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的地方见着她是孕妇都不,宴宴碰了不少壁。
最后往平时这边赶集地方走,进了一家面包店,里面就一个人没有帮手。
老板是个男的,看着有些斯文戴着眼镜,衬衫周正,袖子往上折了几圈,整个人都严丝合缝的齐整。
“你好,你这里招帮工吗?”
宴宴声音好听,面包屋里只有风箱转动的声音,被宴宴轻轻一喊整个地方都显得静谧起来。
那人抬起头,看了宴宴一眼。
“会做面包吗?”他问道。
宴宴摇摇头。
“可以学的。”
她又补充了一句,那双漆黑的眸色里泛着光,像块巨大的吸铁石,盯得对面的男人有些愣。
他最初没注意,如今直起身视线停在宴宴的肚子上,思索了一番,最后又点点头。
“那你就来试一试吧。”
就这样宴宴在面包店开始工作。
老板叫眺昭,跟这里总是有种格格不入感觉,小县城民风淳朴,什么都来源土地,厚实又偏僻。
他的店装修致,面包放在透明橱柜里,一个个好看得不像样。
宴宴来了之后就只用站在柜台处,眺昭就窝在里屋操作各式各样的蛋糕,再拿出来放进冷柜里。
每到放学时间,一拨拨过路的小学生眼神都会往里面瞥。
偶尔有一两个面颊上都挂着红,鼻尖还泛着汗意的小孩,跑的衣服都松松垮垮的,来到柜台钱怯生生的,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看着柜子里的蛋糕。
最后只拿出块不那么贵的结账,像得到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一样,小心翼翼。
起初宴宴觉得心酸,久了便有些好笑了。
眺昭也不知道图什么,在这里开个蛋糕店,平常没什么生意。
整天窝在屋里研究蛋糕,入了迷似的。
每隔一段时间就把蛋糕分给那些被吸引的小孩子。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转眼就开了春,宴宴行走越来越不便,站一会身上就会痛。
唯一可说的便算是在清河县定下来了。
这边老人多,年轻人大多出了这块地。
那天宴宴往河边走。
冬日的冰消融殆尽,柳枝在河边的大鹅卵石缝隙里长出,枝条抽了芽,舒展开来。
就是在那一瞬间,肚子一阵抽疼,宴宴眼底扫过一串白。
清明了一阵,看到了对岸的花,一大片摇晃晃的,白色的低垂着,是铃兰。
奶奶很久之前说过,你爸爸妈妈他们啊,被葬在一片荒地里。
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就长出了一片铃兰,风一吹就摇一摇的,像风铃一样。
那块铃兰地对面是一片河。
宴宴额间是密布的冷汗,好像有什么东西破了,掉了水顺着大腿往下流。
那是第一次无关于羞耻与欲望的体液,宴宴艰难的支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
想要再看一眼对面,她被两种情感撕扯着一瞬间同时找到了皈依和羁绊,宴宴感知着肚子里传来的疼痛,被折磨的想要发笑。
眼角跌落的泪也跟着跌了下来。
宴宴嘴里呜咽着什么,捧着肚子的手也跟着颤抖。
被密密麻麻的冷汗覆盖,痛得生硬。
恍惚间就跌进了一个怀抱里,带着淡淡的奶油味,宴宴抓着他的衣角,细细碎碎的叫喊着。
那人好像在奔跑,风刮过脸把头发都扬了起来,蹭得脸痒痒的。
接着就一阵透亮的白光,冷硬的注目下看不清藏在口罩下的脸。
宴宴被疼痛支配着,感知着那股力量从身体剥离,像是卸掉了什么似的,又得到了什么。
被哭声安抚着,宴宴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四面白墙,浓烈的消毒水味充斥着鼻子,宴宴皱着眉,蜷缩的指尖也跟着抽动。
也惊醒了身旁的人。
宴宴看清那张脸,神色变了变,越发苍白。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没有意义,侧过头看着窗外,被屋里裹着一阵难受。
像只被卸去脚的鸟,飞不起来,钻心的痛。
又想到什么,宴宴拔掉手上的针管,赤着脚踩在光洁的地面,透骨的凉。
就要往外跑,被殷离一把抱在怀里。
宴宴不说话,使了劲要挣脱,整个人都崩溃了。
蹲在地上,哭的有些厉害。
呜咽着哀嚎:“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放过我?。”
宴宴问他。
殷离看起来很疲倦,眼周一片乌青,好像苍老了很多,看不出往日的致面容。
他跟着蹲下来,拨开宴宴捂着眼睛的手,看着她。
声音是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的,像是藏在混沌里,又渺茫又钝重。
“我马上就走,我只是担心你,宝宝在保温箱里待着的很健康,你……好好照顾自己。”
宴宴听到一阵渐远的脚步声眼神才对好焦,回了神。
她有些眩晕,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身影单薄得不像话。
门还开着,能够看到外面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有日光照在回廊上又被打在墙面,好像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宴宴扣着墙往外走,叫住护士问了一下往楼上去。
被钝痛支配的身体,知觉都敏感着,大脑一阵轰鸣。
宴宴透过玻璃窗,一眼就看到了孩子,她的孩子。
像是直觉一样,直接指摘出来,排除了所有看见了一个皱巴巴的天使。
宴宴没忍住鼻尖泛酸,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泄。
宴宴朝里面招手,得不到回应又急匆匆的笑了出来,藏在眼眶里的泪也跟着流出来。
宴宴站在玻璃外看了好久,形单影只,看得人心疼。
殷离站在角落里,默默地,像个偷窥狂般,揪着所有的细节藏在脑子里,就算心口生疼也不愿意离开。
大脑被情绪支配眼角也跟着撕裂,红得吓人。
这段日子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昏暗。
殷离像是被关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透不过气,暗沉沉一片。
容安的心理干预让他每一次都生不如死,一次次反复回到过去。
回到母亲死去的那天,回到被谩骂压抑的日里,一次次的重复着面对那只被捏碎的蝴蝶翅。
在阳光下见证了无数次的死亡和恶毒的指责。
殷离没觉得苦痛,只是觉得难过,他想她。
宴宴像是消失在他的世界里,找不到踪迹,冬天那么冷,小姑娘一个人怀着孕,衣服都没带,多难熬。
那么点钱够用吗?
殷离每天都在反复折腾,反复的想,反复的挣扎煎熬。
他寻着她去过的角落找,去到那件小屋子,密闭又阴冷,床上那张单薄的被子怎么抵过这些寒冷。
殷离后悔当初那场惨烈的掠夺,也等不到一个好的尾。
后来找到了那个医生,叫楠秦。
殷离才知道她去了清河县。
然后就见到了眺昭,眺望的堂哥,他急迫又慌张,那个奶油蛋糕就直晃晃的跌在了衣服上。
殷离顺着路跑,呼进的狂沙和风撑的胸腔都跟着干涩不已。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魂牵梦萦的背影,殷离抱着人就往车边跑。
整个过程都慌乱又无措,那个孩子来到手上时,像是面临着一个极度不擅长的事物。
殷离被陌生的情愫裹着,看着臂弯里丑兮兮的小东西,麻木干涸的心里生出点暖意,止不住的笑着。
猛烈的觉察到了活着的力量,那股生机一直传到骨子里,他心里惦记着宴宴,把孩子交给护士就进了病房。
小姑娘廋了好多,看着面色也很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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