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衣村是东海之滨的小渔村,原本是远离中土尘嚣、宁静悠远的一座小村落,这里的村民世世代代靠打渔为生,日子过得祥和太平。
可是近年来,有人在浅海的珊瑚礁里,捞到了光彩熠熠的鲛人珠。据说那是海中鲛人对月遗下的阳精所化。精球受海水的凝固,历经日月精华的吞吐,在七七四十九日后终是凝成明珠,光华夺目。
这种明珠先是被远去中土交易的客商携了几颗,替代火把赶夜路。可他们也没想到,中土人士竟对这种夜能乱昼的珠子格外地狂热,愿意出重金来买。从此以后,朱衣村人再也不愿辛辛苦苦捕鱼、挑着担子去卖海货了,而是如蝗虫一般,成群结队地游荡在海上,专司搜寻这种奇异明珠。
小小的村子永远失去了平静,人人眼里闪烁的,是如财狼虎豹一般、对金钱的无限渴念。确然有少部分运气好的发了财,可大多数村民不仅没赶上财运,反而在海上神出鬼没的暴风巨浪里丧了命。
他们渐渐意识到,不能将命运全然交托于海涛的无情,他们的内心需要倚靠,需要信仰——他们需要一个能为自己祈祷、在漫无边际的海上提供光明指引的大祭司。而无论这个人是谁,只要能为他们带来钱财、带来富贵,他们便敬之若神,奉之为尊。
从年纪上讲,被村民奉若神明的“朱衣大祭司”,不过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心性尚不成熟,还在贪玩调皮的年纪。
譬如说此刻,他高坐在琉璃镶金的大祭司宽椅上,晃动着一双白嫩嫩的小脚丫,一边调皮地大喊:“哈哈、哈哈哈!好一只听话的狗狗!来呀,快给我把鱼桶给叼过来!”
很快便有一只四肢着地的“哈巴狗”,龇着满口黄牙,叼着一只颇有些生锈的小铁桶,晃悠着一水的鱼腥“啪嗒啪嗒”地爬过来了。这男人看着眼熟,正是昨日里、陪同大祭司一块儿演戏的粗汉之一。由于演得太过卖力——兴许是小尤物的脚心实在是香,他贪婪的舌头,没忍住多舔了几口,便惹得大祭司不高兴,今日罚他演狗。
男人不敢有异议,甚至当他心甘情愿、叼着鱼桶置到小尤物的脚边来时,还当真如狗一般乖服地侧过脸、讨好地贴在主人光裸的脚背上,不出意外,遭了主人狠狠一踢。
“给我滚开!”小尤物皱着眉,居高临下、投下鄙夷的目光,“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昨日若不是本祭司出手,就凭你们这几只三脚猫,能抓得住他么!”他目色凌厉,朝不远处、浮在池面上的鲛人重重一指,随后又收了怒容,转而勾着唇冷笑,目色里尽是掩不住的得意。
鲛人已从最初的昏迷中苏醒,虽然依旧浑身无力,但口中洇血的状况已愈。
那根深入舌苔中去的骇人长钉,已然消失了有形的踪影,化作了无形的咒笼,束缚着鲛人从今往后的一举一动。透骨钉曾在小尤物的元阴之血中浸泡过,只有他一人催动的咒言,才能将隐匿中的魂钉重新唤醒。
这个五丈见方的水池,是小尤物早已命村人挖掘好、只待囚他进来的牢笼。池中水色澄澈,还弥散着元阴之血的丝丝甘甜。小尤物在“出征”前,曾经割破手指、蹲在池边,一边任浓浓血水滴滴垂落,一边将邪肆的冷笑,倒映在淡红的涟漪圈。
有了血水与魂钉的共鸣镇压,鲛人力气再大,也如软泥无法脱离地面,他亦是跃不出这囚池半步。可他为何要逃呢?他喜欢这个味道还来不及。
他摆了摆尾巴,悠闲地靠到池边,长臂一伸,侧伏着半趴在池沿。银丝如澡,漂散在映着熊熊炬火的池面,好似慵懒悠长的流年。他半睁半眯着眼,不经意地观看那边人与“狗”的表演,如紫晶石般耀眼的长眸里,含着让人看不透彻的笑意。
小尤物见鲛人醒了,正意味不明地望着自己。那双眼睛里,居然没有想象中的绝望软弱,也没有沦为阶下囚的哀戚。
他觉得很有趣,驯服池子里的那一条鱼,可远比教训趴在他脚下、只会诚惶诚恐、眼巴巴望他的哈巴狗,要有意思得多了。于是大祭司站起来,亲自拎着鱼桶,曳着一地的血红衣裙,缓缓地走至池边。
他佯装耐心地蹲了下去,从桶里捏起一条鱼。不肯认命的海鱼尾,还在激烈地挣扎摆动。被甩了一脸鱼腥的小尤物,只微微蹙了一下眉,就又扮着笑脸发问:“饿了么?来,吃吧。”
鲛人慢慢直起脖颈,与他对视了好一阵,却始终无动于衷,不像是要张口、或是伸手接食物的样子。
一想到炼儡一成,他的死对头、东华村的大祭司将不再是他的对手,小尤物今日心情明媚,他不在意即将被炼为傀儡的鲛人,现下里对他的一点点不敬或是冷漠。
反正早晚,都要变作无智无识的傀僵,到时候自己最不缺的,就是对方无条件献上的忠心。而在那之前,驯奴也是一种难得的乐趣,不妨偶尔施舍一丁点儿仁慈给这畜生,也不枉与他主奴一场。
小尤物如此想着,便又捏紧了鱼尾,朝着鲛人的口边送去:“喏,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只要你乖,主人今天不想惩罚你。”
鲛人像是听懂了,慢慢地启口,浓长的睫翼臣服地倾阖下来。
小尤物如同初得糖果的孩童一般目放欣喜,他将手背更凑近了一点去喂……
霎时间,鲛人喉中发出了“撒啊——”的一声嘶哑低吼!他抬眸亮威的同时,两颗尖利的长齿,忽从与人类无异的上排皓齿间钻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待小尤物从变故中回过神,他柔嫩细白的手背,已叫鲛人的利齿咬破了玉肤。齿尖拔出的刹那,鲜血同洇,触目惊心!
“啊!”小尤物怒不可遏,反手就甩了鲛人一个巴掌!
银发遮住了半掌红印,鲛人被抽得生疼,却早有准备似的、不显一丝怒气,反倒是饶有兴味地勾起唇来,对着他的“主人”发笑:“主人知道我最喜欢吃的是什么,又何必拿这些不合我胃口的东西来敷衍呢……”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瞥一眼祭司红袍下、该是藏着粉嫩小茎的部位,又柔情万分地伸出舌尖,以愈力强劲的鲛人唾液,为留下牙痕的伤处轻舔。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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