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琼花无恙

上了江子陵的车之后苏无恙开始隐隐不安，给管家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临时有事出去，让他去医院照看一下宋慕辰。
挂掉电话之后觉得自己仁至义尽，安心地看向江子陵：“我们去哪？”
“你还没回我们学校看一下吧？我带你去那里散散心。”
确实，去年回国的时候走得匆忙，今年回来也没来得及去母校看看，那个承载了她叁年学习时光的实验高中，她也很怀念。
现在的实验高中正是傍晚下课的时候，所以人员进入管理得比较松，江子陵和苏无恙就那么轻松地混了进去，保安大哥只是提醒了一句：“同学记得穿校服啊。”
进来之后苏无恙笑弯了腰：“原来我们这么年轻。”
“不然呢？你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实验高中校花非你莫属。”
像他们这样的重点高中，大家都在刻苦学习，根本就没有分什么校花班花，但当年私下大家八卦的时候也会说：“啊，咱们学校校花不是理科小班那个苏无恙嘛。”
“那你肯定是校草。”商业互吹谁不会啊。心情舒畅的苏无恙打趣道。
“你真这么以为？”他突然敛了笑意，眼眸中多了几分认真，“我和宋慕辰，谁更像是校草？”
“嗯……这得问大家啊。”苏无恙看他似乎真的有点较真，也配合地跟着思考起来。
“我只在乎你的看法——宋慕辰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苏无恙突然心一慌，转移了话题：“哇，这里的光荣榜居然还没掉色！”
他们两个人压了操场跑道，观摩了一下整修之后的食堂和礼堂，最后在学生们都回到教室上晚自习的时候直奔教学楼。
走到他们原先教室旁边的那个楼梯口的时候，江子陵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你还记得，那天体育课之前，你在这里让我吻你吗？”这个地方的光线很暗，他的眼神也晦暗不明，但他离她的距离越靠越近。
苏无恙眼睛微瞠，惊讶于他还记得这件事，他不提她都要忘记了……
此时他们旁边的楼梯上突然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是几个着急忙慌毛毛躁躁的男生：“快快，老班要来了！”
江子陵被推地踉跄了一下，那几个男生只是嚷了一句“对不起”就跑开了。
但苏无恙没法为江子陵打抱不平了，她也被他撞到了墙上，唇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他……在吻她！准确地说，是被撞到恰巧吻上了她的唇。
可是下一秒她却对这个“恰巧”有些不确定了，因为江子陵顺势攫住她的唇瓣，辗转吮吸了几下，她甚至感受到了他温热的舌尖想撬开她的齿关深入缠绵。
她略带慌乱地推开他，昏暗的楼梯口里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抱歉，我不是故意轻薄你的。”他的嗓音有些喑哑。
“没、没事。”她肯定是想多了，像江子陵这样的正人君子，怎么会对不起他的未婚妻呢？不可能的，他这么好的一个人。
“那个，我们去办公室看看？说不定班主任在呢。”她一个转身背对他上了最后几节楼梯。
“好。”
班主任现在还在教重点班，每年他都会嚷嚷着“这是我教的最后一届小班，我下年坚决不教了，累死了”，但是最终还是会屈服于做重点班老师那额外多出来的奖金。
“其实，当年你俩谈恋爱的时候，我跟你们数学老师他们都知道，但是就怕伤了你们自尊心，没敢找你们谈话……”班主任满脸慈爱地看着江子陵跟苏无恙。
苏无恙有些小尴尬，但还是符合地假笑着。
“哎，看见你俩还这么好，我也真有点相信网上那什么，从校服到婚纱了。到时候你俩记得叫我去喝喜酒啊！”说着掏出手机来要加两人微信。
苏无恙正要辩解他们两个现在不是情侣关系，就听到旁边江子陵回道：“一定会的。”
她只好咽下刚刚想说的话，她从来都是无条件信任江子陵的，所以他不挑明事实，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江子陵加完老师微信之后，苏无恙后知后觉地也开始掏出手机，解锁之后直接愣住了。
屏幕上显示未接电话99＋，有来自管家的、武嫂的，有几通来自温韵华，甚至还有宋徵……
更不用说那无数条微信未读消息了。
她已经习惯了手机静音，根本没去注意医院那边的动静。
正愣着，管家的电话又打了进来，苏无恙快速按下接听，放到耳边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少夫人！你快回来……快点……少爷要不行了……求你了！”老人哽咽的嗓音，上气不接下气的，她甚至能隔着手机屏幕看到管家爬满皱纹的脸上那绝望的神情。
……
这里是一个温馨的公寓房间，他坐在满是饭菜和生日蛋糕的桌前，手里握着一部手机，那里面不断传出一个女人娇媚的叫声和别的男人的粗喘，那么噬魂销骨。
但是他的心脏像被扯碎一样在疼痛，身体也仿佛在万米高空无限下坠。
画面一转，这里是一座庄严肃穆的城堡，保留着中世纪的欧洲建筑风格，深蓝色的穹顶点缀着星辰，拱形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夜色。
他跪在地上，看着那个决绝的背影一步步地走出大门，离开这个美丽却满是悲怨气息的城堡。
他撕心裂肺却无声地念着“没有你我可怎么活”，然而得不到她一个回头。
不可以……不能走……再不醒来，她就要彻底消失了……
他猛地睁开眼睛，眼前已经没有梦中那样清晰的画面，而是一片模糊和虚无。
“少爷醒了？”
“怎么可能，医生说镇定剂至少管半天的。”
周围人的声音纷纷扰扰，他却听不到那个他想听到的声音，恐慌的失重感又席卷了全身：“苏苏！苏苏！你在哪？！”
没有人回答自己，大家好像都在离他一定距离的地方紧张地盯着自己。
接着他灵敏的听觉捕捉到一声很小的吩咐：“快给少夫人打电话。”
经过这些天仆人来这里送餐时的交谈，他明白“少夫人”指的是谁。
“找她……带我去……”他强硬地命令道，脸上狰狞的纹路将致的脸扭曲成了魔鬼，“苏苏……”
但是周围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他，只有管家小心翼翼地说：“少爷，少夫人马上就来了。”
然而这个时候武嫂从外面回来了，焦急道：“我打了叁遍，少夫人不接。”
就是这句话了，点燃了宋慕辰蓄势待发的神经，他嘶吼着控诉：“你们骗我——她不要我了——她跟别人走了——”
他愤怒地拔掉输液管，拖着软绵绵的双腿就要下床，结果被仆人慌乱扶住。
“别碰我！滚！我要去找她！”他疯子一样把四周的人全都推开，为了腿部能够使力而牙齿紧紧咬住下唇，直到咬出血来，头顶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管家已经在疯狂拨打苏无恙的电话，一边还吩咐找医生过来。
突然宋慕辰那边的动静没了，大家都紧张地看向瘫在地上的大少爷，却发现他脸部的狰狞还没有消退，而是愈演愈烈，与此同时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嘶嘶声，好像剧烈疼痛时那种哀鸣。
“啊——”接着他爆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双手抱住头颅，然后不断地敲打着自己的头。如果力气够大，他似乎恨不得能把头敲碎。
“她走了——她不要我——”他继续吼着，可是这次的声音虽仍然满是暴戾，但掺杂了哽咽和脆弱，眼泪从半闭着的双眼中溢出。
此刻的宋慕辰已经完全无法感知周围的环境了，因为他的脑海里一直在回放刚刚睡梦中她狠狠抛下他离去时的那个决绝的背影，头痛欲裂，还伴着一阵阵耳鸣。
医生带着镇定剂匆匆忙忙赶来，却看到的是这样一副画面。
“病人看起来在头痛……这样的情况最好不要使用镇定剂……”
宋慕辰的汗浸透了他的病号服，还有满脸的眼泪，再加上手背上输液管被拔掉之后渗出的血液……他似乎要把自己整个人榨干。
“太太……你能不能联系一下少夫人……”管家带着哽咽和慌乱继续打电话。
此刻的宋慕辰已经在干呕着翻白眼了，而且谁也不许靠近，医生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把宋慕辰摁在床上给推了镇定剂。
几个留在这里的佣人在偷偷抹眼泪，管家嫌看见他们的眼泪就心慌，把他们打发走了。
可是没过多久宋慕辰又醒了，似乎他的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反抗着沉睡，似乎他的潜意识告诉他，他一旦睡下，那个女孩就永远离开他了。
这次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但仍然挥舞着肢体哭着喊着要找苏无恙，病床都被他搞得离开了原来的位置，被子早就被扔到床下去了。
温韵华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儿子几乎死在病床上的样子。
“苏苏……回来……”气若游丝的喃喃声，双手无力地从刚刚紧抓的头部垂下，剧烈的喘息过后使他已经在倒抽气，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那如坠深渊的瞳仁就像五年前那个他轻生的夜晚一样。
而此刻一直在锲而不舍地打电话的管家终于打通：“少夫人！你快回来……快点……少爷要不行了……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