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们的玩物

(22)-2

田艺馨笑的那叫个没心没肺的,让九音恨不得扑过去咬他几口。田艺馨还拿
脚踹她,「笨蛋!」
九音一下子扑过去,不过没有咬他,两个人一起倒下去,直到她被他抱着翻
滚,她才明白,他是故意的,自己又上当了。
正闹得欢,她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谁都没料到会突然有电话的响声,打
破了他们这份狭隘了。这电话也够结实,这样都没有摔坏。更让田艺馨不悦的是,
她跟他出来,还要开机?本来就是不想被打扰的。
九音偷偷地看着田艺馨的脸色,瞥了一眼电话,竟然是栖墨打来的,她下意
识的一惊。
「接吧,听听栖墨说什么。」
他发话了,九音才接起来。
「九音,大哥呢?让他接电话!」口气是焦急的不行。
九音再次的惊愕,木讷的将电话递给了田艺馨,田艺馨也是一愣,只听那边
栖墨说道:「大哥,我一直打你电话,你关机才打了九音的电话。你们快点回来
吧!家里出事了!」
「什么?」田艺馨一下子坐了起来,「你慢慢说,怎么了?」
「娆娆自杀了!」
只这一句话,让九音和田艺馨浑身一震。
房间里,静谧的只听得到田娆均匀的呼吸声。甚至连田娆曾经最喜欢的,那
经历了百年的古董钟表,都停止了摆动。
没有人进来打扰,也没有人敢来叨扰。
白色大床里平躺着的田娆,像是童话里的公主一般,她略微皱着眉头,好似
是因为床垫下面,放了一粒豌豆,而睡得不安稳一样。她露在外面的左臂,手腕
上包裹着厚厚的一层白色纱布,上面已经没有血的痕迹,但是的的确确曾经鲜血
直流过。
田娆的脸色苍白,近乎透明的白皙,像是一张白纸,病态的白,让人看了心
里一阵的酥麻。
九音守在她的床边,看着熟睡中的田娆,点滴在一点一点的侵入她的身体,
顺着纤细的血管,混合着血液,流淌进心脏。九音握住了田娆的手,用自己并不
算温暖的手,去给她取暖。
那天接到电话,九音和田艺馨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电话里听到栖墨大概说
了,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田娆情绪很不好,若不是当时发现得早,恐怕现
在人已经没了。九音是浑身的冰冷,从头顶一直到了脚底,像是在三九严寒,被
人泼了一盆的冷水。
田娆谁都不见,将几位哥哥甚至老爷子都赶走,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栖墨这
才打电话给九音和田艺馨,叫他们回来。
那一天,像个王者一样的张西亚来访,带着淡淡的疏离,淡淡的歉意。田老
爷子十分的差异张西亚的突然来访,但还是热情的接待了他。
一句想要单独聊聊,让老爷子更是差异,两个人去了书房。张西亚从头到尾
是礼貌规矩的,老爷子问什么,他回答的也巧妙,滴水不漏的,渐渐地觉得气氛
有些尴尬。像是古时说书人的桥段,张西亚说了一番关于田娆的好话,又说了双
方只是兄妹之谊。
老爷子当时就愣住了,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要退婚!
张西亚干脆挑明了,他是不会娶田娆为妻的。老爷子大怒,老爷子一生戎马,
向来都是接受人家的奉承,哪里忍受过这个,更何况,张西亚在他的眼里不过是
个黄口小儿,仗着自己的父亲,已经跑到他这里撒野了。但是,生气归生气,现
在的形势,真的就是田家不如人家张家,他只能在好言相劝着。
张西亚一意孤行,双方闹得僵硬,老爷子说了什么,张西亚一概都是淡淡的
笑着,礼貌也疏离,最后只说了句,「一个这里偏激的田娆,还想要嫁到我们张
家吗?老爷子,我这人你是了解的,就算结婚了,我也不会忠于田娆,你觉得她
受得了丈夫的出轨吗?你就不怕她真的想不开做什么傻事?」
他说的时候,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显然就是在告诉天老爷子,他已经知道田
娆精神有问题。
一句话让老爷子哑口无言,你以为能瞒多久?只不过,在他眼里,他还是舍
不得那个借助张家,让田家再度辉煌的念头。
最后当然是不欢而散,田老爷子也强硬起来,就是塞也要塞过去。张西亚只
是笑,并不多说什么,他的想法已经说了,毕竟要娶妻的是他,旁人的意见再多,
也不过是指手画脚。
再然后是田老爷子找上门去,两家人谈了许久,张西亚依旧是固执己见。原
本张西梓跟田思意的婚事,已经是定下来的了,但是因为田家的出尔反尔,又想
将女儿嫁过来。怎么好事,全都给你田家占尽了?哪里还像个大家族,简直跟小
孩子办家家酒一样。不过碍于田老爷子跟张西亚的爷爷还是战友,也不好太拒绝。
其实原本想着,差不多就把婚事办了吧,不论是嫁女儿还是娶儿媳妇,都是要跟
田家结亲的。
哪想到,张西亚现在态度这么强硬呢?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哥哥们都瞒着田娆,但是她也总有知道的时候,
尤其是知道人家嫌弃的退货,她爷爷还那么迫不及待的贴上去的时候,心里的厌
恶,从来没有过这么深,再加上她那个世俗嘴脸的父亲,这个家让她恶心透了。
听说田娆跟老爷子大吵一架,跟父亲的关系再度决裂,他的父亲失手打了她
一顿,她那是愤恨的眼神,好似回到了小时候,她的母亲刚刚死去,她看到父亲
抱着那个情妇时的表情,像是要杀人一般。
田娆说,就算是死,她都不会嫁人,她恨家里人要把它推入一场明知道没有
好下场的婚姻里,只为了换取一时的风光繁华。
所以在那一晚,她割腕自杀,如果不是田尔嘉发现,只怕现在躺在床上的,
是一具尸体。田尔嘉当时整个人吓傻了,小时候田娆自杀的那一次,他没有亲眼
目睹,可是这一次,她身上都是血,就那么躺在浴缸里,滴答滴答的,血染红了
他的眼睛,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抱着田娆,狠狠地骂她傻,可田娆什么都听不进
去了。
九音回来的那一天,还是田尔嘉守在田娆的床边。他眼睛红肿的,显然就是
哭过,让人诧异的不行,那么一个斯斯文文的人,平时总带了淡淡笑意的潇洒男
人,也会哭吗?似乎田尔嘉比田娆还要憔悴上几分,唇上也是毫无血色。
是片刻也不肯离开,看着那睡梦中都在皱眉的田娆,那是他亲眼看着长大,
最最疼爱的妹妹,他怎么能不心疼呢?他还记得,曾经田娆也是一个简单的女孩,
笑起来脸上两个酒窝,甜美乖巧的,偶尔的调皮,也都是无伤大雅的小恶作剧。
只是如今呢?被世俗所累,被家族拖累。
他能明白爷爷的想法,但是绝对接受不了。在田娆苏醒的那一刻,田尔嘉抱
着她只是说了一句话,「娆娆,我带你离开这里吧!以后二哥疼你,你要什么二
哥都给你。你别这样伤害自己。就算是要伤害,你来割二哥的腕,好不好?」
田娆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的哭过了,她的眼泪,
已经淹没了,他所有的感官。可是她却不要跟着他离开,这里才是她的家。
安静的房间里,九音仔细的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距离田娆自杀已经一
个星期过去了,她总是睡着,似乎很疲惫的样子,刚开始田尔嘉还会来,但是后
来就连田尔嘉,田娆也不见了,九音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熟睡中的田娆动了动,大概是醒了,九音连忙凑过去,对她笑了笑,「姐,
你口渴吗?」
田娆摇了摇头,抬眼看了下吊着的点滴,皱了眉,「这东西挂上的时候我开
始睡觉,现在我都醒了,这东西还么弄完,简直比人类的进化还要慢!」
九音呵呵的笑了起来,「姐,你再忍忍,这不是输液么,输液本来就慢,快
了的话,对身体不好。」
田娆伸了个懒腰,「可是我浑身都不自在,躺着也这么难受。」她眸子弯了
弯,又说道:「九音要不你给我按按?」
九音有些诧异的,田娆的转变有些大,对着自己的时候,还像是无所谓的样
子,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但是昨天在家的面前,说的难听点是半死不活的,怎么
突然?
田娆噗嗤一声的笑了起来,顺手将扎在手上的针头拔了下去,九音惊呼一声,
她摆了摆手,捏着九音的鼻子,「你是不是在奇怪,我为什么突然之间像个没事
人一样?」
九音下意识的点头,的确是有些疑问的。
田娆笑的有些诡异,对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凑近些,「你当我真的不想活
了?做做样子而已!我若是真的想死,怎么会割腕,直接割破了大动脉,谁都救
不活了。他们不是逼我么,我这样一闹,谁还敢逼我?爷爷是想拿我去换利益的,
我若是死了,他不是亏本吗?这样一来,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来犯我了。」
九音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她的想法,用自己的生命安危,去让人家为她担
忧,这是再算哪门子的账?
田娆拉过了九音的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接着说道:「九音,你等我,等
我把这一切都处理好了,我一定会带着你离开这里的,只有我们两个在一起。」
田娆的手掌很凉,是因为输液的原因,从皮肤传递过来的冰冷,让九音打了
冷战,田娆竟然是这么想的?永远在一起?九音无法想象,田娆的那颗脑子里到
底想了些什么,她是太过奇怪的一个人,行为举止都让人匪夷所思。
九音试着开口问她,「姐,这里是你的家,离开了去哪里呢?爷爷不会同意
的,哥哥们也不会舍得你这样走了的。」
田娆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那些不用你管,他们自然是不同意,可我也有自
己的想法,我也是这么大的人了,自己的事情难道还要旁人来做主吗?你只需要
说,要不要跟我走!」
「姐,我……」九音咬住了下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张西亚才刚刚答应
了要帮助自己离开,转头田娆就说了,要带着她一起走。她想要自由,可是跟田
娆在一起,她怎么都觉得不自由。
田娆掩饰着眼睛里的期待,好似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九音长久不说话,她
也只是笑了笑,摸着她的长发,「你这丫头,别想那么多,你现在还小,等真的
要离开的时候,就别顾虑那么多了,跟我走。」
九音默不作声,走,能走到哪里呢?带着田娆这个公主,还会没有人来找她
们吗?
九音不得不佩服起田娆来,她说的果然没错,自从她闹了一次割腕以后,再
也没人来她面前说结婚的事情,更甚至,张家半个字都没有提起过。
似乎一下子,田家又恢复了平静,像是九音最开始来的那几年一样,田娆依
旧是众人掌心的公主,哥哥们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爱着,而她也还老老实实的做一
条小尾巴,偶尔公主回过头来,就看到她。
距离高考不过八十几天的时光了,可九音的学习,一点要高考的气氛都没有,
就算是有那么零星的,也跟十分稀有的金属一样,你得加工了,用专业的仪器才
看得到。就单说九音班级里,哪有一个抱着书本啃书的,女生大多数翘首弄姿,
想着今天跟哪个男友约会,男生大多数想着,最近的经济怎么样,他们该买什么
股票,或者是政局方面的问题。
这一群孩子,若是脱下了校服,还真的就看不出来,他们还是挣扎在高考下
的高中生。
而九音跟他们就很不相同,她是一门心思在书本里,成天活在题海之中,只
要是在学校,无论你什么时候看她,她总是低着头,提笔刷刷的写着。孙慧子有
时候看见她这个样子,实在是受不了,干脆就问她,「你这么用功,为了什么?」
九音起初没听到,孙慧子还锲而不舍的问了她三次,九音才抬起头来,只是
瞥了她一眼,有些好笑的说道:「当然是为了高考啊!」
孙慧子直撇嘴,「别跟我打官腔!说的倒是好听。你还真把高考当回事儿?」
九音依旧做习题,并没有看她,漫不经心的的说道:「为什么不?」
孙慧子叹了口气,依靠在椅子上,有些慵懒的样子,「迂腐了吧!」
九音淡淡的问了句,「你很闲啊。」
原本是无心的一句责备的话,没想到孙慧子竟然真的唉声叹气的说了句,
「是啊,闲的嘴巴里都没有味道了。」
九音这才抬起头来,有些奇怪的问她,「擎威呢?怎么不陪你玩?」
在九音的印象中擎威是个很在乎慧子的人,她还记得,擎威在说起慧子过去
时眼底的那份心疼,若不是慧子一直爱玩,他们两个也算是模范情侣了。在一起
也有几年的感情了。
谁料到提起擎威,孙慧子满脸的厌烦,直摆手说,「他?别提了!」
「吵架了?」
「他跟你一样的迂腐!」
孙慧子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明显就有烟雾的,还有一些的赌气成分,她
这个一向安静不了,总喜欢搞一些事情出来。大概就是叫做,吃饱了撑的没事做。
就偏偏爱上了没事找事,所以擎威就倒霉了,要陪着她发疯。
九音常常会想,要是自己也跟孙慧子一样的疯闹,那么会怎么样呢?又不知
道多少哥哥要来收拾她了吧。
上课铃响,数学老师抱了一摞子卷子进来,发了话说这节课模拟考,一时之
间恶声四起,老师还无可奈何。这些学生张狂得很,要骂你就当着你的面骂你,
让你知道是谁在骂你,但是偏要命的是,就算老师知道是谁在骂自己,也不敢
说什么,就算不在乎这些学生身后站着的那些家长,也要想一想,他们将来会成
为什么。这里毕业的,有几个是下等人?
所以这一次数学老师也忍耐了,他是贫苦出身,靠着自己的努力才有今天的
成就,记得刚来的时候,也有着读书人的那股傲气,但是时间久了,被教训的次
数多了,怎么也要吸取经验的,得过且过就是了。
原本数学老师是很喜欢九音的,她爱学习,跟其他人不一样,她能钻进书本
里去,她听课的效果非常的好,但是渐渐地老师发现,这孩子冷的很,跟她不熟
悉的人她绝对不会讲话。就算是跟她很熟悉的人,你不主动,她也不会来跟你说
话。总以为她是傲气,原来还真的是不可一世,田家的人呢,难怪了。时间久了,
老师也不再重视她了。
数学卷子发到孙慧子手上的时候,她抱了粗口,咒骂老师变态,她放眼望去,
就没有她认识的。九音忍不住又笑了,打趣她道:「擎威怎么就不给你补习补习
呢?我记得他数学可是好得很呢!」
这话不假,擎威参加过全国的数学竞赛,还进了十强,后来也是因为孙慧子
生病,为了照顾她,才没继续比赛的,那时候都说,他若是继续比下去,肯定是
冠军。男朋友数学那么好,女朋友数学是个白痴?这是个什么差距?
「都跟你说了,不要提他了!」孙慧子突然瞪大了眼睛,声调提高了几分,
有些尖锐,好在教室里乱哄哄的,也没人注意到。
生气了?九音耸耸肩,不再说话,拿起笔来在卷子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不多时,倒是孙慧子先来和好了,对她笑了笑,「九音帮我写吧。」
九音直接拿过了她的卷子,写上了孙慧子的名字,刷刷的开始做题,不多时,
忽然说了句,「我这是害你。」
孙慧子笑了笑,淡然的笑容,跟她以往的那些没心没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还从未见过她,如此的落寞,的确,她寂寞到了失落的地步,让九音也心生怜悯
了。
良久她说:「我跟擎威分手了。」
九音手里的笔顿了下,墨水在卷子上晕开,起初只是一个点,后来扩散的越
来越大,形成了一朵奇异的花,丑陋的样子让人心生厌恶,平白的打破了这张白
纸的美好,但是又去不掉这块污渍,只能懊恼着。
也没去问为什么,九音感觉到了,孙慧子是要说出来的,她似乎憋了很久,
总是要发泄的。
果然不多时,孙慧子笑了起来,「九音啊九音,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都到了
这个节骨眼上了,你都不知道来问一问我,到底怎么了。还非得等着我自己说啊!
真是没良心的,都不关心我!」
她打趣的口气,却让九音听出了心酸来,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你不是打算
告诉我的么,那么我还问什么?」
孙慧子脸上的笑意更浓,眼睛弯弯的很好看,像是下弦月一般,可是笑着笑
着,她就流出眼泪来,趴在九音的肩膀上,搂着她的腰,静静的流泪,九音感觉
到了自己脖子上的温热是来自于她的眼泪,但是并没有戳穿,因为她是不想让九
音看到的。
「九音你说,什么是爱?」
九音倒是一怔,难住了她,什么是爱情,这个问题对于她来说深奥了一些,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爱情的问题,总觉得,爱情是一件奢侈品,易碎,所以九音不
敢去触碰。
「他说他爱我,可是却什么都不懂,他总把自己看的跟皇帝一样,对别人付
出一点点,就觉得是莫大的恩宠。他对我是好,但是那种好不是我想要的,我需
要的是一个可以包容我的男人,而不是一个教导我的长辈。九音,我跟他在一起
好累。」
孙慧子尽量平稳的声音,若是不看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还真的会以为她是
在平淡的跟你诉说一件别人的事情。她絮絮的又说了许多,九音默默的听着,说
道最后,她竟然再次笑了起来。
「男人们,还不有的是!现在好了,再也没人来对我指手画脚了,我想跟多
少个男人搞暧昧,都没人能管我了。亲爱的你先做题,我去找个美男玩玩。」她
说着大大咧咧的起身,也不顾现在还是上课时间,飞速的冲出去。
一转眼消失了身影,九音跟着过去,想看看怎么了,可是在转弯处,突然发
觉,她蹲在哪里,嚎啕大哭。九音的脚步就顿住了,没再向前一步,慢慢的后退,
然后转身。真的是爱着的?那还要分开?爱情这东西,果然难懂。
放学的时候,九音故意磨蹭了一会儿,不想那么早就回家去,田娆再次去了
学校,貌似是要大学毕业了,准备一些论文方面的事情,这次是田陆晓陪着去的,
有些出乎意料,以往都是田尔嘉陪着的,这一次田娆却钦点了六哥陪着,不过他
们的感情都不错,谁陪着去都无所谓。只是让九音不明白的是,田陆晓的本事会
大的过田尔嘉吗?那学校的事情可是田尔嘉一手打点的。
出来校门,老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车换过了,不是上次开的那辆,跑车,
张扬的很,那彪悍的车牌号没有换掉。车的主人也依旧那么帅气逼人的。
栖墨依靠在车门上,手插在口袋里,头略微的低了几分,头发有些长了,刘
海遮住了他小半张脸,看不清楚表情,只隐约觉得是在笑吧。
看见九音,他转过身来,接过了九音肩膀上的书包,随手放进车里,「上车。」
九音起初看见栖墨的时候,有些不敢相信,以为是自己眼花,这段时间以来,
一直是家里的司机接送她上学的,栖墨似乎很久没见过,就连上次田娆自杀,他
们都没有见上一面,自然也没说过话了。好似上一次见面,还是栖墨撞见了她跟
大哥在茶水间那次吧!
僵在原地,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好似,自己肮脏的可
以,怕玷污了那个记忆中的绝美少年一般。
栖墨想拉她一把,让她别再固执,可是快要碰到她的时候,又像是想起了什
么一样,讪讪的收回手,只说了,「上车吧,我们回家。」
记忆中栖墨并不是少言寡语的人,他总喜欢对着你笑,对你说几句俏皮的话,
有时候会开你的玩笑,无伤大雅的,有时候会挑几件最近的趣事跟你说说,拿别
人的糗事,来娱乐一下。
这几年来,一直如此,就算以前,九音跟他不熟悉,他也时常跟她说笑几句,
可如今熟悉了,倒是一句话都没有了。车里的空气沉闷的让人一阵阵眩晕,像是
晕车之后的感觉,胃里面翻江倒海的,说不出的难受,甚至觉得,自己一张口,
都会呕吐出来,吐出黄色的苦水来。
天气并不好,阴沉沉的,天气预报上说,今天有暴雨,可是白天一直都没下,
只是阴沉的可怕,像是要掉下来一般。
虽然已经是四月,可是却没有多暖和,但是车子里的冷气,却充足的让人受
不了,九音的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抱住自己的肩膀,努力不发抖。栖墨
穿的很少,只一件白色的衬衣,随意洒脱的,一条紧身的低腰牛仔裤,让这男人
好看到不忍心再看,你怕一旦看了,就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栖墨的头发乌黑,额前细碎的刘海,配上这一身的休闲,哪里还像个商人,
分明就是个偶像明星,没有一点世俗的味道。
市区里面限速,又是下班的高峰时期,所以车开的很慢,栖墨不慌不忙的,
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放在车窗边,纤长的手指,无节奏的敲打着,只这一点,
就看得出,他其实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悠闲,心里是憋着什么的吧。
九音也不说话,是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不好意思跟他说话。
咔嚓的一道闪电,雷声滚滚,顷刻间,瓢泼大雨,雨点砸在车前的挡风玻璃
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这样的突兀,倒像是电影里的情节。那时候总觉得,
打雷就下雨,而且是这样的大雨,只有人工的才会如此,没想到亲眼看到了。
一时间,长长的车队更加的聒噪起来,司机们纷纷按着喇叭,宣告着自己的
不满和焦虑,交警不知道什么时候调来了,穿着雨衣站在马路中间指挥交通。
雨大的已经看不到窗外是个什么样子了,纵然这车的隔音再好,也听得到雨
点的猛烈敲击。九音看得出神,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了这车里的冷风。
「司机今天有事,所以我来接你。」
田栖墨突然开口,跟这大雨一样的突兀。以至于九音长久都没反应过来,是
栖墨再跟她说话,她怔怔的回了句,「谢谢七哥。」
「七哥?」栖墨似是自嘲的笑了,「我也希望你真的只是我妹妹。」
九音有些发懵,并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又不敢去问他,只是沉默着。
不多时,交通畅通起来,交警还是有些作用的。栖墨的车驶进高速公路的入
口,单行线并不堵车,开起来比原先快了许多。
田家的别墅并不在市中心,比较偏僻的位置,也因为如此空气好得很,周围
的环境也好。
驶出了市区,栖墨突然踩了刹车,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一阵响声,九音毫
无预警的撞了一下,她只是皱了皱眉头。
「九音,我想跟你聊聊。天色还早,聊过了,我们再回去。」栖墨严肃的样
子,让人觉得十分陌生,或者说,他此刻是冷漠,看着你的时候,让你感觉,你
和他只是陌生人。
心里咯噔一下,九音没预警的开始担心起来,他要说什么,单单挑了这么个
日子,看架势,这不是在询问她的意见,是单纯的告诉她,他要来找她,脑子里
想到了一个词,警告。九音还能拒绝吗?更何况,这人还是栖墨。
栖墨故意不去看她,自顾自的问道:「你喜欢大哥?」
不是没料到,他要说什么,只是乍一听到,还是心里惊慌。喜欢与不喜欢,
是个什么概念?跟田艺馨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心里好像有过温暖的感觉,客观来
说,他一直在照顾自己,对自己还算是好,她想要是很忙,他只有是知道,都一
定给拿来给她。
如此想来,田艺馨真是不错呢。可是这就是喜欢他的理由?又到底什么才是
喜欢,比爱情,浅显一些的问题。
九音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是喜欢的吧,她渴望有人对她好,而田艺馨对
她确实好过。
栖墨愣了一下,瞬间瞪大了眼睛,眼底闪过了莫名的情绪,旋即他恢复了正
常,郑重的说道:「如果我叫你不要再喜欢大哥了,你会听我的吗?」
九音也是一怔,这不像是栖墨会说的话,他不是凡事都是事不关己的么,而
这无疑是一趟浑水,他又怎么会趟进来?这与前阵子他的反应有很大的矛盾,他
先前跟田艺馨还保证过,不过说出来,又怎么忽然来说这样的话?
虽然没说原因,可九音也知道,他说的对,她不应该跟大哥在一起,但是永
远都是那句老话,事情不是她能够左右的,还得看田艺馨放不放手。只是,听到
栖墨说这句话的时候,九音竟然莫名的有些高兴。
栖墨从口袋里摸了香烟出来,抽出一根叼在嘴上,打火机啪的一声,刚想点
烟,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将火熄灭了,烟也顺手扔掉。他缓缓地又说道:「这话
本来不该我说,我也没有资本去管你们的事,就当我自不量力好了,七哥想看看,
在你心里,七哥的话,你听不听,你把不把我当成你的七哥。」
栖墨转过头来,看着九音,目光灼灼的,也带了惋惜。九音低下头去,不敢
看他那双眼睛,小心翼翼的点头。
「既然你还当我是你七哥,那么我就凭我们这点情分,要求你做一件事情。
离开大哥,也不要跟任何男人有特殊的情感,尤其是田家的男人。九音你能做到
吗?」他一板一眼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在说笑,可是他口中的话,却像是在无理
取闹。
九音猛的抬起头来看他,想从他的眼睛里捕捉些什么,可是终究一片茫然,
可也大概的明白了些什么,自嘲的笑了笑,点着头答应,「七哥是担心我坏了田
家的名声吧。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小心的。让田家蒙羞了……」
栖墨厉声打断道:「你以为我在乎的是田家?!在乎那所谓的声誉?你觉得
田家还有那东西?」
不在乎声誉,那还能是什么?难不成是她吗?九音想这么问他,可终究是不
敢的。
栖墨缓和了下来,甚至带了点哀求的口气,「九音,虽然你是我们名义上的
妹妹,虽然你跟大哥没有血缘关系,朝夕相处的,你们在一起了,我也没理由去
反对,毕竟大哥是大哥。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娆娆?」
果然,是因为田娆,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怎么就忘记了,栖墨最疼爱的
始终是田娆啊,他为了田娆,已经来哀求了吗?明明自己也那么在意田娆,明明
自己也说过,只要田娆过得好,自己什么都无所谓的么,怎么现在,心里竟然有
些异样呢?就好像是刚到孤儿院的时候,她常常哭闹,好心的阿姨会哄她,她找
妈妈,阿姨还会告诉她,你妈妈明天就来接你。可是时间久了,阿姨烦了,就直
接告诉了她,你妈已经死了。
那种感觉,跟现在又有什么分别呢?不同的只是人吧。
田栖墨接着说道,有些咄咄逼人,「不用我说,娆娆对你怎么样,你也知道,
你能让娆娆伤心吗?你能让她看到,自己最敬爱的大哥,跟自己最爱……最疼爱
的妹妹,让她看到这两个人在一起吗?」
九音只觉得心口憋闷,堵得她呼吸困难,她一遍遍告诉自己,是因为阴天下
雨的原因。
田栖墨再次缓和了下来,又带了淡淡的哀求口气,「娆娆的情况你是知道的,
她情绪不稳定,九音你不要伤害她,好不好?就当七哥求你了,你就安安分分的
好不好?跟大哥断了吧,如果还有其他的谁,我不知道的,你也断了吧,老实的
陪在娆娆的身边,当我求你了。」
像是有什么砸了下来,让她粉身碎骨,那种疼痛,让她张大了口,都什么也
叫喊不出。她从来没想过,栖墨会这样求她,那个记忆中点亮了她黑暗的人。
她的嘴唇瞬间变得苍白,毫无血色的,洁白的贝齿,咬在嘴唇上,她咬得用
力,好似那不是自己的嘴唇,渐渐地殷红的血液染红了她洁白的牙齿,她忽然笑
了起来,对着田栖墨笑靥如花,「七哥,我知道了。」
「九音……」栖墨动容,看着她唇上的鲜血,忽然想伸手去擦去她唇上的血,
那些鲜红色的液体,好像是一把把利剑,刺痛他的眼睛。
九音向后仰了仰,依旧是笑着说道:「七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家?还是,我就
不要回去了,找个地方安顿我,让家里的环境好一些呢?可能时间久了,都看不
到我,就会忘了我这么个人吧,那样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七哥你说这样好不好?」
栖墨心里有些不舒服,只说:「不用了。娆娆看不到你,会担心的。」
「哦,对,我怎么忘记了,只有我姐疼我呢。」九音点了点头,她就是故意
这么说的,故意想让田栖墨心里不舒服,这种莫名其妙的故意,她自己都不知道
是为了什么在赌气。
栖墨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发动车子,从路边拐出来。这并不是他们
回家的路,只是他临时想要停车才来了这里,单行线,要回去的话,得调头。想
着也不会又什么危险,于是调转车头,刚才上道,忽然听到刺耳的鸣笛声,并且
越来越刺耳,越来越紧。
栖墨瞪大了眼睛,迅速的打转方向盘。
眼前的世界一片的光明,有些刺眼的那一种,九音看清楚那是什么之后,啊
的一声尖叫着。
栖墨大吼了一声,可九音根本就没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说时迟那时快,碰
的一声巨响,两辆车子撞在了一起,栖墨的车被另一辆小型货车横推着,一直打
滑,车轮与地面摩擦出火花来,好似下一秒就会爆炸一样。
滂湃大雨,渐渐地收敛了几分,越来越小。
车撞在了石壁上,停了下来,车门严重的变形,而那辆小型货车,像是要刺
穿了那辆跑车一样。
货车上的司机也是惊呆了,他不过是低头找烟的功夫,对面就突然冲出来一
辆车,他按了喇叭,也无济于事,踩了刹车,却因为这雨天路面打滑。
「个老子的!」司机咒骂了一声,成了伞下来观望。
看见那辆被他撞得有些面目全非的跑车,心里咯噔一下,他大概猜想到,能
开上这样好车的人,估计是个有钱人,要么就是身份显赫的。无论是哪样,他都
惹不起,这要是知道他撞了任,他还有活路吗?一家老小等着他养活呢!
司机朝车里看了看,是一对年轻的男女,男的抱着那女的,胸膛还在起伏着,
似乎只是昏迷了。他略微放了心,又四处看了看,确定这里没有监控器之后,再
次咒骂了一声,「可不是我不仗义,是你们自己冲出来的!」
言罢,开车门上车,扬长而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心里怦怦直跳。
消毒水的味道,永远让人觉得不舒服,健康的人谁又喜欢去医院呢?
房间里的花香四溢,但是仍然盖不住消毒水的刺鼻,隐隐约约的闻到一些,
两种味道夹杂在一起,变得不伦不类,尤其是郁金香的味道。九音对这种花香,
有些过敏。
前些日子还好,九音虽然睡的昏昏沉沉的,也并没有什么不适,只是这忽然
来的郁金香的味道,让她极其的不舒服。
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就在这一阵刺鼻的郁金香花香中醒了过来,病房里的
光线很暗,也看不出是白昼还是夜晚,九音眯着眼睛,适应着这昏暗的光芒,眼
前一阵的眩晕,还有一种恶心干呕的冲动,大概是睡得久了。
浑身酸痛的,好似这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九音试着动了动,手臂上传来一
阵刺痛,她哎哟一声,叫的有些有气无力的。
「先别动!自己都什么样子了,还逞能吗?」略带了责备的口气,是个男人
的声音,他站起身来,帮九音掖被子。
那张脸,越来越近,眼前的轮廓却还是有些模糊不清的,九音用力的眨了眨
眼睛,可视线还是有些模糊,她用力的摇摇头,那种眩晕的感觉更严重了。
「你干什么?!找死啊!」男人按住了她的头,捧着她的脸颊。
「四哥?」九音试着开口,这声音觉得耳熟。
男人笑了笑,「还认得我?哟!真不容易!」
可不就是田思意么,他坐在她的床边,托起她的头,让她靠着自己,环抱着
她,一瞬间温柔如水,让九音都诧异,所以才不确定的问他。
九音眯了眯眼睛,可眼前还是模糊的一片,她不是什么都看不见,只是全都
只看了个大概,她有些着急,摸索着抓住了田思意的手,「四哥,我的眼睛怎么
了?」
田思意音调抬高了几分,却是所答非所问的。
「你跟栖墨怎么回事儿?竟然搞了个车祸出来,是觉得咱们家这日子过的太
消停了?」
九音更加着急,握着他的手更加用力,指甲在他的手背上留下深深地印记,
田思意一声不吭的任由她抓着,她的手很凉,他一直都捂不暖。
九音挣扎着起身,面对面的坐着,靠近他的脸,可是鼻尖都顶着鼻尖了,她
看到的还是模糊,九音抚摸着他的脸颊,声音已经开始颤抖,「四哥,我怎么看
不清楚你呢?」
田思意淡淡的笑了,顺势抱住她的腰,「我说九音,你知道你这一睡,睡了
多少天吗?你知道你四哥我跟这儿照顾你多久了?还有啊,你睡觉怎么还会流口
水?以前我可没发现你有这毛病啊!赶紧给我改了!恶心死了!」
九音一把推开他,手臂再次传来一阵的刺痛,钻心的难以忍受,她的额头慢
慢的渗出汗水来。
田思意怒目圆睁,这丫头总是搞不清楚状况,若不是她这会儿受伤了,他肯
定是要把她按在床上,好好地揍几下解恨的。可是这会儿哪里还下的去手,只厉
声说道:「你干什么?疯子啊你!你给我老老实实的!」
九音摸着自己的手臂,上了夹板,方才只顾着眼睛了,一点都没感觉到,原
来胳膊也不对劲儿。
田思意见她难过的样子,也开始不忍心了,柔声说道:「只是骨折而已,你
不用害怕。医生说过阵子就好了。」
九音昂起头来,那双完依旧黑白分明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她嘶吼着,
「四哥!我的眼睛到底怎么了?!你倒是告诉我啊!我怎么看不清楚呢?这房间
里怎么昏昏暗暗的?没开灯吗?」
田思意咬紧了下唇,下巴忍不住的颤抖,他尽量平静的开口,带着些玩笑的
口气,「当然没开灯了!你不知道省电啊!这住院费贵着呢!该省就要省!老一
辈留下的精神,你是一点都没学会,勤俭节约,这四个字会写吗?」
九音摇着头,显然是不信他的话,那个瘦弱的身体,爆发出狮吼一样的震撼。
「四哥,你别跟我拐弯抹角了,你直接告诉我,我的眼睛到底怎么了?」
病房的门忽然打开,只听到有人说了句,「你瞎了!这还用问?」
「田陆晓!你给我闭嘴!」田思意暴怒一声,顿时觉得窗户都在颤抖,可见
他的愤怒。
田陆晓却笑了起来,「四哥,你瞒着她干什么?瞎了就是瞎了,你就算不告
诉她,她就能看见了吗?」
九音浑身开始颤抖,像是羊癫疯病人发病一样的骇人,田思意一把将她搂在
怀里,双臂紧紧地抱住,可她还是在发抖,像是一片叶子飘零而落,他心里顿时
萌生处一股酸涩,怒视着那幸灾乐祸的田陆晓,「你他妈的给我闭嘴!不能闭嘴
就给我滚!」
田陆晓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满脸关切的男人,诧异的开口,「四哥!你让我
滚?!」
田思意看都没看他一眼,冷冷的说道:「不滚就闭嘴!」
「四哥,我是你弟弟啊!你竟然为了她让我滚?她给你们吃了什么迷药?不
过就一个黄毛丫头,怎么我亲爱的哥哥都要维护她?」田陆晓死死地盯着他们,
像是要将九音那苍白的脸给望穿了,看看她这张面具下隐藏着的放荡灵魂,到底
用了什么手段,又像是要将田思意那张写满了心疼的脸给看穿,看看这男人此刻
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竟然对九音那么关怀。
可他怎么都看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曾经跟自己说过,那丫头只是个玩
具,所以要尽情玩乐的四哥,可还是现在眼前的这一个?
田陆晓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的问他:「四哥,你认真的?」
田思意却不回答他了,只说道:「你去叫医生来,九音醒了,给她做个检查。」
「四哥,你说你不是认真的!」田陆晓咄咄逼人。
田思意瞥了他一眼目光冰冷的,「这跟你没关系!」
田陆晓却笑了起来,「好,跟我没关系,我瞎操心而已。四哥做事向来有自
己的分寸,我去叫医生来。」
话音刚落,田陆晓转身就走。
「陆晓!」田思意突然叫住他。
田陆晓顿了顿身形,「四哥还有什么吩咐?」
田思意叹了口气,「有什么话,我们两个以后慢慢说。」
田陆晓讥笑一声,没答应,也没拒绝,病房的门缓缓地关上。
田思意再次叹气,陆晓那人做事向来都不动脑子。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感觉
到怀中的那个人儿已经不再发抖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空档,九音一遍遍的揉着自己的眼睛,睁开闭上再睁开,每
一次都是一样的效果,眼前不是黑漆漆的,只是模糊,她闭眼睛的时间越来越长,
睁开的时候也变得缓慢,希望着自己睁开眼睛,就能再次看到那个清晰的世界,
可是终究还是一片模糊。她渐渐地放弃了,思考着田陆晓的话。
这样倒是吓了田思意一跳,摇晃着她的身体,「九音,你怎么了?说句话啊!
别吓我,说句话好吗?」
九音努力的抬起头,靠着模糊的影响辨认了他的方向,淡淡的笑了,「四哥,
我瞎了对吧。」
并不是疑问句,是陈述的语气,她平静的像是在说,四哥我吃饭了,一样。
田思意急了,「你瞎说……你乱说什么你?!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还诅咒自
己呢?」
九音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四哥,你别骗我。你干嘛故意避开那个字?瞎了
就是瞎了,这不可怕。」
田思意更加的着急,大概他自己都没发觉,他已经脸红脖子粗的吼叫了,
「我哪有?你挑我刺呢?」
九音摇了摇头,「四哥,我若是没瞎,你干嘛对我这么好?你以前看见我,
哪次不是冷嘲热讽的?今天怎么忽然变了?是不是看我瞎了可怜我?」
田思意突然想把她的嘴巴给缝上,可是比划了几下,还是算了,只有说道:
「胡说八道什么你?合着你还希望我对你冷嘲热讽啊?就不行,我对你好点儿?
什么逻辑!我又不是慈善家!」
九音镇定自若的问道:「四哥,你不如田陆晓诚实。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不是瞎了又是什么?这没什么,我只想问四哥,我的眼睛是怎么瞎的,病根找到
了没有,能不能治好。」
田思意瞪了眼睛,「你再敢跟我提一个瞎子试试!我说你没瞎,你就是没瞎!
你别听陆晓那混球胡说八道,他跟你不对盘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信他的做什么!」
九音突然想笑,我跟你似乎也不对盘吧?
田思意顿了顿又说道:「医生说,就是车祸引起的暂时失明,过几天就好了,
瞧你大惊小怪的样子。你安心的接受治疗,说不定,明天一睁眼睛就好了。」
「哦。」九音点了点头,并不是相信了他,只是这人不想说,你怎么问都没
用。大概真的是过几天就好了吧,选修课上老师也讲过大概的问题吧,虽然没怎
么听,但隐约也知道,车祸后遗症不少,失明算一个,也有痊愈的可能。
略微放了心,忽然想起那场并不算大的车祸,急忙的抓住田思意的手问道:
「七哥呢?他怎么样?」
田思意怔了怔,几秒钟的沉默,却让九音急得快哭了似的,「七哥怎么了?
他到底怎么了?四哥你老实的告诉我,七哥他怎么了?他是不是……」
田思意再次瞪她,也顾不得医生说了,九音有轻微脑震荡,直接敲了她的头,
「是你个头!你就不盼望栖墨点儿好的!亏他那么护着你!」
听说被发现的时候,栖墨是紧紧抱着九音的,不然这丫头,可不是这么轻的
伤了,她那个位置最为危险,好在栖墨激灵,两个人撞在弹出的气囊上,才没了
生命危险。
九音止住了眼泪,沙哑着问他:「那七哥他怎么样了?」
「栖墨你就别操心了!反正比你好!」
看样子,他依旧是不愿意多说话,九音心里着急,可又问不出来,于是换了
个问题,「我姐呢?」
照理说,她出了那么大的事情,田娆怎么会不来看她,又为什么,在这里守
着她的室田思意呢?太过奇怪了。
没想到,田思意更加的沉默了,连原本的打趣都没了,自然也没了挖苦和讽
刺。
九音急了,「四哥你有什么瞒着我?」
长久之后,田思意开口了,没落的让九音都听不出是他来,只听他说:「娆
娆守着爷爷呢,所以没来看你,大哥二哥三哥,还有几位叔叔伯伯都在呢。」
像是有人扔了一块巨石下去,扰乱了你本来就不平静的心,水波一圈圈的荡
漾,噗通的巨响。
「爷爷他怎么了?」
「你今天怎么总是问怎么了?你烦不烦?少爷我现在不想说了,我累了!你
也给我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儿再说!」
田思意直接翻脸,开始后悔跟她说这么多话了,这丫头套话的本事虽然不怎
么样,可是经不住她就那么看着你,哪里受得了。
他不能再说下去了,一来是九音的病情还不稳定,二来是,他始终觉得,这
是田家的事情,就算告诉了九音,她一个黄毛丫头,能榜上什么忙?就连他自己
都无能为力。
能帮的上忙的,估计也就只有张家了。可那张家,抱着肩膀在看好戏!
田家风风雨雨这么多年,说不准有多少人在等着看好戏呢!求谁帮忙,都是
枉然。你荣耀的时候,多少人巴结你,一旦你失势了,多少人对你敬而远之,不
消旁人说,就连自己家的那些个亲戚,现在不都躲着不见面么!
老爷子中风住院,居然连个来探望的都没有,任谁看了,不会心酸?叹一声
世态炎凉?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还得从栖墨那车祸说起。肇事司机以为没事儿呢,偏偏没过几天就被揪出来
了,栖墨的爸爸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他心里能咽下那口气
么!于是找人以牙还牙,也撞了那个司机,谁想到,下手狠了点,当场死亡。
本来也不是大事,按照田家以前的规律办事,拿钱消灾。可这件事被捅上去
了,不过也没什么,田家二伯父,正管司法这一块儿,给压下去了,连带着就包
庇一番。
不过才几天的功夫,就全都给抖了出来。捅到了中央去,连带着几年前,田
家的堂少爷杀人案件,也就是黄哥的那事儿,一起给告发了。这回上头不得不重
视起来,田家的这两位兄弟双双下了大狱。老爷子一听,两眼一闭,就开始口吐
白沫,直到现在都人事不省。
这么多事儿串联在一起了,能没人怀疑吗?这就是有人在背后整田家,不然
这芝麻绿豆大的事儿,还至于这样?有命案是不假,可也还压得住,他们田家风
光的时候,比这还猖狂的事情也有。只是这一次,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有人在背
后摆他们一道。
什么叫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短短的几天,多少封匿名信,都是检举田家受贿贪污的,连带田家的产业,
也一起被检查,就像是蝴蝶效应一样。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田家这是风光久了,上头要查办呢,也是杀鸡儆猴。算
他们倒霉罢了!
田家人也明白,熬得过去,说不准还能在辉煌几年,熬不过去,可就不好说
了。官场的事情,谁说的清楚,今天你压着别人,明天,就有可能你被人踩下去。
谁还能常胜?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可是真的到了你的头上,也
就难免被蒙蔽了。
田家就是最好的例子。往上数六十年,田老爷子跟着毛主席打仗,单单是这
荣耀,谁能抵得过的?然后是田家第二代,七个儿子有的投身政治,有的投身商
业,也别管,是不是那块料,反正有老子的光环,他们混的也如鱼得水。再然后
是田家的第三代,也算是杰出了吧。可就因为老爷子手里的那些实权,被收走了
以后,这个大家族,就开始风雨飘摇。
所有的繁华,都不过是画卷中的虚幻。田家的那些个少爷们,各方奔走,不
管用什么办法,先把局子里的人弄出来再说,可事情往往就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
所有的事情都还瞒着栖墨,毕竟牢里面的那个是他的亲生父亲,又是因为他
才被人抓了把柄,栖墨现在的情况还不稳定,怎么能告诉他呢。九音那边也瞒着,
理由很简单,外姓人,到底不是亲生的。
除了最开始的那几天,田思意常来看她,再没人来了,再加上,她的眼睛也
看不清楚,来不来人,她也不知道。她所奇怪的是,她听说瞎子的耳朵是十分灵
敏的,可是她还是跟以前一样。
门再次响起,还是昨天的那个时候,有人进来。
九音之所以知道,是因为那人的动作不小,弄出来的声响很大,这几天几乎
都是这个时候来。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可还是像以前那样问了句,「谁?」
依旧是没人回答她的,可九音今天忽然想找个人来说说话,她闷得发慌,也
惦记着前几天田思意说了一半的话题。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护士吧!」
那人没回答她,拿药瓶,将每一种药都倒出来一些,按照上面写着的分量,
将花花绿绿的药片,放在九音的掌心里,又倒了杯白水,等着九音把药丸放进嘴
巴里,自己给喂她水喝。
九音今天却没吃,前几天总是这样,她一吃药,那护士就走了,连个喘气的
人都没有了。她以前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可是现在的黑暗,她模糊的世界,
让她渴望与人交谈,让她渴望,呆在很多人的地方,哪怕谁也不理她,她就只是
听听他们说话也好。
「你是男护士?你们医院怎么还有男护士啊?你是什么学校毕业的?卫校?
你们学校男的多,还是女的多?」她唧唧喳喳的,像个初闯江湖的菜鸟,什么都
想知道,偏偏人家不愿意跟她说什么。
九音就一直问,鼓噪的很,若是不知道,还以为她是专业查户口的居委会大
妈。那人也还算有耐心,听着她一直的问,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也没有走开。
时间久了,九音有些口干舌燥,她粉嫩的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嘴唇,猛的吞
了下口水,喉咙动了动,咧开嘴笑了起来,「你能给我一杯水吗?」
「你能吃药吗?」那人终于说话。
九音怔了一下,这声音耳熟,可她看不清人脸,的确是个男人,从他身上的
烟草味就分辨的出来,只是这人是谁?
「你是谁?」九音忍不住问道。
他似乎是笑了笑,「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九音向后缩了缩,莫名的忌惮,「你不是护士!」
他口气不佳的碎了一句,「你才是护士呢!」
他顿了顿又说道,「你不知道是不是,我帮你回忆回忆我是谁!」
带了些调笑的口气,九音差不多猜出这是谁来了,刚要开口,就被他用力一
扯,倒在他怀里,紧接着药丸扔进了嘴巴里,他的唇也跟着印了下来。
九音的脑子有一瞬间是空白的,她知道他是谁了,是田陆晓,不是因为这一
吻想起来的,而是靠近了他身上的这种味道,以及方才他的言语。
令人惊奇的是,被田陆晓吻着的时候,他竟然是温柔的,他略微的张开嘴,
有液体缓缓地溜过来,钻进她的喉咙里,带走了一些药丸,还有一部分流在她的
口中,他含着来喂她的水却不够了。
药丸是糖衣包裹的,最开始的带了点甜味,可却不是九音喜欢的,渐渐地糖
衣被融化了,就只剩下苦涩。田陆晓的舌头卷着她的舌头,将那些苦涩的药丸,
牢牢地压在她的舌头上,形成一方困顿,让那些药丸停留在原地,他的舌头,与
她的舌头,一起感受着那些苦涩的味道。顷刻间,两个人的唇齿间,都是药丸的
味道,甚至觉得,连呼出去的气息,都带了苦涩。
如此想来,这几天都是田陆晓来喂她吃药的,他为什么一直不说话?是不愿
意跟自己说话?看来是的,上次走的时候,气成那个样子了。她自己也真是,人
家不愿意理你,你还要一个劲儿的跟人家说话,招惹人家,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九音想狠狠地打自己两个嘴巴,可一个手臂是坏的,还打着夹板,另一只手背他
抓着,动都动不了。
还有一点九音想不通,田陆晓为什么会来?是田思意吩咐的?虽然这可能性,
也不大,但是与田陆晓自己想来这一个可能比起来,还是前者的可信度大一些。
嘴里的药丸完全融化了,她的舌头也被他吮吸的发麻,田陆晓这才放开了她,
舌头从她的嘴里退出来,两人的唇间,连着一条纤细的银色丝线。
田陆晓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嘴唇,好似有些厌恶的神色,复又调笑的
开口,「我们这也算是同甘共苦了吧!」
九音眯着眼睛,去寻找桌子上的水壶,她看了个大概,摸索着去倒水,手才
刚抓到杯子,就听见哗啦一声,紧接着是水流淌出来的声音。整整一壶的水被她
打翻,她虽然没看见,可也知道,没有水喝了。嘴巴里的苦味,让她作呕,她是
最怕吃苦的人,现在那张脸,也扭曲的跟个苦瓜一样。
「苦吗?」田陆晓突然靠近,捏住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问她。
九音是一阵的厌恶,想甩开他的手,却是无能为力。
「讨厌我?」田陆晓又问道。
九音不否认,可也没承认,虽然她是真的讨厌他,但是现在最好不要再惹恼
了他才好。
田陆晓的手指开始用力,捏的她下巴红红的一片,「婊子果然无情!我照顾
你这么多天,你还摆张臭脸给我看!」
「我有叫你来吗?」九音忍着疼,用那双看不清晰的眼睛瞪着他。
这话说得有些不知好歹了,可事实上就是如此,别看田陆晓照顾了她几天,
可她也不愿意领情,他们之间,早就没什么恩义可言了。现在要她说感谢,着实
可笑了。
田陆晓冷哼一声,「这么说,还是我热脸贴你的冷屁股了?我自作自受是吧!
我闲着没事儿是吧!也对,田家的人个个都忙的跟什么似的,就我一个闲人。这
么闲着也挺没意思的,要不我给你看个碟片?比日本的av还要精彩呢!」
九音顿时一惊,心里开始发慌,忌惮着。
田陆晓看见她那害怕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手指在她的脸上划着,「我
怎么忘记了,你现在瞎子一个,看不到呢!可惜了那精彩的激情电影了。不过也
没关系,反正女主角是你,不如我带着你重温一次,亲身体验,总比看着来的有
意思,你说对不对?」
若是在以往还会害怕,可这会儿九音镇定了,知道他这么说,又是在这个节
骨眼上,他肯定是不会怎么样的,她怕的是,哪天,这个变态真的把那段视频发
出去。
「你倒是越来越镇定了!四哥教的?」田陆晓竟然也没恼,反倒是松开了她,
优哉游哉的坐在床边看着她。
九音咬了咬唇,想起他先前才说过的,田家人都忙,他的口风又一向是不紧
的,旁敲侧击,总是会问出什么来的,当即就缓和了叫了声,「六哥……」
田陆晓一个机灵坐直了身体,打断她道:「什么?你叫我什么?」
「六哥。」
田陆晓讥讽的笑了起来,「我没听错吧!你这狂妄的丫头,也叫我哥哥了?
你不是一口一个田陆晓的么!你骂我什么来着,你都忘了!这会儿怎么叫六哥了?
你有事求我?」
九音淡淡的笑了,淡然的好似没有情绪的波动,「原来是有的,不过现在想
想,问你也是多余,估计六哥也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情。那么就想问问,七
哥怎么样了。」
「激将法?这东西用在我身上也不会有什么用。家里的事情,我就算知道耶
不会告诉你!你又不是我们家人,让你知道了,有什么好处?你是能帮上忙,还
是能出个主意?说不好,你还会倒打一耙!」
田陆晓有些鄙夷,最近家里是出了不少事,他能动用的关系都用上了,也并
没有什么起色,叔叔伯伯们一个个忙的焦头烂额,几位哥哥也是四处奔走,他岂
能坐以待毙?然而,长辈们却都不用他插手,还当他是个孩子看待,这让田陆晓
极其的不高兴。
娆娆是还年幼,爷爷也最疼爱她,老爷子病倒的那天,她急得不行,这些日
子以来,也是衣带渐宽的守着老爷子,所以她照顾爷爷是无可厚非的,可他呢?
他好歹也二十几岁了,家里这么大的变故,竟然不让他插手。
栖墨是出了车祸需要照顾,可是没有医生护士吗?竟然就让他来照顾栖墨,
如此也就罢了,亲兄弟的!可九音算什么,四哥走的时候,还千叮万嘱的,要他
照顾九音。四哥说这丫头怕苦,他就故意每天都拿最苦的药给她吃。原本没想理
她,可这丫头最近话多的很,让人烦躁。他方才就是故意整她呢!
这会儿听见她来打听家里的事情,就又来了火气,他自己都插不上手,你个
黄毛丫头,能帮上什么忙?不让他田陆晓帮忙,还倒是要看看,你们有多大的能
耐!
旋即田陆晓又说道:「你七哥怎么样了,这我倒是可以告诉你,醒着呢,比
你的情况好多了。生龙活虎的!四哥去了美国,过阵子会回来。还想问谁?我今
天心情好,你尽管问,别拐弯抹角的,兴许我还能告诉你!」
还要问谁?九音心里也没谱,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知道家里有大变故,可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她能帮上什么忙?田陆晓还真的就没说错!她自身都难保的。
沉默了长久,九音试着问他,极力的低声下气,「七哥的病房在哪里?我想
去看看可以吗?」
田陆晓倒是怔了怔,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旋即脸上再次冰冷了起来,冷冷地
说道:「不行!你就老实的呆着吧!」
他走的决绝,又像是带了怒气的,让人觉得,他有些孩子脾气。不多时,门,
又开了,还是田陆晓,他探头进来说了句,「你的老相好倒是回来了!有半个月
了,你见着没?」
九音再次发愣,老相好?
田陆晓看她那呆傻的样子,冷笑起来,「你装什么蒜啊!还不就是五哥!他
回来了,在爷爷那里守着呢!估计是回来分家的!不然会那么殷勤的去照顾爷爷?
他没来看你吗?」
田陆晓说这话的时候,仔细的盯着九音脸上的变化,可她也只是动容,有些
激动的样子,不过这样已经是极好,那丫头向来没有表情的冰块。
「看你这样子,就是他没来!也对,你这样的货色,谁还愿意要你!五哥有
更好的去处呢!你就老实呆着吧!」说到后来,田陆晓已经笑了起来,好似,只
要看见她不高兴,他就会开怀。
医院里还是老样子,九音一个人呆着,安安静静的,再后来,田陆晓都不会
来了,好似全世界都把她给遗忘了,她朦胧的想起,很久以前,她也是这样,进
出都是一个人,以前只觉得寂寞,如今是害怕。
她大概才想到,田家是真的出了大事,不然这些人不会忙成这个样子,偏偏
就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她。她成天的焦急,又无可奈何,想找个人说说话,排解
心里的苦闷,却只能感觉到空气。
当真像是末日了一样,她甚至开始想念,田陆晓对她冷嘲热讽的日子,人果
然是奇怪的很。这段日子,她的头脑开始清晰起来,对日子有了概念,她请楚的
记得,今天该是高考的最后一天,她果然是错过了,期盼了那么久的日子,就这
样被她给错过了。手臂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让她提笔写字不是不可以,只
是这双眼睛,依旧是模糊不清的。
记得高考第一天的时候,九音还会躲在角落里哭,她准备了那么久,以为自
己可以考个好大学,脱离了这一切的束缚,可是如今,活生生的就被打破了希望,
她没闹,没人看她闹,她只一个人哭泣,没有人为她分担悲伤。高考就这么失之
交臂了,她都来不及纪念。
下午的阳光总是极好的,她感受得到温暖,夏天来了很久了吧。
医生早上来看她的时候,说下午要给她做眼部检查。果然在她胡思乱想过去
之后,护士进来了,礼貌的打了个招呼,九音对她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笑的是
否甜美,有没有吓着人家护士。
坐在轮椅上,护士推着她出去,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有人问,「请问车祸
住院的田九音住在哪间病房?」
是个男孩,高高瘦瘦的样子,清爽的一张脸,看出年纪不大,可是那双眼睛,
却并不年轻,好似十分老练的样子。他还穿着校服,单肩背着书包,另一只手里
棒了一束花束,看样子是刚从学校过来。
距离九音的位置不远,所以她闻到了淡淡的风信子味道,她喜欢这种花,紫
色的一团,没有什么分歧的,然而知道她喜欢这花的人并不多。她开始好奇,那
人是谁?
护士也有些奇怪,低头问九音,「田小姐,那是您的同学?」
九音愣了下,摇摇头,她跟班上的男生似乎不熟悉,没说过几句话吧,熟悉
的也就只有张惠子一个,不知道张惠子来过几次,但是九音真正见到面了的,也
就只有一次,因为惠子那天说了,你家哥哥真够可怕的,竟然总是黑脸拦着我,
不让我进来,搞的好像我是杀手要来刺杀你一样。白白的可惜了你哥哥那一张帅
气的脸!九音,你到底有几个好哥哥?
九音那时候情绪已经稳定,只是笑了笑,她大概知道拉着张惠子的是谁,也
就只有田陆晓那么无聊。
而今天的这一个,九音怎么都想不出会是谁来看她。
只听那边值班的护士说道:「田小姐出来了,在那边呢。」
「谢谢。」男孩礼貌的道谢。
这是高级住院部,所以空旷的很,走廊里的脚步声格外的清晰,九音听到那
人慢慢的靠近了,然后听到他说:「九音你好,我是擎威。」
原来是他!惠子的男朋友,或者说是前男友,记得那天在学校,惠子说他们
分手了。只是,这人不过一面之缘,他们也不过是因为惠子而在咖啡厅里坐了一
个下午,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了,他又怎么会来看自己呢?
「好久不见。」九音淡淡的笑了,眼晴尽量的去捕捉他的位置,她总觉得,
跟人家说话,不看着人家是不礼貌的,尽管她并不能看清楚。
擎威将风信子伸出去,「惠子说你喜欢这花。」
「谢谢。」九音摸索着去接,可抓了几次都没抓到。
擎威一惊,「你看不到了?」
九音的手僵硬在空气里,扯了个笑容出来,「失明了。」
「对不起。」擎威有些窘迫,他没料到九音看不见东西,转而将鲜花交给了
护士,护士只好回病房去插花。
擎威蹲了下来,他半蹲着刚好与九音的视线平行,「会好的。」
九音点了点头,「希望吧!」
护士再次回来,擎威打量了下,然后说道:「我来的不是时候,你这是要出
去?」
「这位先生,田小姐要去做检查了。」倒是护士开口了,生冷的口气,与方
才跟九音说话的时候是天差地别。
九音和擎戚同时有些发楞,九音更多的是尴尬,好不容易有个人来看她,能
见到她,能说上几句话,这就要给赶走了吗?看来这段日子,四哥和六哥虽然没
陪着,也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呢,这护士只怕也是听从他们吩咐的吧!难怪,她
问护士什么,护士都不做声呢。
九音无声的叹了口气,这跟坐牢友什么区别呢?
那一声叹息,被擎威捕捉到了,他再次开口说道:「九音我陪你去检查吧!」
九音又有些呆愣,护士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说的冠冕堂皇的一堆话。乍一
听起来,让人无法不听从的。可擎威只是笑了笑对那护士说道:「我和九音是朋
友,我大老远的来看她,总要坐上一会儿在走的。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这点儿
人情事故都不懂吗?」
护士吃瘪,那彪悍的形象顿时没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来。九音听了只
想笑,唇边不经意之间也扬起了笑容。擎威看了就更加明白,变本加厉的说道:
「待会儿做了检查,我还想推你出去转转,今天天气很好,九音要不要出去走走?」
后面这话听起来是在问九音,实际上是在跟那护士叫板,你不是不让么,他
还偏要这么做了!
九音连忙点头,她是渴望的,住院这么长时间,没有人推她出去,她都快要
忘记了,外面该是个什么样子了。
擎威趁着护士没有反应过来,再次发难,「你们医院不会限制病人的自由吧,
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对病情友好处的!除非你们医院诚心不想让病人康复!要是
真的这样,我就打电话问问我二叔,现在的医院都是怎么回事儿,让他别总是陪
中央领导审查,也来看看他管辖的这地方,出了什么事儿!别当个省委书记,却
不干正事儿!」
护士哑口无言,只好答应了,心里一直犯愁,怎么跟田家的少爷交代,那两
位少爷一个比一个吓人,都说不让任何人来探病了,这要是知道不仅有人探病,
还是个男的,她就离下岗不远喽!
拿身份压人这戏码,他擎威不是不会,只是以前不愿意这么做而已,没想到,
关键时刻,你说破了啃皮子讲道理,都不如上头一个名讳来的管用。
医生是田思意从美国请回来的专家,说一口流利的英语,看样子很专业,然
而每次例行检查,都是跟九音说,有光感,慢慢恢复之类的话。九音听着都觉得
厌烦,自己都快背下来了,她有光感,她并不是黑漆漆的世界,只是看不清楚而
已。她想知道的是到底什么时候能像以前那样,看到那个清晰的世界,即使是肮
脏的,她也想看看。
擎威跟医生又聊了一会儿,九音没仔细听了,英文她本来就不太好,这会儿
更是没心思。知道擎威跟她说出去走走,她才回过神来。
花园里的气息很浓郁,是鸟话花香,也有泉水叮咚,若是能看清楚,估计也
是美的。
走了一会儿,擎威突然停下来,直接说了,「九音我找你有事。」
「我知道。」
「你很聪明。」
九音淡淡的笑了,她笨的可以了,哪里聪明,只不过,这人跟她也不怎么熟
悉,突然来看她,除了为了惠子,还能是什么原因?
沉默了一会儿,擎威说道:「我跟惠子分手了。」
九音点点头,「我知道。」
擎威叹了口气,「她说我们不合适。」
「那你觉得呢?」
「的确是不合适。可是我爱她,我自己以前都不知道,我这么爱她。但是我
们还是分开了,我不想分开,可是那天,她说分手的时候,我竟然就答应了。我
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你累了。」
「可能是吧。跟她在一起,的确很累,这么多年了,她除了越来越疯闹,没
有别的变化了。可就是她那疯狂的样子,让我都不认识了,只这一点点,就让我
觉得,她不是我爱的那人了。」
擎威顿了顿,又说道:「今天是高考结束,她会来看你的,我希望你在看到
她的时候,帮我转告她,我等着她,四年为期,只要她来找我,我就娶她,跟从
前一样的爱她。前提是,她要来找我。九音,能帮我吗?」
九音大概知道他们两个人的问题,所以在他说出这样的话以后,九音点头答
应了。口信,她会带到,后来他们到底如何,就要看他们两个人的造化了。她总
觉得,惠子是爱他的,可是那丫头别扭的很,放不开一些东西,明明幸福在眼前,
却不能抓住,这样似乎也好吧。
「谢谢。九音,我不出国,只在国内,财经大学,你一定要帮我告诉惠子,
过些日子我把我的联系地址给你。」擎威一再嘱咐的,九音也都点头应了。
才刚高考,就知道自己会去什么学校,想来擎威也不是一般的人物了。
只是那时候九音不知道,她随口答应的一个请求,那一个四年的期限,让他
们卷入了一场风波里去,搅得人不得安生。
正聊着,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一声怒斥,「你是谁?!」
九音的耳朵顿时动了动,她喜出望外的,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叫了
声,「姐?」
那个从阳光里走过来的女孩,却带了一脸的阴沉气息,身上香奈儿的新款夏
装桃红色的,洋溢着夏天的气息,但是有些褶皱,她盛气凌人的看着擎威,像是
在看一个入侵者。
田娆又问了一次,「你是谁?谁让你来这里的?」
擎威站起身来,点了点头,「你好,我是九音的同学,听说她病了,来看看
她。」
田娆皱紧了眉头,冰冷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友好,冷冷地问他,「看完了吗?」
擎威愣了下,田娆又说道:「看完了就请回吧!我妹妹要休息了。」
「姐。」九音拉了拉田娆的袖子,对她摇摇头,这样并不礼貌。
田娆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凛冽的,虽然九音看不到,可也感觉的四周有些
冷飕飕的。
「打扰了,告辞。」擎威也知趣,人家下遂客令了,他再不走就不好了,反
正该说的都说了。
田娆默不作声的推着九音回到了病房里,门咣当一声锁上,差不多两个月没
见,九音其实有一肚子话想跟田娆说的,然而每每话到嘴边,她都不敢开口了,
总觉得田娆有些古怪,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着。
田娆扶着九音站起来,坐到床上,又让九音躺好了,给她盖上被子,自己又
去卫生间里拧了一条毛巾出来,抓起九音的手仔细的擦着。
「姐,你瘦了。」九音反握住田娆的手,感觉到只剩下皮包骨的手腕,不禁
心疼起来。
田娆愣了一会儿,缓缓说道:「这么多天没来看你,你心里怨恨我吗?」
九音用力的摇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姐,爷爷的病怎么样了?」
田娆叹了口气,表情也是糟糕的,但是嘴上却说,「爷爷年纪大了,老人家
身体都不好,有点小病不奇怪,养着就好了。倒是你,胳膊好了吗?」
九音听她这么说,心里一阵的酸涩,想来这不是真话,若真的只是小病,田
娆不会这么长时间不来看她,中风是什么概念,她也知道一些,那是跟脑袋有关
系的,在她的印象里,凡事跟心脑沾边的,都不会是小病。
田娆突然一惊,抬起手,在九音的面前晃了晃,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再次用
力的挥舞着,九音的眼睛还是眨都没眨,田娆一把抓住九音的肩膀,「你的眼睛
怎么了?九音,你的眼睛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她这一问,九音吓了一跳,难道没有人跟她说吗?
「你看得到我对吧?九音你看见我了对不对?姐今天穿了件米色的衣服呢,
你看到了对吧?」田娆一遍遍的问她,自己都没发觉,声音在颤抖,眼睛里的雾
气越来越浓。
九音笑了笑,「姐穿什么都好看。你很适合米色呢!」
田娆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淌了下来,用力的抱住九音,「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为什么你看不见我?九音,你看不见了,这两个月你都看不见,你一个人怎么过
的?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你看不见,你有多害怕?为什么就没人告诉!」
九音也用力的回抱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姐,就算我以后都看不见,有
你这话,也知足了。」
「我要你看见,就算挖了别人的眼球,给你换上,也要让你看见!」
她说的坚定,不容置疑,却让人害怕她的狠绝。
平静的让人心里忌惮,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平白的给日子增
添了一些恐惧。
这种恐惧,自从田娆离开以后,就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渐渐地已经从黑
夜,蔓延到白昼,九音一个人的时候恐惧,有人陪着的时候也恐惧。
病房的门突然被撞开了,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了一个人,九音吓了一跳,手上
的水果刀掉在了地上,这些日子,她已经可以自己割苹果吃了,虽然还是会割伤
自己。
「谁?!」九音惊恐的问道,这脚步声听着陌生的很。
「跟我去一个地方!」
「五哥?」
不是不惊讶的,她都忘了自己要做什么,该说什么,阔别已久的五哥,竟然
出现了,在她的病房里,这么多年没见,他过得好吗?她猛然间想起,田陆晓说
的话,五哥早就回来了,一直在爷爷那里。
脑袋里还乱糟糟的,手腕就被田午伊抓住,他几乎是强行的将九音拉下床,
九音重心不稳的摔在地上,脑袋磕在柜子上。
她闷哼了一声,疼的厉害,心里还是不明白,五哥这是怎么了?
田午伊似乎很焦躁不安,伸手再次去拽她,「九音,你就当积德行善,跟我
走!」
九音摸索着想要站起身,胳膊却是一阵的疼痛,刺骨的钻心的,大概是方才
撞了之前骨折还没完全长好的胳膊吧。
她揉了揉胳膊,虽然看不清楚田午伊的样子,可也感觉到他十分陌生,心里
隐约的还有些生气,他说积德行善,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懂,自己做了什么,需
要积德行善?
「五哥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我根本就走不出这里的。」九音淡淡的说道,的
确如此,能出去,她早就逃了,别看这里是医院,可是被田家的那几个人牢牢地
看守住了。就上次擎威来看她,一直不出现的田娆,怎么就那么巧的出现了?还
不是有人通风报信,大概那天,田思意和田陆晓都不在,只好找来了田娆。她的
一举一动,说不好被多少人盯着呢,想要走出这里,谈何容易。
田午伊看了看时间,直接也不管九音了,拿出电话来,那边接听了之后,他
暴躁的一顿乱吼,「田娆你别做傻事!你是蠢货吗?你赶紧给我住手!不然田家
就给你毁了!」
九音惊愕,竟然是打给田娆的?
只听电话那边田娆说道:「怎么五哥还会在乎田家吗?毁了就毁了!这个自
以为是的家族,早就该毁了!」
田午伊暴怒一声,「你是白痴吗?!九音的病我们可以再想办法!你这样做
是犯法的你知道吗?田娆,你要是一意狐行,我现在就帮你掐死九音!」
「你敢!」
「你敢做的事情,我一样敢做!她就在我的身边!」
田午伊说着蹲了下来,将电话放在九音的耳边。
九音疑惑不已的开口,「姐,出什么事了?」
「没事!你很快就能看到我了。把电话给五哥。乖乖的,等着我回去。」田
娆温柔如水一般,明明是让人听着舒服宽慰的声音,九音却浑身的不自在,只觉
得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了。
田午伊接过电话,田娆平静的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五哥,已经晚了。你
就是杀了我的九音,也没用了。手术马上就能进行。」
田午伊呆愣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似是万般无奈的妥协了,「娆娆,早点回
来。」
九音挣扎着起身,摸索到田午伊的位置,抓住他的衣角,摇晃着,「五哥到
底出什么事情了?」
她看不见,可听得到,再加上最近那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心里早就乱作一
团了,想让田午伊给她解答,又怕听到的是不好的消息。
田午伊蹲下身来,抱起了九音,将她放在病床上,顺手掖好她的被子,无声
的叹息,「没事,九音,你很快就能看见了。」
九音愣了一会儿,喃喃的问道:「五哥,你不想让我看见吗?」
田午伊淡淡的笑了,拨乱她的头发,「哪有,乱说什么。我当然想让你看见
了!」
九音无声的微笑着,「五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田午伊回答的干脆,「今天刚回来。」
「哦,今天刚回来啊。」九音若有所思的样子。
田午伊挑了挑眉,「怎么?」
九音摇摇头,「五哥,什么时候开始,你也要骗我了?到底怎么了?我姐她
怎么了?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什么意思?」
田午伊愣了下,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僵硬掉,然后冷却了,消失了,不见了,
换上从未有过的冰冷,尽管九音看不到他此刻的神色,也感觉的出,他跟以前不
一样了。她记得,五哥是对她最好的哥哥了,是真心真意的当她是妹妹,只是现
在,怎么感觉,也当她是个仇人一样呢?
不多时,田午伊叹了口气,温热的大掌抚摸着九音的长发,将她额前的碎发
理顺了,慢慢的滑下去,按在她的后颈,轻轻的揉捏,「九音,我的确骗了你,
我早就回来了,在你出事没多久就回来了。可是我一直都没来看你,我知道你失
明了,我不敢来看你。就像是现在,我不敢看着你的眼睛一样。以前你最起码还
能让我看到一点希望,所以我喜欢看着你,可是现在,你的眼睛里一潭死水,出
了恐惧,我看不到别的东西,所以我不敢来。九音,你能明白吗?」
九音点点头,五哥还是五哥,是真心真意的五哥,之前怎么会觉得他变了呢?
他的手掌还是温热的,也只有他知道,她的脖子总是酸疼,也就只有他,会帮着
她按一按。
田午伊将她的长发扎起来,清清爽爽的样子,抓过她的手,将袖子撸起来,
仔细的瞧着,「还疼吗?刚才我太着急了,所以弄疼你了吧?」
九音又摇头,傻笑着,「没有,五哥我不疼。」
田午伊咬了咬唇,不敢再去看她的眼晴,那虽然空洞,但是对着自己的时候,
满是真诚的眼睛。
好在是在医院,伤了也有药膏。他捻了点药膏,是消肿止痛的外用药。涂在
了她的胳膊肘上,惋惜的说道:「你这傻瓜啊!怎么会不疼呢?都淤青了。你总
是这样,说一些安慰别人的话,可是九音你不知道,你安慰人的技巧真的是烂的
可以了,你自己都不相信,还要来骗别人。疼就是疼,忍着做什么?」
九音还是傻笑,咯咯咯的银铃一样,没有忍着,真的不疼呢!「」你果然是
个傻瓜!九音,你总是这样会吃亏的!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别对别人好,就算那
人对你很好,也不能交心给他,别再轻易地相信谁。有人对你好的话,你要想想,
他为什么会对你好,是出自于什么目的。很可能,他对你好,就是要利用你,然
后害你呢。「九音摸索着去摸他的脸,想要知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是什
么表情,」五哥,你怎么了?怎么说这个?「
田午伊摇摇头,「没什么,我随便说说而已,不过九音你要记住了。人都是
自私的,你说对吗?」
九音掘了嘴,「五哥,你今天好奇怪啊!刚开始说的那些话就奇怪,我问你,
你又不说了。现在说的话,更奇怪,什么自私,什么欺骗的,你对我不就很好么。
五哥,我来这个家以后,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呢。上一次,你要带我走,我也知
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舍不得我姐,所以没跟你走。五哥你生我气了吧?」
田午伊若有所思的想了会儿,「上一次,是啊,上一次我是生气了,所以做
了件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怎么会想要带你走呢?幸好,你没跟我走。」
九音低下了头,果然五哥还是生气呢。她咬着唇,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田午伊却一直看着她,突然说了句,「九音我想抱抱你。」九音张开双臂去
抱他,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午伊的手有些僵硬,可也慢慢的抱住她。
他轻声的说道,「九音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有把你当成亲妹妹的。」
「我相信。我也当你是我亲哥哥。」田午伊抱着她,长久都没有再说话,也不知
道过了多久,他才放开她,收敛了方才所有的温柔。「你知道田家发生了什么事
情吗?」
九音摇摇头,这是她一直想要知道的,却一直都没有人告诉她。
田午伊顿了顿,将这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九音听的心
惊胆战,田家的人果然是疯了吗?也开始怀疑,到底是谁,要害田家,怎么会一
夜之间,田家以前做过的所有违法乱纪的事情,都给抖了出去。
想不通,也想不明白,是谁这么大的神通,能知道田家这么多的事情,又是
谁跟田家有这么大的仇恨,要害了这一家子的人。尽管,那些人,很可能都是话
该有这下场的。
田家的几位伯伯,在政局里的,都已经被去、揪出来查处,二伯和七伯是早
就下狱的,然后陆续又是贪污腐败案,就连田娆的父亲,也没能幸免。如今真可
谓是人心惶惶了。
许久之后,九音又问道:「七哥呢?他怎么样?」「栖墨?在国外。出事没
多久,他就被送出国了。他是大脑受创,在国外疗养总是比国内好一些的,现在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过,九音你没事就好了,很快你的眼睛也就能看见了。」
九音猛的想起,最开始田午伊的反常,再次追问,「五哥,你老实告诉我,我姐
到底做了什么?」
田午伊愣了一会儿,像是早就等着她来问了一样的说道:「你的眼睛一直没
康复的原因,其实大家都瞒着你。就算田思意从国外给你请了专家,你也没能复
明,是因为你的眼角膜受损,你只需要换上一对健康的眼角膜,你就能复明。田
娆就是给你弄到了这眼角膜。」九音浑身一惊,竟然是眼角膜吗?可是她还朦胧
的能看到一点点的,并不是完全的黑暗啊!不是说,只是时间的问题么,怎么会
扯上眼角膜呢?可那东西珍贵的很,全国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眼角膜的,去哪里
弄得?不过才几天的时间,田娆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几天之内,
就弄到啊!
即便是如此想法,九音还是怯怯的问:「有人捐献是吗?」「你认为呢?」
「一定是这样的,对吧,五哥你说对吧!有人捐献给我的对吧?」「我也希望是。
可结果却不是。我刚才来找你,就是想让你阻止田娆,可是已经晚了。你知不知
道,什么样的人才可以捐献眼角膜这样的器官?是临死之人。田娆话生生的把一
个女孩给打死了,就是为了要她的一对眼角膜。我知道的时候,去阻止了,可是
没用。她告诉我,她给了钱的。可是,钱什么都能买的吗?」
田午伊始终没敢看她,自顾自的说着,拳头攥的死死地。「好了,都过去了,
九音,你就安安静静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既然有了眼角膜,你就等着做手术
吧!很快就恢复了。」九音彻底的呆愣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双空洞的眼睛,
更加的空洞,像是一个黑暗的深渊。「你休息吧,我走了。」田午伊站起身,复
又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舍,脚上的步子沉重的让他都快抬不起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她说:「五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田午伊忽然之间想起,在很小很小的时候,田娆也喜欢追着他,喊他五哥,
记忆中除了妈妈,也就只有田娆会对他笑了。可是在田娆十岁那一年之后,全都
变了模样。就连他自己,也变得自己都人不出自己来了。
田午伊冰冷的开口,「以后,不要再叫我五哥了。」医生兴冲冲的来跟九音
说,马上要给她动手木,手术成功的话,她就能够复明。
九音听了只是哦了一声,紧接着开始惶恐不安。医生走了以后,她就把自己
反锁在了病房里,甚至笨拙的挪了沙发过去,将门牢牢的挡住。
她蹲在一个门口看不到的角落里,厚重的窗帘将她与外界阻绝了,眼前黑漆
漆的一片,她紧紧地闭上双眼,抱住自己的双腿,在没遇到田娆的日子里,她经
常这样抱着自己,温暖自己,冷眼看着其他的孩子。那些平时刁钻刻薄,但是一
见到来领养的好心人家,就乖巧的像是书画一样的孩子。
可是,九音忽然发觉,自己只有代号的时候,她可以温暖自己,因为没有什
么牵挂。而如今,她有了田娆赐予的名字以后,却不能再温暖自己了。那股凉意
不是从脚底板涌上来的,而是从心里散发出来的。
她所有的恐惧,都是田娆带给她的。自从听了田午伊的话,他说田娆为了她
杀人了,他说为了一对眼角膜,田娆活生生的打死了一个人,然后在那个同样是
花季少女即将死亡之前,拉到手术室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眼角膜被人取走,
在眼睁睁的看着,换到别人的眼睛里,然后就此死去,因为她再也没有价值。
这种想法,像是种子一样发疯的滋长,爬满了九音的脑袋,她觉得脑袋就要
裂开了一样,因为那些种子的顽强,因为那些恨意。她虽然没有见过那个女孩,
也还没有换上她的眼角膜来观看这个世界,可是九音已经感觉到,那个女孩在恨
着自己。九音夺走的,不仅仅是另一个女孩的光明,还有她的性命,还有她全家
的希望。
她举起自己的这一双冰冷的手,竟然觉得上面染红了鲜血。比让她自己去杀
人还要可怖。若是真的要如此,她宁愿一辈子都只看这朦胧的世界。若是真的要
去杀人,那么她宁愿动手的是自己。九音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第一次见到田娆的
时候,她穿着洁白的公主裙,站在阳光里,对着自己甜甜的笑,那时候九音就觉
得,自己看到的是一个天使。而不是现在为了她去杀人的魔鬼。
这份罪名,让她来承担,岂不是更好么?反正,在乎她的人,只有田娆,反
正疼爱她的人只有田娆。可为什么,要让天使一样的田娆来做些?
杀人偿命,这有什么异议吗?若是在几车前,她相信,田娆就算杀人了,田
家也可以帮她粉饰大平,可是如今风雨飘摇的田家,谁还有那个能力,为田娆解
决这一场祸端?
无休止的恐惧笼罩着九音,像是掉进了一个黑洞,找不到出口,好不容易看
到了类似光明的东西,走进了才知道是另一个深渊。
砰砰砰……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敲门声了,一次比一次激烈,一次比一次声音大,似
乎门外的人很着急,而这一次已经像是在撞门了。「田小姐您在吗?马上要手术
了,您倒是把门打开啊!」「田小姐您开门!别害怕,只是小手术而已!很快就
结束了,一点都不疼的!」……
不断的有人来劝说,医生和护士安慰的声音交叉着传进来,他们以为这不过
是病人的恐惧症而已,以前也有过这样的病人,害怕动手术,怕自己下不来手术
台,他们一遍遍的劝说着,甚至已经还是哄着她。好似用尽了自己一生所有的耐
性,来规劝着任性的田家九小姐开门。
可是九音只是将自己抱得更紧,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听不看不想,任由着他
们。她总觉得,只要自己不开门,不接受手术,那么田娆所作的一切就都还有挽
回的余地,那个被田娆无辜残害的女孩,就会活过来,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一切
都只不过是一个可怕的噩梦,只要她熬过去今天,那么什么都好起来。
包括田家,包括栖墨,包括五哥,一切都会恢复原样。「没有钥匙吗?」
沉着冷静的声音,带了不耐烦。掩饰着她的焦虑,又是冰冷的,不怒自威,
天生的一种震慑力。是田娆的声音。「这是高级病房,里面锁了,就算我们有钥
匙,也打不开门。」医生唯唯诺诺的开口,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田家的这位大小
姐,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田家在他们面前,还是有威严的,之前千叮万嘱的
好好照顾九小姐,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也害怕担责任。
田娆沉默了片刻,「把门撞开!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里面任何的东西坏
了,我十倍赔给你们!撞开!」三五个工人一起撞击着房门,奈何那房门结实得
很,听到巨响,却纹丝不动,最后是有人拿了斧头一下一下的将那扇门给劈烂了,
这才伸过手去,将门打开,又有几个人将沙发归置到一边去,闪开一条路来。
一时之间人涌进来,黑压压的,都在担心田家九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医
生和护士更是瞪大了眼睛在寻找着人的踪影,还有一些好事者瞧热闹。
田娆皱了眉,冷冷的说了句,「请你们在外面帮我把门给关上!然后请各干
各的!我要跟我妹妹说几句知心话,不想让其他人听到!」遂客令下的还算客气,
众人不得不出去,顺便将那扁残破的门关上,各司其职去了,但是心里的疑惑还
是没有散去。
田娆打量了一圈,目光落在窗帘,看到窗帘下的那个人在瑟瑟的发抖,她叹
了口气,心疼了起来。「九音,我是姐姐啊,你怎么了?闹什么脾气呢?乖乖出
来,让我看看。好不好?嗯?」田娆温柔的开口,最后的那声尾音,像是一个温
柔的蛊惑。
她慢慢的走过去,蹲在九音的面前,隔着窗帘抱住她,「你这傻孩子,躲起
来做什么呢?姐姐也不要了?让我看看,你这是在做什么。」说着田娆将窗审掀
开一部分,自己钻了进去,狭窄的空间里,田娆慢慢的靠近着九音。
九音的头埋在双腿之间,肩膀不断地抖动,一看便知是在哭,田娆叹了口气,
将她抱紧,手在她的背上摸索着,轻轻地拍她,「你这傻瓜,躲在这里哭什么呢?
把自己锁起来,不知道我会担心你吗?九音,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
你来闹这样的脾气?抬起头来,让我看着,眼睛肿了没,肿了可就不好看了!」
「姐……」九音扑在田娆的怀里,将她抱得紧紧的,豆大的眼泪砸下来,流淌进
田娆的脖子里,田娆更是心酸。「到底怎么了?有什么委屈,你就跟我说啊!谁
欺负你了?九音,到底是谁欺负你了?姐给你报仇去,你说话,别只是哭啊!」
田娆急得不行,她还没见过九音这样哭,总觉得这丫头坚强的很,倔强的很,哪
里会想到,也会哭成个泪人一样呢?不知不觉的,她将九音抱的更紧了。「好了,
你不想说,就先不说,只是不哭就好了,九音你这么苦,姐也想哭呢,不哭了好
吗?」田娆更加温柔的哄她,手指抚摸着她的脸颊,替她擦去泪水,可那些泪水
开闸了一样,从她的眼眶里夺出,肆意的流淌着。
九音什么都说不出来,一张嘴全都是呜咽泣不成声,她看着田娆的那一双手,
好似上面沾染了血液一样,但是并没有觉得恐怖,只是觉得内疚。
田娆长长地叹气,然后笑了起来,捏了捏九音的脸颊,因为闷热,她的脸颊
红润的,剪水双瞳,梨花带雨的脸,我见犹怜,她咬着自己的嘴唇,红艳艳的,
娇羞可爱的模样。田娆抚摸着九音的脸颊,轻柔缓慢的,像是在擦拭一件陈年的
古董,那种细心的样子,看得人心潮澎湃,田娆沉静美好的脸,九音看不到,她
眸子里的情欲,九音也看不到,她度秒如年难耐的骚动,九音统统都看不到。
田娆慢慢的靠近了九音,唇边带着不易察觉的微笑,她的气息喷洒在九音的
脸上,慌乱而急促的呼吸。
一双温热的唇,吻住了一双冰冷的唇,电光火石一般,在这种冷热的交替,
冰与火的纠缠中,瞬间进发出一种激情。
好似压抑了漫长的岁月,这种情感从深渊里被人解救出来,迅速燃烧了那个
不清醒的灵魂,。
那双唇压过来的时候,九音脑子里发疯滋长的种子瞬间爆炸,脑子里成了一
片废墟,到处都是残骸,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遗留下来的。
她嘴唇上压着的,是谁的唇?她嘴巴里纠缠着自己舌头的舌头,是谁的舌头?
抚摸着她脸颊的,是谁的手掌?甚至,正在解着自己衣服扣子的手,是谁的手?
竟然是田娆?!九音被这一切吓得不知所措,忘记了所有,忘记了挣扎,她瞪大
了那双眼睛,依旧是模糊的,可是她感觉到的是田娆越来越热的皮肤。
田娆压在了九音的身上,如同自己以往的那些梦境一样,如同每天夜里,九
音睡去了以后,她不止一次的想过,这样的抱着九音,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安静
的享受,那些想法,她从未觉得是可耻的,并没有什么不对,从见到这女孩第一
眼开始,她就觉得,这是另一个自己,是她必须去疼爱的。
修长的手指穿过衣服的束缚,抚摸上了九音光洁的身体,温热的手指,所到
之处,却没有为九音带来一丝一毫的热量,她只觉得更加彻骨寒冷更加恐惧。
「九音,你是我的,从来都是我的。等你的眼睛好了,我们两个就离开这里,我
们一起过日子,好好地过日子,我会赚钱养你,让你过最好的日子。九音,你说,
你喜欢我吗?」
田娆的吻落在九音的脸颊上,落在她的脖子上,落在她的胸口上,细细的吻
着自己曾经那个为她刺上去的那个九字,舌尖划过九音冰冷的皮肤,细腻的触感,
让她浑身的细胞都开始娇笑,张开了嘴巴,渴望着这一场盛世的美味。「啊!」
九音尖叫着,一把将田娆推开,抓紧了自己胸前的衣服。
田娆一下子坐在地上,闷哼一声,皱了眉头问她「你怎么了?你不喜欢我?」
九音摇着头,眼泪随着她剧烈的摆头而飞散,「姐,你是我姐姐啊!」「姐
姐?那么你不喜欢我?」「姐,你别这样,求你了,你别吓我!我是九音啊,你
看清楚了,我是你妹妹呢!」九音看不清田娆的位置,但是知道她就在附近,恐
惧的心理丝毫没有减退,她向后缩了缩,竟然觉得恶心。「放屁!全都是放屁!
你敢说你不爱我?你敢说你不爱我吗?!我抱着你的时候,你难道没有怦然心动
吗?你跟我是一样的!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九音,你说你爱我,说啊!」田
娆一下子扑过来,楸住九音的头发,迫使她看着自己,也不管她的眼睛到底能不
能看清楚自己,田娆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撒谎。「姐,求求你了,你冷静
点,冷静一点啊,我是九音呢,我们是姐妹啊,你都忘了吗?姐,你别这样。」
九音哭喊着,努力的靠近她,让自己不那么疼,她只当田娆是突然发病,并不敢
往别的地方想。尽管,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田娆是同性恋。「我知道我
在做什么!我很清楚!只是你自己要看清楚!你难道一点都不爱我?你难道也喜
欢男人?那些肮脏的男人,根本就配不上你!九音你别傻了!这世上只有我是真
心真意的对你!你以为平时跟你眉来眼去的那些人,都是真心的吗?他们不过是
想从你身上,取得一些好处而巳!你以为田午伊是真的对你好吗?他看着你的时
候,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你知道吗?男人想的都只是上床而巳!你想给谁充当一个
泄欲的工具吗?!」田娆大声的嘶吼着,在她的耳边,震慑着九音的耳膜,那些
不堪的话语,似乎是刺穿了她的耳膜,让她一阵件的疼痛着。「别作梦了!男人
没有一个好东西!你失明这么久,明明可以治好你的眼睛,他们有谁帮过你?九
音,只要你乖乖的,明天就可以看见了,跟我去做手术,很快就会过去的,等你
睁开眼睛,我们已经在另外的一个地方,只有你跟我,这样难道不好吗?」「不
……」九音用力的捂住自己的耳朵,闭紧了双眼,脑袋里浮现出,田娆杀人的场
面,似乎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你杀人了!你怎么可以杀人?姐,宁愿一辈
子做个瞎子,也不要你去杀人!」田娆浑身一震,「杀人?什么杀人?田午伊跟
你说什么了?那个混蛋到底说了什么?」
九音拉着田娆的手,用力的摇晃着她,「姐,我不要那眼角膜了,我什么都
不要,你不要做错事,我们去自首吧,我陪你坐牢,好不好?」
田娆一把将她推开,「不好!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杀人了?我杀了谁?!
我要是说我没有呢?你信不信?你信我还是相信田午伊?」
九音再次爬过来,抱住她的腰身,「姐,不管什么后果,我都会陪着你的…
…」田娆捏住了九音的下巴,逼视着她,「闭嘴!你这蠢货!你竟然相信一个男
人的话?你竟然相信一个私生子的话?他妈妈是个贱货,是个到处勾引男人的第
三者,他也是个贱货!你不信我是不是?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你要相信男
人?你这贱人!为什么?你想要的,我一样可以给你,你为什么要相信男人的话?
做爱而已,你想要,我就给你!」九音本能的后退,想要离开她,却被田娆一下
子按在地上,田娆用力的撕扯着她的衣服,扒开她的裤子,分开她的双腿,手指
猛的插入她的私密部位,指甲划过她粉嫩的内壁,带来尖锐的疼痛,九音蜷缩着
身体,哀号声从唇齿间流淌出来。
田娆的手指畅通无阻的,没有丝毫的遮拦,她惊愕的抬起头来,盯着九音那
痛苦的脸,声嘶力竭的呐喊着,「你这贱人!你跟谁睡过了?你说!你跟谁睡了?
哪个男人做的?你到底跟谁做了?我那么爱你,你怎么不知道珍惜自己?你说啊!」
雨点一样的拳头落在九音的身上,丝毫没有怜惜一下此一下重,好像是要将人活
活打死一样。田娆疯了一样的对九音拳打脚踢,熟悉的咒骂再次在九音的耳边响
起。多少个雨夜,田娆曾经这样打骂过自己。
九音知道,田娆的病又犯了。「我杀了你!我杀了你这个世界就安宁了!我
和我的娆娆就会幸福了!你这贱人,你该死!」田娆突然爬起来,去寻找一样利
器。
身上的束缚没有了,九音连滚带爬的逃走,眼前虽然模糊,可这病房她太过
熟悉,飞速的跑出去,也不管自己是否衣杉不整。
她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只是遇见路口就转弯,遇到楼梯就滚下去,
每一次都是不同的方向,她害怕自己转了一圈会回到原地。「九音?你这是做什
么?」突然被人抱住,九音疯狂的挣扎着,那人摇晃着她,又将她紧紧地拖住,
「九音,你别怕,是我啊!你别害怕,到底怎么了?」
九音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将自己埋在他的怀里,「大哥……」田艺馨开始不
知所措,她这一身的狼狈,到底是怎么了?他下意识的抱紧她,轻轻地拍着她的
后背,「好了,别怕,告诉我,出什么事情了?你这是怎么了?九音,乖,别哭
了。」九音只顾着趴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心里还想着,方才田娆那狰狞的样
子。
田艺馨怎么问,她都只是哭,心里也开始焦急起来,好久没有见过她,忙的
没时间见她,不代表他不关心她,一直想着她,没想过,今天会这样见到,更没
想过,这一见面,就是这般的场景。
田艺謦捧起她的脸,为她擦丢脸上的泪水,温柔的看着她,「我送你回去吧。」
九音却突然猛地摇头,「大哥,我姐她……」田艺謦一惊,「娆娆?她怎么了?」
「贱人!你们这对狗男女!田锦西!你对得起我吗?!」田娆撕心裂肺的声音从
他们身后响起,好似整个胸膛都空荡了一般。
田艺馨心里咯噔一声,田锦西,那不是田娆父亲的名字吗?难道说,田娆又
发病了?
田娆盯着田艺謦身后的九音,仔细的看着两个人,他们拥抱在一起,他们相
濡以沫,他们背着她,在这里做苟且之事,她一步步逼近,脸上已经分不清是笑
还是怒。「你这贱人,你勾引一个还不够吗?田家的男人,你要爬几张床才罢休?
你那身体里住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九音躲在田艺謦的身后,这样的田娆陌生极了,比以往任何一次发病,都让
人害怕,她完全不清醒,她所看到的,你也不知道是什么,她在想什么,你也不
会猜到,绝对不要用正常的思维去跟她对话,不然倒霉的是你自己。
所以九音沉默着,尽量的躲着她。好似每一次田娆发病,都把九音当成另外
一个人,从字里行间也知道,是田娆父亲的外遇,是间接害死田娆母亲的那个女
人。这种时候,无论你说什么,都是错的,都会激怒田娆。所以沉默是最好的妥
协。「怎么不说话了?你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我告诉小贱人!你不就是个舞女
么!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别以为你床上功夫了得!今天这个男人能抱着你,明天
他就可以抱着别的女人,比你年轻漂亮的比比皆是!你也做个母亲?难怪你儿子
蠢得要命!你跟你那垃圾儿子,早晚是要被田家扫地出门的!」田娆一步步的逼
近了,空洞的一双眼晴,像是一个深渊,牢牢地锁住了你,她还要说什幺,却被
田艺謦打断了。「娆娆!你清醒点,娆娆,我是大哥啊!」田艺馨提醒着,防止
她说出更过分的话来。
九音却听得有些迷茫,可来不及多想些什么。
田娆突然发疯一样的撕打着田艺馨,「滚!田锦西你给我滚!」田艺謦顺势
拖住她,「娆娆!你醒醒!」「怎么你们田家的丑事还不让人说了吗?滚开滚开!
你给我滚开!」田艺謦皱紧了眉头,扭头喊了声,「来人,医生!快点给她打镇
定剂!」田娆惊恐的瞪大了双眼,捂着自己的耳朵,不断的摇头,「不要,我不
要,我没有病!我不要打镇定剂,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不要!」她声嘶力竭的
叫喊,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却被田艺謦一声怒吼给呵退。
九音却突然不害怕了,她想靠前,听着田娆那可怕的声音,之前的恐惧全都
消散,只剩下心疼。可她才刚走了几步,就被田艺馨拉住,护在身后,「别靠近!」
田艺謦叮嘱着九音,自己却靠过去,柔声对田娆说道:「好了好了,不给你打针,
乖,我们回家去好不好?」
田娆抬头看了他一眼,咧开嘴笑了笑,「娆娆,我的娆娆呢?你把我的娆娆
藏哪里去了?把我女儿还给我,别抢走我女儿好不好?你玩多少个女人,我都不
管了,别抢走我女儿,我求求你好不好?」「没人抢你女儿,她在家里等着你呢,
我们回去好不好?」田艺馨温柔的对着她笑,像是一种蛊惑。
田娆眸子转动了下,瞥见了身后的九音,「娆娆,你怎么不过来?你躲起来
做什么?你也不要我了吗?我才是你妈!我才是!你给我过来!」九音本能的向
后缩了缩,田娆突然扑过来,张牙舞爪的。
田艺馨怒不可止,他已经心力憔悴了,经不起这样的吵闹,他将田娆抱住,
「够了!别在闹了!医生呢?都愣着干什么?把她给我带走!想办法让她安静下
来!你们……啊……」田艺馨后面的话语淹没了,他闷哼一声,利器刺入肉体的
声音,他咬紧了牙关,疼的满头是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田娆纤弱的手正
握着一把刀,刀的一头插在自己的胸口上,鲜红的血从伤口流出来,顺着刀流下,
染红了田娆的手,她的脸上还有星点的血迹。「哈哈……田锦西,你也有今天!
哈哈……」田娆一阵的狂笑,不可抑制的大笑着。
旁边一直看着的医生护士,乱成一团,小护士看到血,已经尖叫了起来。九
音整个人是呆傻的,站在原地,甚至连连的后退,她耳朵里充斥着他们的尖叫,
他们的怒吼,他们的咒骂,她捂住耳朵,却还是听的清晰。
田娆松了手,田艺謦瞬间倒下去,捂住自己的伤口。
田娆一个箭步冲过来,用沾了血的手抓住九音的手腕,「娆娆,跟妈妈走!」
九音还愣愣的,田娆就强行的拉着她奔跑了起来,她看不到路,踉跄的跟着她,
几乎就是被田娆拖着走,也不知道,瘦弱的田娆,是哪里来的力气,是什么在支
撑着她。
她们一直上了顶楼,高级住院部的楼层并不高,只有八层。田娆拉着九音跑
到楼的边缘,盛夏的风吹拂过,带来的本是暖意,可此刻却觉得寒冷无比。九音
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惊恐的不知所措。
田娆拉了拉九音,抚摸着她的脸,「娆娆,爸爸不要我们了。你爸爸要给你
找个后妈,你知道那后妈是谁吗?是你的伯母!是你五哥的妈妈!娆娆,妈妈没
用,看不住你爸爸!娆娆,以后妈妈不在了,你受苦怎么办?娆娆,你愿意跟妈
妈一起走吗?娆娆,妈妈带你走吧!」血腥味钻进九音的鼻子,让她觉得一阵阵
的反胃,干呕了几声,却什么都没吐出来,猛然听到田娆的话,吓得她腿都软了,
可是旋即发觉了她的不对劲,田娆似乎正在拉着她攀上栏杆,脑子里闪过一个骇
人的想法。田娆的妈妈似乎就是跳楼死的,死之前,似乎还要拉着田娆一起死!
她被这个想法吓呆了,用力的向后拽着田娆,「姐,我是九音啊,姐,你才
是田娆啊,姐,你醒醒,你醒醒啊!」「九音?哦对了,你有个妹妹叫九音,是
我妹妹的女儿。小时候,你们的感情很好呢,你很喜欢她呢。田娆笑了起来,脸
上梨涡乍现,忽然变换了神色,」可是,可是他们全家都死了!娆娆,是妈妈害
死他们的,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开车送他们回家,如果不是我没有驾照,如果不是
我一意孤行,那么他们全家就不会死。娆娆,我们给他们偿命好不好?娆娆,我
知道你活得辛苦,妈妈带你解脱好不好?你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对吧。「你说什么?」
九音震惊,脑子里似乎有什么残破的记忆浮现,那些被她可以遗忘的,去孤
儿院以前的记忆慢慢的浮现,她记得,她原本的名字,她记得某一天的一场车祸,
整辆车翻了过来,她的爸爸妈妈被压在下面,汽油味越来越浓,有个漂亮的女人
艰难的从车里爬了出去,她的妈妈微乎其散的喊着,姐姐,帮我带走我的女儿,
求求你……
可那个漂亮的女人丝毫没有理会,只顾着自己逃命。无奈之下,她的爸爸妈
妈,拼尽了最后的力气,才将她弄出去,告诉她快跑。她哭着跑出去,在她的身
后,那辆汽车爆炸了,火光满天。「你早就知道我是谁,所以才领养我的对吗?」
九音忽然沉着了下来,一字一顿的问着田娆。
楼下围观了一群的人,方才有人跑去报信通知田家其他的人,田尔嘉闻讯赶
来,昂着头看楼上,瞬间瞪大了眼睛,大声的叫喊着,「娆娆!你在上面做什么?
危险啊!快点回去!」田娆丝毫没听到他的声音,只盯着九音,一脸的茫然,
「你是谁?我的娆娆呢?你把我的娆娆藏起来了?」「田娆!你别再装疯卖傻了!
你回答我,你一直都知道我是谁对不对?你对我好,只是因为你妈妈害死了我全
家,你内疚,你并不是真心的对我好,是不是?」「哒哒哒嘀哒……」田娆突然
哼唱起不知名的曲子,调子轻快地,带着欢脱的气氛,她忽然笑了起来,九音看
不到她的笑靥如花,也看不到此刻她有多么的妩媚动人。
田娆低下头来,突然狠狠地咬了九音的脖子,像是要活活的将她咬死。「啊
……」九音尖叫着,挥舞着手臂,想要将她推开。
田娆的唇齿间,沾染了九音的血液,她在品尝到这腥甜之后,突然松了口。
九音刚好推了她一把,田娆的身体一个不稳,摇摇欲坠的翻过了低矮的栏杆,直
直的掉了下去。「娆娆!」耳朵里只剩下了田尔嘉的嘶吼,还有撞击在栏杆上的
声音,呼呼风声,最后是田娆摔在地上的闷响。
九音挥了挥手,向前走了一步,摸索着,「姐,你在哪里?你应我一声,姐,
你在哪里?姐……」再一次陷入黑暗之中,无休止的沉睡,不想醒过来,害怕醒
过来要面对的事情,所以选择逃避,这是鸵鸟的本性。
有些时候,九音还真的就希望,自己是个鸵鸟,是某种动物,是某个物品,
是什么都好,只要不是人。
脑海中残破的记忆全部回来,是去孤儿院之前的记忆,她记得小时候的田娆,
喜欢看着她笑,那时候,她就觉得田娆好看,而她那种爱美的心理作祟,她就越
来越喜欢粘着田娆。可后来的那一场惊变,让她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因为这个,田娆才在十六岁的那一年,领养了自己吗?或许并不是的,田娆
或许也不记得儿时的记忆了,她只是想要个玩具,刚好挑中了自己而已。
九音开始做梦,大段大段的噩梦,梦里面一直重复着田娆狰狞的样子,梦里
面,她可以看见了,她看到田娆拉着另外的一个自己上顶楼,然后是争吵,再然
后是田娆咬了自己,再然后是自己将她退下去。九音想要阻止另一个自己,可是
梦里面并没有实体,她跑过去拉住田娆,可是抓空了,田娆还是掉了下去。最后
看到另外的一个自己,站在顶楼上不断的哭喊,昏倒。
她甚至看到,田娆躺在楼下,血从她的身体下流出来,地面上小小的一滩,
却是刺眼的红。
这些真实的梦境,不断的纠缠着她,让她时刻的恐惧着,更加的不敢醒过来,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田娆,也在刻意的忽略一个问题,从八楼掉下去的人,还能不
能够存活,还能不能够健康的活着。
大概还是在病房,她问道消毒水的味道,隐约还有些嘈杂。「还没醒吗?」
「二少爷,九小姐她没醒。」「是不愿意醒?」「这个……」「拿盆冷水来。最
好加冰块的!」紧接着,九音浑身一个激灵,一盆冰水泼了过来,刺骨的寒冷,
她浑身湿透,房间里的窗户还开着,风灌进来,即使是暖风,也让她一阵的发抖。
「给她拆掉包扎。」九音不得不醒过来,在还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到
有人这样说,然后有医生和护士过来,将她按住,强行的拆掉了她眼睛是缠绕着
的纱布。有细心的护士,在进行这些之前,已经将窗帘拉上,让房间里暗一些,
阻挡了并不算猛烈的阳光。
纱布被人一点点的拆下去,九音没有挣扎,这一过程他们做的缓慢,像是怕
伤了她。她紧闭着双眼,感觉到眼睛有些疼痛。
医生和护士散开了,识趣的出去。「睁开眼睛!」有人命令着。
九音愣愣的,并没有听从,抱紧了自己,缩在床上。
那人不耐烦了,走过去,抓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道:「睁开眼睛!」他的
手极其用力,九音似乎听到她的骨头咯吱咯吱的响了,好似他再用几分力,这肩
膀就会断掉一样。「瞎了眼睛,难道也变成聋子了吗?我叫你睁开眼睛!你有什
么不敢的?!」男人暴怒一声,火气十足,还带了愤恨。
九音缓缓地睁开眼睛,咬紧牙关,忍受着肩膀上的疼痛,眼前还是有些模糊,
却不像是以往那样朦胧的感觉,有些发红,她的眼睛轻微的疼,她缓缓地睁开眼
睛,眸子里有了焦距,她辨认出,面前这张愤怒的脸,来自她的二哥,田尔嘉。
她竟然,看见了?「看见了?看见了的话,就把这衣服给我换上!然后跟我走!」
田尔嘉像丢弃垃圾一样的放开她的肩膀,将一套黑色的衣服扔在她的头上。
田尔嘉那双犀利的眼睛,瞬间定住九音的脸,恨不得吃人一样的目光,从墨
镜里透出来,「怎么?你不想去?」「二哥,去……」九音顿住了,眼睛直勾勾
的盯着田尔嘉的手臂,黑色的衣服外,套了一截黑色的布,明明不是刺眼的颜色,
还是刺痛了九音的眼睛。她一把抓住田尔嘉的胳臂,急切的问他:「二哥,你这
是干什么?你戴这个做什么?」
田尔嘉原本觉得厌恶,想要推开她,突然看她发疯的样子,瞬间捏住了她的
下巴,「是你真的不知道?」
九音不顾田尔嘉的钳制,撕扯着田尔嘉手臂上的那一块黑色的布,「拿掉它!
我叫你拿掉它!」田尔嘉费力的抓住了疯了一样的九音,目光灼灼,「你敢再说
一次?」
九音只盯着那块黑色的布,眼睛刺痛着,依旧带了血色的模糊,再次扑过去,
咆哮着:「我叫你拿掉它!扔了,把这个扔了!你戴这个做什么?你扔了,扔了!」
「你在装傻吗?跟我去墓地!」「我不去,我什么地方都不去!」「你……」田
尔嘉的手掌高高的举起来,怒视着那个丫头,九音毫不畏惧的与他对望,田尔嘉
压着怒火,「你敢再说一次?」「说一万次也是我不去!我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二哥你也不许去,谁都不许去!」九音摇着头,她倔强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巴掌
落下来,就算是打死了她,她也不去,爷爷好好地,去墓地做什么,七哥好好地,
去墓地做什么?田娆也好好地,去墓地做什么?谁都好好地!原本不过是她的一
场梦,梦里的血腥画面,都只是虚幻而已。
可她又隐约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只是不愿意去相信而已,好似她不相信,
就不存在。
啪的一声,清脆而决绝,他狠辣的巴掌,将九音打的七荤八素,直直的撞在
了床头上,然后不由分说的,田尔嘉将她按在床上,粗暴的撕扯她身上蓝白格子
的病号服,九音挣扎着,撕打着,叫喊着,都不能够让田尔嘉停下来,她疯了一
样的挣扎,他疯了一样的将她的衣服撕成了碎片。然后在她光溜溜的身上子,套
上了那件黑色的礼服,胳膊上戴着跟自己一样的黑布,胸前开出洁白色的花朵,
黑白分明。
直到这套衣服全都穿好了,九音才渐渐地安静下来,嘴巴里念念叨叨的。
「我不去,我哪里都不去,我要在这里等我姐,我什么地方都不去……」田尔嘉
将她的头发挽起,中规中矩的发髻,像是古老村庄里的妇人。田尔嘉按住她的肩
膀,迫使她看着自己,「送她最后一程。也算你还有良心!」不记得是怎么到的
目的,不记得有多少人在场,九音什么都不记得,她站在人群的最末端,拒绝靠
前,田尔嘉也没再管她。
听说这座山的这一面全部都是田家的,好多年前买下来的,埋葬着田家所有
死去的人,空旷的山腰,黑压压的一群人,牧师站在最前端,捧着一本厚重的书,
嘴巴里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阴沉的天空好似下一秒就要掉下来什么一样,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下雨,
从淅淅沥沥到最后的看不清人影,似乎总是如此,下葬总喜欢选择这样的天气,
雨水落下来,滴落在你的脸上,就分不清楚,到底谁在流泪,谁的脸上又只是雨
水。
人渐渐的散去,繁杂的仪式似乎是结束了。就要还站在人群的末尾,前面的
人越来越少,大多数都回去了。没人注意到她,有的是悲伤过度,有的不过是来
走个过长,这么大的雨,葬礼一结束,自然是飞速的离开了,这种地方,总让人
觉得阴森森的。
田尔嘉一直没有离开,他坐在墓碑前,雨水将他浑身淋的湿透,他也没说什
么,只是手机一遍遍的抚摸着墓碑上的那张照片,明媚的笑脸,好似鲜活的一般。
眼睛是一阵阵的酸涩,他的肩膀不断的抖动着,抱着那块墓碑,一个字也说不出
来,明明是一肚子的话,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良久,雨还没有停下的趋势,田尔嘉站起身来,腿有些麻了,他将墨镜戴好,
转身看到九音还站在那里,皱紧了眉头,路过九音的时候,推了她一下,九音踉
跄着一屁股坐在地上,田尔嘉也没有去拉她,口气不善的说道:「可以走了!」
九音却没动,直勾勾的盯着那块墓碑,喃喃的问道:「二哥,你带我来这里做什
么?」
田尔嘉一把揪住了九音的衣领,「你到现在还要问我?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
楚!你看看那墓碑,你还不明白吗?你还有我亲口告诉你,娆娆她死了,她已经
死了!而你,她最爱的人,居然连她的葬礼都不肯参加!居然来了这里,连过去
看看她都不肯!你连一滴眼泪都不肯流!这样也就都算了,你还要一遍遍的来问
我,你他妈的也算十个人?田九音,娆娆她死了,我现在告诉你,她已经死了!
现在你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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