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临下班的时候,贺溪正准备换了衣服走人,被严涛叫到办公室单独谈了谈。
贺溪也知道严涛也忙,只能通过这种途径了解她在行动组内的情况,便大致描述了一下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事。说得很简单,没提她跟南如松的事,严涛听了也只是点点头,看起来没有什么意见。
但最后,他却突兀地提出来让贺溪申请退出专项行动组。
贺溪当时就质疑道:“我又没闯祸,怎么就又不让我干了?”
严涛早知她会是这反应,开口道:“赵冠栋跟我说,你们在查医药企业的关联交易。你要清楚,小型的医药公司是做不起来的,他们大多都有大财团在背后提供资金技术支持。你最好离这些东西远一点,否则很容易被他们盯上。”
严涛的理由完全是基于对贺溪人身安全的担忧而提出的,的的确确是在为贺溪考虑。
可贺溪已经不满足于原来那种龟缩的状态了。
改掉档案有用吗?
南如松不还是找到她了吗?
既然南如松能找到,那以杨家的势力,如果真要狠下心来把她挖出来,找到她难道还会是一件多困难的事吗?
显然不会。
所以她要转守为攻。
她是当年仅存的目击者,她本该是直刺杨家心脏的一把刀。
只不过这刀却是陶瓷制成的,足够锋利,又太过脆弱。
如果先被杨家找到,摔碎了,就再也没人能证明当年白塔里的一片猩红世界。
但,只要有人能保护她,支持她,为她创造条件,她这把刀就能将杨家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这个人就是南如松。
是南如松给了她这样做的底气。
所以她对严涛说:“我想继续查。”
严涛瞬间皱起眉,不赞同道:“你想继续查?查出来之后呢?正好撞上他们的枪口?贺叔撑着一口气把你托付给我,你要是再在我眼皮子底下出点什么事,你告诉我我怎么对得起他?”
“是,”贺溪沉默一瞬,点点头,轻声笑道:“你是对得起我爸了。”
然而紧接着,她陡然增大了音量,吼道:“那我呢?!我对得起他吗?!”
“我就能心安理得享受他用命换来的安稳了吗?我就能假装当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了吗?我就能一点愧疚都没有地骗我妈说他是因公殉职了吗?”
严涛一时语塞,只说:“你好好活着,就已经对得起他了。”
“活着?不让杨家付出血的代价,我凭什么对得起他?!”
这话一说出口,严涛就感觉到了来自于她极具攻击性的神波动,他伸手去抓贺溪的肩膀,“你想干什么?你冷静一点!”
贺溪被他抓着晃了两下,吸了一口气,说:“别让我冷静,这事我冷静不了,我就要他们血债血偿!”
“你清醒一点!搞不好你会把命搭进去的!那可是杨家!”
“杨家怎么了?又不是只有一个杨家!”
说完,贺溪拍掉他的手,转身开了门就往外跑,将严涛的呼声全甩在脑后,还不小心撞了一下碰巧经过的唐静。
唐静稳了稳身子,往边上靠了点,看见后面跟出来的严涛,问道:“神波动这么夸张?你跟她吵架了?”
严涛本打算跟上去的,见唐静来了,对她说:“没什么,闹脾气了。”
“那要我去看看吗?”她偏头往贺溪离开的方向示意。
严涛顿了顿,说:“算了,这事儿不麻烦你,我跟去看看就行。”
“哦,那好吧。”唐静举起手上的东西晃了晃,“案卷我就放你桌上了。”
严涛点点头,便去追贺溪了。
哨兵在追踪这方面天赋异禀,追踪起来自然不什么工夫,但他也没想到,跟到那栋楼里时,他竟见到了从电梯里出来的程倩。
当然,他认识程倩并不等于程倩也认识他。程倩出来时瞟了他一眼,见警察不是来找自己的,就径直离开了。
而严涛则由她的出现联想到了贺溪之前那句“不是只有一个杨家”,这让他很难相信程倩出现在这里只是一个巧合。
所以,贺溪竟然背着他跟程家的人搭上了线?
这样一想,严涛觉得贺溪今天表现出来的激愤与冲动似乎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因为是真的有人在帮她,而且这人也的确有能力帮她。
他一直等到右侧正在上升的电梯稳稳停住,犹豫再叁,还是进去按下了对应的楼层。
至少还是确认一下贺溪现在的情况吧。
电梯缓缓上升,减速,停住,而门开启的一瞬间,看清外头的情景后,严涛着实愣住了。
他没想到在这里会看见南如松,更没想到贺溪正抱着南如松在哭。
在他的印象中,贺溪上一次哭成这样,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那时贺峰已经罹难,事情也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但贺溪好像那天才回过神来,才突然意识到再也没有爸爸了,抱着他哭了一整天,几欲肝肠寸断。
而现在,她抱着的是另一个人。
严涛复杂地看向这个男人,没说话,也没离开电梯,就这么看着,和他的视线撞上,直到电梯门自动关闭,才叹了一口气,转而伸手按下一楼的电梯按钮。
南如松也回视线,手一下一下轻拍在贺溪背上,给她顺着气。
他没提严涛来过的事,因为贺溪现在的状态实在说不上好。即便她扑过来的那一瞬间神波动明显有所敛,但后续波动的程度也仍然远超正常范围。
这种情况自然需要尽快接受神疏导,但距离上一次神疏导结束还不到一个星期,短时间内再一次对神海进行信息剥离的话,如果操作不当,哨兵脆弱的神海就有可能受到损伤。
而神海一旦受损,再想要恢复,就实在有些困难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便南如松对他的操作水平有信心,他仍然不太想冒这个险。
所以还是得采取最原始的疏导方式。
低效,但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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