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揽七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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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冤家路窄
小偷
楚泠月的脑海里第一时间跳出这样一个名词。
她强自按捺着砰砰狂跳的心,蹑手蹑脚地走到陈婶大门外,将耳朵贴在门上,确定院子里没有异常的声音,这才一侧身,闪身钻进门内。略一犹豫,又返身将大门栓紧。又悄悄地在门旁的柴堆上抽了一条木棒抓在手中,这才悄没声息地靠近屋门。
窗口的灯光晕黄而微弱。楚泠月悄悄走过去,还未等她靠近,就听得屋内陈大叔惊叫一声:啊,怎么是你
尖利的惊叫,在寂静的夜色中,颇为突兀,让正悄悄靠近房门的楚泠月生生打了个激灵。浑身汗毛也刹那间倒立起来,心脏更是压抑不住地狂跳,如擂鼓。
房中,陈大叔一声惊叫之后,再没了生息。楚泠月心里暗暗担心被陈大叔道破行踪的小偷会狗急跳墙痛下杀手,心思急转间,动作也不自觉地加快了许多。
靠近房门,楚泠月再一次听到门内传来陈大叔的声音。这一次,陈大叔的声音似乎刻意压低了,虽然含糊不清,但那声音之中,似乎已经不像刚才一般惊惧,只是,那压低的声音里,似乎带了一股难以隐忍的怒气。
你还回来干什么
嘿嘿,老头儿,你说我回来干什么一个惫赖的声音夹着丝丝的冷笑,那样的声音,莫名地让楚泠月联想到毒蛇嘶嘶地吐着芯子,而且,让楚泠月有些不解地,竟似曾耳闻的熟悉。
听到陈大叔的声音,楚泠月稍稍放下心来。她悄悄靠到窗边,屏息听着屋内的声音,确定窗口处无人,方慢慢地站起身来,用手指沾了点唾沫,按在窗纸上她将眼睛贴到窗纸上那个圆圆的小洞上,凝神向房中看去。这一看,楚泠月差一点儿惊叫出来
房中,陈大叔满脸怒火,眼睛里却蕴着深深地失望和伤心,站在房间中央,而她的对面,正对着窗户的椅子上,一个女人大张着双腿,毫无形象地半躺在椅子中,手则绕过椅子的扶手,懒懒地扒拉着桌子上的饭菜,一边挑拣,一边还皱着眉头,不一会儿,扭过头,毫不在意地对上正怒视着她的陈大叔,轻慢鄙夷道:你们怎么还是吃这种猪食我吃不下,给我弄只鸡,对了,老太婆藏得酒还有吧,也给我弄一壶来
楚泠月浑身冰冷,细瘦的身子无力地靠在窗子旁的墙上,心跳如鼓。两只手不知何时,紧紧攥成了拳头,贴在身侧。那是她在努力地压抑稳定着自己的恐惧和震惊。
难怪,那个声音让她听起来有些耳熟。当看清看张脸,她几乎瞬间被惊呆掉,但是,片刻,她已经明了,危机已经近在眼前。
同时,她也只能暗叹命运无常,世事弄人。
绕绕转转,就在她以为最安全,最善良的陈婶夫妇的孩子,陈大叔口中已经死了的那个孩子,居然就是拐带卿尘的那个女人。这个女人是陈婶夫妇的女儿
她不敢带卿尘上街,不敢大肆去寻找卿尘的家人,只想着不让卿尘在陷入危险之中。却不知她努力躲避的危险,竟从未离她远去。如今,更是迫到眼前。
这其中的勾勾缠缠,楚泠月一时根本无法理顺,也无暇顾及。稍稍平复情绪,她就迅速而轻捷地贴着墙根儿,绕到正屋后边。
绕过屋角,看到她与卿尘居住的后厢房的同时,也恰听到正屋后门哐当的关闭声。
随即,就听到正屋里,陈婶压抑的呵斥声:你这畜生,还回来干什么滚出去
那个曾经听到,恐怕今后也难忘的声音,让她惊惧万分,冷汗淋漓。
那个女人的声音虽然嘶哑暗沉了许多,甚至带了丝丝的冷笑,但楚泠月还是想起那个抱着卿尘的那个猥琐女人。那尖利的怒叱谩骂,轰鸣般在楚泠月的耳畔回响起。
为什么陈婶夫妇的女儿不在家里,反而浪荡在外,又为什么陈大叔会宣称他自己的女儿已经死掉
这些疑问在楚泠月脑中一闪而过。念及后厢房中那个正等着她归来的小小人儿,她再也顾不上分析诸多繁杂的头绪,急急走向后厢房。
她不敢再多做停留。相对于此刻已经没有太多危险地陈婶夫妇,她更担心后厢房中卿尘的安危。
不能再让那个小小的人儿陷入险境是楚泠月此时心中唯一的念头
她刚刚潜进后厢房,还未等关门,一个小小的软软地身子,欢快地从屋角的床榻上溜下来,踏踏踏地跑过来,一下子扑进了楚泠月的怀里。
月儿姐卿尘软糯的一声欢呼未曾完全出口,楚泠月的手已经将他的小嘴儿捂了个严实。
她将卿尘抱在怀里,凑近他的耳根儿细声道:卿尘,不要出声。
后厢房里的灯火已经熄了,暗黑之中,卿尘看不清楚泠月的表情,但是楚泠月严肃的声音和绷紧的身体,还是让小小的卿尘,懵懵懂懂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地气息。他的嘴巴还未楚泠月严严实实地捂着,只能乖巧地点点头。
楚泠月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声音紧张的甚至带着一丝颤抖,忙又尽量地调整了情绪,在卿尘耳畔道:卿尘别怕,姐姐背着你,你只要不出声就行。
卿尘再一次点点头。一双大眼睛努力地想要辨别出楚泠月的模样,却只看到楚泠月一双眼睛,在暗夜之中,闪着微微的光芒。
手脚麻利地整理好一个小包袱,又将卿尘放到背上,并用包袱将背后软软的小身子绑缚牢固,楚泠月这才走出后厢房,悄悄地向大门口摸去。
别的啥也不说了,粟粟在这里祝大家中秋快乐阖家团圆幸福平安
第十章逃
楚泠月背着卿尘,刚刚绕到前院,就听得正屋中,哐当一声,紧接着是瓷器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特别的尖利刺耳。
蹑手蹑脚的楚泠月被这突兀的声音惊得一颤,不由地停住了脚步。屏着呼吸的同时,也感到背上的小身子也在轻轻地颤抖着。她用托着卿尘小屁股的手,轻轻地拍拍。
安抚了背后的小人儿,楚泠月正欲再次迈步前行,就听得房中陈婶压抑的怒吼声猛地拔高:我们没有你这样畜生不如的女儿,你还嫌你做的孽不够吗你就不怕死了下十八层地狱吗陈婶的声声怒吼中,夹着陈大叔压抑的哭泣哀求声,断断续续,隐隐约约,却让人能够听出其中的无限凄凉和酸楚。
想起这些日子陈婶夫妇对她和卿尘的照顾和关爱,楚泠月心里也是酸楚,甚至就想留下来,安慰那两个善良而可怜的老人。
就在她犹豫的片刻间,那个女人尖利的声音突然响起:啊这是什么这么小的衣服啊,你们什么时候又有了孩子了
楚泠月心头一颤,她突然想起,卿尘原来穿着的那件绯色的锦织小袄上撕了一个口子,今日出门前,陈大叔拿了去给他补了那个女人这么说,难道是卿尘的那件小袄被她看到了卿尘的那件衣服,那个女人是见过的,她会不会认出来
转念,楚泠月又在心里暗暗自我安慰,那个女人只不定拐了多少孩子了,或许根本不会注意到卿尘这件衣服
只不过片刻,那个女人尖利的愤怒的声音再次响起,也彻底打破了楚泠月的自我安慰。
老东西,快说,这是哪里来的穿这个衣服的孩子呢你们是不是把他藏在家里了喀嚓,桌椅摔倒折断的声音传来,楚泠月手脚已是冷汗淋漓。她瞥一眼紧关的院门,离她不过十数步,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这样背着卿尘跑出去,是不是能够逃得那个女人的追逐。
几乎瞬间,她就确定,自己这副十岁的身体背着一个五岁的孩子,在这黢黑的夜里,在那条并不太熟悉的小巷之中,是决计无法从一个正直壮年的女人的手里逃脱的
那么,她的目光一转,随即盯到堆放在院门一侧的那些木柴杂物上。
房中,陈婶夫妇的连声否认,也没能打消那个女人的怀疑,楚泠月已经听到她打开后门,然后是后厢房的门开合的声音
容不得她多想,楚泠月很清楚,下一刻,那个女人在后厢房找不到她和卿尘之后,就会追到前院来
她背着卿尘几步跑到大门口,哐啷一声抽开门闩,又故意将院门狠狠地磕在墙上,弄出一个大大的动静,然后敏捷地一扭身,钻到了木柴杂物之后。
刚刚在木柴后边藏好,噼啪噼啪的脚步声就从正屋后边追了出来。
畜生,你不要再害人了陈婶的怒吼紧随其后,那夹杂了太多太浓悲哀的呼声,却没让那个女人的脚步减慢分毫。那样细瘦有浪荡的身形,跑的并不太快,但看在楚泠月的眼中,却是张牙舞爪,气势十足。她屏住呼吸的同时,也暗暗庆幸自己没有盲目的逃跑,否则,要想逃出这个女人的魔爪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个女人和陈婶夫妇的脚步很快地从楚泠月的眼前冲过去,接着又冲出了大门。
楚泠月听到陈大叔的哭泣声和哀求劝告声中,那个女人怒吼着:老东西放手,别扯着我说着,咕咚一声,陈大叔痛呼一声,竟是那个女人为了脱身将陈大叔推到在地。但紧接着,似乎是陈婶又拽住了女人的身体,紧接而来的扭打声,怒骂声,呵斥声,一团乱糟糟之中,那个女人愤怒地嚷嚷道:你们两个老东西不要不识好歹,那个小东西可是燕子楼定好的货,我已经收了定金的,我要是交不出货,她们就会砍了我的手指还有,那个小狼崽子可是丐帮的,现在我们老大也已经知道了这事,这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了,她们不但要找回那个小狼崽子,更要将丐帮伸到这里的腿儿给掐了哼哼,即使你们拼死护着,那个小崽子也别想逃得出去不过是下半夜,丐帮的分堂也会成为一片灰烬了,哪里还顾得上理会那么个小崽儿
断断续续的嚷嚷声中,陈婶夫妇和那个女人的厮打拉拽声音渐渐冲出大门,又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小巷之中。
楚泠月身体僵直冰冷,紧攥的双手已是汗湿一片。
又稍待了片刻,她终于咬牙钻出柴堆,冲出大门。沿着小巷向着东方跑去
丐帮的分舵天王殿是在城西,那个女人以为她逃跑之后必定去那里,追出去的方向也是向西的,只是,她根本没想到,她口中的小狼崽子楚泠月,根本连丐帮的分舵在哪里也不知道,更与丐帮没有任何关系。
第十一章府尹
原以为,只要逃出陈婶家让那个女人追不上,她与卿尘就安全了,但在楚泠月背着卿尘逃出陈婶家不久,楚泠月就发现自己错了。
漆黑而空寂的大街上,她竟然发现,她无处可去,也不敢随意去什么地方,其中包括她住过没住过的那些客栈。只要想起刚才那个女人气的血红的眼睛,她就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将自己与卿尘置身到任何可能有危险的地方。
夜幕低垂,月暗星繁。点点星光如缀在黑色天鹅绒上的钻石,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楚泠月踯躅徘徊许久,终于抬头看看星空,确定了一下方向,背着已经迷糊睡着的卿尘,向着城西方向走去。
天祥九年秋,楚国山东郡郡城博州西城突发大火。
大火始于西城一座废弃多年的天王殿,因天干物燥,加上那夜风大,火势很快蔓延开来。只是,令人惊奇的是,大火火势虽猛,天王殿内栖息的数十名乞丐,却都幸免于难。而且,这些乞丐逃离火场后,还及时地叫醒天王殿周围的居民救火。故而,虽然大火初始声势逼人,除了天王殿一侧的一名瘫痪老人被烧死外,再无烧伤身亡之人。
火灾第二日,下起了绵绵的小雨,博州府尹亲临火灾现场察看。
府尹来的时候,楚泠月正蓬着头,顶着一张灰黑斑驳的脸,穿着一身看不出颜色,还破了许多口子留着烧焦的痕迹的布衣,在失火废墟中,帮那些灾民们寻找一些能用的物品。
到处是火灾后的焦土残垣,一个个无家可归的老人孩子,瑟瑟地挤在墙角,却无法躲避细密而冰冷的雨水,将她们浑身上下打的湿透。
就在这一片凄风冷雨之中,响亮的开路铜锣声,吸引了人们尚未完全冷冻麻木的视线。所有的人,包括躲在爹爹怀抱里的小孩子都悄悄探出头,目光好奇又带着些些天生的畏缩,悄悄地打量着那些威风凛凛却又陌生的面孔。
两队衙役率先走过来清理路上杂乱的砖石焦木,随后是府尹全副的仪仗开过,三吼威武之后,大轿落下,一名师爷模样的年轻女人执伞跑上前去,打起轿帘。
随着轿子稍稍前倾,从轿子中伸出一只穿着白底皂面官靴的脚,随后是大红绸缎的裤子,再然后,一身鸦青官服的府尹大人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
周遭的狼狈的百姓,此刻完全被这凛然的官威折服,哪里还敢哭天抢地,都各自瑟缩着身子,努力回避着府尹大人扫射过来的冰冷的毫无温度的目光,却又忍不住心中那一点点求生的渴望,用眼睛偷瞟。
而在这些因失去家园困苦悲伤却又畏缩驯服的百姓中,却有那么一道平静镇定的目光扫过来,让博州府尹郑成忠心里微微一刺。她顺着感应到的那道目光看过去,她的目光不禁微微一怔。她的视野所及,没有她预想中的强悍人物,余烟未尽的焦黑废墟中,一个与周围百姓丝毫看不出二样的邋遢小孩子,正微弓着腰,低着头,似乎在废墟里寻找着什么。
大人师爷恭敬地提醒声在耳旁响起,郑成忠收回自己的目光,缓缓迈过轿辕,冷着脸,微皱着眉头,开始她体恤民心的视察工作。
听到铜锣声开道,楚泠月对于能够见到这个时代的官员,还是有一点点好奇之心的,毕竟以往只能在影视中见到演员的表演,如今却难得能看到一个活的。不过,她的好奇心也只是一瞬,当看到如此情形下,那官员却仍旧全副仪仗,一副耀武扬威的架势出场,楚泠月就再也没有什么好心情了。她的目光只是在那轿子门帘掀开的刹那,看了眼官员的官袍,心里暗道一声:这么庸俗,与影视作品里的也没什么差别嘛
转回头的功夫,她的嘴里甚至低低地嘟哝了一声:狗官低头继续在废墟中寻找还能用的东西。再不理会背后那狗官如何装腔作势。
只是,楚泠月也没想到,正是她这种异于常人的淡定,让郑成忠上了心。当她被一名衙役扯着胳膊带到郑成功面前时,还有些懵懂的愤怒。虽然有些自知地没有挣扎反抗,也没有大声呼喊或者哀求,但看向郑成忠的眼睛里,却是桀骜不驯和压抑不住的怒火。
桀骜愤怒的目光,让郑成忠感到芒刺在背,心里不舒服,自然地就更皱紧了眉头,脸上也在威严肃穆之上,流露出一丝冷厉凛冽。
她的目光与面前这个瘦弱的孩子对上片刻,就坚持不住,扭头看向衙役。后者在得到长官的提醒后,上前一把摁住楚泠月的肩膀,呵斥道:见了府尹大人还不跪下
手下的小身体不算矮,却很是瘦弱,细瘦的身体裹在一身肮脏破烂的衣服中,在寒风里瑟瑟的。衙役心肠不算太黑,对着这么一个小孩儿下手也没有施上全力,那一按和那声呵斥,更多的是带了些提醒的意味。却不想,她这么一按之下,手下的小身体非但没有跪下,细瘦的身躯甚至反而在她的手下倔强地更加努力地挺直了些。同时,一个小小的软糯的声音也响起:不许为难我月姐姐,不然,我让我娘亲治你的罪
卿尘说完,见那衙役的一双大手仍旧按在楚泠月的肩膀之上,小人儿一恼,竟忘记了自身的羞涩,张开嘴,对着衙役搁在他面前的手臂,狠狠地咬下去。
哎哟衙役突然受痛,下意识地大力将咬自己的东西甩了出去。
楚泠月本来在全副精力对抗着肩上的压力,毫无防备下,身体再也无法站稳,踉跄着直摔出去。倒地之前,她还没有忘记背上的小人儿,挣扎着,伸手牢牢地护住背上的卿尘,自己却是毫无缓冲地跌了个嘴啃泥。

随着倒地,一声闷哼仿佛从楚泠月的胸腔里压出来,浑身似乎被摔散了架一般,意识虽然清醒,却一时难以爬起身来。
小崽子活腻歪了,居然咬你姑奶奶见那个衙役被一名小刁民咬了,衙役们登时怒了。站班的不好动,那些随机的衙役立刻就冲了上来,呲眉瞪眼的,就要上前惩治这两个不长眼的小崽子。
住手一直没有开口的博州府尹郑成忠,一声低喝中,不怒而威。
那些即将将拳头大脚招呼到楚泠月身上的衙役们顿时愣住,有些不解地,齐齐回头,看向自己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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