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挺而入

第 9 章节

两口水。
“至於我本身……”翡林看他顿下的动作,微微加深了嘴角的幅度,“你只要知道我不是卧底就可以了。”
床上几乎是半躺在那里的男人朝他微微挑眉,脸颊微红,额发散落,眼神清澈明亮,对他毫不设防。
沈默片刻,杨文轶放下水杯,“我先走了。”
翡林本以为他至少会追问一句,没想到却是什麽都没有问。
他知道杨文轶不追问并不代表他相信自己的话。
但是也只能这样了。
“晚上风会很大。”男人突然说著,转头看了他一眼,带上门。
“……”
翡林看著那扇已经合起的门,抓了两下头发,迅速换下衣服拉上被子把自己包住。
片刻的安宁和温暖席卷而来,夹杂著一丝淡淡的愉悦。
☆、入局 16
一路走回去,在底楼碰到孙旭东正在和熟客打招呼,对视一眼,杨文轶放下心回房间。
今天凌晨的时候孙旭东会带著几个兄弟出去接货,一会儿会有人上来叫他。
洗了澡擦干头发躺在床上,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刚才的谈话。
对於翡林所说的话,他仍然有很多疑问。
比如那张空白的档案,比如他说到的曾经的梦……整个事情明摆著另有隐情,他却刻意有所隐瞒,只直面最直接的问题,告诉自己他不是卧底。
杨文轶侧过身,将毯子拉上一些。
如果自己当时不出现,他是不是会和受伤的小胜交换什麽情报,那麽也就不会有在医院拆石膏时发生的事情以及今天白天在茶楼里发生的一幕。
敲门声响起,杨文轶掀开毯子站起来去开门。
“杨哥,旭东哥已经出发了。”
“嗯,我马上下来。”
杨文轶走回房间重新穿上外套,带上门往楼下走。
在场子里走了两圈之後,杨文轶走进里面的小房间,出事会有人来通知他,所以他并不是很担心。
喝了口水,就刚才的问题又顺著想了下去。
如果排除他是卧底这个可能,那麽那天又会是谁出卖了情报,让他们的行动陷入僵局。
听说凌轩程本来也是要去的,如果他这会儿不是跟季非混在一起的话。
而且那个小胜又是怎麽会恰好堵在那条路上。
从当时的情况看像是脱离警方的单独行动,那麽事後他又为什麽要找翡林。
翡林如果是卧底,未免做得过於明显。
脑中有什麽一划而过。
杨文轶突然站起来快步跑到门外,抓过平时最机灵的兄弟替他看下场子,飞快朝隔壁的赌场跑去。
小胜是警察,翡林当小胜是很好的朋友,如果翡林不是卧底,小胜跟翡林在茶楼见面……
将房门一脚踹开的时候,惊动了已经熟睡的翡林。
杨文轶冲进去打开灯,将半醒的翡林一把拽起,“你的衣服在哪里?”
强烈的光线让翡林茫然的眯著眼睛,指了指床後面。
杨文轶立刻甩开他去翻他的衣服。
“怎麽了?”翡林看他匆忙的样子皱紧眉头,“到底怎麽了?”
杨文轶不理继续翻找,突然想到什麽似的抓著他的肩膀,视线一下子落到他的脖子。
翡林下意识的伸手握住脖子上的吊坠,却被杨文轶用力一拉。
脖子後面被链子卡得生疼,翡林伸手抓住他的手木讷道,“小胜给我的,警察制服上的纽扣。”
松开捏著的吊坠,出手机立刻打给孙旭东,电话里传出的轻快彩铃起不到一点安抚的作用,反而让杨文轶越来越烦躁。
翡林看著吊坠一点点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他大概明白发生了什麽事。
指甲顺著纽扣缝颤抖著用力撬开──
一枚微型**。
汗毛乍起,全身冰冷。
几小时前,在孙旭东那里,他们边吃生鱼片边说著今晚的行动。
尽管没有说得太明确,但是……
翡林几乎不敢想,转头看见放下手机的男人眼中呈著戾气。
“等一下!”翡林砸烂了**,一把拽住转身就走的杨文轶,“我跟你一起去!”
“放手。”杨文轶甩开他,语气冰冷,“你给我呆在这里等著,哪里都不准去。”
翡林一怔,松了手。
男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而他的脑海中满是对方冷到极致的表情,几乎冻伤他所有思维。
五指慢慢的,用力握紧。
小胜!小胜……!!
抓过外套穿上,翡林飞奔下楼。
怎麽会那麽天真的相信,甚至感动。
一时的软弱,被挚友出卖──
引狼入室。
“杨哥说不准你出这个门。”
翡林被挡在赌场大门内,看门的人态度很坚决。
“**不让我去你别後悔!”
奋力转身朝楼上跨步,翡林想到了房间里那条通道,跨到对面屋顶,试图从另一边下去,没想到才走了一半,就被半路拦截。
翡林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回到天台。
没关系,两幢房子贴得这麽近,也不是特别高,而且是监视器死角,只要将手和脚分别撑住房子两边往下移动就可以爬到地面上,以前也接受过这样的训练,不会有问题。
他对自己的身手非常有信心,十分锺後顺利落地。
顾不得两手的擦伤,冲到大街上抢过别人停在路边的机车,不顾车主的叫喊一路往码头飙去。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杨文轶恐怕已经从他的话中想到了他曾经的身份,并且从自己会无防备的收下小胜的吊坠分辨出自己和小胜之间关系的深浅。
或许正因为如此,才不让他去。
不是怀疑,是怕他下不了手……从而错过救人最好的时机。
可如果一定得是这样,起码不该让那个男人承担後果。
是他犯下的错,他就该负责。
☆、入局 17
还没到交易地点就已经听见了枪声。
翡林将机车停在路边,著枪从集装箱背面冲了进去。
与此同时,杨文轶正拖著受伤的孙旭东後撤,背後突然冒出来的人让他下意识的将手里的枪对准来人,而後者也立刻举枪相对。
但仅仅半秒,两人同时垂下枪,连杨文轶都不禁为这不可多得的好运微微松了一口气。
“先把他带出去,我要回去把剩下的一箱货给毁了。”杨文轶将身上背著的人交给翡林,“不管你想说什麽,都闭嘴。”
“不!”翡林坚决摇头,伸手抓住杨文轶的手臂想将孙旭东托还给他,“你带他走,我……”
手里一片湿漉漉的感觉,翡林立刻松开手,不可置信的看著对方的肩膀,伸手揭开西装一边,“你……!”
“快走。”杨文轶打开翡林的手,拉好西装,“逃出去立刻送他去医院,别废话。”
“那你怎麽办!?”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刚才太紧张以至於没有注意到杨文轶的西装左半边像是吸了水般,沈甸甸的感觉。
“我会跟上。”
杨文轶说完转身便往回冲,速度快到翡林本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快到……像是本没中弹一样。
怎麽可能……
为什麽能在重伤的情况下做出这麽自然流畅的肢体动作,简直像是没有血,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翡林咬牙,扛起孙旭东就顺著他过来的路走。
一路上打伤两个警察,连滚带爬的到机车,背上已经潮湿一片,脱下外套将意识不清的孙旭东绑在自己身上。
将要踩下油门时,几乎是下意识的朝著码头方向看了一眼,却什麽都看不见。
边高速行驶边打电话到赌场交代情况并叫人过来帮忙,在私人诊所门口停下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做好了准备,松下昏迷不醒的孙旭东,翡林几乎是立刻调头回去码头。
来不及了。
半个多小时过去,已经太久,说不定已经……
不,不对,是杨文轶的话或许还有希望。
收紧手臂,几乎忽略了夜风刮过皮肤的尖锐疼痛。
然而……
从背面越过警戒线。
没有,什麽都没有,连守备的警察都没有。
现场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散落的木板、纸箱还有一些泡沫填充物。
疯了一样的翻遍了整个码头,每翻开一个倒在地上跟他相似的人就紧张到窒息。
没有那个人,找不到那个人,哪里都找不到。
“杨文轶!”终於顾不了这麽多,翡林大声喊了起来。
被风刮散的声音飘在码头上空,撕裂一般的回荡著。
“杨……!”
肩膀突然被人重重一拍,翡林转过头,惊喜的表情还来不及完全展开就凝固在脸上。
“你怎麽在这里?”翡林问。
“因为我知道你会回来。”
“混蛋!”用尽全力的一拳让来人低吟一声瞬间倒地,翡林冲过去咆哮著揪起他的领子又是两拳,“混蛋!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麽!”
“我干了什麽……”被打倒在地的人松开捂住口的手咳笑了起来,“我在维护正义!……你干嘛这种表情,你知不知道那些人在做什麽,知不知道他们的买卖害死了多少人?!”
“闭嘴!”
“你记不记得那些受毒品压迫的人是怎样结束自己的生命?!”
“闭嘴……”
“你记不记得那些人是用什麽样的眼光看著你!祈求你!啊?!告诉我!你还记得多少?!”
“我叫你闭嘴!”
“怎麽了,为了报仇脱下警服,却连发过什麽誓都忘记了吗?!”
“别说了小胜!”
“你明知道我最恨的就是做这些事的人……为什麽要跟我作对……?”
沈默蔓延,低噪的,乏味的风声。
“你应该出卖我……你做得都没错,你做得很好。”翡林埋著头,不等对方开口又继续道,“你看见他了吗,他在哪里。”
“你在说谁。”小胜擦了擦流血的嘴角,勾出一抹笑,“杨文轶?那个肩膀被打穿还回来送死的男人?他是你兄弟?”
看著翡林瞬间放大的瞳孔,小胜闭上了眼睛,有些残忍的大笑出声,“掉下去了。”
“你说什麽……?”翡林转头看著不远处的海水,吞噬人般的黑色。
“我说,他掉下去了,和货一起掉下去了,”小胜一把推开压在他身上的翡林,甚至轻松的拉了拉外套,“我还朝水里补了两枪,他死了。”
“不可能!”翡林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人,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什麽。
“为什麽不可能,他的肩膀被子弹打穿,拖了个重伤的人之後行动再快也几乎被当成靶子,本来以为被他逃走了,却没想到他还折回来,就因为他最後抛了那箱货让我们这次的行动几乎失败!”
小胜一把扯过翡林,“你说,这样的人,我怎麽会让他活著。”
☆、入局 18
翡林看著小胜,两手一挣甩开他就往码头边上走。
他不相信。
他不相信这个男人会这样死掉,明明说会跟上的。
那个男人承诺的事不是一定会做到麽。
“翡林!”小胜从後面一把拽住他的手臂,“他死了!”
“放开我!”
翡林一甩手挣开对方,对方却仍然不依不饶的上前抓住他。
“我劝你最好也快点离开,天马上亮了,警方马上会派人过来收拾现场。”
“滚开!”翡林反身一拳,再次挣脱,“滚!”
吐出一口血沫,“翡林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闻言,翡林脚步一顿,却连头都没有回继续往前走,“小胜,我早就不是以前的翡林了。”
“随便你!”
翡林走到码头边再次回头的时候,看见小胜已经离开了。
这次他应该是真的对他失望了。
“杨文轶!”翡林再次大声喊,“杨文轶!回答我!”
沿著码头大喊大叫,每叫一次心里就沈重一些,到了最後几乎张不开嘴,声音也变得嘶哑。
天一点点亮起来,码头停靠著大大小小的渔船和运输船。
远处传来船只的鸣笛声,海浪声,甚至海鸟声,由远至近。
却至始至终没有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
不可以放弃。
翡林逼自己从海中再次搜寻那个人的身影,哪怕是一点点的影子都不放过。
但随著时间推移,绝望一点点蔓延到脑海,直到最後翡林趴在码头边提不起双脚。
视线越来越模糊,翡林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撑多久,但是如果他放弃,那个男人一定撑不了了。
要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杨文轶应该是哪怕失足掉进海里,也都会为自己想好退路和获救方法的人。
在这海里,如果要说可以避开视线和追击的……
渔船!
只有面前的渔船!
翡林站起来,再次逼迫自己将一艘艘渔船细细看过来。
如果杨文轶希望自己获救,应该会留下些线索。
水下不可能看到,只有……
有了!
翡林把随身携带的匕首在腰间,脱下外套和鞋子跃入水中,深吸一口气,猛地往水下一沈。
绕过船底,翡林逼迫自己在水里睁大眼睛。
已经能看见挂在渔网上的影子,他脚一蹬,用力游向那个影子所在的位置。
两条船的夹缝之间,那个男人就这麽静静在被渔网缠在水下面。
加快动作,拔出腰间的匕首,将缠住男人的渔网割断,同时让渔网绕开自己的肢体。
翡林憋著最後一点气,用力一踩水,抱住已经失去知觉的男人浮出水面。
贪恋任何一样东西,都等同於付出代价。
这是杨文轶从很早以前就知道的道理。
从小到大,凡是他想要留在身边的东西都会失去,所以他让自己变得不在乎任何东西。
呼吸困难的时候就更用力的呼吸,觉得寒冷的时候就强迫自己适应,疼痛不堪的时候就转移注意力。
时间久了,也就变得越来越习惯,他开始变得连自己都不在乎。
他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回来救他,尽管理智上他不应该奢求会有人回来救他,但他在最後关头仍然没法放弃求生的本能。
在水里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血的流失,温度的流失,最後连疼痛感都在流失,抠住渔网的手指已经麻木不堪。
死亡逼近的味道。
或许能这样死掉也不是坏事,他终於可以什麽都不在乎。
只是孙旭东也许会觉得内疚。
又或者还有一个人会内疚,如果他不是卧底的话。
但是其实,从心里来说他不曾真的觉得他是卧底,所以才会一直寻找他不是卧底的证据,想弄清事实。
或许是这样。
原来竟是这样。
☆、入局 19
“情况怎麽样?”季非看著坐在一边的翡林。
“还没有醒。”翡林双手撑著额头。
出了这样大的事再也瞒不了季非,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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