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揽七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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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彩蝶盛会1
接下来的节目,倒是没有什么新意,四面八方赶来祭祀的越族人,也只是跪伏在地,而那些她们带来的贡礼,则仍旧由三十六名童子抬了送上去。
也不知那圣子使的什么法子,那些鲜花彩绸,竟凭空飞舞起来,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长到了那根直通云霄的石剑之上,甚至还抽芽伸藤--不过大半个时辰,原本光秃秃灰糊糊的石剑,竟被鲜花和彩绸装点成了一道直达天际的花柱。联想起那个花神降世沐浴的传说,还真有点儿迎仙天梯的味道。
楚泠月这里不过一时感慨,她却不知道,这个被她意淫成天梯的石柱,本来就是越族千百年来信奉花神的莅临之路,也就是通天之梯。这些东西,那位上通天文下至地理的向导也从未见识过,楚泠月自然也无从得知。
莲花峰顶数百人越人俱都被这神奇的一幕所慑服,心里惊骇之极的同时,也无不欢欣鼓舞。给花神献上的鲜花,能够落在天梯上的越多,就说明这一年花神对越族族人的敬奉越满意,也就意味着,这一年花神会给越族降下更多的福祉。保佑越族族人健康安乐,保佑这块土地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更何况,今年的鲜花不但全部落到了天梯之上,而且还生根发芽,转眼间就焕发出勃勃生机这可是越族史无前例的了。
司徒溟月被这神奇的一幕惊呆了,只知满眼崇拜地望着绚烂的花柱。楚泠月表面上也是一片神往,心里却不以为意。那日,她早就观察过那些小童,自然知道那些东西极有可能是巫术幻术的一种,这种落地生根的把戏,她虽没有见过,可是中国古代的书籍上可是有不少的记载,据说,早在隋唐时期,就有人能够种下梨子桃子,转眼长成果树,还挂满了果子,甚至,在场之人还可以亲口品尝那果子的味道,尝者无不谓之甘美非凡。
梨子都能当场种出来,何况只是将鲜花种到石柱上
楚泠月这里正暗自腹诽着,那边的祭祀大典在一片祈祷称颂声里,就堪堪就要结束。
对着花神一通歌功颂德的吉祥祷词之后,越族人神色恭敬地起身,正欲像往年一般,下山离开,却不想那位一直背向众人的圣子,却突然发言道:请诸位族人留步
声音如雏凤清音,动人心魄。越族人,包括楚泠月和司徒溟月也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
再看那白色的俊逸背影,却只是默然肃立,似乎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圣子开口,越族中几位德高望重的寨主交换一个眼色,终是害怕迟了下山,冲撞了花神,眼神交流之下,推出最大山寨望月寨的寨主毋喑上前一步,恭声问询:时辰不多了,圣子有何教喻,还请明示
毋喑话落,众人静候片刻,就在众人以为圣子不会接话之时,那个雏凤清音再次泠泠传来:敢问诸位族人,我越族之人久居这山野瘴疠之地,熟识药物,豢养虫豸,所为何来
这声音虽然清泠,却自带了一种凛然之意,听在众位寨主耳里,自是心下凛然,各自暗暗盘查自己和寨中人的行为是否逾距的同时,也在观察身旁各位寨主的神色,希望在别的人脸上看出点什么端倪。
这越族虽说七十二寨一百八十二洞同属一宗,但自从上任族长仙去之后,诸位寨主洞主各有所属,暗暗分裂成了数个派系,诸派系又力量均衡,各不相让,各自制衡,致使族长之位空悬数载。
此次,圣子发言申饬,必是事出有因,若是哪一家除了逾距之事,势必会招致圣子,甚至花神的惩罚,自然也算是祛了一派敌手,剩下的自然乐见其成。
这里众寨主各怀鬼胎,暗自揣摩不说,圣子这句话问出来,场中自有两人已是震动。
豢养虫豸--楚泠月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越人擅长的蛊术。这蛊术就是豢养一些蛊虫,从而达到或控制人,或杀人。当然,还可能是救人活命,延年益寿。只不过,既然能引起圣子质问,楚泠月自然不会以为是因为是后者。
另一个盛装少年也是变了颜色,不过瞬间,他的脸上就又恢复了平静无波。
金线蛊,虽非越族普通族众所能,诸位寨主、洞主甚至各寨祭祀、阿訇大都熟识,并不少见,想必,他只是少少使了那么一次,不会正好被圣子发现。
少年刚刚安抚了自己心中的恐惧,就听得前方一位寨主扬声道:我越族族人蒙花神庇护,得以在此烟瘴疫疠之地繁衍生息几百年,豢养虫豸,自然是为了避瘟疫戾气,健体强身。
对啊,对啊
这豢养虫豸之术,乃花神所传,自然是为了族人福祉
剩下几个寨主不甘落后,纷纷附和,同时似也在努力表明,自家寨子里绝对不会违背族规。
那白衣的人儿却完全不为这一阵乱哄哄的喧哗所动,只默默静立。
须臾,诸位寨主洞主明志已毕,得不到圣子的回应,也有些无趣,讪讪地闭了嘴。莲花峰顶再一次恢复了一片安静。
圣子不语,却只是抬起右手,一抹碧色闪过,箫声又起。
众人错愕间,微微的空气振动之声,渐渐临近,渐渐清晰--
天际,飘来一片云彩。
一片五彩缤纷的云彩。
一片五彩斑斓,色彩缤纷的云彩。
云彩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不知谁发出一声惊呼--
彩蝶盛会
第九十二章彩蝶盛会
第九十二章彩蝶盛会2
无数只蝴蝶,翩跹飞舞,头尾相接,重重叠叠,斑斓的色彩耀花了人眼,灵动轻盈的生命,似通人性一样,又震撼了所有人的心
随着第一声惊呼,峰顶的人都被这奇异而又美轮美奂的一幕震惊,惊讶之后,更多的是赞叹,甚至膜拜。今日登莲花峰,先是鲜花开满天梯,后是蝴蝶盛会,这其中任一件都是传说中才有的胜景,却不想一天之内就都看全了,实在是来的太值了。
相应的,绝大多数越人,也在心里欢喜,这样的胜景,又在莲花峰顶花神祭上出现,应该是表明着花神庇佑吧今年的年景一定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比往年都好吧
只是,人群中也有人没有想得这么简单,今晚的两件事,美则美矣,却不一定真的是什么吉兆
几个各领一派的大寨主脸色各异,阴晴不定。掩藏在人群中的楚泠月和司徒溟月也没有普通山民们的乐观想法。她们都看到了,这蝴蝶盛会并不是自然形成的,因为那位白衣圣子,还立在崖边,持萧而奏。
她们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问。楚泠月微微一笑,揽紧怀里的人儿,让他尽管安心。不论如何,她自会保他无虞,至于其他的,既然都不明白,耐心等着看下去就是了。
蝴蝶云彩慢慢地飞近,就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待这些美好的精灵飞到近前的时刻,这片斑斓的云彩却在莲花峰内侧的石崖上空停住了。无数美丽的翅膀擅动着,本是无声的飞翔,也因为蝴蝶裙数量的庞大,也搅乱了静止的空气,带起丝丝的风声。
渐渐地,没有规则的蝴蝶云彩,慢慢地摊开,变薄,成了一面竖立在半空中的彩色墙壁,又像一面彩色的旗帜,在风中飘动。
就在人们还沉醉在这令人目眩神迷的奇妙变幻之中时,半空中旗帜上斑斓的色彩突然模糊起来,就像海市蜃楼一般,渐渐变得朦胧飘渺。又过了片刻,这朦胧中渐渐现出一个个清晰地画面--
街头,花海,身着节日盛装的人们,脸上洋溢着欢乐。
就在这一片祥和的背景之中,一个年轻美丽的容貌突兀地成为了画面的焦点。只是,那张美丽的容颜上,是不容忽视的嫉妒和阴鸷。他视线所及之处,一对璧人的模糊背影,正渐渐融入人流。
人群中稍稍有些骚动,似乎有些人还轻声惊呼出一个名字,却又被身边的人及时捂住了嘴。
接下来的画面中,美丽的少男,浪荡轻佻的女子,还有一只金线绣就的荷包
再接下来,画面一转,一个女子在地上抽搐着,痉挛着,手指无意识地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乃至头发、皮肉
画面没有声音,但所有看到这个画面的人,都能感受到被那淋淋的鲜血和破碎的皮肉下的痛苦,比这皮开肉绽更甚百倍千倍
楚泠月在看到第一个画面,结合圣子先前的话,心里已经了然。她无声地将司徒溟月揽在怀里,不让他再一次受到那样恐怖画面的惊吓。
画面终结在一片淋淋的血光之中,然后,那斑斓的蝴蝶彩云,就仿佛被风突然吹散了一般,飘忽之间,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不知各位可看清了这是用来强身健体,还是避瘟疫之戾气清泠的声音响起,众人才从震撼之中醒过神来。
那几位大寨主的脸色喜悲不同,毋喑脸色铁青,强自镇定,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握起,想要说些什么,张张嘴却终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画面上的人,她太熟悉不过了,那是她心中的宝贝,她的独子--凤兮。
凤兮自小受她宠爱,是娇蛮任性了些,但还不是不知轻重之人。那日的情形看来,凤兮必是受了什么委屈,或是受了什么侮辱,这才出手惩戒一二,也必定想着过后就给那人解药的她只有凤兮一个孩子,她绝对不会让凤兮有什么事。
这件事,若是平日,毋喑并不觉得如何,只是,今日被圣子提到这种场合,又当着另外几个派系在场,只怕圣子不想过于加责,那些人也不会轻易放过她们母子,究竟该怎么办,才能保全凤兮呢
毋喑心思急转,一时也难以找到万全之策,正犹疑间,就听得旁边一个暗含讥讽的声音道:此等作为,实在是违背越族族规,更是违背了花神的神谕,敬请圣子重裁,以报花神,正族规
毋喑愤怒地盯着这个叫萝旭的寨主,恨不得用眼中的怒火,将她的上下翕合的嘴巴烧焦,却只换来萝旭一个嘲讽的眼神。各大派系争夺越族族长之位十余年,今日势力最强的毋喑被圣子揪住了小辫子,作为竞争对手的她自然是从心里乐开了花。毋喑只此一子,若是借圣子之手断了她的子嗣,她毋喑只怕再也无心争位了吧哈哈真是太好了
面对萝旭明显的落井下石,毋喑怒火中烧,开口正欲辩白,却听得另外平日里与她并不亲近的寨主雷岩开口道:圣子为花神之使,自然可以明察原委。雷岩虽不能知其详情,但也可以看出,画中的男孩子是受了羞辱之后,方才出手惩戒恶人。此事虽是用蛊有误,却也有情可原。雷岩想,即使花神圣断,也必会考虑人情。更何况,受制之人只是蛊发,并未丧命,想必解蛊不难,更何况,那个男孩子只怕也只是想出手惩戒一番,再替其解毒而已,并非取其性命,故而,此事也只是少年心性,大可不必过于紧张
雷岩这番话说出来,听在毋喑耳朵里,无异于久旱逢甘霖,双目欢喜,心思也活了,使个眼色,站在她身后的数名随追者,立刻有人站出来,附和雷岩,更有几个毫无起眼的人,无声地退入人群
第九十三章曲终人散
第九十三章曲终人散
几名寨主七嘴八舌的开脱一番之后,毋喑正正脸色,清清嗓子,将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这才郑重开口道:圣子所言此事,你我众人皆已知晓,如何论处,尚需商议决断。但此时此地,议论此事,却不合时宜。若是我等在此耽搁太久,惊扰亵渎了花神,那可就是万死莫赎了。
此话一出,周围人蓦地记起身处何处了。不论刚才作何想,若是为了争族长之位,真的惊扰亵渎了花神,那就不是她一个寨主的事儿了,只怕将来整个越族都会招致灭顶之祸。
于是,众人纷纷附和,几名外围的小寨主闻言则开始率人走向山道,准备下山。
见此形势,毋喑心中略略放松,却仍不敢大意,对那一直保持沉默的白色身影恭声道:即如此,我等就先告辞,待事情处理之后,定将给圣子传讯。
说完,不等圣子反应,使个眼色,手下的心腹自然心领神会,即刻组织各寨山民准备下山。
慢着萝旭厉喝一声,止住毋喑几个心腹的行动,目光凛凛冷眼盯着毋喑道:毋喑阿姐,看你的意思,这个违背族规的人是你的了
毋喑一惊,随即懊悔不迭。
她虽宠溺凤兮,但凤兮对族务无甚兴趣,她又疼惜凤兮年幼,也未曾过于逼迫,加之,萝旭、雷岩等大寨主,平日里往来不多,若非花神节等重大族务,极少凑到一起的,故而,她们并不认识凤兮。可是,情急之下自己竟然乱了分寸,几乎自动将罪过揽到身上
毋喑眼中的懊恼一闪而过,却未逃过盯着她的萝旭的眼睛。也不等毋喑反应过来,萝旭更进一步,冷声道:我想,圣子既然在此时此地提出此事,必定是得了花神的均旨了。毋喑阿姐,既然如此,也不必再回去麻烦了,就再次将那个违背族规的人带出来,交给圣子处理吧
一个人神色慌张地挤到毋喑身边,附耳一阵低语,毋喑脸色霎时惨白,只有转到萝旭脸上的目光异常的黑沉,泛着一种异样的光,让人禁不住联想起某些爬行动物那种阴冷的目光。
萝旭说着,视线对上毋喑的,那惊人的森冷,也让她忍不住下意识地移开目光。不过,也只是片刻,她就稳定了自己瞬间的心虚,再次镇定之后,脸色不变,只是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极细小的弧度,带着淡淡的嘲讽,道:怎么毋喑阿姐是不是有什么不便啊要不,就让我青云山的娃子们出面吧,小妹我倒是不怕那些虫豸的小把戏
只是,她这话未说完,目光蓦地看到人群里一个向她微微摇头的壮妇,剩下的话就此堵在了喉咙里,吐之不出,咽之不下,急忙掩饰地别传了头,掩饰住骤变的脸色。
毋喑心里懊悔万分,接到手下回报没有找到凤兮,又听到萝旭如此说,还以为凤兮已经落入了她的手中。
有惊又急之下,心中想到的都是惩处违背族规之人时,那惨厉至极的情形,甚至,她的脑海中,凤兮已经被施以最残忍的嗜心蛊,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抽搐,哀哀惨嘶哪里还顾得上注意萝旭的神情变化。
而就站在她和萝旭之间的雷岩却将两人的神情举止尽数收进眼中,心中有数,却并不着急参与,一张脸带着温文尔雅的微笑,目光在对峙的两人身上转过,却并不参言,而是转身对着那一直沉默的圣子的背影躬身道:花神临世之辰将近,此事如何裁度,想必圣子定有决论,还望圣子明示,族民也好依照行事
雷岩此话一出,无论是萝旭还是毋喑,虽怀着不同的心情,却都将目光望了过去,盯着那个白色的清逸身影,等着他的回应。
众目睽睽之下,那白色的背影却似无所闻无所觉。也不应答,反而手臂轻挥,碧影一闪,手中的玉箫滑过一道漂亮弧线的同时,也发出一道萧音,只是,那道萧音极淡也极浅,就如闺中的一声轻叹飘落风中,转瞬不见。
只不过,这边毋喑几个大寨主的脸色,却在听到这丝萧音的同时,遽然大变
那丝萧音方落,天梯上怒放盛开的百花竟如被狂风卷过,花瓣如雨,缤纷而下。虽是落花,芳菲凋零,却分外的绮丽,美轮美奂,惑人心神。
而且,这花瓣雨竟不是垂直落下,反而如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牵引了一般,纷纷扬扬,飞到聚集在峰顶的人群中,沾到每个人的头顶、发梢、衣襟。
越族人虽然世代居住在四季如春的云州,却也没见过此等美景,有些年轻人,忍不住地伸了手去接。也有的调皮地仰起小脸,伸出舌头,那花瓣也似有了生命一般,落入口中,齿颊瞬间溢满甜香或浓或淡。
隐在人群中的楚泠月和司徒溟月,同样为这美景吸引,但楚泠月却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甚至,在看到司徒溟月忍不住伸手去接花瓣的时候,也迅速地止住他的动作,同时挥袖,掩住了他的口鼻。
越族人擅使蛊毒,这里又是越族核心之处,那圣子诡异的巫术,又是驱动似鬼似幻的小童,又是弄什么幻影留音,她可不敢,随意沾染这些花瓣,谁知道这美丽无比的花瓣雨,是不是蛊毒传播的媒介。
与她同样心理的还有那几个大寨主,她们也纷纷避开飘落的花瓣,同时掩住自己的口鼻。
花瓣雨虽美,却终是又飘尽之时。不过几息功夫,漫天缤纷的花瓣,已经纷纷落尽,只有余香袅袅,渐渐飘散。
花尽香散,刚刚兴奋地人群终于渐渐安静下来,望着寥落的周围,再看向那仍旧繁花怒放的天梯,一时醒过神来,竟有些不所以。那天梯上的繁花依旧,这些花瓣又是从何而来
好了,你们去吧圣子冷冷清清的声音,淡淡飘来,唤醒了迷茫的人们。
毋喑和萝旭对视一眼,讪讪地放下遮掩口鼻的手,一时不知如何应对。雷岩却反应的快,施施然躬身道:谨遵圣子之命。但是,那违背族规之人
我已经惩治了。圣子声音冷淡,听不出喜怒。
毋喑却是听得心惊胆颤,忍不住开口问道:圣子何时出的手
方才的花雨圣子的话未说完,就引起人群中的一声惊呼。
圣子这些人都是无辜
那圣子说话被打断,却只是稍稍一顿,随即就像没有听到惊呼质问之声,素手轻抬,圆润细白的手指在月光下划过,似留下一道淡粉的弧度,声音平淡道,去吧
惊呼出声的楚泠月和其他人同时一愣,了然之后,目光迅速地四下搜寻,方才还满地的落英,竟一片难寻。瞬时,脊背上一片冰凉。
花雨
楚泠月看向四周的人群,丝毫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花雨是解药
那么,就是说,她们上到峰顶之后,不知何时,已经被这圣子下了毒施了蛊
毋喑想通圣子话中之意,顿时惊出一声冷汗。不管是谁带走了凤兮,凤兮没有见到花雨是一定的了,那么,凤兮现在如何了可是已经蛊毒发作
她曾经不止一次亲手惩罚过违背族规的族人,那一个个痛苦至极,惨厉扭曲如鬼的面孔,仿佛就浮现在她的面前,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刚才也掩住了口鼻,她也有可能身中蛊毒而未解,更顾不上招呼自己山寨的族人,急慌慌地挤出人群,直奔下山。
那些越族人倒是没有想太多,得了圣子之命,看天色着实不早,深恐自己再留下来惊扰了下界的花神,再不迟疑,纷纷行礼下山。
几个同样掩住口鼻的寨主,此时心里也是悔恨惊恐交替,幸好,她们还没有同毋喑一样失去理智,竟不计前嫌,空前一致地对着圣子躬身请罪。
圣子淡淡挥手:没有内争,不怕外侮去吧
几个大寨主闻言,又是出了一身冷汗,再抬头看,那白色背影飘逸立于月色之中,衣袂飘飞,萧音再起
几大寨主终是无法,怀着忐忑不安的心,随在族人队伍之后,下山而去。
良久,曲尽,人散,偌大的方才还显拥挤的莲花峰顶,也显得空旷起来。繁花鼎盛的天梯之下,白色背影临风而立,披一身皎洁的月辉
第九十四章舍此救彼
第九十四章舍此救彼
没有了熙攘的人群,也没有嘈杂的人语,更没有了人群聚集导致的污浊气息,银色薄雾一般的月辉下,仿佛送凉的夜风也格外的清新,载着丝丝缕缕的或清淡或甜腻的花香,沁人心脾。
一身白衣的清逸身影临宵而立,指端默默地轻抚着手中的玉箫,良久,落下微微的一声叹息。
楚泠月揽着司徒溟月紧贴在石壁上,只有一双眼睛露在石崖之上,就那么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缓缓转身--
月光如水,银发如练,白衣胜雪,容颜如画。
谅是楚泠月见过了皇夫程清秋的雍容,见过了芳景的端庄,见过了溟月的清丽,见过了漓洛的娇媚,见过了齐青溪的俊逸,甚至见过了墨璃的绝美,却仍在这人儿转身的刹那,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眯了眼。
银发白衣,浑身绝无一丝鲜艳之色。他的背影,清逸出尘,彷如谪仙临世。
转身,看清他的容颜,那银光皎皎的圆月,那集万千娇艳与一体的天梯,竟都在瞬间模糊了,远去了,成了毫不起眼的背景衬托。
不,连衬托都谈不上。
眼前这张容颜,本身就已经集齐所有的美丽和芬芳掩盖了流泻如水的皎皎月华
但也正是正是这张绝世容颜,剔透如极品羊脂白玉的肌肤,缎子般顺滑如水的长发,如月华流泻,淡色如菊的唇瓣,沐风而动的洁白长袍这一切,包括那被半垂着的长长睫毛掩盖的眸子,虽然看不见,楚泠月却在心里勾勒出,当那两扇睫毛张开时的波光流转,芳华绝世--
美则美矣,却丝毫让人感受不到一丁点儿人间红尘的烟火气。
虽然极尽精致、极尽美丽,却因了这份冰冷和孤离,成了一个水晶娃娃的存在
是的,眼前的这个人,就像一个水晶娃娃。美丽却没有生命
看到这副容颜的同时,楚泠月心里就泛起微微的懊悔。
她这一次留下来,真的可以讨到墨璃的解药
早知如此,她就该阻止墨璃了
只是,一步走错,为了墨璃,她却没有了别的选择。
圣子亲手下的蛊,除了他,又有谁能够解
只是,为什么明明是初见,在那容颜回转的刹那,那眉眼,那唇鼻,甚至那冰冷的神情,都让她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
你们还不走么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楚泠月瞬间的迷茫,也让她忍不住暗笑自己活回去了。什么时候,她也学会了宝哥哥式的搭讪方式别说这个圣子,就是莲花山、云州、南邵,她都是第一次来,又怎么可能认识越族的圣子
心里放下疑问,楚泠月反而一片坦然。她不过是讨要一份解药救人,给不给,这位圣子总不好对她下手。
紧紧手臂,安抚怀里不安的人儿,楚泠月脚下用力,飘然落向莲花峰顶。人未落地,轻笑出声:呵呵,在下有一朋友因故早离峰顶,想不到竟误触圣子惩罚。在下特此留下来,替他向圣子请罪,还望圣子原谅他初到越族,不懂规矩的份上,原谅则个
今日,擅离者有二,一背族规,二擅带背规者离开莲花峰花祭,擅离者;花祭完毕不离者,视同擅闯禁地,本身就是判族背规之罪话音落,再不等楚泠月反应,白衣圣子已经转会身去,面对繁花盛开的天梯,挥手道,你二人非越族族人去吧
花祭,擅离者,本身就是判族背规由这毫无起伏的冰冷声音说出来,生生让楚泠月脊背窜上一道冷气,她正欲开口辩驳,却猛地又听到后边一句,心下登时大安。
楚泠月此时已经放开了怀里的司徒溟月,脸上的笑容不变,声音也保持着和煦温暖,仿佛吹拂坚冰的春风,温柔又不失于狎昵,双手抱拳躬身一礼道:多谢圣子宽宥。
语音一转,但圣子还有一事不知,我那朋友也非越族之人。今日离开,并非他心怀不敬,乃是另有朋友身中蛊毒,生命危在旦夕,方才不得已带着那人匆忙离开。之前,我的朋友实在不知那人已经犯了族规。况虽有冒犯,幸得圣子明察慧断,惩凶于无声,方未铸成大错。实在让在下佩服之至。
那人已经无救了,不必多言圣子淡淡说完,起步就要离开。那几十个小童,无声地围拢上来,列队以侯。
什么楚泠月心中大惊,身随心动,如风般急掠过去,伸手扯住那片随风飘动的白色衣袖。墨不会有事,你是诈我的是不
淡淡的一哂,圣子并不躲闪。那片握在楚泠月手中的白色衣袖,却仿佛清水流沙,从她紧握的手指缝里,无声而又迅速地漏下去,一晃眼,再次如翩飞的蝴蝶,在风中舞动。
如此骇异之极的一幕,楚泠月却根本没有看在眼里,她更忘记了,眼前之人使蛊之术的鬼神莫测,只是极快地压下瞬间的急躁变色,后退一步,正色道:泠月情急失礼,圣子原谅。
能够如此迅速地压抑住激怒的神志,那圣子似乎也有些好奇,虽然对楚泠月的赔礼不置可否,却总算是停下了脚步。
略一沉吟,楚泠月沉声道:那人乃泠月未婚之夫,泠月曾答应今生保护他不受伤害,如今,他身中蛊毒,泠月万不会束手不救。
圣子背对楚泠月,微微仰着头,似是看着那盘皎洁的圆月,轻蔑冷哼,那人是你未婚之夫,那你身后又是何人
圣子似是突然改了性子,也不等楚泠月答话,紧接道,既然你心心念念都是那个,这一个想必并不在你心中。也罢,那人身中之蛊需一人心头之血为引。那你就舍了这个,去救那个,如何
第九十五章心头血
第九十五章心头血
白衣男子圣洁如谪仙临世,出口的话却是如此冷厉毒辣。
只听了上半句,楚泠月就愣住了,后半句入耳,她的大脑却没有做任何解析。
他说她心心念念的是墨,他质问她将身后之人置于何地。她如何回答
说她没有心心念念着墨么说身后这个是她的夫还是新婚的夫还是新婚的侧夫曾经连丈夫出轨都无法接受的她,怎么说她娶了一个又一个,只是无奈之举
若是真的那么说,他们做何感想
若是那么说,她自己也会为此作呕吧
那样说,与现代那些出轨男习惯的借口:我只是逢场作戏,又有何区别
她真的变了么她什么时候开始,拥着司徒溟月的同时,还挂念着家里的芳景,还想着墨,甚至,还不时地想着丞相府里的卿尘
镇定的心,被这种种疑问搅乱。她不知如何开口,她又该如何开口
楚泠月的犹豫只是片刻,在她身后,司徒溟月却猛地抬起头来。
心中犹如万箭攒心,痛到极致,仿佛忘记了动作,忘记了语言,忘记了呼吸,两眼含着一丝侥幸一丝期盼,望着身前,心里一个小小的声音告诉他,这前一刻还紧拥着他的女子,是他的妻,虽然还是名义上的;这个女子是在他的父亲面前立誓终生保护他的人;这个女子是几次在他耳畔许诺护他一生的人
她一路的呵护,她一路的疼宠,她一路的为他所想似乎就在眼前
可是,她为什么没有回话,她是要答应么
用他的心头血为引,做那人的解药
渐渐地,司徒溟月眼中那丝侥幸和期盼之光一路弱下去,渐渐熄灭。
他好傻,他居然相信了,他居然以为自己真的找到了可以托付之人,他居然甘愿蒙蔽了心神耳目,不让自己去想,她家里的大楚皇子,她即将迎娶的契国皇子,还有那个因她甘愿出家的丞相公子他傻傻的以为她是真的有一点点喜欢自己,他甚至刻意忘记了,指婚出宫后马车上她说的话,她曾经对他说对不起,她只是想用他做一个借口,却不想将他拉下水,竟让女皇指婚。但她会补偿他,给他想要的皇商身份,助他商路畅通。但是,她的言下之意,他不是当时就明白了么她是想要告诉他,她根本不爱他,不喜欢他。她娶他,只因她无法连续第二次抗旨。
心中的痛似乎耗尽了他浑身的力气,但是,他却不想让自己在这里倒下去。
自从母亲去世,他就只有自己不是么短短月余的呵护,竟然让他忘记了自立、自强
心伤成灰,却换成一抹凄美的笑。
她无法抉择么还是无法开口那么,他替她开口如何
月儿第一次如此呼唤她的名字,就像她呼唤他一般。她们的名字居然都是一样呢曾经,每每她柔柔的呼唤,他的心都会温暖柔软无比。为什么,换成他唤她,他的心里却只用空洞的冷呢
柔柔的一声呼唤,唤醒了纠结的楚泠月。她缓缓地转身,心中还没有一个答案,目光也有些茫然,看在司徒溟月眼中,那不同于往日温柔的眼神,却斩断了他最后一点点希望,熄灭了眼中最后那一星光亮。
他扯着嘴角,努力地让自己微笑起来,他已经顾不得那个笑看上去比哭更凄凉。
月儿,我再呼唤你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样呼唤你的名字,你需要,就拿去吧
既然,那才是你的最爱,那么,用我的心头血,换你的真爱,将来,你也会记得我吧
什么楚泠月愈加茫然。需要什么从何拿拿什么
我的心头血,你需要,就拿去吧司徒溟月脸上的微笑更大。既然决定了,那么更主动一点又又何妨
心头血你的心头血楚泠月一个激灵,彻底地清醒过来。你的心头血,谁要
清醒过来,她几乎是立刻掠回司徒溟月的身边,看着那双黑眼睛中,强自镇定掩饰不住的一丝恐惧和浓浓的悲伤,伸手将他揽进自己的怀里,扭头望向那个一直保持着静默的白色背影。
几乎是怒吼的,你为什么用溟月的心头血他也是我的夫,而且是我已经娶过门的夫,我无能为力给予他一个完整的爱,已是我终生之憾,保护他不受外来的伤害却是我一生的责任和承诺。谁要想伤害溟月,首先就要踏过我的尸体
司徒溟月完全呆了,傻了。他只能软软地靠在那个紧紧拥抱着他的怀里,他的身体完全失去了力量,却突然感到无比的安心。
就是这双臂膀吧
就是这个胸膛吧
就是这个人,他可以完全依靠,一生,抑或只是刹那。
他的嘴角弯弯地翘起,视线却渐渐模糊
那个白色的身影似有所动,头微微一侧,却终是没有转回来。
解药必用一人心头之血,你可以不用。
心头血狗屁心头血
别以为她不懂。现代幼儿园的小朋友也知道,心脏和血管是想通的,其中的血液更是循环不断地,心头血和脚趾头上的血又有什么不同这个假惺惺的什么圣子居然如此草菅人命。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在他的眼里算什么杀一个,救一个,又有什么意义
只是,墨的蛊却必须要解。
楚泠月一条手臂搂紧怀里的人儿,正色望向那个白色的背影,平静道:心头血如何用,用多少
此话一出,怀里的司徒溟月一惊,白衣圣子眼里闪过一丝讥讽,淡淡道:无需太多,一盅足以。
楚泠月冷冷一笑,将司徒溟月扶到一旁坐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在他诧异的目光里走到圣子背后--
拿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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