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22日
字数:10975
32·长路漫漫
处于十二里湾勺子口上的沟头堡向来都是风调雨顺肥水美。
北面的
青龙河自西向东从它的身边流淌而过水面雄阔宽广如铁画银钩说不出的刚
硬矫健;由北向南则是被曲折的伊水河所环绕腴滑柔顺包容万物展开她母亲
一样伟大的胸怀宠溺着她身边的孩子。
两条河融汇在一处日升日落几十年如
一日虽则那昔日的漕运早已繁华落幕却保留下这一片广袤的田园还有那几
百年来这一带繁衍下的人类孕育出形形色色千姿百态的人情风貌。
沐浴在初升的阳光之下河滩这片土上寒烟聚拢近处的麦田披挂着一层
素白之色似翡翠晶玉。
延伸开来目光所及的远方又略带一丝倔强的湛清像
极了成长中的孩子顽皮却茁壮。
出了院子来到胡同口东侧娘俩谁也没有言语他们从坡上下来一前一后
顺着垄沟迤逦而行临近伊水河时已依稀能看到河对岸的赶羊人在树底下提溜
着小鞭子在溜达了。
这时节又不是草木萌发的春夏把家里的牲畜赶出来或许是
为了透透气吧毕竟隔河那边没有麦田而大片的葡萄架此时空空旷旷半丝儿
枯草都看不到。
「妈再早前儿这河道是从对岸的树那边吗?」脑子里有个想法因此杨书
香这一路上琢磨了好几个来回不停酝酿着。
他呼吸着清冷的空气站在滩头朝
下望去伊水河如同一条结了晶的冰龙从脚下蜿蜒曲折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
又想了想抬起头来指着对面几十米开外的杨树问道。
「除了球的自转以外在月亮潮汐的影响下北半球西岸冲刷得比较严重吧。
喏你看。
几十年前河道还从十多米远的那个界儿呢……」初中的理书涉及
并不太深柴灵秀就把自己知道的讲给了儿子听。
她稍作寻思问道:「咋想起
问这个事儿了?」捧住了儿子的脸仔细端详:「还疼吗?」眼神透着脉脉声
音说不出的柔软直抵杨书香的耳膜、心腑。
看向妈妈的脸摇起脑袋时杨书香心里一阵五味杂陈。
多年前他被妈妈抱
在怀里行走在田野之中、乡间小路触及到情感深处波动的心怎能不缱绻怀
念过往母子相偎相依的岁月。
彼时天很蓝天也很高就那样相伴而行。
此时
如同回到了过去天依旧很蓝自己的个子却已经长高了。
不知不觉中杨书香做了个深呼吸那跳跃的心头如起伏的河水让人难以自
持于是他试图敞开心扉把积憋在心里的念头转达出来:「妈我跟你商量个
事儿……」那芙蓉俏脸的注视徒然让杨书香心里生发出一股异样感他酝酿着这
股情绪有些犹豫又有些纠结终于还是把心里的想法讲了出来:「我不想念书
了……」
柴灵秀一愣微微皱起眉头。
她直视着儿子的眼睛问道:「你告诉妈为
什么不想念了?」杨书香忽闪着大眼怔怔看着妈妈的脸他在她脸上看到了不
解和疑惑自己何尝不是挣扎再三就抿起嘴咬了咬牙:「念书还不如上班去挣
钱呢到时候挣了钱我就能养活你!」说完把脸一扭盯向远方:「我琢磨了
掂着让我大给我弄个差事……要不我跟你一起搞计生也行守在你身边也近。
在华北平原掀起改革之风的潮涌下像很多迷茫困惑的人那样杨书香的心
里也在不停变化着。
之所以做这个决定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从家的束缚中跳跃
出来甚至通过这样的改变实现心里的梦想——重新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新的家
庭就再不会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而被人责难活得憋闷了。
河边的空气犹显清冷从河道里吹拂过来夹裹着寒风柴灵秀用手收了收
衣领把头转了过来。
她也做了个深呼吸不经意间扬起脑袋晴空万里日头
显得格外充足阳光下她就虚眯起眼睛呼吸的同时心里漾起阵阵涟漪……
「爸我不想那么早结婚李老师都说了让我再等等没准儿恢复高考我还
能报名呢。
「妙人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人家艳艳和她哥都跑咱家多少趟了你心里就
没个谱儿吗?私底下爸都替你咂么好了。
你看人家家里书香门第不说爹妈又
都是老师对了李老师就是他妈对你又那么好。
还有还有你看人家亲大哥
多有本事这样的人家多好爸跟你说婚姻这事儿可不能拖挑来挑去挑花了眼
……」
「爸你要赶我走是吗?嫌弃我了!」
「不是爸赶你走这么好的人家打灯笼都找不来那小伙子我看过白白净
净的没啥脾气到时候过了门还不是由你当家说了算的听爸的过这村可没这店
……」
「那我也不想这么早结婚……」
……
陈年旧事不堪回首回首时竟一下子跨越了十七个寒暑。
而人这辈子有几个
十七年呢?如今沧海桑田又有谁能一下子说得清这里面的酸甜苦辣?瞬息间涌
现而出的往事在祡灵秀的脑海中一闪即逝。
如今儿子都这么大了该浮沉的、该
取舍的、该收放的也都做了还奢求什么呢?儿子好动柴灵秀心里比谁都明白
但她也知道儿子不是那草率之人不会盲目去做那个决定引发出这个想法势必
和昨天连带着关系……睁开眼柴灵秀再次看向儿子声音淡淡:「决定好了?」
目光却炯炯。
要说这里有临时起意的成分存在他不否认换做谁听到这个消息都
会产生想法无缘无故就不念书总得有个理由吧!给妈这么一看杨书香心里有些
没底他搓着脚把头一低:「早晚不都得参加工作吗实在不行我就自己去干
点啥……」
「是打算提前挣钱养着妈?」柴灵秀莞尔一笑用略带轻松而又诙谐的口吻
把话讲出来招了招手把儿子拉进怀里:「那感情好啊还是己个儿的儿子向
着妈。
」说得杨书香心口窝一酸差点没哭出声来。
「妈……」叫了一声杨书
香顺势搂住她的腰。
来自于母体之上的清冷散发出扑鼻的沁香这怀抱能让人找
到归属他抬起头迎着朝霞看到了那伴随自己成长再熟悉不过的芙蓉脸。
管时间凝固与否反正他心里坦然了并且忘却了之前所有的烦恼和忧愁同时
又颇为激动想象着将来自己能像一个男子汉那样去保护她迫切想要得到答案:
「你同意吗?」
「总扎在妈翅膀子底下终归是长不大的……」沉顿少许柴灵秀扶着儿子的
胳膊看向他的眼睛:「向往自由没错妈年轻前儿也踏实不住可那绝不是一
时意气就能解决的妈问你妈强迫过你干啥没……」
「妈你眼怎么……」不等柴灵秀把话讲利索杨书香立时反抓住了她的胳
膊。
他眉头紧锁着心在悬起来的同时摇晃着手臂:「儿子不争气。
」那疲惫
中略带血丝的眼其实他早就看到了不当面问问的话实在是于心不忍可问过之
后这心里又是一阵自责与懊恼这一切都是自己惹出来的连累到了妈妈。
「妈就问你妈强迫过你非得让你按着我说的去做吗?」眼睛既是心灵的窗
口亦能折射出人的本心是故柴灵秀紧紧盯着儿子的眼为的就是要矫正儿子
心里的想法让他不至于在人生的岔道上选择错了。
「没……」看着妈妈原本应该清澈无比此时却充红的眼杨书香心底里升
起的那股保护对方的想法愈加强烈脑海中蓦然乍现出昨晚上的一幕心随之砰
砰乱跳脑袋耷拉下来内心里的羞愧也涌现而出。
「把心眼放大了听妈的。
」放缓语速柴灵秀把儿子稍稍推开她伸出手
来指着冻僵了的伊水河说:「顺着这里可以走到外面的世界天大大可不
止去渭南你二舅和三舅家……当初妈在家时(没结婚时)就有过想法……」耸了
耸肩笑着笑着便像陷入沉思一般盯着这条伊水河不再言语。
「那为啥不跟我姥爷说呢?后来你不还能去小百花剧团吗!」杨书香知道妈
妈结婚早却不知道这其中的细理:「内前儿不非常时期吗我知道当时你要
是带着我咱娘俩一起走不就行了肯定行我知道!」说到动情时分他顺势
搂住了妈妈的腰眼前仿佛真就勾勒出一幅美好画卷哪怕东奔西跑挨冻受饿
一切的一切他都能忍。
柴灵秀轻轻晃了晃伸手戳了一下儿子的脑门:「我可没你那么大的胆子
敢拿脑袋去撞人。
」那声音淙淙流淌像溪水划过耳畔欢快从容而又不失温婉
妩媚像极了气象预报前播放的音乐一波波不断冲击开来击打在杨书香的心
坎。
「他神经病」见妈妈似笑非笑杨书香的手一收搂得更紧了:「他再动你
一指头试试?」眉宇间的收放无不是紧张和忧虑心也揪紧在一处。
「不念书你想好干啥没?」柴灵秀不露痕迹动了动身子悠悠开口问道
疏堵的道理了然于胸她并未针对儿子嘴里所说的在第一时间内做出回应。
「干啥都行反正将来有钱我就不让你四处跑饬了……妈你骗我还说那罐
头是他买的他就从没给我买过吃的不买也就罢了人家我赵大还给我琴娘买
金首饰呢他给你买过啥?」
「傻东西那就戳在那不知道跑?成心气妈?」儿子的话柴
灵秀根本就不接
她含嗔带笑一字一顿:「那他也是你爸呀。
「是谁都没用!」杨书香把脖颈子一颈内心深处被激发出一股难以抑制的
倔强:「我不管什么原因他动手打你就不行!」说着话伸出手来搂住了妈妈
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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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个……放我下来。
」被儿子抱住继而抱起身子柴灵秀两只小手来回
捶打着他的心口:「臭缺德的你就不听我话快放你妈下来。
「将来有钱了我就带着你走。
「你带我上哪呀别闹了快撒手。
「就带着你走……带着我妈柴灵秀远走高飞……」
阳光拂面时寒冷化成氤氲的雾气旋转着从娘家嘴里袅袅升腾涌了出来
拍打着他们彼此殷红的脸。
一阵阵喘息过后柴灵秀挣脱出儿子的怀抱。
反身顺
着垄沟往回走她一边走一边整理自己外套的下摆扬手捋着头发心仍如鹿撞:
这臭东西咋就一根筋咋啥都敢想呢?走出去十多米后柴灵秀支棱起耳朵听了
听身后的动静不见儿子言语又暗自气恼他不听自己的话朝后面甩了一句:
「那么大还成天磨人就得揍你!」说完又觉得后悔。
本来嘛带儿子出来的目
的是为了散散心让他别有心理负担这可好倒把自己绕进去了。
「那你也扇我耳刮子好了。
」杨书香站在垄沟的另一侧他停下脚步懊丧
中说得有些皮里阳秋:「反正你都不要我了。
我怎么就不要你了?这当妈的既得安抚他的心情哪怕儿子没错——又不能
太纵容他还能怎么做?眉头微皱她都想不明白了。
「你听我说话没?」看着妈妈顿住身子杨书香抢步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
「我为啥要撞他我怎不撞别人呢?」
心里徒一阵烦乱甩开手柴灵秀闯闯往前走直到被儿子赶上来再次拉
住胳膊。
她转过身子么瞪起眼珠子直运气单手插着腰斜眤着他嘟哝道:「那
我就打死你得了。
」见他两眼翻来覆去反倒嬉皮笑脸恢复成往日的模样柴灵
秀把头一转不去看他:「省得惹我生气。
」「妈妈你别这样儿!」连珠式
说完杨书香就把胳膊伸了出来:「把手给我你给我呀。
」柴灵秀不知儿子
又要干啥也不知刚才自己说得到底他领悟了多少。
「我就不明白了我身上的
事儿他咋都知道呢你说谁背后给我捅出去的?」跳到垄沟里杨书香牵着妈妈
的手笔直的沟渠亦如康庄大道又像多年前她牵着自己的手过马路那样相依
相偎在一处:「妈你就从上面走别老往回抻手。
」抓住那凉冰冰的小手死活不
撒嘴上虽略带埋怨心里却痛快了许多:「不提那堵心的玩意了你跟我讲讲你
没结婚前儿的事儿吧就像你给我讲顾哥那样说说当初你怎没继续念书念大学。
「我问你夜个儿又几点睡的?喝酒了吧要疯是吗?」柴灵秀把手往回挣
歪几下结果被抓得更牢了回眸瞪了杨书香一眼。
那些陈年旧事她不乐意跟儿
子提但有些话又不能不当面提醒他:「多大了都?啊还光着屁股从你大那屋睡
咋不害臊?妈都白教给你了!」
「从我大那光屁股咋了我又不是外人你怎么也大惊小怪?」杨书香耷拉
下脑袋他嘿嘿干笑怕露出破绽忙追问道:「跟我说说你过去的事儿也给我
听听。
「还走不走啊?」看着儿子那嬉皮笑脸劲儿柴灵秀的脸不得不硬绷起来。
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她撇着杨书香:「啥时候变老娘们的?」虽是孩子他
妈却越来越读不懂儿子了这让她惶恐不安越发觉得难以掌握其中的火候。
观杨书香他倒好抓着妈妈那只小手独自一人沉醉来回荡悠:「你给我讲讲
讲讲呗……」死乞白赖哪有半点委屈可言。
「这孩子怎么学开磨人了?」柴灵秀呼喝一声无奈之下嗔怪道:「连话都
不听我的还让我给你讲?讲个屁!去去去。
」甩手轰着儿子。
杨书香一迈步跳
上垄沟拦住了妈妈的去路:「我咋不听你的了?妈说的话要听绝对服从跟你
心摽一块对不对?」掰着手指头煞有介事说着这话一提就让他忆起了相片
的事儿又调转话题追问:「我内相片你给我收好没?我娘娘可还惦着要一张呢!」
柴灵秀凝视着儿子那张涌现着青春徘徊在人生转折关隘的脸上似乎忘却了
之前所有的不快少年情怀漂移动荡应该最是受不了怀疑和冷漠便耐着性子
冲他说:「你这前儿正是心性不稳、爱做梦的年纪。
爱做梦不是错妈在你这个
岁数也爱做梦满脑子都是无边无际对未来的憧憬。
」往前轰推着杨书香一边
走一边讲:「到底岁数还小还没到儿养娘的时候呢……」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懂的界儿太多太多了但我更知道是柴灵秀把我
拉扯大的。
后退着身子凭着感觉走时杨书香低下了头他把眼一闭忖思着生活中的
点点滴滴如电影般在脑海中一一划过。
慢慢抬起脑袋跳下垄沟依旧倒退着
走说的话耐人寻味却凝重:「我自个儿的妈妈挨欺负了我这当儿子的不替她
出头谁替她出头?那一刻心就跟被刀子捅了似的耐谁谁了死也拼了!」仰望
着脑瓜顶上的这片天空天有多大他不知道却明白妈妈嘴里所说的那句话的意
思——从伊水河走出去自己定能看得更高更远。
他思量着把目光盯向了那张看
了十六年多的脸见她脸现柔情肺腑翻腾着出一股豪情延续出来然后用一种
极为缓和而又执着的语气去说:「啥我都可以作出退让哪怕是我己个儿吃了亏
……你曾不止一次跟我讲过要抬头做人低头做事还曾说过娘俩不能离了心儿
那你说我该不该去撞那一脑袋呢?」
「开始跟你妈讲道理了?」柴灵秀的眉宇间浅含着一丝耐人寻味。
阳光下
她看着儿子那张稚嫩的脸一个原本拳头大的小脸渐渐长成逐渐清晰变成了现
在这个帅小伙。
欣慰感动的同时还伴随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妈都知道……
我儿子他护着我。
」探着身体伸出手来抚摸着他的脑袋:「傻起来那就不管不
顾了?就不知心疼妈?」清婉的语气中夹杂着半嗔半许。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坡
上有人喊了一嗓子一看是公婆柴灵秀推了推杨书香:「咱回家吧你爷爷奶
奶过来了。
「妈你还没跟我说你当年的事儿呢妈妈你别推我啊。
」杨书香扭着头一
个劲儿朝后追问其时他也看到了奶奶和爷爷站在边的坡上在打量这边于
是一边走一边扬了扬手。
在他的这段记忆里亲情终究大过冷漠如头顶上的一
片天纵使阴霾也一定会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刻的。
吃早饭时不见动静李萍就从老宅跑去了前院喊二儿媳妇过来吃饭。
见门锁
着她寻思这个点儿媳妇能干嘛介?昨儿下午因为二儿子的缘故她就生了一肚子
气晚上吃饭时又警告了一遍儿子:抄起来你也快四十了又是当老师的大过
年的别让你妈再对你轮巴掌。
一旁的杨庭松就这事心里也不痛快直说直劝老伴
儿不要生气戳戳点点了杨伟好一阵儿:哪有用抽嘴巴的法儿去教育孩子的?你
小前儿爹妈怎么教育你的抽过你的脸吗?
这不左等不来右等不来老两口一合计不会是跑去老大家那边了吧锁
好了门出了胡同径直走向东头深入到胡同里老两口已然看到了不远处里的
娘俩于是凑到了坡前招起手来。
「咋不过介吃早饭呢?」碰见柴灵秀李萍当头便埋怨了一句又盯着孙子
的脸仔细寻唆了一阵见无大碍直劝说:「都甭搭理他咱该吃饭吃饭。
」这
个「他」自然指的是自己的二儿子。
「早起喝了杯豆奶也不饿就把香儿的书包捎过来了。
」柴灵秀笑着跟婆
婆言语挽住她的手直说「没事儿」。
转头对儿子讲:「男子汉大丈夫得会能
屈能伸妈陪不了你一辈子将来凡事都得靠你自己去闯记得没?还有你跟
妈说的那句话我自当没听到。
杨书香咧着嘴知道妈说得没错心里便多了一层使命:「我把那句话收回
来以后我用功读书将来养你!」
向来都是隔辈儿疼杨庭松和李萍看着孙子在儿媳妇的安抚下恢复成生龙活
虎的样儿心里一阵安慰。
想到二儿子的所作所为时各自的心里免不了对他又是
一阵埋怨。
老两口心里都明白这十多年如一日的家都是由小妹亲自打理出来的
这里面的心酸和苦辣唯有小妹心里最明白又怎能不向着她说话:「他要是敢跟
你耍混妈和你爸给你做主!」
「哎呀妈啊咱别都堵门口咱进屋吧!」柴灵秀扭捏着身子一笑劝让着
公母俩推着李
萍的身子往院里走。
尾随其后的杨书香忙用手捅了捅柴灵秀见
她回头凑上前小声耳语道:「妈你年轻前儿……哎我说妈你咋躲着我…
…」
「我不要你了……」
弥漫的霞光在厢房与厢房之间撒下了一条甬路上铺就整齐的青砖便显得
尤为苍劲它们结伴而行从西窗上透射而过不论是苍白还是灰迹隐隐透出一
股生机在向着前进中的人们不断招着手聆听过后似乎在诉说着什么转达着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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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常人家寻常事步履匆匆之下如湖泊大海被投进一粒石子丝毫没起半点
波澜日子就这样过去了。
老言古语上讲的好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
小年过后便是立春春寒料峭使劲压抑着这股暖风的到来但在春打六九头的日
子中毫无疑问的是年晃晃悠悠越来越近了。
这几天日子过得倒也平静。
除了赶着写寒假作业杨书香曾于天擦黑偷猫
儿跑去过徐疯子家就想问问他嘴里那个啥「裂缝儿」到底是真是假。
无奈的是
大门别着三间破趴趴房里也没半点光亮敲了敲后墙连个动静也没有。
朝着里面喊了几嗓子。
老剑客这个人行踪飘忽不定临近年关躲债似的又不
知跑哪介了以至于不得不让杨书香心里产生出一丝怀疑沟头堡到底是否还有
这一号人的存在。
但不管怎样对于女人的身子杨书香倒是又多了份熟识毕竟
那一晚他和娘娘做得热火朝天又酣畅淋漓——从炕下头滚到炕里头在被窝里都
肏发了性被搂在怀里昏天黑干她人都好似抽羊角风。
只不过在面对杨书文和杨书勤时杨书香的脸儿多少有些挂不住把大哥二
哥的亲妈给搞了做贼心虚不说谁心里也不能一下子安生。
内天过后陈云丽啥也没提啥也没说就跟个没事人似的这连续的反常免不
了让杨书香又陷入到一个自我营造的虚幻之中——像他所做的那些个梦哪怕天
知知自己知真的就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吗?为此杨书香紧紧呼呼的也曾穷
尽脑汁去琢磨其中的蹊跷——到底为啥一而再再而三跟娘娘睡在一起。
难道说…
…娘娘这个岁数的生理需求会不会像琴娘那样无法得到满足?每每夜深人静时分
杨书香免不了围绕这个问题来回打转转悠来转悠去的总会在不经意间想及到自
己伏趴在她肚皮上的样子又不禁浮想联翩难以自持上了瘾一样抓耳挠腮想要
继续跟她再搞一次去聆听她的心跳去品味她的叫声。
还别说在那神魂颠倒
云里雾里乱窜快感真就无法形容然而有道是爽快了屁股总得擦不明不白
上了难道就没有半点波折?还要怎么去说呢?就差直接告诉大大我睡了你的女
人把她肏了已经持续肏过两宿。
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劲但就是闹不明白这里面的情况。
杨书香心里颠着个儿。
反正搞也搞上了找鸡巴客观理由或者说拿别的借口搪塞未免显得自己太虚了
不过当着亲大的面去搞娘娘刺激归刺激心理压力、冲击力实在太大了从良
心上来讲实在是太不厚道愧对他们待自己身上的疼爱。
抱着吉他正走神窗子被人敲了两下。
杨书香转头一看焕章正在院里呲着
牙笑他赶忙摆正姿态从那爬起了格子。
「我说杨哥你怎不弹呢手指头在那来回来去划拉啥呢?」打那天撞见杨
哥挨吓唬之后赵焕章提心吊胆了好几天。
当天回家就把这事儿告诉给了马秀琴
见母亲急匆匆要走忙拦住就把自己看到的经过和做的事儿分说了一遍当他
看到母亲脸上带着欣慰听到她的夸赞时这心里真的是痛快不少也不枉杨哥从
小到大拿自己当亲兄弟一样照顾了。
「爬格子呗!你没看我指甲都剪秃了。
」放下吉他杨书香揉搓着扬起了自
己的左手给焕章看。
果然除了大拇哥杨哥的手指甲剪得很秃不过焕章不是很
懂接过吉他就胡卜楞几下琴弦:「凤鞠姐没跟你提说学这吉他吧?」
「没有啊。
」杨书香卜楞起脑袋他起身把吉他装进琴袋随手又把大哥给
掏摸的那本吉他书一并收好:「一个礼拜了都也没听她说起过啊!谁跟你提的?」
「内天借书时我听个尾巴是艳艳婶儿跟灵秀婶儿说的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知道个屁!内几天我正忙着写寒假作业见着她也没跟我说这事儿。
「杨哥」仰仗着身边没外人赵焕章用手卜楞着杨书香:「三娘家可拿来
一堆毛片呢要不咱过介看看!」这话一经提起杨书香就想到了那天替保国出
头撞见的一幕——陈秀娟和王辉胡搞继而又想起妈妈时常嘱托的话就摇了摇
脑袋拒绝:「我不去。
见状赵焕章忙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大团结摆弄道:「我请你啊!」
杨书香用手支楞着赵焕章:「请我我也不去你赶紧把钱收起来。
「杨哥你这人就新鲜我又不卖你黑灯瞎火咱偷偷摸摸从里面看半天我
不说你不说谁知道?」
「不是谁知道不知道的事儿看完不憋得慌?」
「倒也是哈弄得五脊六兽硬邦邦的还得用手解决……」
「瞅这意思你去来着?」
「前两天去一回价儿跟县城一样都是五块不过比县里随便出去再进来
不用花二回钱。
「烧包是吗?钱没方打发了?」
「这不就是图个新鲜吗!你是不知道就内大黑鬼那鸡巴有多长邗限跟小
孩胳膊似的也不知内外国女人怎受得了这要是换成小玉还不给肏死。
「说着说着就不噙人话走走走~走你还有点事儿吗?合着三句话不离这
个了!」
「杨哥你听我说听我说。
」赵焕章拉住杨书香的胳膊:「等我们家盖完新
房也买一台到时候咱把门一关看的时候也不用躲躲藏藏了。
「猪脑子是吗?」
「不就爱吓唬吗?没什么好怕的杨哥。
我告你除了唠叨我妈她知道个啥?
她就不看了?到时候咱把音儿调小了窗帘一挂不就得了。
」赵焕章挑着大拇哥
信誓旦旦脑海中勾画出美好蓝图:「我听我爸说来着这回盖房多盖几间出来
西半拉留给我娶媳妇儿住还不是随我便去折腾就再也不用挤在那三间屋子里
处处被盯着了。
」见杨哥戳在一旁不言语赵焕章拍着胸脯子保证:「谁骗你谁
儿子总放心了吧!」
自迷中来沉迷其中不得解惑且和两个长辈之间发生关系之后杨书香自身
还稀里糊涂呢哪还理得清男女之间关系的变化。
不过听焕章说起将来的事儿
他问了一句:「你跟小玉的事儿将来打算怎么着?」毕竟人家小玉是黄花大闺女
和已婚妇女不能同日而语。
「到时候看吧反正现在都是戴套做也不怕怀孕。
将来毕业要是能在一块
最好不能在一起也没办法。
杨哥我说你别净顾着说我啊你己个儿难道一点
想法没有!」说到这赵焕章想起了前两天父亲拿回家的挂历他话锋一变:
「黄色书刊你看不看?对了内光着屁股的月份牌杨大爷也给了我们家一份可
比许加刚那流氓扑克过瘾多了就那大屁股跟大咂儿渍渍渍不过就是岁数看
起来有点大要是……」不等焕章把话说完杨书香一口回绝过去:「还黄色书
刊?你可别给我那弄幺蛾子事儿到时候让我堵心还嫌我没事干?!」
「一年到头还不乐呵乐呵你说平时哪有那么好的机会?不瞒你说除了耍
钱大人们不也偷猫搞那调调背着人崩锅儿吗!你忘了暑假那会儿王宏不总
说他偷看针织厂女工上厕所吗还看到过我老叔在厕所崩女人呢。
「我咋不记得了!」
「咱从老桥头洗澡王宏不也说过这事儿吗我说你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
看看咋啦能咋?又不是趴女厕所外头偷看耍流氓怕什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
」说归说听归听这方面杨书香可从没考虑过再说了
小赵叔这家庭情况摆在那——媳妇儿出国在外花心谁不知道还用得着王宏去
抖落?杨书香自然知道王宏的那点癖好——偷鸡摸狗梁上君子。
暑假前儿就没
少被他撺掇不然也不会在前一阵去窑坑时拿话点他当然了听得进去听不进
去另当别论正言尽于:「王宏说你就信那我说的你怎当耳旁风呢?甭管别人
那是是非非他们爱干嘛干嘛碍不着咱们的事儿甭操持自己还顾不过来呢
还有闲心管别的?」
「倒不是说王宏不好我就觉得他品味太次了大老娘们有啥好看的?还成
天鬼念穷嚼把老娘们大腿挂嘴边上看那鸡巴五分钟健美管啥用?啊太猥琐了
不是兄弟背后嘴上没德败哥们坏话他妈那点事儿……」
「哎我说焕章你
行啊。
「杨哥我们家以前不也让人说三道四吗都嚷嚷遍了。
」说这话时赵焕
章脸上有些黯然好在彼一时此一时有钱腰杆子就硬陈谷子烂芝麻的旧账便
没人再敢提了:「这年头有钱就是大爷谁还敢嚼舌根子?!」
「我说兄弟」杨书香抖楞着腿。
他看了一眼焕章咳嗽着把话说了出来:
「我意思是假如哪天咱哥俩掰了……」
赵焕章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不可能的事儿跟谁掰你也不可能跟我掰!」
杨书香扭过头看向焕章:「我就说假如掰了的话。
赵焕章咂么一声问道:「杨哥没事你提假如干啥?就没那些说头。
站起身子杨书香来到书桌前此时的抽屉里已然空空如也。
前些天他给笔
友去了封信把近况絮叨一番讲下人生反复无常隐晦道出了近一段时间自
己的境况也只有跟笔友讲个一二算是倾吐一下心声。
回过头杨书香看向焕章
笑了笑:「将来兴许意见不和谁都不搭理谁呢。
焕章站起了身子用手指着杨书香:「呵呵杨哥啊别人有可能唯独你不
会。
「我为什么就这么特殊?」
「就凭你吃过我妈的咂儿是他干儿子。
「我是说咱哥俩……怎提到琴娘身上了。
」明知焕章说者无心话里话外指
的也不是自己跟琴娘发生关系的事儿但仍免不了一阵心惊肉跳:「算了有你
这句话将来有事儿跟哥言语一句不冲着你也得冲着我琴娘得帮着你。
」周遭
的朋友不是混子就是流子男男女女形形色色然而明摆着的关系又都不错
耳濡目染之下没被带进茄子里杨书香已经念大福星了。
现在回想起来先是琴
娘后是娘娘都与自己发生了关系冥冥中似乎被老天爷开了个国际玩笑兴奋
却并不好笑。
「嘿嘿就知道杨哥你被我妈收买了。
」赵焕章吧唧吧唧嘴重回话题谈起
了他的关注点:「杨哥学校里的事儿就不提了你跟凤鞠姐可是青梅竹马难
道你心里就真的一点想法没有?」
「想什么?崩锅儿?」
「多新鲜啊!近水楼台先得月谁不知道你是内定的姑爷啊也就你不上
心不往那方面想。
我要是你早就试试火了」滔滔不绝唾沫横飞赵焕章
恨不得现在就拉杨哥去爽爽。
杨书香摆了两次手见没能阻挡焕章的势头眉头子一皱连连说道:「行啦
行啦没完啦!」赵焕章根本就没搭杨哥那茬儿:「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书上不就这么说的吗!杨哥你说你怕什么呢?有什么好怕……杨哥杨哥你干啥
介?哎别走啊……」
赵焕章追出门外。
杨书香出溜一下钻进锅炉房:「我找凤鞠待着还不行吗!」
赵焕章没皮没脸嘿嘿笑着:「早就劝你搞了要我说凤鞠姐巴不得你找她介呢。
「怎看你这不是好笑呢……」炉盖儿一敞里面的火苗突突乱窜窜的老高
同时也映红了杨书香的那张脸:「小玉她……就内事儿她现在什么想法呢?」
闻听此说赵焕章「啊」了一声看向杨书香的眼神仿佛进了动物园:杨哥这脑
子里想的都是啥玩意啊?
簸箕里的煤灰倾泻而下霎时间炉子的火势暗淡下来扬起一股股浓烟炉
盖啪嗒一声盖严实屋子里也恢复成了之前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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