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放暑假了。廖星燃带着蒋雯丽找肖老六见了几次面,俩人用了几天时间,把该去的地方都走了,一来二去,算认识了。
肖老六看出蒋雯丽心事重,也不方便多说什么,差不多都搞妥帖的那天,肖老六说:“往后你要有什么困难,跟我说,能帮的我肯定帮你。”
蒋雯丽笑:“难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碰上些你这样的好人,有幸看见往前是大道,心也更宽了。你说,世上还是好人多?”
“那肯定是,人本身不好不坏,要说有什么地方是都相同的,那就是都活着,在遭罪。要都看出了这个理,也就明白了,都明白了,世上不公平的事儿自然少很多,但这绝对不可能。古往今来,多少人非求富即求贵,为了这些个,啥也做得出来。
咱们这会儿呢,满大街又全是演讲跟成功学了。都他妈的想挣大钱呢,可赚钱的,还不就那几个。钱多了能干啥?享受?听好话?说一不二?你细想想,最后又有谁落着什么了?还不是一场空呀。所以说,咱就这个命,吃点,喝点,该病了病,该死了死,这一辈子不也这样过了。
有明白的,廖星燃得顶一个,别看岁数小,通透着呢,这人要想做事儿,没不能成。”肖老六说完,又突然接到:“哎,你看我坏不?我十七八上就出来了,现在,逢人,背后都叫我油子了,哈哈哈哈。”
蒋雯丽沉默了半晌,抬头道:“你没成过家?”
“二十来岁的时候有一个,印象深啊,后来人姑娘看我也成不了什么大器,八辈子没踪影了。我这就算,早没牵绊了。”肖老六笑呵呵。
“我前夫也是有了别的女人,我又不能生了,才跟他离了婚,也是挺多年的事儿了。”蒋雯丽说。
“唉正常,太正常了。一个人过挺好,你现在一人带孩子,也就是困难些,不过孩子也都这么大了,明白事儿了,往后呢,都好说。”
何寻从孟原野家拿回去些东西,孟原野跟她送过一次,没好意思进家去,第二次再送,蒋雯丽和黎清扬都出来了,叫她到家里,吃过饭再走。蒋雯丽还说,以后没事儿常来玩儿,家里有缺的东西,有想吃的,都告诉她。
何寻这回两头跑,在家里不想待,就去找孟原野,孟原野来过两次,都没空手。
第三次提着牛奶和水果进家,黎清扬开的门,一见孟原野,就笑:“前几天我妈就说,你再拿这么多东西,就不要来我家了。”
孟原野道:“那不行,阿姨上次给我拿的肉还没吃完呢。”
进了家,没看见何寻,蒋雯丽上班去了,只有黎清扬在。
“寻寻这几天都没去我家了。”孟原野说。
“她这几天情绪不太好,老一个人在房间里,和我都不说话了。”黎清扬说。
“怎么了?”孟原野问。
“我妈给她找了个心理医生,刚去了一次,突然就这样了。”黎清扬说。
“好好的,为什么找心理医生啊?眼看没病也要看出病了。”
“星燃之前说这段时间一下子碰了好多事,她又那么爱哭,话少,什么都不肯说,怕她憋在心里出问题,所以找了医生。不过星燃只是建议,因为我妈就是这样,她到现在,有时候还得吃药维持。”黎清扬低了头。
孟原野想了想,“你跟着一起去过?”
黎清扬点头,“嗯。那天出来就闷闷不乐,回来饭也不怎么吃,跟我妈说自己没病,我妈只跟她说要听医生的话,后来她就躲进房间了。”
“那她跟你说了吗?”孟原野又问。
“说了,只说自己没病,还哭了。我跟我妈说别去了,结果我妈没同意。”黎清扬回答。
“下次什么时候去?”
“后天。”
“一起去吧,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她本来就那种性格,真要看的比现在还严重,那不麻烦大了。”孟原野又说。
这时候黎清扬的手机响了,黎清扬看到,是廖星燃,他接起来。
廖星燃说:“清扬,你们给寻寻找医生了?她给我发短信了,她要不想去就别再去了,她跟我说那医生让她觉得害怕。”
“她就去过一次,回来就闷闷不乐,我跟我妈说了,但她……唉……”
廖星燃在电话那头顿了顿,“下次什么时候去?”
“周二。”
“行我知道了,到时候一起去吧。”廖星燃说。
“原野在我家,她刚刚还在说一起去。”黎清扬说
“那正好。你再跟雯丽阿姨说说,这可不是小事儿,她们情况又不一样,越看越严重可就麻烦了。那周二见。”
“拜拜。”
电话挂了,孟原野道:“星燃?”
黎清扬点点头。孟原野站起来,指了指房间门,问:“她还在房间?”
黎清扬又点头。
孟原野站过去,敲敲门,“寻寻?我是孟原野。你要不要去我家?”
没动静,孟原野转了下门把手,门被反锁了。
“寻寻,我买了好吃的,你出来看有没有想吃的。”孟原野又敲。
还是没动静。
“你开开门,你这样,清扬哥和我很担心。”
门打开了,何寻站在门口,神萎靡,“原野姐,你来了。”
孟原野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儿吧?到底怎么了?”
何寻摇摇头。
何寻走到客厅坐着,翻孟原野买的一包零食,拿出来开始吃,黎清扬拿了一瓶酸奶,打开给她递过去,就看何寻撇撇嘴,接过去了。
吃着吃着,眼泪就流出来,她说:“那医生好吓人,我不喜欢他,我没有病,我没病他为什么要问我那些问题?我没病为什么要去医院啊?”
说到后来,能看见她情绪越发激动。
孟原野擦她脸上的泪:“你没有,我知道你没有,但还没说服你妈妈,周二我们一起去,最后一次。”越擦,何寻眼泪就掉得越猛。
孟原野抱住她,“不哭了不哭了,你可是我们的小公主呀。”
周二,廖星燃家的车停在黎清扬家门口,出来时蒋雯丽都不知道什么情况,看见廖星燃才问:“怎么突然都要一起去?”
“阿姨,寻寻说自己没事,那医生让她很害怕。这种和别的问题不一样,和您也不一样,要是不对,会越来越麻烦。我们一起去看看情况,要是不行,那肯定不能继续了。”廖星燃说。
蒋雯丽忽然苦了一张脸,唉声叹气个没完,黎清扬从包里掏出了她的药,她什么也没说,把药吃了,吃了之后就在车上睡着了。
到了医院,蒋雯丽还没醒,叫醒了她,然后一起上楼去了。
廖星燃和孟原野先是问了些情况,才见到何寻的心理医生,黎清扬把何寻带到门口时,孟原野说:“我们就在外面等你。”
何寻低着头,怯生生走进去了。
不到二十分钟,何寻突然大哭着冲出来,只看见前面有廖星燃,就朝他跑过去,一把抱住。
“星燃哥,我不治了!不治了!我没有病!没有!”
何寻本身个头小,廖星燃又高,廖星燃揽住她,只觉得她很小一只。谁都没见她哭得那么歇斯底里过,引的路来路过的人都往这边看。
廖星燃拍拍她的背:“不治了,不治了,你本来就没有病,原野姐不是都说这是最后一次了吗?带你去玩儿好不好?走了。”
何寻断断续续道:“星燃……燃哥,你告,告诉,诉他们,我不治了,了没有病。我知道,道,他们,他们听你的。”
“好,我都告诉他们。医生再也不欺负你了。”廖星燃说。
见何寻鼻涕眼泪,孟原野从黎清扬那里拿纸过来,“走了,我们的小公主。”
何寻把纸攥在手里,离开廖星燃,自己努力平复情绪。
蒋雯丽把一幕幕看在眼里,只觉得心里是一团又一团的乱麻,一如多年前一样。回想刚刚清扬递给自己的药,这才恍惚到,也许自己是真的病了。
何寻情绪没有那么剧烈了,孟原野对廖星燃说:“把雯丽阿姨送回去,然后我们去游乐场吧。”
廖星燃点点头,几人又一道走了。上车时,孟原野本来想坐后头,廖星燃说:“他们一家坐后头吧。”孟原野点点头,上车了。
一路上,蒋雯丽一句话都没说。何寻忽然扑在她怀里之后,她才开了口:“寻寻,妈妈是不是又做错了?那你打我吧,你骂我行不行?”
何寻脸埋着,只是摇头。
黎清扬说:“妈,都没事了,你别这样。”
蒋雯丽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嘛。清扬,你告诉妈妈,这辈子怎么做才能不错那么多事情啊。星燃,你知道吗?原野……你们说,要怎么办呀?”
孟原野从后视镜里看见蒋雯丽,她看得出她的急切,看得出她的不解,看得出她强烈的自责和想要证明什么的冲动。她眼发红,可就是没有眼泪。
“阿姨,别自责,何寻没事儿。人怎么可能一点错不犯呢?要是都知道自己怎么做是错的,那都成大圣人了。看心理医生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其实寻寻能回家,再见到你们,很多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况且,都过去了,对吧?”
蒋雯丽拍着何寻,也在暗示自己:“说的对,过去了,都过去了,过去了,都过去了。”
“游乐场里好像新开了一家鬼屋。”孟原野这时候说。
“何寻就算了吧。”黎清扬在后面说。
廖星燃笑了下,“本来也没打算让你俩去。”说完问孟原野,“你想去?”
“不行,听说里头有真人呢,也就只能想想,太害怕了。”孟原野说。
“我跟你去,怕才好玩儿。你到时候,抱紧我就行了,没人敢吓唬你。”廖星燃说。
“那万一我一抱,你比我先跑了怎么办?”孟原野问。
“不会,我要是害怕,我肯定抱紧你。”廖星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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