腆着个大肚子越
发显得蠢笨本想让闺女过去把书香叫过来可从凤鞠嘴里得来了信儿——焕章
已经通知杨书香过来聚齐了便没使唤闺女过去喊人然而褚艳艳不知道的是
她惦记的人此时正独自一人闷在屋子里在人生岔道口上难以抉择呢。
自杨书香来到前院之后门一关倒是清净了许多他一个人趴在床上被窝
一盖只露个脑袋出来嘴里叼根烟看似悠哉悠哉实则内心里的那股愤懑却由
着青烟缭绕弥漫出来一阵凝聚一阵消散。
敢于在大闹之后从屋子里光明正大的
抽烟玩这是否有蹬鼻子上脸的嫌疑早就给杨书香抛到了九霄云外或许说在三
角坑上的表现他就已经算是宣誓了吧!不过呢说心里话此时他最想做的事情便
是跟杨刚单独谈谈想彻底做一次真正的了断——把他和陈云丽之间的码密都说
出来通通告诉给杨刚哪怕是当场被打死也好过这样不明不白受那份煎熬。
可思来想去又总觉得有些不妥毕竟裤子一脱做也做了该说的也都已经在回城
前跟大大说过了接下来还能怎么去办呢?难不成老羞成怒把娘娘和爷爷这公媳
二人所做的事儿给抖落出去连他俩那最后的遮羞也都给一块扯下来?
揉抓着自己的头发杨书香就又连续猛嘬了几口香烟。
缭绕的烟雾伴随着一
阵阵咳嗽除了嗓子眼发痒外看向墙头立着的吉他时都有些眼花。
随即探到
褥子下面一阵摸索把那条裤衩拿了出来。
怔怔看着手里的内裤杨书香的脑
袋变得更加眩晕为此云山雾罩东一块西一块他想到了很多很多事儿而当他
想起爷爷的好时心里泣着血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又打起了退堂鼓:说鸡巴啥?
我自己的屁股还不干净呢还有脸对别人说三道四?这样想难免又苦恼万分:
咋都把矛头指向家人呢?啊既然都搞了四十多次为啥还要把我给扯进来……
到了这步田该怎么走下去杨书香一点眉目也没有茫茫然的这一番胡乱琢磨
他是既头疼又心痛手还涨涨呼呼一根烟没嘬完就又干呕起来嗓子眼如同皮
筋儿柔嫩而富于了弹性紧绷着、扩张着痛并快乐的同时那吃到肚子里的
食儿便起哄似的对着尿桶喷了出来。
苍白的呜咽随着乳白色混浊物的倾泻而响彻在屋宇间久久难以消散直到
嘴角挂起透明色粘液滴答下来。
杨书香的脸红透了或许是庸人自扰、或许是
无病呻吟总让人提心吊胆难以置信待烟消云散过后除了刺鼻难闻的气味
屋子里便只剩下心跳声。
蜷缩起身子杨书香抱住了自己的左腕子心绪难以平
静之下他又困又乏还倍儿难受到后来竟在这心神交瘁之下闭上了眼迷迷瞪
瞪着了。
拜完年谢绝了众人的邀请杨刚没在外面过多逗留顺着胡同他径直来到了
后院。
清早的事儿弄得爹妈心里都挺不痛快他心里也不好受。
为此这一道上
他和陈云丽在自我开导之后又没少劝慰柴灵秀让她别多想也别着急上火。
着说着话题就涉及到杨书香的身上。
都知道孩子的脾气秉性知他不是那因为一
点鸡毛蒜皮的事就沉不住气的人那表面上的父子争吵固然是导火索但这之前
肯定是遇到了什么挫折才会让他选择用那种方式去处理的年轻人爱走极端总
得加以引导给他化解个一二帮他走出这困境。
「哥嫂子你们先替我开导开导他吧回头我再去问问。
」柴灵秀挽着陈云
丽的胳膊又怕杨刚误了时间催了一声:「对了哥要是时间紧你就先走吧
别耽误了。
」杨刚摇了摇头笑道:「县里的人和武装部都知道年初一我得先给
村里人拜年……耽误不了。
「到时候该吓唬吓唬你可别啥都惯着他。
」嘱托完杨刚柴灵秀又拱了拱
陈云丽的腰:「还有你别嘴上应付背里又去哄他。
」陈云丽搂住了柴灵秀的
腰:「回头我替你揍他!」紧紧抱着姐俩在风中飒飒而行笑声都透着几分
凄婉:「心头肉哪舍得啊!」
「儿大不由爷啊!」看着姐俩「若无其事」的样儿杨刚回想起小妹说的这
句话时心里真不是滋味。
家里家外都是由小妹一个人去打理的她都没言语可
兄弟却总颐指气使从旁唠叨为点鸡毛蒜皮的事儿去较真儿至于的吗?!为此
杨刚不免叹息一声心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一边替柴灵秀鸣不平一面又替侄
子叫屈。
又转悠了几个老户人家出了门杨刚让媳妇儿陪着柴灵秀再溜达溜达临走
时他说道:「你们姐俩再去转转吧我先回去打头战。
」自始至终谁也没有埋怨
杨书香半句这绝不是怂恿或者是出于护犊子心理因为他们知道在父子争吵
这件事上真怨不得杨书香……
杨刚从后院跟爹妈待了会儿告诉老两口如果司机来了的话就去前院找他
随后和街坊们摆了下手出了门来到了前院谁知刚一进屋一股呛鼻的味儿便
扑面而来。
见杨书香躺在床上睡得昏死尿桶里吐得一片狼藉杨刚心如刀割。
但看那睡梦中的人不时拧起眉头脸上带红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儿何曾见过生龙
活虎的侄儿成过病鸭子若非是因为遇到了啥三儿岂能这样糟践自己。
可问题
是闹情绪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难道说是因为昨晚上云丽没把红包给他?
不能够啊!三儿不是那小气的人也不是那小心眼啊再说他们娘俩之间都已经
做了好几次了也没看出哪里不好……
「三儿三儿啊醒醒啦!」把残局收拾完回到屋里杨刚用手推了推杨书
香的肩膀。
杨书香扭着脖子在被窝里蹭了蹭嘴里哼唧了一声又迷迷糊糊把脑
袋缩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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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儿大一会儿该走了你醒醒!」杨刚又推了推杨书香。
迷瞪瞪发觉自
己不是在做梦杨书香鼓秋着身子爬了起来。
眼见是大大回来了这心里又是欣
喜又是失落想都没想一撇子就锤了过去:「你又跑哪介了?」委屈得心里没着
没落就又捶了一拳头:「你还过来干嘛?!」
杨刚不躲不闪挨了两记拳头之后呵呵笑了起来:「大不拜年介了吗一会
儿得去县里大这就带你去医院瞅瞅介!」杨书香怔怔看着他摇了摇脑袋:
「我哪也不去!」想起昨晚上看到的那一幕糟心事儿心痛之外眼神也立时暗淡
下来。
本来看着还有点欢实劲儿可谁成想眨眼的功夫三儿就把头垂了下来意志
消沉一副蔫头耷脑的样儿。
揪着心杨刚故意把脸绷了起来:「大现在想揍你一
顿知道吗!」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并未引起杨书香内心的反感和惧怕他心头压
抑良久倒希望杨刚能揍他一顿多少还痛快一些省得心里头难受。
「甭觉着没人说你这事儿就过介了!」
一时间杨书香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他去解释恍惚间只觉得自己大大脑袋上
绿油油一片替他感到悲伤的同时这心里就越发憋闷得五脊六兽。
「嗯?出息啦是吗会玩自残了?我告你那他妈屄的是孬种是懦夫知道
吗!」斥责过后杨刚站起身子他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看到侄儿脸上仍旧
一副沮丧模样心痛不止的同时伸手一指杨书香:「脑瓜子一热就啥都不管啦
是吗?咋不替你妈多想想?信不信大抽你?」几乎是吼嚷出来的。
被杨刚这么一通抨击可谓是句句戳心就算是再刚强的一个人也架不住这
样说何况此时的杨书香还是个伤员兼病鸭子。
不过他这心里头窝火又感觉特
别委屈便嘟哝起来:「我知道做得不对可……」这话还没说利索就被杨刚
打断了:「你可什么?那就可以自残了是吗?不看你伤着我非揍你不可!」
杨刚嘴里说着狠话却偷眼观瞧杨书香脸上的表情见侄儿那一脸委屈样儿
刺激一番过后他又软下心来语重心长说:「谁都有难受前儿难道都用那愚
蠢的法儿来解决问题?」
杨书香抽搭着鼻子真想跟杨刚再说一次「大我把你媳妇儿给睡了」可
这心里酝酿良久的东西到了此时却变得游离起来愣是没法张嘴去说本来嘛
夺了人家妻子原本就不是件光彩的事儿便硬生生给憋在了肚子里。
杨刚紧紧盯着杨书香走上前把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如今你也十七了
都凡事也不是没有主心骨。
大就问你非得用伤着自己这个法儿才能把事儿办
了?挺机灵的小伙子咋干这傻事呢!」
「大我对不起你。
」积憋在杨书香心里的东西在亲情面前终于再次被瓦解
掉他情绪不稳挪着腿试图爬出被窝可那身子却被杨刚按住了直往被窝里
推:「你跟大说对不起?」被杨刚这一反问杨书香的心浮浮沉沉既有种暴风
雨来临前的惶恐同时又有一种解脱后的释然随之把眼一闭等待着惩罚:
「你揍我吧!」
「有什么大不了的?啊脑袋掉了不就碗大个疤吗!」杨刚眉头渐渐拧成个
川字他呵斥着杨书香同时端住了他的肩膀:「你看着大!」然而杨书香并没
睁眼话却从嘴里再次冒了出来:「你揍我一顿吧!」
「又没犯错干嘛要这样儿?」侄儿之所以会如此反复强调杨刚认为他心里
多半又想起那个敏感话题。
为此他自责他愧疚就打心眼里更加不愿看到侄
儿背负压力沉沦在自我封闭的世界里也不希望看到侄儿就此一蹶不振:「路还
长着呢咋就经不起半点风波?」
杨书香慢慢把眼睁开他看到杨刚的眼里一片柔情这心头刺痛澎湃汹涌
把万千话语凝聚到了一处脱口而出吼了出来:「我不要你们可怜我!」这话当
讲不当讲都已被他隐晦说了出来其时其他心口汆涌着一股热流左手又隐
隐胀痛起来身体不受控制颤抖起来。
看着侄儿脸红憋肚在那吼叫杨刚的心里咯噔着揣摩不透侄儿为啥又要那
样讲「三儿你冷静一下!」上前一把抱住了杨书香的身子。
倒在杨刚怀里喉
结不停滚动泪禁不住从杨书香的眼角淌落下来:「为啥都欺负家里人呢?!」
其实他并不惧怕挨打皮肉上的伤痛远远不及心里面的疼那可憎的、无形的东
西左右了他把他眼里美好的事物生生撕碎从此不再不再美好!
「三儿三儿啊没人欺负你!」杨刚抱住了杨书香的身子不断拍打着他
的后背见他情绪失控不住安抚着他:「大知道你心里委屈听大话你听
大话躺被窝里好不好?!」「为啥会这样?你说为啥会这样?」杨书香有些歇
斯底里他哽咽着反复问着。
存在于他心里的那片乐土在满心期待接受的同时
还没被捂热乎就给无
情践踏了而且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出来的他接受不
了那个事实更不明白为何三番两次总让他撞见那种令人倒胃的事儿:「这到底
是个什么世界?啊什么世界?」
窗外传来了呜呜的声音仿佛生怕错过了今儿这个好日子他们噎着脖子不
停恭贺着而喜庆的大红色也跟着一起在不断挥招着他们的手若非是此时正
在迎宾恐怕早就冲进屋子里来。
还有还有那明艳的黄色与洁白的肤色一起编
织而成的盖头来不及等待便把网撒了下去是啊新年新气象他们都在欢声
雀跃。
尽管春色撩人然而此时的杨书香哪还有心情去赏析外面的景色他擦抹着
眼角躺倒在床上吭吭哧哧把身子一背羞愧的同时蜷缩起身子很想扇自己
俩耳刮子因为刚才的举动实在太偏激了那分明是在抽自己大大的脸自己一
个人难受也就罢了为啥还要让他跟着自己一块受那折磨?「大」嘴上叫着杨
书香的心里就泛起一股酸来因为大在他心里的位置很高超过了父亲:「刚才
我不该跟你耍混蛋……」
「都说儿大不由爷你是大了会自己一个人去扛事儿了!」安抚过后便又
是一通旁敲侧击杨刚总想着能从侄儿的嘴里问出点什么东西来如今倒好眼
睁睁看着杨书香躺在那自怜自伤他这心里能好受吗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之
前的安排是否太操之过急了以至于适得其反之下造成这样一个他不愿意看到的
局面可他搜肠刮肚去回忆这几天的每一个细节自始至终也没发觉哪里有什么
不对劲儿的方那为什么孩子的情绪又如此不稳像失了魂似的?
杨书香睁着眼目光在苍白的世界里做着寻觅结果啥也没看到正因为那
整面墙壁太过于洁白陡然间的捉摸不透让他分辨不清黑与白的真正界限任由
那纯粹变得模糊起来——大大就坐在他的身旁离得很近确实很近但总感觉
远在天涯缥缈不定。
当他扭过脸来看向杨刚时明明周身处于一股暖流包围之
下脑瓜皮却涨涨呼呼几乎要炸裂一般不受控制就把那历历在目的往事翻涌
出来不断搅动不断蹂杂于是黑与白混淆不清从上至下湍急奔涌齐聚在心间
然后一下一下来回戳动起来。
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至亲杨书香知道他有多疼自己尽管他搬进城里好多
年了。
「大……」跪乳的羊羔轻轻咩了一声似弦敲击在琴板上余音绕梁;又
似闸板下潺潺的流水呜咽时挤着身子要冲破出去却游曳在缝隙间发出了淙淙
流淌的声音:「我对不起你。
「嗯?」鼻音发出的声响如此耐人寻味像等待沙场归来的人在心里不知
祈盼了几千几百遍。
然而杨刚确实在等待着一直在等待自己的侄儿跟自己说说
而不是眼瞅着孩子萎靡不振从那蔫头耷脑。
杨书香鼓秋着身子转了个个儿趴在床上他先是皱起眉头深吸了口气攥
紧的拳头松开之后又抓在褥子上手心都冒出了汗。
时间有如静止慢吞吞堪
比蜗牛在爬那一刻杨书香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嗖嗖在不断挤压着胸口然后
胸口就汇集出一股气流推动之下他便真切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如此剧烈。
管当时没有抬头却能感受到脑袋上的那股炙热他知道大在看着他也知道大
在等着他去答复呢。
泛白的指节在恢复血色之后杨书香从褥子底下把那条裤衩拿了出来。
他紧
紧攥在手里不想撒手但片刻后猛往前一推心如刀绞一般送到了杨刚的腿
边:「大裤衩给你。
」把手撤回来的时候心里一阵阵发空不知为啥脑海
中竟飘闪出李丽芬的那首《得意笑》叹息了一声其时于他而言原本就啥也
没有那就啥也不用惦记了。
留心着杨书香的一举一动见那条自己送出去的裤衩被原封不动退回来时
杨刚的太阳穴连续跳了好几下心里也咯噔起来:难道说三儿都知道了?对此他
不太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自身绝没有出现半点差错因为此前无数个日夜的
思考中他早就把后面所有要面临的问题都想好了毕竟也就只做那么三次而且
一次是在他喝多的情况下做的、一次是背着他的面在这里搞的。
脑子里飞速旋转着先稳住了自己的心神而后杨刚便把鞋脱了下来他蹁
腿上床上一边盯着杨书香一边诉说起来:「大像你这么大时已经在紧北边
保家卫国了。
杨刚的这段历史杨书香再清楚不过了并且听过不止一次每次听家人提起
杨刚的这段往事他都听得热血沸腾心驰向往但此时却没了那个心
境也不知
他为啥要在这个时候跟自己讲这些便把身子一蜷缩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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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我瞒着你爷你奶跑出去谁叫内时候大年轻呢内时候大天不怕不
怕有啥事都憋在心里从没跟家里人讲过自己遇到的危险就怕他们惦记……」
时至今日对于往事的提及杨刚也只是轻描淡写而已从未长篇大论深入去交代
过今个儿之所以要跟杨书香讲目的是化解矛盾不想让他平白无故去负疚
去背负心理压力、徒增烦恼:「返回头再去回顾历史想想吧其实也不能赖你爷
说我他没错而我呢?哎与其掖着瞒着还不如把情况都讲出来呢倒也让他
们心里知道个数省得替我提溜着心。
「我退伍回来的那天你奶始终都没搭理我后来听你爷说你奶哭了半宿
呢!」杨刚把话简简单单分说一遍这里没有过多的细节描述也没有刻意去提
及他本人的心理感受就像聊天似的跟杨书香絮叨着那如烟的往事随后他点了
根烟。
长这么大杨书香几乎很少流泪哭过之后心里渐渐平静下来他趴在床上听
着杨刚叙说往事听得入神禁不住插了句嘴:「后来你也是这样瞒着我娘娘的吗?」
鬼使神差来了这么一句好在是低着头说的。
杨刚拉长了音儿「嗯」了一声。
「内年入秋我带着一伙人到政府路那边去接
县委书记大门外面的人都给撂了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
到了里面吧锁定住
了目标之后隔着一道门就一道门一脚就给我踹开了你猜怎么着?」讲到
这杨刚卖了个关子。
听单田芳讲评书就怕最后卖那个关子这一点杨书香体会颇深就看他摇了
摇脑袋话却说得挺急:「到底咋啦?」杨刚嘿嘿一笑:「当时里面有个拿抢的
人正直对着我他看到了我我也看到了他……」又卖开了关子。
这回杨书香沉不
住气了他从床上腾爬了起来:「后来呢?咋啦?」
「后来?想都没想当场我就把他给撂了。
」杨刚说得很随意。
杨书香抓住杨
刚的手上下左右来回打量着他:「大那你有没有受伤?」眉头子皱起来连
连催问。
杨刚笑了笑拍着杨书香的肩膀示意他躺下:「受伤的话你就见不着
大了!」又是轻描淡写仿佛一个旁观者在叙述别人身上发生的故事。
杨书香呼了一声像散架似的瘫坐在床上转而又像是还了魂似的紧紧抓
住了杨刚的手:「那这事儿我娘娘她知道吗?」杨刚伸手胡撸着杨书香的脑袋
点了点头:「他们送我回来之后给嚷嚷出来的还特意放了我半个多月的假内
时候在我身边你娘娘可是寸步不离。
」听闻此说杨书香的脑海中够勾勒出一幅
画面——娘娘泪如雨下搂住了大大的身子未来得及细咂摸刹那间破碎他又
想起年前在这张床上和陈云丽做的好事一颗心怦怦乱跳把个杨书香臊得满面
通红。
眼见杨书香情绪平稳下来杨刚再次点了根烟把烟夹在手里摩挲时他问
道:「心里还难受吗?」杨书香搓着自己的脖颈羞愧难当的同时他耷拉着脑袋
若有所思紧接着便问道:「大你跟我娘娘是由(别人)介绍(才)认识的吗?」
关于这一点他一直很好奇说出口时不知为何心跳得特别剧烈。
「大年轻前儿跟你一样那可也是香饽饽啊都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喜欢呢。
这一点杨刚并未隐瞒不过却没有直接去回答杨书香但话里的意思显而易见了。
杨书香的内心倒是暂时平静下来不过质疑之心却没办法一时消却甚至连
印刻在脑海中的那些情感都开始慢慢动摇起来:「那那」本来要问杨刚「那
现在你们还爱不爱对方?」门外传来的呼唤便打断了他于是也就始终没能讲出
口来。
这以后哪怕彼此心照不宣便再也没有问过这类敏感话题尽管他一直弄
不懂杨刚心里存在的那个念头也不敢苟同于这个世界另外那些人的狗鸡巴逻辑
却深深明白一个道理大是真疼他真拿他当儿子一样疼。
杨刚手疾眼快一把便将裤衩塞回到
杨书香的手里:「这裤衩是你娘娘给你
的留你穿吧!」杨书香脸现迷茫。
曾几何时妈妈不在身边的那些最亲最爱的
人抱着他、领着他行走在沟头堡的街头巷尾有慈祥的爷爷也有迷人的娘娘
相伴时他们那些言行举止无不透着一股股亲劲儿杨书香知道这是永远也无法在
自己心底里抹杀掉的。
脑海中滤滤着这些个已经存在而又远离的片段很快便又
给另外一张极不和谐的面孔替换过来杨书香便皱紧了眉头但他也知道此时不
是矫情的时候扫了一眼杨刚他手疾眼快把裤衩藏在了褥子底下。
「知道干净了这前儿开始嫌你大了是吗?」瞅瞅着侄儿做完这一切杨刚
脸上带笑戏谑的同时胡撸起杨书香的脑袋来:「臭小子花活不小啊!」杨书
香咧了咧嘴在一股股暖流夹击下他不知该怎么回答最后吭吭哧哧说了句:
「没有。
「没有?脸蛋子嘟噜的快把你愁坏了都以后可不许再干那傻事了知道吗!」
杨刚起身下他松了口气心里也舒缓了许多:「这么大还哭鼻子?咱是男人
是爷们心胸得开阔知道吗!」
「大我问你个事儿……」擦着眼角杨书香闷声闷气问了一句。
杨刚直
视着杨书香:「说!」
「当初你跟我娘娘搞对象时啥感觉?」这时门外再次响起了呼喊声不过
这回不是女人发出来的变成了男人的声音。
稍微愣了下身杨书香忙追问起来:「啥感觉?」「你问大啥感觉?」杨刚
撩帘朝外看了一眼回头时正瞅见杨书香的一脸迫切便笑了起来:「那你得问
你娘娘!」然后然后杨书香的眼里便又模糊起来耳畔就回响起陈云丽说过的
那句话:「想当你大了?」麻乱的心扑通扑通开始狂跳不止……
夜幕降临前杨书香正坐在录像机前看电影呢。
外面刮了一天的风住了焦
躁的呼和声仍旧此起彼伏不时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靓丽的风景。
「泡了这么多酒?」西屋传来杨庭松的声音。
杨书香歪着脑袋看了一眼于
是他把脚踩在凳子上顺手从桌子上把红塔山拿了过来。
捏出一根香烟摩挲着
掏出了火点着了抽了起来。
「香儿啥时学的抽烟?」见杨书香把烟点上了李萍很好奇。
她坐在炕上
也惦着去堂屋给搭把手却给俩儿媳妇拦下了所以此时难得清闲就和孙子一
起看起了电影。
「一会儿我大回来我还惦着喝点酒呢。
」嘴上说着脑袋斜楞着杨书香的
注意力可就从电视上转移到堂屋里继而又探头探脑把目光朝着远方扫去。
朝西屋扫了眼陈云丽没搭音儿她正和「二儿媳妇」丁佳择着菜呢。
杨书
香虚缝着眼嘬了口烟鬼使神差话就来了:「内酒可壮阳!」横空插了这么一
句他都觉得傻逼的话晕乎乎的。
杨庭松呵呵一笑踱着步子由西屋走回到东屋
见孙子有些晃悠诧异道:「学抽烟了?」
杨书香「嗯」了一声注意力回归到电视机上。
这烟抽多了不但会醉而且
还会引来呕吐早上胃口持续翻腾便是个很好的证明所以此时他又把烟给掐灭
了。
「三儿还不帮帮忙来?」丁佳喊了声。
这个大眼睛的姑娘熟悉这个家的每
一个人知道这小叔子不是个好惹的人是故下午过来时特意给杨书香捎来一双
溜冰鞋。
杨书香晃悠着脑袋来了句看电影呢感觉说得过于简单便吧唧起嘴:
「不还有她呢吗!」他瞟了堂屋陈云丽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倒会使唤人!」瞅瞅杨书香丁佳又瞅瞅「婆婆」抿嘴笑了起来。
陈云
丽凭借其女人的敏锐直觉听出了杨书香话里的那股子吃味劲儿(酸劲儿)也笑
了起来:「三儿可是病号我亲自跑过去都差点没请过来。
」如她所说跑去老
宅时杨书香正躺在床上「无病呻吟」呢……
上午陈秀娟是带着闺女贾秋月一起过来的。
娘俩在门外朝着院子里喊了两
声不见回应贾秋月忙问母亲原因。
陈秀娟也不知杨刚有没有离开心里一阵
焦躁一阵不安恰在此时后脚跟去后院的那个年轻小伙子便也来到了前院。
秀娟试探性问了声:「来接你们的杨局?」小伙子点头应是隔着门喊了起来
听见里面有人答应小伙子「喏」了一声……
侄子的情绪是否还在波动是否已经从郁郁之中走出来杨刚不太清楚话已
至此他还能说什么呢?但他相信假媳妇儿之手去安抚侄儿的心里总比他这个大大
亲自戳破那层窗户纸要体面一些也能把事儿办得更漂亮更周全。
女人嘛总
能抚慰男人的心伤到时候让云丽好好跟三儿温乎温乎
娘俩睡一宿三儿也就不
会再闹情绪了。
面对着真真假假和是是非非那无处不在的矛盾和内忧外患的现状令人烦不
胜烦。
于此杨书香肯定过自己同时又否定了自己。
拳头应该打在肉上而玻璃
本应被砖头打碎却阴错阳差由拳头碰撞在砖头上可笑不可笑?
「大……」呼唤着杨刚在看到他巡视过来的眼神中杨书香支吾起来:
「大你你怎不直接回答我呢?」瞧见大一脸和煦杨书香就有喊了一声「大」。
这呼唤看似苍白实际保留在心底里的这份纯真他不想由着它漫无目的随风飘
去尽管沟头堡闸口的墙壁上已经论断出了一些社会现状。
「你你还会不会像
我小前儿那样再背我一次?」他认为这样表达或许更能贴近杨刚能由此感受
到亲人身上的体温和味道更能在黑白色的世界中分辨出颜色然而什么叫做善
意的谎言杨书香辨不清也不想再去费心费力去分辨了哪怕没人告诉他怎么去
处理或者说是怎么去面对发生在他自身上的问题他也没法像质问赵永安那样挺
身而出凭借一己之力去改变现状那就这样吧那就不管了。
「正月十五县体委除了放花还有马戏呢到时候大墙着你看!」头几年沟头
堡中心小学外面的操场上就演过杂耍据说是隔壁有桥杂技团那边的人演的。
时候热过一阵海灯法师和燕子李三于是杨书香有幸就看到了缩骨功和一指禅
还看到了胸口碎大石和抢扎喉咙这些极具刺激眼球的东西。
当然这一切都是由
大大杨刚把他举在肩膀上墙着他看到的。
说话间杨刚已经把门帘撩起来挂在了
门框上随后他笑着跟走进屋的司机和陈秀娟母女打起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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