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得池煦心理素质好,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能全神贯注联络着华阳道君,身体与精神都门户大开,全不设防。乐令手中已取了那盏能困住魂魄的青灯,神识探入他体内,从头到脚细细搜检,终于找到了那道被池煦真炁层层困住的气息。
池煦心神还凝在别处,倒是把这副身体完全交给了他。乐令也不客气,找到那真炁团后,便将一道真炁也打入他脑中,侵入识海,包裹其往头顶百会穴勾去。那盏青灯也早扎入他头皮,只等着禁锢外头侵来的那道阴魅气息。
那青灯不能容纳真炁,这气息又是被封固在池煦识海中,乐令只得费尽心思将池煦包上的层层真炁剥开,露出那血珠中流出的气息,和池煦的一点神识。
池煦眼下全无防备,若是硬扯断他这道神识,倒是可以让那气息干干净净断离。只是乐令怕在他全神贯注联系远方时,这样猝然伤害神识,会令他识海受伤,便又加了十二分小心,分出一道细若发丝的神识,引导着真炁分开那道气息与池煦的神识。
那道气息顺利地被魂灯吸入,这剥离神识的精细活儿却出了点问题——他们两人的神识一时不小心纠缠在一起,互相渗透交融,微微一动,便有种远胜于一切肉身的感触的异样快丨感从识海中升起。
似乎有一道轻柔如羽、重逾千钧、极冰冷又极火热、深入骨髓的异样感受从识海中流向四肢百骸。乐令全身经脉血管中似乎都有蚂蚁爬动,酥麻感自脊背升上头顶,又流向身下阴蹻,直冲向前方阳关处。
他神色骤变,脸红得犹如滴血,半个身子都酥软得提不起力气,手上魂灯当啷落地,半伏在池煦胸前,难以抑制地低吟了一声。他越是想拆解开两人的神识,便越是紧紧纠结在一片,微一动念便似潮水般扑天盖地地涌上来,几乎淹没了理智。
池煦亦是一样脸色通红,身体微微颤抖,早已从和华阳道君的通话中撤回了神念。他决断得极快,只一明白了两人之间的问题,便立刻强行割断了自家那道神识。
神识断裂之痛与方才那侵蚀全身的激烈感受叠加在一起,弄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他却还强行伸手按到乐令背后,低声问道:“师弟无恙吧……”
98、第章 ...
神识受伤固然痛苦难当,但好歹有这样强烈的痛苦压制,方才那令人几乎失去神智的情潮总算也被掐断,灵台重新恢复了清明。池煦一手用力按着太阳穴,另一只手扶住乐令,想把他从自己身上弄下去。
方才那意外的神交,虽然止于识海之中,却冲击得色身动摇,这么接触下去着实尴尬。
只是他的手稍微一动,乐令就也跟着战栗一下,唇齿间泄出极低微,却又抑制不住的缠绵声气。他的双眼紧紧闭着,眼皮都已染上一片粉色,粗重的气息喷在池煦胸前,滚热灼人。脸上晕红如血,那温度似乎能透过重重仙衣烧到池煦身上,与他尚未平复的体温连成一片。
池煦的手在空中伸了好一阵,犹豫着落到了乐令背后,却不敢再动弹,静静地等待他起身。只要微微垂下目光,便可看到那张如春风染就的面容,那双眼虽然没睁开,可它们睁开的样子却是深深刻在池煦心里,只一动念似乎就能重现在眼前。
乐令上山不过一百五十年,两人相处的光阴加在一起也只有三五年,然而步虚峰上这五个师弟妹中,最得他信重的却也是乐令。哪怕明知乐令在外头学了魔法,明知他许多时候去向不明,连弄来的宠物还是孩子都来历诡异,可是池煦还是对他完全信任,不必加一丝提防。
而今日乐令为他剥离神念之事虽然做得不大完美,却也都是因为过于担心他。当时若是先将那道气息弄出来,就不至于这样尴尬……
可若是先弄出来,也不会……也不会有这样亲密接触的机会了。
池煦下意识地将手臂收紧了几分,只觉着陪伴自己多日的冰冷空寂此时都化作了一片静谧温暖。若是以后千百年都这样互相支撑,安安静静地生活,未尝也不是一件美事……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竟夕,比起之前那样似欲将人撕裂的激烈感触,倒还是这样平平淡淡的相处更能持久,也更不容易失去。
“是我失手,牵累师兄了。”乐令倒是终于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声音还有些干哑,脸上红晕倒是消散了些,呼吸也已经平复,看不出方才曾有过那几乎丧失神智的模样。
“无妨。”池煦将他扶起,顺手将一道真炁送入,帮他平定体内紊乱的气息:“我明白你的好意。这也是我做事不谨慎之故,下回我做事时都会与你先商量,免得你还要担心我的安危。”
乐令向他笑了笑,心里却实在尴尬得不得如何是好。方才那一刹那神识相交,身心交感,顿有种全身内外都赤果果展示在人前的感觉,实在比睡了池煦还要命。他的心神一直不能完全平静下来,匆匆找借口离开了池煦的洞府,抱着仍在沉睡的湛墨回到洞府,对着光秃秃的石壁发呆。
也不知池煦现在感受如何。
方才池煦的脸红得和出了血一样,连看都不敢看他的眼睛,会不会以后也尴尬得不愿见他?可他还想让池煦帮忙抚养湛墨,老是这么见了面就脸红可不成啊。
魔修虽然擅长玩弄人心,但池煦不在这个“玩弄”的范畴之内,反而是他将来对付两个阳神真君的倚仗,对待起来总有些不好掌握分寸。乐令叹了口气,把裹着湛墨的襁褓放在蒲团上,自己到洞府外头挤羊奶去。那羊在他面前倒是十分温顺,夹着尾巴老老实实站着,连叫声都不敢发出来,唯有乳汁落入桶中的哗啦声在这片安静的山崖上不停响起。
飒飒山风中忽地传来一道微带压抑的清朗声音:“你回山之后竟直接去了嵩里峰,也不回问道峰交待一声,我……师父他老人家一直很担心你,你这就随我到陵阳殿拜见师父,听一回道吧。”
乐令闻声望去,便见眼前石坪上站着一个衣袂飘飘的白衣青年,神色冷淡、眉宇间却比从前沉郁了几分,正盯着他面前的山羊和手里的木桶,声音中也带上了几分不确定:“我听说你带了个孩子回来,这羊奶就是为了他挤的?那孩子是你的……你从哪带回来的?罗浮收徒规矩严谨,却是不许这么随意带了幼儿入门的。”
捡个孩子来倒不算什么,他更在意地是乐令回来后便直奔嵩里峰,反倒把他这个同住一处的堂兄扔在一旁,竟是一点都不信任他吗?他一步跨到山羊面前,看着已站起身来提着羊奶往洞内走的乐令,本欲替他做些什么,终究却还是没动手。
倒是乐令先开口问他:“秦师叔叫我过去听道,堂兄可也一起去?能否等我一等,这孩子年纪太小,离不得人,我得把他送到池师兄那儿照看。”
秦弼进得洞内,便一把抱起湛墨,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何必,师父也不会在意你私自收徒的事,到陵阳殿后,我代你照顾他就是了。”
他暗暗抱了几分意气之争,头也不回地往峰顶陵阳殿飞去。乐令反应不及,见他把自己的徒弟抢走,也顾不得那桶羊奶,将洞府闭锁,驭剑追了上去。
秦弼飞剑品级还更高些,只差了这么几个呼吸,两人之间的距离便再也没能缩短。直到进了陵阳殿,乐令才再度见到了他的湛墨,却不是抱在秦弼怀中,而是叫秦休托在空中,正以真炁探着那具小小身体的虚实。而在他踏入陵阳殿正殿的那一刻,两道冷利目光便落到了他脸上。
乐令的脚步霍然止住,却觉着秦休看他的目光越发冷淡,脸上渐渐带了几分失望和愤怒的神色。殿中清光一闪,一道清峻的身影便已落在他面前,五只冷硬如玉的手指已落到他脉门处,一点真炁便已不容质疑地送了进去。
乐令心中怒急,外表却还紧紧压抑着,恍若无事般问道:“秦师叔,莫不是弟子身体有什么不妥之处?”
秦休眉头微微皱起,声音却是冷冽得如同冰水:“你体内元阳已失,这孩子与你的精炁又是一脉相承,是何人为你生的?”
胡说!乐令气得嘴唇微微颤抖,紧盯着浮在空中的湛墨,却还不得不压抑着怒气答道:“师叔误会了,此事说来要从几个月前,我接了万象殿的任务,要往华阴城外寻找狻猊说起。当时我去华阴城外,却发现那谷中根本没有程师兄所说的狻猊,可为了本门弟子饲喂灵兽方便,便往远处寻了寻,不小心便进了文举州地面。”
他说谎也和吃饭差不多少,将湛墨转世的事掩去,换了个正常人出身:“我在俞郡终于寻着了一对狻猊,捉到后本想就回来,却是恰好撞见一个妇人难产,眼看便要一尸两命。我不忍其丧命,便将本身精炁送入这孩子体内,将孩子亲手接生下来。”
秦休虽还不大满意,五指却慢慢松开:“若真如你所说,那孩子身上有你精炁之事倒可以解释,可你元阳丧失,却是怎么回事?”
你自己还不是筑基时就失了元阳,可曾和谁交代过?乐令暗暗冷笑,垂着头不肯说话。秦休面色冷凝,一点怒气渐从胸前升起,仿佛有什么合该被他珍藏的东西却叫人觊觎了似的。
而远在两人身后丹墀下,秦弼的两颊却染红了一片。百余年前在清源洞天那一回亲近犹自深深刻在他脑中,秦休这一问就如引子一般将那情景从他记忆之中拉出,心中如有烈火焚烧,忍不住要向秦休承认那是自己强求所致,叫他不要怪错了人。
他的堂弟可不是师父的亲传弟子,而是景虚真人一脉,若有错失,只怕受的责罚不会像他那样,只禁闭几十年就能算了的。
然而秦弼一声“师父”还未出口,乐令就已抢先答道:“弟子是为了叫这孩子平安降生,自己取了元阳投入他体内的,与他人无干。就是我以后修行速度会慢一些,但能得到这样一个天资出众的弟子,也是一件幸事。”
他的态度十分坦然,只当看不出秦休的怒意,不卑不亢地回答罢了这问题,就直接绕过秦休,到丹墀下抱住了开始哭闹的湛墨。那小小的身体一挨上他,便十分乖巧地偎向他怀里。若不是头在他胸前不停拱着,还张着嘴往他衣襟上乱咬,简直就像个娃娃一样,和刚生下来红通通皱巴巴的丑样子不可一日而语。
他含笑拍了拍湛墨的身子,从法宝囊中取了一葫芦石髓,咬开塞子喂了起来。
秦弼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一时羡妒他怀中的婴儿,一时又觉着温馨得不忍移开目光,恨不得那孩子就是自己的……他们两人纵不能结成道侣,像这样共同教养一个弟子,也可以光明正大共处一生了。
秦弼心中痴想,人也走到乐令身旁,从怀里取了一粒丹药:“我这里有粒通脉丹,你化开给他喂下去,早日把经脉中杂质化去,以后修行就更容易些。”
两人当着秦休的面就开始研究育儿经,反将一个元神真人冷落到了脑后。秦休从见到湛墨起便不痛快,偏又自矜身份,不肯如普通人一般显出怒色,此时虽叫两个没眼色的弟子气得胸口发闷,却也强忍了下去,冷淡地说了句:“你随意将凡人带入罗浮,此错可小可大。看在景虚师兄份上,我不好重罚你,今日你就在这陵阳殿中抄三百遍道德经,不许用法术,何时抄完了何时再回去。”
他目光一转,落到秦弼身上,却是更严厉了几分:“秦朗要抄经文,你且带着那孩子回去,不要打扰陵阳殿清净。”
湛墨出生后一直由乐令亲手带着,就是叫池煦抱了几下,却也没离开过他的视线,此时要被秦弼这才百十岁、毫无带孩子经验的少年带走,他实在是不放心。他下意识将双手环得更紧,紧抱住湛墨,无奈地向秦休低了低头:“湛……湛儿实在离不开我,请师叔容我带着他,我保证不叫他哭闹,损了殿内清净。”
他怕吵到湛墨,声音十分轻软,眼中满溢着爱怜之色,神情恳切得令人不忍拒绝。
秦休也不由得轻叹一声,心下软了一软——这样满是温柔关切的神色,和他记忆中那人对待自己的模样却是更相似了几分。只是如今在自己面前的已不再是那个人,这份温柔也不再是为他而施的。
他忽然有些惆怅,默默转过头去,避开了那温馨得刺目的景色,却是默许了乐令带着湛墨一起留下。秦弼离开后,他便带乐令去了侧殿,从自己平日用的条案上取了纸笔和道经扔到殿中圆桌上,取了枚玉简在手中,淡然吩咐:“你就在这里抄写经文,什么时候真正反省到错处,什么时候再回洞府。”
99、第章 ...
哪怕是普通修士,只要入了修道门槛,大多也只以玉简记录功法,需要记录些什么东西,也是取了空白玉简,以神识在其中刻下自己想记的文字。而手抄经卷,除了莲华宗那样的苦修门派会以此作为清心修行的一部分;其他门派多是作为一种惩诫手段,先禁制弟子经脉中真炁运行,强令其一笔笔写下经卷内容。
别的不提,光是封锁经脉、不能利用这时间修行一点,就让受罚者极难适应。但乐令手边还有个不懂人事的婴儿,没有法力照顾不了,秦休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并没有封住他的经脉,只叫他抄经罢了。
《道德经》凡五千言,若真能静下心来抄写,三百遍不过是三五天的工夫。修道之人不需要饮食睡眠,因此乐令这几天都是在陵阳殿里度过,只消湛墨不闹腾,就抓着笔抄写不辍。秦休就坐在一旁看玉简,偶尔出去处理本峰事务、接见弟子,留在这殿中的时候,却是时不时地散开神识将乐令笼罩其中。
看着乐令静静写字的恬淡神情,他就忍不住回忆起一些旧事,目光渐渐凝住,恍惚间竟开口说道:“你长得有些像我认识得一个人……”
他立刻意识到不对,沉下脸不再说话,一点怒气也从心底升起——他怎么会一直想着那人,还在后辈弟子面前说出这事来?
这简直太有失体统!秦休几乎将手中玉简捏烂,几分不悦都移到了乐令身上。若非这个弟子肖似那人,又怎么会引得他这些日子心绪不宁,说出了不该说的话?他那里既怒且悔,简直有心把乐令逐出殿外。
偏偏乐令还不识趣地问道:“那个人莫不是师叔从前的……好友?”
不管两人上辈子闹到怎样的收场,秦休与他那段缘份又是否只因劫数,如今当面提起,他也想要个答案。这个人当初受了他无数好处,被他从筑基生生堆到元神,两人相处时也曾有过的温馨时光和后来举剑相杀的无情都牢牢记在他心里,然而他却对秦休的想法一无所知。
单凭那句话便可知道,秦休肯定还记着他,只怕到现在对他也还有一丝情分。可是既然有这份情谊在,当初为何一定要杀了他……要以那样不堪的法子杀了他?
乐令眼也不眨地看着秦休,直看得他心浮气躁,冷冷答了一句:“你先将道经抄好,此事不必多提。”
他想把乐令弄出陵阳殿,欲开口时却又觉着自己若真这么做了,反而显得心虚,便强自按下这念头,抓着玉简继续读了起来。他本来也心不在焉,此时更是读不下去什么,神识在玉简中随意滑动,里面所记之事却是全不入心。
好在乐令也不再看他,而是听话地低下头继续抄写经文,不时看一眼身旁还在睡着的湛墨。室内一片诡异的寂静,殿门外却忽地传来一个弟子的声音:“首座真人,掌门真君请你移步往步虚峰,有要事相商。”
秦休一招手,便将殿门打开,放下了手中玉简问道:“师父可说了是什么事?”
那弟子垂头答道:“掌门真君不曾告诉弟子,只说事情紧急,请真人立刻过去。”
秦休沉静地点了点头,起身走到门外,却又回首看了乐令一眼:“我要去步虚峰,你且留在这里抄书,待我回来再说。”
乐令早已放下了纸笔,起身恭送他离去。
秦休走后,侧殿大门便直接锁上,将他一个人关在了殿中。殿外虽然还有几个筑基弟子戍守,法力却都远不及他,也不敢窥视首座真人处理事务的侧殿,倒留给他一片难得安静的空间。
乐令四下环顾,在法宝囊中挑选半晌,取出了当日在宋崇明手里弄来的一面铜靶镜。手中一点真炁送入,那镜子里的景象便为之一变,以不同颜色的光芒显出了这房内外的灵气变化,连院中布下的阵法、驻守的弟子也历历在目。
乐令对着靶镜细看了一阵,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冷笑。
他方才简直是愚蠢至极,竟还对秦休抱着期望,想知道此人前世对自己是否有情。就是有又能怎样,杀身之仇在前,阻他成道的因果在后,就是秦休心里有多爱他,实际做出来的却比什么人都阴狠,这样的情份要来何用?
就是真的想知道那答案,等秦休死后直接拷掠其魂魄,还有什么问不出来的。
他转身面向靶镜中灵气最稀薄的地方,手指在空中轻引,一道淡淡的戌土精气便从阴阳陟降盘中引出,慢慢沉入地面,结成了一道繁复奇异的阵纹。这道精气送入地下后,一道未土精气也自阵盘中流出,衔着那道戌土精气之尾,在灵气稀薄处盘绕成阵纹。
四支土精都流入地下,层层盘结,避开殿内阵法监视,化成了一片首尾相缠的奇异阵图。乐令右手一挥,那片阵纹便静静沉入地下,地面石砖重新恢复光洁,再无一丝精气盘踞的痕迹。
这套小葬五行阵在那本阵法残卷中,并不算是极高明的阵法,却正好克制罗浮这些要以五行精气抟炼元神的真人。此阵启动后便能镇压五行,将他们用五行精气浇灌凝实的元婴重新变得柔嫩脆弱,实力也会倒退至才过了天劫,凝成婴儿时的水准。
到时候又有云铮相助,若是下手再巧妙点,趁着秦休不注意,只消一掌便可取了他的性命,然后无声无息地带他的元神离开罗浮……乐令愉快地轻笑起来,心念一转,便勾连上了云铮脑中那粒魔种。
此时云铮却是正和洞渊真君一起在大殿商议着什么事,那殿内布置十分熟悉,殿中也不只是他们师徒二人。从云铮眼中看去,对面正坐着秦休和归命峰的玉匮真人,皆是正襟危坐、神色肃穆,听着上首朱陵真君说话。
“我罗浮位居六州最东的黄曾州上,除了偶有海外妖修骚扰,一向风平浪静,可谓最佳修道之所。可是如今临近海边处,已有三四座凡人郡县成了死域,咱们竟还高坐山中,全不知危机将至。”
乐令心中一动,将杀秦休的事暂放在一旁,操纵云铮的眼看向朱陵,听着他慷慨陈词:“还是华阳师叔先提起罗浮脚下坊市中有外道修士诱拐散修之事,我派了弟子查看,才发现几处郡县有凡人大量无故死去。此事与数十年前太华宗之祸甚是相似,不知洞渊师弟和诸位师侄有什么看法。”
洞渊真君只是摇了摇头,说不出什么主意来,也向下看去。云铮只是作为首座弟子出席,没有说话的权力,坐在左手第一位的秦休便当仁不让地起身答道:“兹事体大,只有几名晚辈弟子的话也证明不了什么。弟子忝为问道峰首座,愿亲自调查此事,将那些邪修的来历查清,捉得他们来供掌门真君处置。”
他声音清朗,面容清正,一派正气凛然的模样,单从外表看倒真是个有道的真人。朱陵真君慈爱地看着他,含笑点了点头:“此事为师正欲派人查证,你肯自荐,正好给下头弟子做个表率。我想从各峰挑几个弟子到下头查证此事,不知师弟和三位师侄有何打算?”
秦休自己都要去了,别人也不好硬是推托,除了洞渊真君说了句:“我徒孙之前就已去查了,明性峰却是没什么可用的弟子,不能与问道峰相比。”紫云、玉匮两位真人都不加推托,各自承诺派出弟子随秦休调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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