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滩

18.你还说过有我就够了,你做到了吗?

不舒服?
路思思琢磨一下,乐了:“是不是你说话太直又把人家惹伤心了。”
“又?”
何冰没明白这个又字从何说起。
“是啊。”路思思把门关上,过来坐到她旁边:“你是不知道,你随便一句话,够人家缓好几天的。”
“我还有这本事?”何冰云淡风轻地说。
“何冰,”路思思晃了晃何冰手腕:“陈樊真挺在意你的。没少跟我打听你,让我多帮他说说好话。”
“所以呢,”何冰假装生气:“你就一直向着他?”
“也称不上向着。”路思思想不通:“我就不明白,这么好的条件摆在那,你还想要什么呀。”
“思思,这不是满不满足的问题。”何冰说:“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不喜欢也如此。”
“道理我懂,”路思思想了下,又问一遍:“真一点都不考虑他?”
何冰摇头:“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
话已至此,路思思也不再当说客了。
她就是感慨,缘分这东西,挺玄的。
*
路思思一直待到天黑,打算晚上留下来陪陪何冰什么的,何冰知道她明早第一节有课,不想她早起坐车折腾,坚持让她回去。
路思思拗不过,答应回学校了,临走嘱咐何冰,有什么事给她打电话。
何冰腿脚不方便,没亲自送路思思到楼下。她单腿蹦到窗子前面,手肘支着窗台,目送路思思出单元门,然后看着她愈走愈远,直至消失在视线之外。
何冰保持姿势站了一会,无聊地向下俯视。
这会儿差不多刚过晚饭点儿,楼底下全是出来遛弯的,大人小孩都有,扎堆聚在一起,吵吵闹闹。
何冰放空大脑,没有任何想法地,盯着楼下看。
也不知看了多久,手机消息提示音响了,何冰这才回神。
她开锁查看,是路思思给她发来的微信:我到学校了。
何冰放心了,回复道:早点睡。
路思思:你也要早睡,熬夜会变丑。
何冰嘴角一弯。
路思思又补充一句:刚才我看了眼天气,晚上好像有雨,你睡觉之前记得关窗。
何冰朝外仔细看看,没瞧出天色有什么变化。倒是楼下,原本热闹的人群,不知不觉间散了个干净。
已经很晚了。
夜晚归于平静,树丛里虫子的叫声听着格外清晰。
何冰其实很怕黑,她胆子小,夜里一点声响都能让她紧张得绷起神经。但她有时又有些依赖这样万籁俱寂的时刻,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她不需要面对任何人,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她被一层又一层厚重朦胧的黑影笼罩,却也被其包容。
久而久之,硬生生从恐惧感里生出些许依赖来。
矛盾,又畸形。她的很多想法也是这样。
生活逼得人不得不坚强,可对于内心世界崩塌过的人,他们所谓的过去了,究竟是真正走出了阴影,还是只是在溃烂的伤口外,筑起一道高高的心墙呢?
尽管她很久不曾回顾,那些难以启齿的过去,依旧刻画着她,影响着她,无休无止地折磨她。
从来没有治愈一说。
何冰强迫自己止住思绪,再想下去,怕是又要头疼得睡不着。
她最后看了眼外面,准备阖上窗休息。
手抬一半,蓦地,视线定格。
她看到,树丛一旁的角落里,有辆黑车停在那。
楼栋边上茂密的榆树枝叶遮挡住光影,路灯只照得到车身的一半,另一半隐于黑暗中。
何冰勉强认出了车牌号,难以置信地反复确认。
她支起身子想出声喊,想到自己在楼上,急忙拿过来手机拨通电话。
何冰听着听筒里的嘟嘟声,紧张地组织语言,可话越捋越顺,那边一直没有接电话的意思。
一瞬间,何冰什么都忘了,也不顾自己脚上的伤,急冲冲跑下楼。
楼道里又窄又黑,何冰握着扶手,一瘸一拐地往下走。终于坚持到最底层,整个人气喘吁吁。
凉爽的夜风迎面吹来,她身上的热气散了一半。
何冰朝着那片树影走过去,来到车子前面,敲了两下车窗。
顾延坐在车里烟抽一半,闻声侧过头。
看到何冰,身形一顿。
他掐灭烟,按下车窗问何冰:“你怎么下来了。”
“我在楼上看到你了。”何冰说。
看得出她下楼时很急,穿着拖鞋就下来了,身上还是白天那套单薄的衣服,站在那,有些无措地看着他。
“上车说吧。”说着顾延起身下车,从前面绕到副驾位子。
何冰上了车,车上烟味浓烈,她局促地正身坐着。睨了眼顾延,何冰问道:“你过来多久了,还是一直没走。”
一阵沉默后,顾延缓声说:“没走。”
何冰问:“为什么不上去找我?”
顾延说:“怕打扰你休息。”
“是这样吗?那怎么连我电话都不接。”何冰戳穿他:“…你分明就是在躲着我。”
顾延垂着眼眸,没表态。
何冰压下满腹委屈,蹙着眉说:“你之前说过的话,不算数了是么。”
“我说过什么。”顾延问。
“你忘了?你答应我的,我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找你。”何冰咬咬下唇,又说:“可是你做到了吗?一直以来你都疏离我,忙着跟我撇清关系,现在连给你打电话你都装没听到了。言而无信,你骗人!”
何冰心里比谁都清楚,她根本就没理由怪顾延。他哪次没帮她?今天更是,不是没给她回过去电话,也过来这边找她了,是她自己犯作晾着人家。怎么说她都不占理。
可她就是难受。
她气不过的是,凭什么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轻易牵动她情绪,而她用尽浑身解数,他还是无动于衷,连表情都没变过。
她从来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也没想给自己所作所为找借口,她就是想顾延能理理她,不要这么冷漠!
何冰自顾自地说完,没话了,扭过头,看向窗外。
车内陷入安静。
顾延静默一阵,低笑了声。
“何冰。”
顾延叫她,声音很沉,听不出是什么语气。
何冰不敢对上他的眼睛,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变。
她听到,顾延在她身后说:
“你不是还说过有我就够了,你做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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