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一梦孟奈何

丑时三刻。
孟奈何于黑暗中睁开眼，轻手轻脚的下了床，一路悄声走到屋外。
月光澄澈，庭院的地面已凝结大片白霜。
程谕白躺在木船上，胸腔一起一伏，呼吸均匀。
孟奈何隐了身，坐在院中的石椅上，取出袖中的莲瓣轻轻地抛出，水面倒映出的莲瓣摇摇晃晃，轻飘飘下落7，像是落叶沉入水面般，消失在程谕白的胸口。
瞬间，池塘边的荷花荷叶化为晶蓝色的碎光，逐渐显现出人形。
碎光耀眼，程谕白从睡梦中醒来，睁眼，登时愣住。
“念，念慈？”
“是我。”
顾念慈唇瓣微颤：
“谕白，我回来了。”
两行眼泪自眼角滑落，程谕白震惊之余还有满脑子的欢喜，他慌忙爬起去抱顾念慈，双手却从她的身体穿透而过，隐隐约约的，连他自己的手臂都映得淡淡的蓝色。
顾念慈低头看着程谕白的手臂，眼底涌起一抹悲伤，又抿了抿嘴角，笑道：
“我现在是灵体，只能寄身这株荷花之中，我啊，可是费了好大力气，费了好久时间，才得以从荷花中脱身出来见你，整日听你躺在木船里唉声叹气，烦都烦死了。”
顾念慈越是表现的云淡风轻，程谕白心里就越痛不欲生，他垂下双手紧握成拳，大大小小的珠子砸在地面，声音颤抖：
“对不起，念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执意回去寻画，我不该松开你的手，我不该让你......不该......”
我不该让你带我回家。
虽然程谕白没有说出最后一句，但顾念慈也知道他要说什么，遂佯装生气道：
“你这是什么话！程谕白，遇见你，我顾念慈从未后悔过，命由天定，既然我只有短短十几年的时间，那我心甘情愿用它来遇见你，认识你，喜欢你，然后在一起。”
蓝色星光开始向四周散落，顾念慈摘下一瓣荷花放于手心，递到程谕白面前，一颗晶莹泪珠从眼角飘出，摇摇晃晃打在花瓣上，她努力扯起嘴角，道：
“谕白，答应我，要好好生活，要爱你自己，不许再浑浑噩噩下去。我走后，我的灵识会藏于这瓣荷花中，你若是还是继续萎靡，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程谕白神情慌乱，道：“你要走？！不许走！我不许你走！念慈，念慈你留下来，你留下来好不好，你吸走我的灵识，吸我的，这样是不是就能留下来了？别走念慈，求你，求你了......”
大片的蓝色星光充盈在池塘上空，映得水面仿若银河般静静流淌，顾念慈只觉耳边的蝉鸣声越来越小，笑道：
“傻瓜，我又不是妖怪，吸什么灵识，而且，我会藏在荷花花瓣中一直陪着你的，谕白，没时间了，答应我，好不好？”
程谕白哑着嗓子，问道：
“你一直都在，对吗？”
同一白衣少年，同一小心翼翼的问句。
时光翻涌，画面重叠，少女点头道：
“嗯，一直都在。”
蓝色星光涌入云层，庭院骤然明亮随后又被黑暗吞没，寂静无声。
池塘边，悲痛欲绝的人跪倒在地，张开手心，一瓣荷花。
程谕白声音淡淡的：
“好，我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