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云龙吟

第十四集 太泉古阵篇

本集简介:
为掩护小紫和朱殷离去,程宗扬炸毁栖凤院的汤馆产业,一行人就此成为外姓人的眼中钉,不得不逃进太泉古阵,但众人也因此分散,失去连络……
独行的程宗扬在丛林里巧遇乐明珠,一番恩爱之後却惹恼潘金莲,只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小香瓜飞走了。
周族少主霸气四溢地度过奈何桥,其手法看在程宗扬眼里满是震撼;难道周飞与他一样,都是穿越者?。
第一章。
光线穿过墙顶的透光孔,映在水雾弥漫的汤池上,幽暗的浴室内光影交错,色彩斑斓。
汤池旁的青石板上,摆着一只黝黑的铁笼。曾经光彩照人的奉琼仙子此时仿佛抽干所有精力,就像一只陷入绝境的雌兽伏在笼中。乌亮的秀发贴在肩上,湿淋淋滴着水,身上如火的红衣已经湿透,那张玉雕般的面孔混杂着困惑、惊恐与惶然,再也没有以往的矜持和骄傲。
铁笼旁立着七八个男子,穷年累月囚牢般的血腥生涯,给这些外姓人留下深深的烙印,他们狞笑着盯着笼中的猎物,目光中充满了阴狠和残忍的意味。
带着气泡的泉水在青石砌成的浴池中不住翻滚,散发出热腾腾的水雾,朱殷心头却一片冰冷。房门关上的刹那,她突然间意识到,刚才离开的菊姊,才是她此时唯一的依靠。在众多视线环绕下,她曾经的从容荡然无存。惧意像野草一样在心底滋生,使她禁不住微微发抖。
“难得老天爷开眼,挑中了仙子。”
宋三开口说道,那笑容就像一个面具扣在脸上,眼中殊无笑意,“仙子这样的美人儿肯留在镇上陪我们兄弟,实在是大伙儿的福气。”
“嘿嘿……”
“呼呼……”
“哈哈……”
“呵呵……”
围观者发出一片怪笑。
朱殷苍白着脸一言不发,眼神却越来越绝望。反覆凝炼真气之后,她终于确定,自己的修为已经所剩无几,宗门的刻意栽培,多年的勤修苦练,无数灵丹妙药,种种机缘……都成了过眼云烟。
宋三笑道:“莫爷的恩典,把朱仙子赏给大伙儿。咱们可别辜负了莫爷这番心意。”
有人嚷道:“三哥,时辰不等人,别让仙子等着!”
“急什么?”
宋三道:“好菜不怕慢吃。”
铁笼“光”的一声打开,宋三拍了拍笼子,“出来吧。”
朱殷身体颤了一下,接着闭上眼睛。
有人嘲笑道:“当初不肯进去,眼下不肯出来。仙子莫不是想住在里头?”
宋三淫笑道:“仙子是闻到味儿,觉得这专门关母狗的笼子住着亲切——既然仙子不肯出来,咱们就关得更紧些!”
朱殷头上一痛,被人抓住发髻,把她头颈粗鲁地拖到笼外,接着宋三一推,两扇笼盖左右合紧,盖中两个半圆的铁槽正卡住她柔美的玉颈。
朱殷双膝跪在地上,两手攀住笼盖的铁栏,用力拉扯,可这只以往她轻易就能扯开的铁笼,此时却在她指间纹丝不动。
接着腰后一紧,有人用铁链把她纤腰束在铁笼底部,迫使她双腿分开,腰腹紧贴着大腿。
朱殷头颈被卡住,根本无法挣扎,只能木偶般任人摆布。等众人松开手,她已经被摆成跪伏的姿势,脖颈被铁笼卡住,腰肢低垂,浑圆的臀部被迫耸起。
宋三一手伸进笼内,在她臀上打了一把,啧啧赞道:“好个标致的屁股,大伙儿艳福不浅!”
朱殷双目紧闭,雕塑般的面孔白得几乎透明,温泉的热度渐渐散去,湿透的衣裙贴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有人抱怨道:“咱们在外面辛辛苦苦,仙子在里面一个字儿都不说,连动都不动一下,这也太没味道了吧?”
有人应合道:“可不是嘛,知道的说仙子这是矜持,不知道还以为仙子看不上咱们这些兄弟呢。”
“这事儿得你来我往才得趣,仙子这样,那不是摆弄死人吗?”
众人鼓噪中,宋三道:“说得对!莫爷既然让仙子来服侍咱们,让她动着让咱们快活才是正经的!仙子,是先给哥儿几个吹喇叭呢,还是让咱们先把肉棍别进去?”
朱殷紧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响。
“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宋三笑着说了一句,接着脸一沉,喝道:“把屏风打开!”
这间浴室依山而建,后墙就是山体,这时屏风被人拉开,露出一个洞口。那山洞并不大,不过半人高低,深度也只有丈许,然而洞内弥漫的却是一层白濛濛的雾气。
朱殷瞪大眼睛,身体无法抑制地战栗起来。当众人抬起铁笼,送入洞口,朱殷终于忍不住尖叫道:“不要——”
铁笼“篷”的落在地上,接着传来一片轰笑。
朱殷盯着眼前的白雾,呼吸变得急促而散乱,强烈的惧意使她几乎没听到周围的耻笑。她并不怕死,但对于她这样的修行者来说,每一点真元都无比珍贵,再没有什么酷刑比一点一滴耗尽真元更可怕,那种折磨完全超越了任何人的承受能力,再勇敢再有毅力的人也无法支撑。
宋三嘻笑道:“仙子,想明白了吗?”
朱殷想开口,舌头却仿佛僵住。
忽然铁笼向前一滑,在石上发出刺耳的磨擦声。朱殷失声道:“不!不要!我知道了!”
“既然想明白了,就先把衣服脱了,让大伙儿看看仙子的身子到底是什么模样?”
朱殷精致的唇瓣颤抖着,眼中露出受辱的凄然和哀婉。宋三抬脚往铁笼上一蹬,一缕雾气漫入笼内,沾在鼻尖上,寒意直入心底。朱殷尖声道:“我脱……我脱给你们看!”
众人喝道:“快脱!”
朱殷彻底崩溃下来,带着泣声乞求道:“求你们放开我,不要离这么近……我一定脱……你们想看哪里都可以……”
宋三一摆手,众人把铁笼拖出山洞,重新掩上屏风——即使他们,也同样不敢靠近那些雾障。
铁笼打开,失去支撑的朱殷仿佛被抽掉骨骼一样瘫软在地,浑身再没有一丝力气。
宋三抬起手,“嗒”的一声轻响,一颗指尖大小的黑色药丸掉在地上,接着是一颗红色的药丸,转动着滚到朱殷脸侧。
“黑的这颗是毒药,吞下去立刻就死。红的这颗可是好东西,”
宋三笑道:“能祛寒压惊,延年益寿。仙子选哪颗?”
朱殷的骄傲被彻底打碎,她战栗着抬起手指,伸向那颗红色的药丸。
宋三拦住她,“这药不能用手拿,用嘴直接含住吞服才对。”
在雾障的威胁下,朱殷再没有任何反抗的念头,她伏下身,用唇瓣含住那颗红色的药丸。
宋三笑道:“先给仙子说清楚,这红色的药丸是催情的春药。若是选黑丸,一口吞下,一了百了。若是不想死,便选红丸,仙子初经人事,未免生涩,用这药助助兴倒是好的。”
朱殷僵滞片刻,最后闭上眼睛,费力地吞下那颗红色药丸。
周围传来一片嘲弄的笑声,“还以为这婊子真和天上的仙女一样,原来也是个要命不要脸的。”
宋三一手托起她白玉般的下巴,啧啧赞叹几声,然后抬手将她发上那支凤钗一把扯下。朱殷身体猛然一抖,接着发髻松开,长发披散下来。
宋三得意洋洋地拿起那支凤钗,展示给众人。虽然只是一支钗子,但在众人的轰笑声中,朱殷却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剥去最后一缕遮羞布,从高高在上的仙子堕入红尘。
忽然臀后一紧,有人抓住她的臀肉,朱殷身体本能地一颤,试图挣开。但看到宋三眼中充满残忍和快感的笑意,她身体仿佛被点中穴道一样变得僵硬。
宋三一手伸到朱殷臀后,手指顺着她的臀沟向下滑去。朱殷红裙已经浸透,湿淋淋贴在臀上。随着指尖的移动,红裙下的圆臀显露出优美的轮廓。那只手渐渐下移,一直伸到腹下那片软腻间。
朱殷身体像触电一样颤抖着,夹在臀沟间的红裙紧贴着肌肤,那根手指顶在臀下,能看到两片柔软的蜜肉微微张开,在湿透的布料下柔软地滑动着。
朱殷一颗心仿佛悬在喉咙里,身体微微痉挛。忽然腹内传来一股暖意,身体的战栗渐渐停止,朱殷苍白的双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雕塑般端妍的玉容变得妩媚起来。
第二章。
浴室内一片寂静,除了水声,只有一丝细微的娇喘声。朱殷立在翻滚的温泉池边,在众人围观下微微低着头,一双洁白的玉手兰花般在颈侧翘动着,一点一点解开颈侧和腋下的衣钮,脱下那件鲜红的上衣,露出里面是一件精致的纱衣,再往里,是一条贴身的抹胸。
朱殷解下上衣,垂手放在脚边。围观的众人像喝醉一样变得亢奋起来,叫嚷道:“把里面的也脱掉!”
朱殷低喘着,玉脸愈发娇红,她双手绕到颈后,解开系带,鲜红的丝绸抹胸水一般滑落下来,室内仿佛一亮,一对丰挺饱满的雪乳绽露出来,闪动着耀眼的肤光。
周围响起一片淫猥的笑声,“仙子这对奶子好生风骚……”
“好嫩的奶头,又鲜又红。”
宋三用指尖掐住她的乳头根部,将她乳头挤得向上翘起,笑道:“像不像樱桃?”
“好一对红鲜鲜的樱桃粒!”
围观的汉子纷纷伸出手,抚弄着她的雪乳。朱殷满脸飞红,却不敢挣扎,只羞耻万端地侧着脸,柔颈扭到一旁。
水晶般的光球内,光影不住变幻,程宗扬说不出是什么表情。这么新鲜的嫩白菜,不但被猪拱,而且还是被一群猪拱——说实话,自己倒真没有义愤填膺,反而有点血脉贲张的感觉。
水晶球内,被废去修为的仙子裸着上身,一双白美的雪乳被各种手掌轮流摸过,柔软而充满弹性的乳肉颤抖着不住变形。半晌,浴室内的外姓人才松开手,那个仙子般的美人儿含羞忍耻地解开红裙,在众人围观下褪去亵裤,一丝不挂地立在池边。
汤池中,朦胧的水雾不断升起,在众人喝令下,奉琼仙子仿佛一株雾中的白玉芍药,不断摆出各种姿势。她双手抱在脑后,右肘抬起,腰肢向左扭动,玉体呈现出一个优美的“s”型,曲线柔美动人。
接着她双掌合在一起,雪白的双臂从颈后向左倾斜,上身右横,一双玉腿微微弯曲,腰臀往左挺起,光洁的玉体像反弹琵琶的舞者一样拧成反“z”型,丰挺的双乳和浑圆的雪臀作为反“z”型的顶点,微微颤动,显得肉感十足。
朱殷在温泉中浸过多时,肌肤更显光润,曲线变幻间,妙态横生。那群外姓人一边抚弄着她白艳的胴体,一边戏弄道:“朱仙子真不愧是练过的,这屁股扭得真浪!”
“放到院里也是当红的粉头。”
“瑶池三仙子可都是上等的美人儿,”
有人嘻笑道:“不知道哪个仙子奶子最大?朱仙子给咱们说说。”
朱殷低喘道:“大师姊……”
“看仙子这骚样,不会是开过苞的吧?”
“瞎说,瑶池宗的仙子可都是处子之身,是不是啊,朱仙子?”
朱殷道:“是……”
“是不是要验过再说,”
宋三道:“朱仙子,把你的花苞露出来,让大伙儿瞧瞧是不是开过苞的。”
程宗扬道:“啧啧,朱仙子这下可是掉进狼窝,还不如吞了那颗毒药呢。”
“大笨瓜,”
小紫笑道:“黑色那颗也是春药,而且药力更猛烈。”
“干!只有你这种坏透了的死丫头才知道那些坏人的伎俩吧!”
小紫笑道:“程头儿,朱仙子美不美?”
程宗扬矜持地点点头,“还行。卓美人儿年轻几岁,倒和她有一比。嘿,这帮人怎么干看不吃,只过眼瘾呢?”
光球中仿佛在上演着一台小小的舞台剧,那群外姓人带着狞恶的笑容围成一个圆圈,中间跪着一具白玉般的娇躯。朱仙子面带红晕地弯下腰,双手抱着那只雪白圆润的雪臀朝上抬起,在众目睽睽之下,扒开凝脂般滑腻的臀肉,露出股间那只鲜嫩的性器。
程宗扬眼睛一亮,“色如丹渥,穴若含珠——这是上等鼎炉啊!”
小紫却盯着朱殷颈中垂下的那块琥珀,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朱殷心里对雾障的恐惧彻底压倒了尊严和矜持,她已经几乎感觉不到羞耻,就像条美丽的雌兽般跪伏在那群男人之间,柔颈贴在青石板上,雪滑的圆臀高高翘起。在他们的喝斥下,主动扒开臀肉,将自己最羞耻的秘处展露在那些男人的视线下。柔艳的性器在臀间绽开,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绽露出娇美的蜜肉,红腻的穴口,柔嫩的花蒂,香艳无匹。
那群外姓人眼中几乎喷出火来,一名汉子按捺不住,低声道:“三哥?”
宋三摇了摇头,虽然莫爷仁义厚道,把奉琼仙子赏给大伙儿,但他心里明镜一样,奉琼仙子的苞只能莫爷来开,眼下这些其实只是调教,等大伙儿教好她规矩,服侍好莫爷才是正事。
原本不染凡尘的仙子此时身无寸缕,裸露着琼玉般的肉体,在人群中展示自己最隐秘的羞处。在药物的刺激下,那只性器微微充血,就像一朵湿透的海棠,娇艳欲滴。
众人喉结齐齐动了一下,接着便有人忍不住伸手抓去——就在这时,所有人突然间神色大变。
屏风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响动,接着一股浓白的雾气从屏风下涌出,潮水般滚滚涌来,石室内温度剧降。
“雾障!”
室内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眼看浓雾袭来,再悍不畏死的外姓人也心底生寒,不由分说便夺路而逃,争先恐后奔出门去,生怕沾上半点雾气。刹那间,汤馆内就只剩下朱殷一人,她已经认命地闭上眼睛,等待即将到来的命运,这时听到周围的响动,她迟疑地回过头,接着便被雾气吞没。
浓雾沾上皮肤,寒意侵体,本能的恐惧使朱殷浑身僵硬,她压抑不住地想要尖叫,喉头却仿佛被堵住,发不出一丝声音。
狂奔的脚步声从甬道远远传来,那些人一边跑一边呼叫,浓雾笼罩的石室转眼成为被诅咒者的绝地。
朱殷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伏在地上,神情间露出一丝茫然。浓雾沾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然而那种侵入血脉,消耗真元的噩梦并没有重现。
片刻后,一条纤美的身影踏雾而来,停在朱殷身旁。接着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挽住她颈下低垂的琥珀。朱殷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急忙去夺,那只纤手轻轻一扯,拿走了那枚琥珀。
朱殷失声道:“还我!”
少女轻笑道:“好可惜,仙子一点法力都没有了,拿着琥珀也没用呢。”
朱殷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无比的娇美面孔,雾色中宛如珠玉。
少女扬起手,笑道:“程头儿,你看人家的琥珀好不好?”
一个男子的身影出现在雾中,朱殷身体一颤,从刚才的噩梦中清醒过来,才发现这对男女却是在太泉古阵遇见过的。当时那场爆炸自己原以为这两人绝无幸免,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心念急转间,朱殷突然意识到自己还赤身裸体,连忙抬手去掩。
小紫轻轻一笑,然后朝她摇了摇手,“再见啰。”
接着叫上程宗扬,“程头儿,走喽。”
朱殷吃了一惊,急忙叫道:“等等!”
小紫停下脚步,一脸疑惑地说道:“仙子有什么事吗?”
在这个比自己还小许多的少女面前,朱殷竭力露出从容的表情,压下心底的惊惶,温言道:“那块琥珀便送给你……”
小紫打断她,“本来就是我的啊。”
朱殷怔了一下,一时间没明白这个少女的言辞,但这会儿那些外姓人随时可能返回,她顾不得多想,立刻道:“请你们帮帮忙,送我出去。”
小紫笑道:“人家没听清呢。”
朱殷叫道:“救救我!”
“救你吗?”
小紫眨了眨眼睛,“你真想让我救吗?”
远处传来呼喊声,朱殷再顾不上矜持,急忙道:“求求你救我……”
“你确定吗?”
望着少女纯美的面孔,朱殷莫名的一阵心悸,她一咬牙,“是!救救我!”
小紫摊开双手,一脸无辜地说道:“程头儿,这可是她自己求我的哦。”
程宗扬听得直翻白眼,当初自己在古阵外面看到那些来寻仇的女子,就觉得她们出门都忘了看黄历,运气差到姥姥家了,居然赶上和死丫头一路。现在他敢肯定,朱殷出门铁定踩到狗屎了。身中诅咒,落入宋三等人的狼窝不说,居然还上赶着非要往死丫头的虎口里跳,这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凄惨。
“你带她走,我把他们引开。”
程宗扬说着推开屏风,一手伸进石洞,揪着雪雪的耳朵把那条使劲喷着冰雾的小贼狗扯了出来。雪雪凶猛地呲着牙,一副要和他拚命的架式,但被程宗扬拿刀背往头上一敲,立刻夹起尾巴,老实下来。
朱殷修为尽废,被小紫轻轻一扯,身不由己地跌了过去。石室上方开着透气孔,可供一人出入,刚才两人就是从这里进来。这时小紫带着朱殷离开,程宗扬则捡起地上的衣物,往外冲出。
如果只有小紫和自己两人,想脱身并非难事,那些外姓人虽然凶悍,但对雾障畏之如虎,只要往雾障里一钻,那些外姓人再胆大也不敢追来。不过带着同样受到诅咒的朱殷,沾上雾气只怕就成了死美人儿。只有先让小紫带朱殷离开,自己引走院中的外姓人,再想办法脱身。
程宗扬刚到门边,一脚还没踏出,就立刻退了回来。外面人影晃动,甬道两端都有人赶来。程宗扬暗叫糟糕,只晚了这么一步,形势逆转,院中的外姓人闻风而至,把出路已经堵住。
好在那些外姓人对雾障畏如蛇蝎,这会儿整个浴室都被寒雾笼罩,他们只远远守在门口,不敢靠近。
片刻后,有人沉声道:“眼下还是清晨,哪里到涨雾的时候?”
“便是涨雾也没有涨得这般凶猛。”
宋三道:“莫爷当心,雾气涨得蹊跷,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莫爷在外面道:“朱仙子呢?”
宋三左右看了看,“没见她逃出来,多半还在里边。”
有人掏出火褶,吹燃后抬手扔进室内。“哧”的一声,火褶刚飞出一半,就像被水泼到一样熄灭。
外面顿时一片哗然,“哪里是雾障?这是水雾。”
宋三一脸尴尬,自己一看到雾气便只顾着逃命,其实雾障微微有种蓝色,与平常的雾气仔细看时能看出区别。
宋三道:“既然是水雾!莫非又多了一道泉眼?”
“你们仔细看看,若是多了泉眼,那最好不过。”
说着莫爷扬声道:“镇上来了不少人,大伙儿提防些,这会儿都散了吧。”
外面众人散开,剩下宋三等人虽然知道里面只是水雾,一时也不敢进来,争吵半晌,终于有人硬着头皮进入石室。
“咦?仙子呢?”
“不好!那贱人逃了!”
“快追!”
“别慌!”
宋三道:“她能逃到哪儿去?仔细找!”
几人一片吵闹,将浴室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朱殷的影子。
程宗扬蹲着身,手里抱着朱殷的衣服,周围雾气弥漫。整个浴室只有一个藏身的地方,就是屏风后的洞穴。只不过洞中充满雾障,朱殷就算寻死,也不可能藏在里面,那些外姓人更不可能进来寻找。
程宗扬算算时间,小紫多半已经带着朱殷离开。只要等他们放弃搜索,自己就有机会逃之夭夭。
程宗扬小心往洞内挪了挪,忽然手边一滑,碰到一个圆滚滚的物体,程宗扬连忙伸手去扶,避免发出声响。这里已经是洞内深处,伸手都未必能看到五指,他小心摸索片刻,才发现那是一具已经化为白骨的尸骸。
程宗扬暗道晦气,不知道哪个倒霉的家伙中了诅咒,无声无息地死在洞内。
他心头一动,转念想到,这人既然死在雾中,多半也是中了诅咒。能从太泉古阵出来的,都不是庸手,一般情况下,这种巧遇都会捡本武林秘籍什么的……
山洞并不太深,不过丈许就摸到尽头。程宗扬耐心摸了半天,可除了一堆白骨,连块破布都没捡到。
忽然“汪”的一声,程宗扬汗毛都竖了起来。那只小贱狗跟着自己一起钻到洞中,没想到这会儿好死不死地叫了起来。
外面有人叫道:“洞里有东西!”
接着洞口辟辟啪啪一阵乱响,有人拿棍棒往洞内试探。
程宗扬一把揪住雪雪,把它往衣服里面一包,一边拔出雷射刀。
“呼”的一声,一杆短枪飞进洞中。程宗扬刚闪身避开,便看到一条铁链怒龙般挥来。这下避无可避,程宗扬只好挥刀挡住,顿时露了行藏。
“洞内有人!”
“什么人!滚出来!”
程宗扬一声不吭地拉过背包,把所有的手雷绑在一起,用朱殷的裙子包住,然后用力投了出去。
洞口红影一闪,众人的兵刃立刻招呼上去。接着轰然一声巨响,整个石室都仿佛被巨大的爆炸掀开,青石垒成的墙壁摇摇欲坠,半边房顶都倒塌下来,碎石带着硝烟四处飞溅。
不等爆炸声停,程宗扬就抱着雪雪闪身出来。这处汤馆紧邻着山体,程宗扬两个闪身,便钻进雾障。……
一进雾障,就像在冰水中游泳一样,寒意刺骨。程宗扬不敢进入太深,只沿着雾障边缘小心行进。
对于小紫,自己并不担心,这边闹出这么大阵仗,她逃不出来才见鬼了。话说回来,那些外姓人虽然凶恶,但弱点实在太致命了,难怪在镇上如此低调,连徐君房都看不起他们。
一刻钟后,栖凤院已经被远远抛在身后。程宗扬打着哆嗦从雾障出来,钻进山林,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地喘着粗气。即使没有中过诅咒,在雾中行走也是个体力活。等身上的寒意消退,他才揪着雪雪的耳朵把它扯出来,没好气地说道:“小贱狗,差点儿被你害死!”
雪雪懒洋洋趴在地上,两只前爪搭在一起,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程宗扬一阵火大,揪着小贱狗的耳朵正要开骂,突然“咦”的一声,喝道:“嘴巴张开!”
雪雪头一扭,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小贱狗嘴巴里明显咬着什么东西,可想从它嘴里夺出来,那后果实在太可怕了。看来只有死丫头才能制住这贱狗。
忽然雪雪抬起头,在空气中嗅了嗅,然后翘起尾巴,迈开四条小短腿,就像一只滚动的雪团,往林中奔去。
不多时,林中传来一阵兵刃交击的声音。程宗扬小心看去,却是两帮人马正在恶斗,一方是五名大汉,另一方则是一老一少两人。那几名汉子包着头,面目凶狞,看上去像一伙悍匪,为首的却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年轻人,他不住出声指挥众人走位,将两人牢牢困住。
此时老少两人已经落在下风,那老者挥舞着一根铁杖,面目依稀有些眼熟,却是百琴谷的长老。
程宗扬看了几眼,不禁讶异,那群汉子修为不见得高明,一对一的话,未必能在百琴谷长老手下走过几招,但在那年轻人的布置下,隐隐结成阵势,完全压制住对手的攻势。
百琴谷长老身边的少年修为平平,勉强支撑片刻,对面的年轻人忽然长剑一挑,使了个虚招,接着错身上前,挥拳将他打翻在地,长剑一沉,架在他颈中。
那年轻人喝道:“把通仙草交出来,放你们一条生路!”
百琴谷长老神情惨淡地跳开一步,取出一支竹筒,丢在地上,哑声道:“老夫认栽!通仙草在此,放开他吧。”
一名汉子抄起竹筒,拔下塞子,抬掌轻轻一磕,取出一株通体莹白的细草,然后递给为首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仔细看了片刻,然后笑道:“老头儿,你们运气不错啊。这趟进太泉古阵,是不是还捞了别的宝贝?”
百琴谷长老惨然道:“老夫在阵中五日,折损一名弟子,费尽心机才得到这株仙草,哪里还见到别的宝物。”
“真没有吗?”
百琴谷长老摇了摇头。
年轻人遗憾地叹了口气,长剑蓦然一递,刺穿了那少年的脖颈。百琴谷长老大叫着朝前扑去,几人刀剑齐出,转眼将他格杀当场。
几人拿过两人的行囊翻捡,忽然有人扭头道:“哪儿来的狗?”
程宗扬眼看着小贱狗撒着欢跑到一棵树下,然后兴奋地扬起一只小爪子,在空气中挠着。
空气像水面一样荡起涟漪,片刻后发出一声肥皂泡破开般的轻响,原本空无一物的视野,仿佛扯下幕布般,景物变幻,露出一张姣美的面容。
小紫生气地看着雪雪,“小笨狗,外面有坏人呢,你就要进来。”
雪雪跳到小紫怀中,亲怩地在她身上蹭着,然后张开嘴,把一个小小的东西吐在她掌心。
那群汉子都没想到有人居然藏在自己眼皮底下,不由瞠目结舌。为首的年轻人目光落在小紫身后那女子身上,然后挤出一个笑容,“莫非是瑶池宗的奉琼仙子?好法术!佩服!佩服!”
朱殷原本身无寸缕,临走时虽然匆忙拣了件外衣,这会儿披在身上,却掩不住她胴体凸凹有致的曲线,反而更添诱惑。她玉颊酡红,流露出醉人的风情,一边还竭力保持着从容的气度,淡淡道:“看诸位用的阵法,多半是太乙真宗的道兄吧?”
几名汉子互相看了一眼,为首的年轻人眼中寒光微闪,接着哈哈笑道:“果然瞒不过仙子的法眼!在下童行海!幸会幸会!”
童行海嘴上说着幸会,手里却握紧剑柄。他们掩藏身份杀人越货,这时被朱殷一口揭穿,便知道此事绝难善了,心下顿生杀机。童行海使了个眼色,手下几人四面散开,拦住两女的去路。
小紫点着雪雪的鼻子嗔道:“小笨狗,看你干的好事,这下要被人杀人灭口了呢。”
童行海等人并没有把那小姑娘放在心上,全部心神都用来戒备朱殷。瑶池三仙子名声在外,任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她刚才施展的手段,一个匿形术,众人近在咫尺都未能察觉,不由他们不防。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都说仙子得了一颗赤阳圣果,”
童行海满脸堆笑地说道:“恭喜恭喜。”
朱殷镇定地说道:“赤阳圣果不在我手中。”
童行海笑道:“我猜也是,赤阳圣果那种宝贝,自然要藏起来才是……”
话音未落,童行海蓦然腾身掠起,长剑在空中挽了一串绚丽的剑花,星星点点朝朱殷洒去。
朱殷根本是外强中干,只能勉强维持平常的风度。童行海全无征兆地一剑袭来,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剑光笼罩。
剑至中途,童行海心下起疑,右手突然一翻,收回长剑,接着左掌递出,一把卡住朱殷的喉咙。
童行海压根儿没想到堂堂奉琼仙子会被自己一招制住,他微微一怔,接着露出狂喜的表情,已经察觉到朱殷修为尽废。
忽然身后涌来一股杀气,童行海脚尖一点,滴溜溜转过身,长剑横在身前,守住门户。刀剑相交,童行海丹田一滞,居然吃了些暗亏。
程宗扬收刀贴在肘后,然后侧过身,屈臂劈出。武二郎的五虎断门刀以气势见长,双刀霍霍,气势惊人,这一招却是贴身短打的功夫,依靠身法和步法的配合,用全身的力气近距离出刀,力道十足。
交手不过三招,童行海长剑便被他撞开,接着程宗扬欺身近前,刀锋从肘下挑出,虎牙般袭向童行海的胸腹。
童行海退后一步,长剑一旋一翻,缠住程宗扬的雷射刀,用上柔劲,与对手比拚内力。
另外几人原本四处散开,见状纷纷赶来,谁知童行海比拚内力落败更快,略一交手,便“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踉跄着退开。
“师兄!”
几人急忙扶住他。
童行海挥手推开众人,一边啐了口血沫,两眼紧盯着程宗扬,沉声道:“你是本宗哪一支的弟子?”
程宗扬微笑道:“我是太乙真宗的掌教。”
“蔺采泉的人?”
童行海神色数变,最后喝道:“我们走!”
“蔺采泉的人又怎么样?”
一名汉子道:“杀了他!”
童行海劈手给了他一记耳光,“本是同门!哪里要打打杀杀?走!”
童行海虽然年轻,那些门人却丝毫不敢违抗,几人连句场面话都没留,便掠往林中。
程宗扬与朱殷对视一眼,这位奉琼仙子露出一丝慌乱和惊恐,随即又恢复那种凛然的神情,从容拂了拂发丝。
程宗扬对小紫道:“你们怎么藏在这里?离栖凤院太近了。”
“大笨瓜。”
朱殷道:“姑娘担心公子,特意在这里等的。”
程宗扬心头一暖,正要开口,忽然身后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刚才离开的一名太乙真宗门人跌跌撞撞奔了回来,他从头到脚都被火焰包围,烧得火球一般,没跑几步便颓然倒地,气绝身亡。
童行海等人倒退着从林中出来,戒备地看着周围。
“啪,啪……”
林中传来鼓掌声,一名中年人漫步出来,抚掌赞道:“好一个金火天丁大法!”
对面现出一名黄冠道人,他稽首行礼,然后客气地说道:“怎比得了贵宗的离火神符?”
“柳道友不必客气。”
尹思元笑道:“我道宗六大宗门,华妙宗早已除名,不必多说,如今论及道家诸宗翘楚,谁不知神霄宗后来居上,已经是道宗数得上的名门?六大宗门,必有贵宗一席之地。”
“岂敢岂敢,敝宗虽然薄有虚名,但根基尚浅,怎能与干贞道相提并论?”
两人谈笑自若,全未把童行海等人放在眼里。童行海神情数变,然后停住脚步,扬声道:“在下太乙真宗童行海!不知两位道兄有何见教?”
尹思元对柳淳风道:“如今江湖鱼龙混杂,泥沙俱下。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行凶劫掠,还冒充名门正宗。柳道友,你说蹊跷不蹊跷?”
柳淳风道:“世道浇离,人心不古,如此胆大妄为之徒,岂能容他猖狂?”
童行海清秀的面孔蒙上一层寒霜,冷冷道:“童某是林之澜林教御门下。今日之事,乃是敝宗的通仙草被人抢夺,在下取回而已。”
尹思元这才回头看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阁下是不是太乙真宗门下,只需随尹某前往龙池,便知真伪。”
看到干贞道并非要翻脸,童行海暗暗松了口气,连忙道:“不错!柳道长若是不信,咱们便去龙池分说清楚!”
“好。”
尹思元点了点头,然后道:“拿下!”
童行海又惊又怒,“尹道长!你这是何意!”
尹思元笑道:“此去龙池数千里之遥,道兄若是跑了,还如何分说清楚?少不得我干贞道多担戴些,护送各位回去。”
童行海心里明镜一般,这尹思元嘴上说得好听,一旦落到他们手中,自己生死都是他一句话的事,别说活着回到龙池,就是活着离开苍澜镇,都是幻想。
接着两名干贞道门人从后面现出身来,虽然人数不多,却摆出包围的架式,似乎要将童行海等人一网打尽。
童行海猜得没错,尹思元早在太泉古阵就盯上他们,见这些太乙真宗的门下鬼鬼祟祟掩饰身份,便打定主意要黑吃黑,因为担心手上实力不足,还拉来神霄宗作帮手——干贞道在宋国颇有些势力,与神霄宗关系一向良好。而神霄宗对太乙真宗重返宋国极为忌惮,眼下有机会对付太乙真宗,双方顿时一拍即合。
林中剑光闪动,双方已经动起手来。干贞道与神霄宗的四人修为比太乙真宗诸人高出一截,其中还有尹思元和柳淳风两个高手。不到一刻钟,太乙真宗三名门人便血溅当场,最后童行海被尹思元一掌拍在背心,扑倒在地。
尹思元没有趁机取他性命,反而收手道:“道友今次来太泉古阵不知是何用意?大伙儿既然都是道宗一脉,只要道友分说明白,自然会放道友一条生路。”
童行海明知道他是拿自己当初的话来戏耍,但生死关头,便是一根稻草也要紧紧捞住,当下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来意。
童行海是在洛都附近听到消息,当时他正与几位同门扮作汉国游侠,寻机劫掠过往行商。听说武穆王近日在太泉古阵出现,他立即派人向师尊林之澜传讯,一边启程南下。但他们进入太泉古阵时运气却差了点儿,被传送到第一层,用了两天时间才赶到第三层,结果连奈何桥都没能过去。
折腾数日,第一批越过奈何桥的人陆续出来,童行海眼看要空手而归,偶然发现百琴谷长老得到一株通仙草,便动心抢夺,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落在干贞道手里。
尹思元道:“太乙真宗堂堂名门正道,怎么也干起劫路的勾当?”
童行海辩解道:“实非如此。前任王掌教多年领兵在外,用的都是我太乙真宗的积蓄。又与宋国闹僵,失了宋国的财源,敝宗十来年坐吃山空,早已入不敷出。我等换了身份,为的是行商方便,从不敢为非作歹。”
尹思元恍然道:“原来如此。那童道友赶来太泉古阵,想必为了与岳贼联手起事吧?”
童行海连忙道:“绝无此意!敝宗与岳贼毫无瓜葛。实言相告,对王掌教的作为,敝宗上下也多有不满。”
“千万别这么说。”
尹思元显然心情很好,笑道:“多亏了紫阳真人,神霄宗和我干贞道才能在宋国多分一杯羹。柳道兄,你说是不是?”
柳淳风微微一笑。童行海被他揶揄得脸色时青时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尹思元笑道:“童道兄,此去龙池,一路走好。”
说着一掌拍出。
童行海原本背靠着大树,这时猛地怪啸一声,双掌拍向两人。
柳淳风冷笑着抬起掌,与尹思元各抵住他一只手掌,接着真气奔涌而出。童行海怪啸不绝,竟然撑住两人联手的攻势。突然间,他胸口衣物破开,从胸腹处伸出一只怪异的兽爪,狠狠抓在尹思元肋下。
尹思元只觉肋下剧痛,被他一爪震断两根肋骨,又生生撕下一片肉来,鲜血顿时染红道袍。
童行海破开两人联手之势,随即纵身出来。另外两名干贞道的高手正盯着程宗扬等人,听到异动连忙转身,便看到一只兽爪劈面袭来,接着面门剧痛。
童行海陡然加速,顷刻间,干贞道一名高手便已重伤,另一名干贞道高手慌忙后退,却被一根树枝绊倒,跌坐在地。童行海妖魔般扑过来,双手按住他的手臂,胸腹间那只兽爪抓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推,然后张口咬住他的脖颈。
不知何时,林中的光线黯淡下来,天际乌云密布,那名干贞道高手被咬断喉咙,鲜血泉水一样喷出,溅在童行海脸上。
“噗”的一声,一截剑锋从童行海胸前钻出。尹思元一手按着肋下的伤口,一手握着长剑,用力一拧,绞碎童行海的心脉,然后拔出长剑,将他拦腰斩断。
柳淳风震惊地望着童行海的尸身,半晌僵硬地抬起头,脸上已经面无人色,颤声道:“兽鬼……太乙真宗门下,怎么会有兽鬼……”
尹思元咬牙道:“灭口!”
“呃?”
柳淳风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尹思元只说了三个字:“林之澜!”
柳淳风明白过来。如果单单是杀了太乙真宗的人,即使走漏风声,也可以说是误会,甚至倒打一耙,可林之澜门下居然身怀兽鬼异术,传扬出去,林之澜无论如何也要杀自己二人灭口。
尹思元道:“那个小美人儿是柳兄的。剩下的我来对付。”
柳淳风一点头,挺剑朝小紫刺去。小紫惊叫一声,转身就逃。程宗扬拔刀而起,细长的刀身闪电般袭向柳淳风后颈。
忽然手上一沉,刀势顿减。程宗扬凝目看去,刀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黑色的小符。那符□只有两指宽窄,上面绘着弯弯曲曲的符文。
朱殷修为虽然被废,眼光还在,连忙提醒道:“这是干贞道的重岩符,可令兵刃重量剧增,符□消失前只能弃刀。”
当初在野猪林,程宗扬就见识过干贞道的符□,眼前这张重岩符显然技高一筹,原本轻若无物的雷射刀突然间仿佛重逾千斤,拿在手中都摇摇欲堕,更不用说出招破敌。
“仙子倒有几分眼力,可惜我这重岩符多了锁魂的符文,除非把手砍断,便是想弃刀也弃之不去。”
尹思元强行压下伤势,冷笑着屈弹一指,打出一张坎冰符。谁知那年轻人长刀忽然一震,刀身化为流光。消散无痕,重岩符失去依托,轻飘飘落在地上。
错愕间,程宗扬仅剩的刀柄蓦然射出一道电光,将坎冰符斩成两半,接着挑向尹思元的胸口。尹思元顾不得理会他长刀的变化,双掌一合,胸前蓦然飞出一柄短剑,迎向吞吐的电光。
朱殷道:“干贞道的护命法剑!避开!”
那年轻人非但不避,反而举刀迎向他的法剑。尹思元心下冷笑,避开虽是上着,但自己的护命法剑剑随心动,这年轻人身手再快,又岂能快过自己的心意?
至于硬挡,等他长刀飞出,魂魄受创,便知道自己法剑的厉害。
尹思元祭出法剑,满拟将他那柄怪异的长刀震飞,趁势斩断他的喉咙。没想到他的法剑刚一飞出,就被电光斩成两截。
尹思元如受雷殛,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程宗扬猱身上前,刀上电光吞吐,朝尹思元拦腰斩去。
尹思元法剑被毁,口鼻眼角都渗出血痕,状如疯魔。他左掌摊开,一口鲜血喷在掌心,厉声道:“琉璃血界!”
鲜血在尹思元掌心凝出一道血红的符□,接着飞出,将程宗扬笼罩在一片琉璃般的血光之中。
干贞道的琉璃血界是以元神精血凝成符□,一旦被符□击中,就会被困在一个琉璃般的血色天地中,难以脱身。
尹思元制服程宗扬,随即盯向朱殷,森然道:“朱仙子这么好心情,居然和太乙真宗的人联手。”
朱殷转身便跑,忽然腿上一软,跌倒在地。
柳淳风与小紫一个追一个逃,已经不知去向,林间血迹斑斑,伏尸处处,寒风拂过,顿时阴风四起。
朱殷穴道被封,手脚软绵绵使不出半点力气,单薄的衣物下,显露出肉体柔美的曲线。尹思元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瑶池宗奉琼仙子是道门有名的美女,今日之事左右要杀她灭口,不如先快活一番。
尹思元半边身体都被鲜血染红,眼中却流露出野兽般的光芒,狞声道:“都说奉琼仙子是琼玉做的身子,今日尹某倒要好好观瞧一番……”
“好生白嫩的肌肤,果然如脂如玉……”
尹思元肋下被妖爪撕开的伤口边缘变得乌黑,自己却毫无所觉,他手掌伸进朱殷衣内一摸,不由怪笑道:“仙子竟然连内衣都没有穿?”
朱殷神情惨然,一边想就此死去,一了百了,又禁不住想开口哀求,求他饶过自己性命。
尹思元狞然一笑,抬手将她衣物撕得粉碎,露出她雪玉般的胴体,接着两手抓住她双腿用力分开。朱殷唇瓣颤抖着,敞开的双腿间湿淋淋传来一片寒意。尹思元咧开嘴,露出一条已经发黑的舌头,自己却毫无所觉。他舔了舔嘴唇,忽然扑下身,把脸埋在朱殷腿间,舔弄得叽叽作响。朱殷身体触电般不住战栗,玉颊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忽然,一柄长刀出现在尹思元背后,接着笔直落下,从尹思元颈后刺入,穿过胸腔、腹腔,从腹侧伸出,将他整个钉在地上。
程宗扬仿佛从血池中爬出来一样,浑身浴血。他用力一拧刀柄,然后拔出雷射刀,把尸体踢到一边。
朱殷没想到他居然连琉璃血界也能劈开,错愕之余,心底不由涌起一股强烈的感激之情。她头一次发现这个年轻人如此亲切,虽然他满身血污,看上去凶狞无比,但比起道貌岸然的尹思元,却纯洁得如同天使,尤其是他在遍地尸骸间挺立的姿态,让朱殷几乎要喜极而泣。
忽然那年轻人一手捂住小腹,脸上露出痛楚的神情,朱殷张口欲问,却见他劈手抓住自己的长发,把自己扯起来。朱殷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他一手解开裤子,掏出怒涨的阳具,用力贯入自己口中。
朱殷口腔被火热的阳物塞满,怒胀的棒身一直顶到喉头,又粗又硬,使自己几乎无法呼吸。
年轻人一声断喝,“舔!”
朱殷浑身一颤,红唇含住肉棒,勉强用舌尖舔舐起来,心里刚才那点感激顿时化为乌有。
程宗扬半跪在地上,朱殷伏着身,艳丽的面孔以一个紧密无间的姿势贴在他腹下,红唇圆张着,含住阳具根部微微蠕动。程宗扬反手把雷射刀插在身旁,双手伸到朱殷臀后,扒住她雪滑的臀肉。
朱殷以一个顺从的姿势跪伏在那年轻人胯下,鼻端充满他身上的雄性气息,她能感觉到自己柔嫩的玉户在臀间绽露出来,湿答答的蜜肉暴露在空气中,传来阵阵凉意。接着他指尖伸进自己最敏感的部位,在臀间那朵敞开的鲜花间肆意挑弄,每次碰触都带来令人控制的战栗感。朱殷情不自禁地扭动身体,试图摆脱他的手指。
“别动……”
程宗扬低喘道:“有毒。”
朱殷想起尹思元发黑的伤口和他怪异的举止,顿时明白过来。尹思元被童行海胸前的兽爪抓伤,已经中了毒,刚才他趴在自己下身舔弄,带毒的唾液也随之进入自己体内。
朱殷不再挣动,她一边仰着脸吮吸他的阳物,一边翘起雪臀,任由他摸弄着自己最羞耻的部位,心底的感激却渐渐滋生。
朱殷下体在春药刺激下已经一片湿泞,程宗扬对房中术的钻研虽然还不够深入,但应付她这样一个处子已经绰绰有余。不多时,朱殷便玉体剧颤,蜜穴抽动着,在他指上泄了身子。
程宗扬呼了口气,在她耳边道:“还好,你下面很紧,他的口水没进去。”
朱殷从来没想过自己听到这样淫猥的话语,居然不是生出遭受羞辱的愤怒,而是喜悦。她脸上掠过一丝羞窘,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垂下眼,含住唇间的阳具,细致温存地吞吐起来。
一个紫色的身影流云般飘来,轻盈地落在一根树枝上。小紫翘起唇角,含笑嗔道:“好啊,大笨瓜,你不去救人家,还在这里干坏事。”
朱殷柔滑的舌尖僵了一下,然后把火热的面孔埋贴在程宗扬腹下。
程宗扬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苦笑。
小紫颦起眉头,“很多吗?”
“并不是太多。”
程宗扬道:“但那个很古怪。”
“王处仲?”
程宗扬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有点像,但不太一样。”
朱殷没有听到他们的交谈,即使听到也不明白对话的意思。程宗扬和小紫彼此却是心知肚明。
林中近乎屠杀的一场恶斗已经结束,除了他们三人以外,无人幸存,现场留下超过十具尸体。程宗扬从雾障脱身,真气已经消耗大半,生死根几乎是饥渴地吸收死气,丹田运转中,逐一去芜存精,将芜杂的气息排斥出来。这些程宗扬本来已经习以为常,但童行海被杀时溢出的死气不仅杂乱不堪,居然还带有毒素,让他大出意外。
程宗扬借助吸收的死气破开琉璃血界,体内积蓄的芜杂气息已经到了崩溃边缘,因此一干掉尹思元,他就迫不急待地拉起朱殷。如果换作别人,也许直接将朱殷破体。朱殷修为已废,再加上尹思元唾液中也有毒素,破体之后只怕便要香销玉殒。好歹程宗扬还有点人性,只用朱殷唇舌服侍,又帮她清理掉尹思元被感染的毒液。
朱殷并不知道其间的详情,但被他粗暴地插入口腔之后,居然还能感受到他的善意,不能不说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尤其自己还在他手中泄身,被他亲眼看到自己高潮的羞态,更让朱殷有种异样的感觉。自己与这个年轻人之间,不到一个时辰之前还是陌生人,现在已经突破亲密的界限,比如他身体的一部分,此时还在自己口中。
作为瑶池宗的奉琼仙子,朱殷从未想过自己会和一个凡俗女子一样,与男子作出亲密举止。更不说像现在这样母狗般趴在男人身下,吸吮对方的阳物。落在宋三手里时,她曾做过最坏的打算,心底充满恐惧和屈辱,然而现在,自己即使不是心甘情愿,也没有强烈的意愿去反抗,甚至还能更加温存——假如旁边不是还有一双眼睛的话。
小紫戏谑的眼神,使朱殷感到无法抑制的羞耻,她想表示自己仍是瑶池宗贞洁自持的奉琼仙子,眼下的举动仅仅是报恩。她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呼吸着鼻端浓郁的雄性气息,心头渐渐迷乱。
忽然男子低吼一声,一手按住她后脑,阳具跳动着,在她口中喷射起来。怒胀的阳具在唇间一点一点软化下来,齿间和舌上浓浓的,满是黏稠的液体。
阳具从唇间滑出,几滴液体溅在下巴上。朱殷抿着红唇,一手掩着嘴巴,羞赧地侧过脸,接着听到少女轻笑的声音,“吞下去。肚子就不冷了。”
朱殷犹豫了一下,分三口将那股精液吞了下去。片刻后,已经枯竭的丹田果然升起一丝暖意。虽然很淡,却仿佛沙漠中一滴甘霖。
朱殷低声道:“多谢两位援手之德。”
小紫笑吟吟看着她,然后道:“你想走吗?”
朱殷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奴家想请两位帮忙向宗门传讯,无论是奴家还是瑶池宗,都必有重谢。”
小紫笑道:“可以啊。只不过人家有比口信更好的主意呢。”
说着小紫打开摄像机,调出汤馆中那段影像。
看着光球中的影像,朱殷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她原以为两人并不知情,这时才知道,他们不仅仅是知情而已。
小紫眨了眨眼睛,“这么清楚,瑶池宗肯定会重谢我呢。”
朱殷闭上嘴巴,这段影像如果被人看到,不仅自己颜面无存,身败名裂,连宗门也会被连累得受尽嘲笑。堂堂瑶池宗奉琼仙子,竟然在一帮地痞的威胁下宽衣解带,耻态毕露,这样的丑闻足以让瑶池宗翻不过身来。尤其是自己在对话中提到师友,到时连她们也会成为世人的笑柄。如果是自己的师姊妹落到同样的境地,恐怕自己先想到的也是杀之而后快。
小紫用遗憾的口气道:“程头儿,好可惜,朱仙子不肯当人家的奴婢呢。”
程宗扬道:“好啦,别捉弄她了。”
小紫娇笑着打了个响指,“正确!程头儿做好人,坏人让人家来做。”
“喂,我可不是跟你演红脸白脸啊!”
“本来就是嘛。”
小紫笑道:“你要不肯,那人家红脸白脸都演好了。”
小紫叉着腰对朱殷道:“听好了。我是你紫妈妈,如果不喜欢跟着我呢,你就自己走好了。”
朱殷仅剩的衣衫被尹思元撕碎,这会儿身无寸缕,而且修为尽废,随便遇到生人,下场便可想而知,闻言脸上时红时白,作声不得。
程宗扬打断她,“那些外姓人吃了大亏,肯定会要报复。我估计徐君房那边也不安全,赶紧想办法先躲躲,藏好了你再玩。”
“想藏起来吗?很简单啊。”
“是吗?”
程宗扬一脸怀疑地说道:“苍澜就这么大,那些外姓人就是把地都刨一遍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如果是穿过雾障逃出去,你能带着她走吗?”
“还有一个地方呢。”
小紫道:“太泉古阵。”
程宗扬木着脸,半晌才道:“干!”。
第三章。
“太泉古阵?”
萧遥逸道:“这会儿就去?出了什么事?”
程宗扬道:“可能有点小麻烦。”
“什么麻烦?”
萧遥逸一边飞快地收拾行李,一边埋怨道:“圣人兄,你又捅什么漏子了?你可是和紫姑娘在一起的,千万别带着她冒险啊,你有个三长两短不要紧,紫姑娘要是出什么岔子,我只有抹脖子了。”
程宗扬一肚子的腹诽,自己纯粹是被紫丫头带着冒险的好不好?
“放心吧,她找了个好地方,这会儿安全得很。”
“你还没说什么麻烦呢。”
萧遥逸想起来,“栖凤院方才的爆炸不会是你干的吧?”
“猜对了。”
程宗扬道:“这地方恐怕不安全,赶紧换个地方。”
“苍澜镇就这么大,能换到哪儿?”
程宗扬反问道:“还能是哪儿?”
“太泉古阵没到开启的时候啊。”
程宗扬道:“所以要先找个地方避避,等太泉古阵一开,咱们就进去。武二呢?”
“去找凉州盟的人了。”
“白仙儿?”
程宗扬想起武二手里那个行货,“那就凉州盟,先到他们的地盘上躲躲。”
“你呢?”
“我去找紫丫头。”
程宗扬一边背起铁箱,一边道:“照顾好老徐,情形不对就赶紧溜。”
“程兄,你忘了个人吧?”
“谁?”
“朱老头啊。”
“死老头还在挺尸?”
“可不是嘛。就早上吃饭的时候溜出来一趟,一抹嘴就又钻他窝里了。”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你告诉他,中午饭去凉州盟吃。有肉!去得晚就没了。”
萧遥逸抚掌道:“这主意好!”
程宗扬把染血的衣物收起来,然后换上帆布牛仔服,用头巾包住嘴巴,只露出一双眼睛,贴着墙根往背巷掠去。……
程宗扬弯着腰,小心不撞到楼板,木梯在脚下发出吱哑吱哑的声响,似乎随时都会散架。
好不容易钻进阁楼,程宗扬放下铁箱,然后坐在上面。说是阁楼,这高度连站着都勉强,本来就不大的空间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物品——据说都是太泉古阵出土的宝物,但以程宗扬的目光来看,恐怕一大半都是徐大忽悠的手艺。
小紫侧身坐在地板上,面前的水晶球光线不住变幻,隐隐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便真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到了苍澜也要按我们的规矩来!”
话音戛然而止,接着光线黯淡下来。
能录下宋三与那位莫爷的交谈,纯粹是意外收获。这段影像程宗扬也看过两遍,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只看到个后脑勺。”
小紫嫣然一笑,重新按下播放键,然后将光球转了个角度。程宗扬拍了拍脑袋,自己习惯性地把它当成平面影像,忘了这其实是一台立体摄像机。
光球中,那位莫爷的相貌呼之欲出,却是一个满脸酒色之气的中年人,虽然微微有些发福,但眉目疏朗,比起宋三的奸滑,其他外姓人的凶残,倒像是个富态的富家翁。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徐掌柜说外姓人的首脑是栖凤院的东家,水果行的会首,看样子,这位莫爷八成是栖凤院的东家。不知道水果行的会首又是哪个?”
小紫轻笑道:“我猜两个都是他。”
程宗扬琢磨了一下,然后一拍大腿,“这个徐大忽悠!好端端的说话,用什么修辞手法啊?我还以为是两个人呢!”
“这个人好像很厉害呢。”
“能让那些活着跟坐牢一样的外姓人服服贴贴,肯定有几下子。”
程宗扬看了一会儿,皱眉道:“好像不是什么高手啊?”
随着修为的提升,程宗扬的眼力也水涨船高,那位莫爷坐在汤池里说话还不明显,但他起身时脚步虚浮,倒像是酒色过度的模样。
光球中,那位莫爷道:“剑霄门前任门主死在武穆王手上,前来寻仇还说得过去。洛帮的何大当家当年和武穆王算是你情我愿,如今也来落井下石?青叶教的尹夫人前前后后更是得了不少好处,说翻脸就翻脸,果然是婊子无情。”
程宗扬看了小紫一眼,“他对岳帅的事好像挺熟?”
小紫笑道:“最了解你的人,肯定是你的敌人。”
“得。又是仇家。”
程宗扬脑中一闪,“说不定他就是追着姓岳的才在苍澜落户的!”
小紫转了转眼睛,“有可能哦。”
接下来的影像并没有太多波澜,小紫已经看过几遍,没有兴趣再看。程宗扬接过来,随手摆弄着摄像机。不多时,宋三与莫爷对话的视频结束,接着亮起的画面,是一个囚在铁笼中的红衣女子。
程宗扬禁不住扭头朝朱殷看去,她原本的衣物都已撕碎,不得不从死尸上扒了件男装勉强遮体。反而别有一番风情。
程宗扬笑道:“仙子,一块儿来看吧。”
朱殷玉颊泛起淡淡的红晕,顺从地过来,依偎在他怀中。看着影像中自己受辱的耻态,她不禁羞得无地自容。从旁观者的角度,朱殷才发现自己以前的骄傲和自负有多脆弱,当身份地位和修为都不足以成为依仗,自己的表现甚至还不如一个寻常女子。
忽然胸前一紧,一只手掌伸进衣内,握住她丰满的乳房。朱殷本能地想要避开,但看到影像中自己裸着双乳让那些地痞一般的恶棍肆意揉弄的画面,她再没有脸面去故作矜持。连那些恶棍都摸得,如今被他把玩,自己应该感到庆幸吧。
接着画面转到自己最羞耻的一幕,此时看到,朱殷仍羞窘的浑身发颤。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个比娼妓还要下贱的女子竟然是自己。
小紫的轻笑声传来,“程头儿,你来看。”
这处阁楼连窗户都没有,不过建筑粗劣的作工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用木板拼成的墙壁虽然用泥抹过,但年深日久,不少地方已经剥落,透过板壁的缝隙,很容易便能看到下面的巷道。
这是一条背巷,和苍澜镇上其他街道一样,完全没有任何规划的巷道弯弯曲曲,杂乱不堪。引人注目的则是巷内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她们衣着暴露地坐在高高的木凳上,对着来往的客人搔首弄姿,售卖采来的水果。
阁楼位于背巷中段,几乎就在那些水果妹头顶,从程宗扬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下面一个艳丽的身影。
那丽人身上只有一条松松垮垮的肚兜,白花花的肌肤大半裸露在外。她坐在半人高的木凳上,一双玉腿并在一处,双手放在膝上,腰背挺得笔直。巷内不见阳光,她木凳旁却放着一只大大的斗笠。身边一个女子不时出言指点,让她保持挺胸抬头的姿势,面带笑容。
程宗扬啧啧道:“这么快可就卖上水果了?”
小紫道:“你看那边。”
程宗扬抬起眼,只见巷口过来一行人,当先一名瘦汉,是苍澜本地向导,中间一个女子,却是洛帮的何漪莲,身后两名大汉,多半是帮中好手。
向导道:“客官,就是这里了。”
何漪莲停下脚步,半是狐疑半是讽刺地看着高凳上的尹馥兰,然后丢出几枚银铢,吩咐道:“去买几只水果。”
向导道:“客官放心。小的明白。”
向导走到水果摊前,笑道:“菊姊,今天有新人啊。”
那向导是苍澜本地土著,流落到镇上的外姓人虽然凶横,但一道雾障成了他们的天然囚牢,轻易不好得罪这些本地人。菊姊笑道:“今天刚到,头一次出来卖,往后可要多多照顾生意——兰儿,给客人打个招呼。”
在菊姊的示意下,尹馥兰露出一个媚笑,娇声道:“欢迎光临。”
向导暧昧地看着她,随手往摊上一指,“要两个。”
尹馥兰扭着腰肢从高凳上下来,俯身捡起水果。她身上只有一条肚兜,这时弯下腰,光洁的香肩玉背纤腰粉臀一览无余,连一对丰乳也露出大半,沉甸甸垂在胸前,却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旁边的女子都露出鄙夷和嘲弄的目光。
她捡好水果,放进篮子,向导又道:“那边再拿两个!”
尹馥兰按照客人的吩咐,在摊位上来回挑拣,那具白生生的肉体仿佛一条玉蛇,扭动间艳态毕露,活色生香。
何漪莲走过来,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然后冷笑道:“堂堂尹夫人居然做起水果贩,真是怪事。”
菊姊微笑道:“客官原来与兰儿相识?兰儿在太泉古阵突然悟道,厌倦了江湖生涯,自愿留居苍澜。因缺乏生计,才在此售卖水果,聊以为生,倒让客官见笑了。”
尹馥兰抬起脸,露出一个娇媚的笑容,眼神却有些茫然。
“卖水果?好啊。”
何漪莲对向导道:“买吧。”
向导嘿嘿一笑,拿出一枚银铢抛了抛。菊姊吩咐道:“兰儿,客官有赏。”
尹馥兰双手托在乳侧,将双乳耸到客人面前。向导一手拿着银铢伸到她肚兜内,在里面摸弄起来。尹馥兰吃吃笑着,两只丰满的美乳在衣内时圆时扁,不住跳动,显露出诱人的弹性。
半晌向导恋恋不舍地拔出手,把银铢留在她柔滑的乳肉间。在菊姊提醒下,尹馥兰道:“多谢惠顾。”
何漪莲与尹馥兰不睦已久,这时看到对手沦落至此,心下快意非常,一手掩着口娇笑起来。
向导意犹未尽地说道:“这新来的水果妹不错……嘿,还是带斗笠的。”
何漪莲嘲讽道:“怕晒还穿这么少?”
向导嘿嘿笑道:“客官有所不知,这斗笠可不是用来戴的。这些水果妹手边放着斗笠,意思是还做着别的营生。”
何漪莲抬眼看去,那些水果妹只有两三个凳侧放着斗笠,不由问道:“什么营生?”
菊姊笑着插口道:“别听他瞎说,哪里有别的营生?”
向导朝她使了个眼色,一边笑道:“菊姊你这可走眼了。这位女客官虽然年轻貌美,其实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大当家,巾帼不让须眉!”
菊姊盘算了一下,开口道:“既然如此,便是……五枚银铢。”
何漪莲爽利地取出钱铢,菊姊接在手中,展颜一笑,吩咐道:“兰儿,带上笠儿过来吧。”
尹馥兰顺从地拿起斗笠,跟着菊姊走进巷内。
程宗扬看着她们在巷内一个拐角处停下脚步,然后尹馥兰从斗笠下取出一卷毡布,铺在墙脚,用斗笠一遮,形成一个小小的空间。
菊姊对何漪莲说了几句什么,何漪莲先是惊讶的挑起眉头,然后露出笑意,接着笑容越来越开心,最后爽快地点了点头。
菊姊对尹馥兰吩咐几句,尹馥兰爬到斗笠后面,然后解下肚兜,仰面躺在毡布上,脸上露出职业化的笑容。
何漪莲与菊姊在斗笠外笑语片刻,然后接过菊姊递来的东西钻进斗笠。从程宗扬的角度看去,视线正好被斗笠遮蔽,只能看到尹馥兰含笑开口,似乎向何漪莲问了句好,接着双颊便浮起红晕。
斗笠虽然遮住了两人的动作,但毕竟只是一只斗笠,尹馥兰头脸和小腿都露在外面。她容貌原本便颇有风尘意味,不多时眉眼间便媚态横生。斗笠另一端,能看到尹馥兰白美的双腿向上抬起,似乎被何漪莲托住膝弯,只有一对玉足翘在斗笠边缘,在空中有节奏地摇晃着,来回划出雪白的弧线。
拐角离巷口只有几步远,虽然看不到外面的动静,但巷中的叫卖声、客人的嘻笑声如在耳边。谁也想不到,就在背靠闹市的陋巷内,一个媚艳的妇人正在斗笠遮掩下赤裸着白滑的玉体,在客人身下辗转起伏,前迎后合。
小紫笑道:“朱仙子,你若带着笠儿出来卖水果,生意比她还好呢。”
朱殷握着衣角,指节都捏得发白。她心下一阵庆幸,自己如果落在栖凤院,说不定也会和她一样坐在木凳上,手边放着斗笠,等着客人把自己带进陋巷。
巷内的平静蓦然被打破,一声野兽般的巨吼传来,一幢小楼轰然塌了半边,灰土飞扬中,响起一片喊杀声。何漪莲愕然抬头,后面的菊姊脸色微变,抬掌切在她颈侧,何漪莲身子一晃,昏厥在地。
巷内一片混乱,那些女子尖叫着四散逃开,刚才还在揩油的客人一个个抱头鼠蹿。洛帮两名属下被远远打发到一边,这时试图奔来,却被人群挡住。
一条猛虎般的大汉踏着纷飞的石块、木板破墙而出,接着虎躯一翻,手中的工字钢带着沉重的风声向后抡去。一名追来的外姓人被钢轨扫到,弹丸般被震得飞开。
武二郎一边跑一边吼道:“吃鸟的果子!看你惹的祸事!”
白仙儿伏在他背上,又是委屈又是气恼地大声道:“我连你的鸟都吃过,吃个果子你都不肯?”
即便是武二的厚脸皮,遇上这样刁蛮的货色,也被直接放翻。如果二爷有尾巴,这会儿肯定夹起尾巴能跑多远跑多远。
可惜武二既没有尾巴也跑不了,那些外姓人似乎盯死了他,一见面就不由分说大打出手。要命的是自己身上还带着一个换钱的行货,武二一大半的心思都放在货物的安全上,非但没能甩开追兵,反而被那些人多路熟的外姓人兜头拦住。
“这边!”
程宗扬现身出来,挥刀杀开一个缺口,接上武二。
苍澜镇另一侧,徐君房那幢百年老屋也走到尽头,在一连串密集的攻势下化为尘土。萧遥逸从坍塌的房屋中倒飞出来,背脊在地上一沾,随即弹起。
朱老头伸头一看,立刻又缩了回去,一头钻到被子下面。
萧遥逸抬脚踢翻帐篷,“想吃肉跟我走!”
朱老头一骨碌爬了起来,“啥肉?”
“板刀肉!”
几柄快刀从身后同时劈来,萧遥逸身形一闪,不进反退,撞入一人臂间,接着出手拧住一人的手腕,回夺的同时手肘一沉,重重撞在那人胸口。这几下干净利落,一眨眼工夫,那人便吐血飞出,一柄九环大刀也落在萧遥逸手中。
萧遥逸手腕微旋,刀上九只铜环“锵”然一声,同时跃起,接着刀锋挑出,将一名外姓人震退数步。
朱老头叫道:“我的驴!”
说着慌慌张张朝外跑去。那些外姓人纷纷出手,可不是快一步就是慢一步,竟然没能拦住这个老东西。
萧遥逸毅然道:“大爷快跑!我来挡住他们!只要能把宝物带走,我死而无憾!”
那些外姓人一听宝物,立即分出大半人手追杀朱老头。没想到他们刚一窝蜂杀出去,那老头又跑了回来。
朱老头没敢过来凑热闹,只远远嚷道:“放心!我把宝贝藏到你衣袋里,指定丢不了!”
说完又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萧遥逸的九环大刀被几人联手绞飞,他双臂一张,一个霸王卸甲,利落地甩开外袍,喝道:“拿走!”
众人心神都放在他衣内的宝物上,谁知他衣袍一卷,缠住一柄弯钩,顺势夺了过来,接着左拦右挑,将袭来的兵刃尽数格开,居然连钩法也用得一板一眼。
忽然一根长棍朝萧遥逸面门直捅过来。萧遥逸弯钩一拧,锁住棍身,身体借势飞起,弯钩沿着长棍一路抹去。
那人双手松开长棍,却在弯钩扫过的刹那间抬脚一踢,长棍倒翻过来,转眼间兔起鹜落,长棍重新落入他掌中,接着一记盘扫,砸向萧遥逸的腰腹。
萧遥逸猿臂舒展,凌空接住棍端,然后助力一记连环腿,踢向那人的咽喉。
两人各展所长,顷刻间交手十余招。那人长棍翻滚,远击近攻,气度雄浑,最后却是萧遥逸技高一筹,故意露出一个破绽,趁他棍法使老的刹那,右手一抹拿住长棍,左手弯钩挑住那人的手臂,不仅强行夺下长棍,还险些将他手臂齐根斩断。
那人没想到他在众人围攻之下还敢行险,急忙弃棍退出丈许。失去趁手的兵刃,他望着萧遥逸年轻的面孔,他神情流露出一丝不甘和萧然,说道:“若是以前,你绝赢不了我。”
萧遥逸扔掉弯钩,双手握住长棍,棍端“嗡”的一震,接着盘身贴地,一记横扫千军,将圈内四名敌手一并击飞。
萧遥逸执棍笑道:“其实我棍法也不错,要不要切磋一番?”
宋三从人群中出来,“柏爷,正事要紧!大伙儿并肩子上!”
柏星辰脸色阴郁下来,随即接过一柄单刀,朝那公子哥儿攻去。
萧遥逸左冲右突,始终无法突破众人的包围,只能在圈中激斗不已。外姓人不断涌入院子,包围越来越严密。萧遥逸长棍的攻击范围越来越窄,最后几乎无处出手。等围攻的外姓人几乎都涌进院内,萧遥逸突然扔开长棍,欺身向前,以一套令人缭乱的贴身擒拿手法放翻两人,接着劈手夺过一双重斧。雪亮的斧光一路翻飞,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逾墙而出。
众人纷纷越过院墙,衔尾追杀,谁知那公子哥儿也学着刚才那老东西来了个回马枪,等大半人都追出去,他扭头又杀回院中,将两名落在后面的外姓人砍翻在地,还顺手带上行李,往太泉古阵方向掠去。
程宗扬将所有的手雷一次都丢了出去,一举炸开汤馆,强行闯出。巨大的爆炸使馆内众人伤亡惨重。宋三正好站在温泉池边,被气浪掀进池内,才侥幸捡了条命。
宋三在太泉古阵与程宗扬打过照面,知道他是徐君房的客人,随即禀报了莫爷。但莫爷并没有立即动手,而是先知会了苍澜的本地人,说明了自己的损失,然后才动手包围了徐君房的住处。
武二的强横众人有目共睹,可没想到这边就剩下一个老头和一个小白脸公子哥儿,居然也如此棘手。萧遥逸一路绝尘奔进太泉古阵周围的营地,那些外姓人却不敢再追。
现在太泉古阵周围的局势几乎就是一个火药桶,十余支不同势力的人马聚集在一处,彼此间虎视眈眈。这种紧张的情绪下,只要一点火星就足引燃火药,让局面无法收拾。那些外姓人即使作为苍澜镇的地头蛇,面对这种局面也得掂量一二。
结果点火的很快就来了。先是干贞道接到噩耗,尹思元等人的尸体在林中被人发现,接着洛帮传出在镇中遇袭,两名好手一死一伤,帮主下落不明。最后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不仅岳鹏举藏在太泉古阵之中,连销声匿迹多年的鸩羽殇侯也在苍澜出现,而且就混迹在人群之间。各方势力之间的猜疑一瞬间达到顶点,随即爆发出来。
各方势力展开混战的同时,程宗扬悄悄溜到镇子边缘。他和武二凭藉雾障摆脱追兵,然后折回来找到了徐君房。
徐君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儿看到自己的家直接被夷为平地,他倒是一点都不在乎,很洒脱地绕了一圈,然后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正想着起幢新屋,前面是三间正房,后面是厢房,院里再打口井,取水也方便。”
徐君房兴致勃勃地构绘着未来的蓝图,程宗扬都不忍心给他泼冷水。刚才追杀中程宗扬已经得知,苍澜镇上的土著和外姓人已经达成协议,同意放弃掉徐君房这个本地人。即使现在所有的外来人都离开,徐君房也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待在镇上。
“走吧。”
程宗扬道:“咱们去营地看看。”
终于能把手里这行货换成真金白银,武二郎精神顿时一震。白仙儿却是毫无所觉,她伏在武二郎背上,脸颊贴在他颈窝里,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徐君房道:“姑娘下来走走吧。”
“不行的。”
白仙儿娇声道:“你不晓得……二郎那东西好大的,人家下面还痛着呢。”
武二只当没听到,倒是徐君房脚下一绊,险些摔了个狗啃泥。
第四章。
一行人匆忙赶往太泉古阵,离营地还有里许,就觉出不妙。太泉古阵巍峨的巨石旁,此时到处是刀光血影。营地中的冲突最开始还是只是有过节的几家势力彼此寻仇,很快就演变成一场不分青红皂白的混战。
混战中,较小的势力被整个吞掉,财物被夺。人强马壮的几家也不同程度遭受重创。程宗扬赶到时,营地中的混战直如一团乱麻,只隐约能看出几股势力。
那帮胡人占据地势,用的又是硬弓,远远守在一角,并没有被卷入其中。接下来就要数凉州盟,他们人多势众,又新赶到河西派一支生力军,在左彤芝的指挥下,这些北地好汉依靠太泉古阵入口处几块巨石结成营地,高处布置着擅长弓箭暗器的好手,下面是几十条持刀挺枪的壮汉,巨石间还纵横交错扯着十几根绊马索,用来守住门户,倒是实力保存最完整的一支。
然而与另一股势力相比,他们又失色不少。在少主周飞的带领下,名不见经传的周族在混战中脱颖而出,不仅成功立定脚跟,还先后得到几个帮会的依附。
洛帮群龙无首,与青叶教残存的门人一起,被周族纳入麾下。接着又有几个被打垮的势力来投,实力非但没有受损,反而迅速膨胀,在混战中打得有声有色。
相形之下,同样是几支势力联手,原本实力凌驾于各帮之上的道门诸宗此时就逊色许多。玉魄子、尹思元、柳淳风先后身死,只剩下一个身负重伤的沈黄经苦苦支撑,他勉强发下指令,不是诸宗各自为战毫不理会,就是被突如其来的攻势打断,虽然各宗门人弟子还有不少,却给人一种风雨飘摇之感。
萧遥逸不知从哪儿又摸出一柄折扇,摇晃着道:“这水够深啊,圣人兄。”
程宗扬点头道:“有点意思。”
他们一行赶到太泉古阵,武二那厮一亮相,立即被凉州盟看到,铁中宝二话不说就带人过来接应。凉亭州盟待的地方并非混战中心,双方无惊无险地会合在一处。这时定下心来,程宗扬才有时间细看局势。
凉州盟僻处北疆,盟中好汉论修为远不及道门诸宗精纯,但常年拚杀的丰富经验,使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左彤芝指挥起来得心应手,能打成这样也不意外。相反,道门诸宗活活就是一盘散沙,沈黄经有心无力,再打下去,来个团灭都不稀奇。
真正令人意外的是周族。周飞拿着他的大天龙大霸王之枪,冲杀在前,枪锋指处,堪称所向披靡。跟在他身后的各帮好手原本还有些迟疑,以为打几下就免不了送命,这会儿发现自己不仅不会成为炮灰,反而很可能大捞一票,不禁气势越来越盛。
“真正替他打开局面的,是那位严先生吧。”
萧遥逸摇着折扇道:“难得这种混战中,他还能不显山不露水,真是个好打手。”
“居中指挥的是那个胖子。”
程宗扬道:“只不过一脸巴结的样子,倒像是大主灶养的狗啊。”
“那几个帮会配合的也不错,周少主身边拚杀那几个,至少都能跟得上趟。恐怕在安排人手上,早已下了一番苦心。”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你觉得他们早有预谋吗?”
“圣人兄,你也是打过仗的,如果说他们随便打成这样,你信吗?”
程宗扬摇了摇头,“不信。可如果说他们早有预谋……预谋什么呢?”
“还能是啥?”
朱老头道:“青叶教那个是姓岳的姘头,洛帮那个和姓岳的也有一腿,借这个机会把她们收拾掉,顺理成章把两家势力接过来,正好推姓周的上位。”
程宗扬道:“谁这么有手段?”
朱老头想露出不屑的表情,终究还是没挤出来,最后沉着脸道:“晴州总商会。”
程宗扬怔了一下,“总商会?他们搞这些干嘛?”
“姓严的叫严森垒,名义上是广源商行的账房,姓庞的叫庞白鸿,是广源商行的执事。”
朱老头道:“洛帮是洛水第一大帮,占了洛水船只的五成。青叶教是养参的大户,其他几个帮会也各有营生,大都做的广源行的生意。广源行又是晴州总商会股东之一,说到底,这些帮会与晴州总商会都脱不了关系。”
“你是说这些帮会都是晴州总商会扶植的?”
“旁的不说,洛帮、青叶教、剑霄门这三家,当年可都是广源商行力挺上位的。”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晴州总商会与岳帅有没有什么关系?”
萧遥逸咳了一声,“岳帅和晴州总商会翻过脸。”
“这关系挺正常啊。咱们岳帅和谁没翻过脸?”
萧遥逸赶紧道:“那都是晴州总商会的不是,抗税不缴,让岳帅派兵封了商会,最后狠狠罚了一大笔款才老实。”
听起来倒像是岳鸟人干的事,如果那笔款项都进了他自己的腰包,那就更像了。
程宗扬梳理了一下思路,“这么说,洛帮、青叶教、剑霄门这几家帮派背后都是晴州总商会的广源行。因为他们以前与岳帅有过节,听到岳帅在太泉古阵出现的消息,一起赶到太泉古阵。又因为洛帮和青叶教当家的与岳帅曾有过交往,广源行多半还操着借刀杀人的心思——可他们为什么要帮那个大弁韩的小子上位呢?”
朱老头道:“这有什么难猜的?广源商行到底是做生意的,不好公然打打杀杀,扶植一个打手,有些事情办起来方便啊。”
程宗扬道:“那他们为什么不选我呢?那小子一看就不靠谱嘛。”
“小程子,”
朱老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这就狗眼看人低了不是?那小子你看不上眼,可人家好歹年纪轻轻就有五级巅峰的修为,而且又是大弁韩的,在六朝没有根基,用起来既便宜又好使,还不怕他反水。多值啊。”
程宗扬明白过来,这是典型的商人手法,投资。周飞就是他们的生意。从这个角度着眼,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自己心里也有点谱了。洛帮、青叶教和几个小帮会已经整合到周族麾下,在广源行的操作下,会有更多的帮会加入进来,让周飞的势力飞速扩张,同时为他造势,传播名声。也许从苍澜离开,这位来自大弁韩的周族少主真会和他名字一样,在六朝的世界一飞冲天。
左彤芝走过来似乎想说什么,随即视线被一路横扫的周飞吸引,禁不住赞叹道:“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少侠!”
程宗扬与萧遥逸对视一眼,同时打了个哈哈,“可不是吗?”
萧遥逸笑道:“左姊姊,这会儿有空过来?”
左彤芝睨视了他一眼,笑道:“闲话少说。武二爷把白仙儿带回来,听他们透露,丁副盟主是黑魔海的奸细,不知当时的情形究竟如何?”
程宗扬一听就明白,左彤芝是想知道此事的真假,但如果直接询问,似乎有些在怀疑武二,所以才绕了个弯子,询问当时的详情。
程宗扬也不隐瞒,细细说了当时交手的情形。左彤芝两厢印证,心下已经信了十分,不由容光焕发,拱手道:“多谢几位仗义援手,不然我凉州盟定然会在那黑魔海奸细手中吃上大亏。如今贼人已经伏诛,我凉州盟四堂八会无不深感诸位大德。”
萧遥逸道:“谢什么?能帮到左姊姊,我已经很开心了。”
左彤芝掩口笑道:“弟弟真会说话。对了,宁素姑娘伤势也大好了,只是不大开口,一会儿你去见见她吧。”
“好啊。”
萧遥逸毫不在意地应道。
“惠远小和尚呢?”
“我们在路上遇到佛光寺的人,把惠远交给了他们。”
萧遥逸忽然道:“一个佛门中人都没有啊?”
他一提醒,众人也意识到佛光寺、娑梵寺的僧侣此时都没有出现在太泉古阵附近,似乎还在阵内。
“莫非真是找到什么宝贝?”
大家猜了几句,也没猜出端倪。
程宗扬道:“那个白仙儿,不知左护法如何处置?”
左彤芝轻叹道:“她虽然有错在先,终究是宗主独生爱女,只能把她送回宗门,请宗主亲自处置。”
她虽然说得正气凛然,但程宗扬一听就知道,这其实是藉机逼宫。大活人往那儿一放,铁证如山,丹霞宗的宗主即使不气死,也无颜再占据宗主之位,连凉州盟的盟主之位也少不得让出来。
但这事无论如何不能说左彤芝做得不对,程宗扬只能在心里赞一声,好手段好心机!左彤芝真要当上盟主,对凉州盟来说可比一个软弱无能的盟主强多了。
打到入夜时分,古阵周围的混战终于临近尾声。一杆银枪带着耀眼的火光划破夜色,将来自涿光的刀法大家甘去疾挑翻在地。欢呼声中,周飞傲然一笑,矜持地向众人挥了挥手。
忽然周飞一转身,目露寒光,接着飞身而起,人在半空便喝道:“住手!”
远处几名大汉正在围攻一名少女,为首一人叫道:“我们北原七虎与阳钧宗算笔旧账!旁人休管闲事!”
周飞持枪跃入人群,将那少女挡在身后,义正辞严地说道:“你们一帮大男人围攻一个弱质女子!这闲事,我周飞管定了!”
北原七虎顿时色变,失声道:“周少主?”
“正是!”
七人连忙退开,抱拳道:“冲周少主的面子,我们与阳钧宗的旧账就此一笔勾销!告辞!”
说罢呼啸而去。
那少女又是感激又是崇慕地望着这位少主,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周飞微微一笑,温言道:“不用害怕,他们已经走了。有我的大天龙大霸王之枪在此,可以说宇宙间没有任何敌……”
严森垒暗暗踩了他一脚,周飞连忙沉声道:“不知沈道长在哪里?我们周族和贵宗一样,都是以正义为己任。今日这场大战,我们双方应该联手对敌,维护和平,匡扶正义……”
萧遥逸道:“我瞧这小子有点不顺眼。”
程宗扬分析道:“主要是脸长,从视觉效果上有点儿不大习惯,多看看就顺眼了。你别说,他要把下巴锉掉两寸,看起来还满帅的。”
“两寸都有点谦虚。嘿,这小子和阳钧宗拉上关系,莫非就这样上位了?”
“机会多好啊。剧本都写好了,照着演就行。”
萧遥逸一脸失望地说道:“这剧本也太老套了吧?”
“老套还一直在用,说明这是经典。”
程宗扬笑道:“小侯爷,你要是想不走寻常路,找咱们徐掌柜啊。给你安排一出从天降异兆到开国登基的大场面,气死他们。”
“行啊,登基的时候你上,我当个跑龙套的。到时候月姑娘和紫姑娘一个东宫一个西宫,圣人兄,你做梦都会笑醒啊。”
“你饶了我吧。有这两个正宫娘娘,我在后宫得哭死六回。”
“也是,咱们紫姑娘给个皇后太委屈了,起码得给个太后才配得上。”
“喂喂喂,你们兄弟准备把紫姑娘给我塞过来当妈呢?”
“我瞧着差不多。”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都是你们惯的!”
“要说惯,是你惯的好不好?”
萧遥逸道:“紫姑娘一个人在外面,这会儿安全吗?”
她要一个人就好了。程宗扬道:“肯定安全。没瞧见那些外姓人都在外面盯着咱们吗?”
这场混战,外姓人既没有参与也没有离开,而是留在附近观望,偶尔有人冲过来,他们就“哗”的散开,过一会儿再重新聚集。混战各方只当他们是镇上的闲汉无赖——这种人哪儿都少不了,又都是地头蛇,真要打杀了,说不定还有麻烦,因此也不加理会。
萧遥逸忽然道:“我的龙牙锥什么时候还我?”
程宗扬一听就毛了,“怎么又提这茬?没完了啊!”
萧遥逸道:“一会儿恐怕要玩命,我还没趁手的家伙呢。”
小狐狸虽然是玩笑,程宗扬神情却慎重起来,那些外姓人越聚越多,这会儿已经远远超过凉州盟的人马,就算只有一半能打也不好惹。他们一直围而不去,显然是等这边混战结束,好过来捡便宜。这场混战,探险者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也是强弩之末,再打下去,恐怕那些地痞一拥而上,就把他们全灭了。
显然有人和自己想到了一处,程宗扬还在转着念头,周飞已经挺身而出,宣布周族将与道门诸宗联合,一起维持秩序。
混战中的诸方都暗暗松了口气,不怕秩序差,就怕没秩序,乱成这样,场中人人自危,功夫再高,也保不定被人联手做掉。况且周飞宣布维持秩序不是白说的,他随即找到了混乱的源头——那些胡人。
说句良心话,一向是残暴与邪恶化身的胡人这回真没有怎么参与混战,似乎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不过周少主以正义与和平的名义,号召大家共同面对胡人的威胁时,各方突然发现找到了一个共同的敌人——既然有共同的敌人,大家都算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于是顺理成章就把怨气都撒在那些胡人身上。
找到共同点之后,周族显示出惊人的效率,迅速派出人手,与混战的各方联系。威严的大主灶昔名博以劝说为主,晓之大义;庞白鸿暗中应诺,许以重利;有个别既没有正义觉语,又不满足于利益的贪婪之辈,周族也不含糊,由严森垒出手,给他们好好上了一课。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义无反顾地加入到周族麾下,成了维护秩序的一员,混战终于结束。接着周飞代表六朝联盟向那些胡人下了最后通牒:交出武器,解除对各方的威胁,周族将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
那些胡人的回复是一波箭雨。周飞宣布他们这是违反和平条件的恶意行为,随即冲上第一线,带领正义一方攻向胡人占据的山丘。
凉州盟也迎来了周族的使者,左彤芝对形势看得很清楚,立即同意加入周族一方,站在周少主高举的正义大旗下。但同时以损失太重为由,委婉地拒绝了派人去共同讨伐邪恶的胡人。周族的使者并没有强烈要求他们出手,几句场面话一说,就回去覆命。
混乱平息之后,局面分成两个阵营。周少主带领打红眼又急于分一杯羹的各方好手投入正义与邪恶战场。德高望重如沈黄经等人,则被周族请到一起,主持善后。伤者聚集起来,由周族安排人送医送药。最要紧的清理战场,周族并没有独自包揽,而是各方联合行动,尽显诚意。
仓促间,能处理得如此井井有条,连左彤芝也有些心动,觉得自己刚才拒绝得还不够委婉,很有必要向周少主表达一下亲善的意思。但左彤芝还没有来得及出面,那些外姓人就开始有了动作。
几名血肉模糊的伤者被人用门板抬出来,每人旁边都围了一群女人孩子,一时间哭声震天。接着几名外姓人手拿哭丧棒,披麻戴孝,双泪长流地走上前来,“腾”的跪在地上,嚎哭道:“各位大人大爷!给小的们做主哇!冤枉啊……”
程宗扬脸都黑了,以他们的人数,硬打都能解决自己,偏偏还要演上这么一出,还真像是这些外姓人的手段,占尽上风仍然无下限的阴狠。
这些外姓人众口一辞,声称有人在镇上行凶作歹,打死打伤多人,损坏抢夺财物若干,时间地点均有,人证物证俱全,要这些外来的大爷给个说法。一边是声泪俱下的控诉,一边是女人孩子的哭嚎,场面哭声盈天,效果十足。
在场的谁手上没沾血?眼下还有几十具尸体没人收呢。如果两三个人在村里遇上这事,哪里还用废话?直接打杀了再说。可行走江湖要的是面子,这会儿各方势力聚在一起,仗势行凶,杀害无辜的帽子一扣,非得被江湖上的吐沫星子淹死不可。
众人神情各异,心下忐忑,都在盘算这事该怎么收场,但等那些村民指出凶手,大家心头都是一轻,正义感立即满槽——他们指认的凶手自己不认识啊!这时候不出来主持正义,还要正义干什么?
各方纷纷表示一定要给这些无辜村民一个说法,有几个正义感爆表的,当场抄起家伙,要让凶手接受正义的审判,审判完顺手就让凶手伏法。
看着一帮人气势汹汹地过来,连武二都傻眼了,“咋办?”
这场面说实话真有点搞笑,可程宗扬一点都笑不出来。那帮外姓人是什么货色,自己一清二楚。可他们在外人眼里是弱势的村民,是遍体鳞伤的受害者,相应的,自己就是欺压良善的暴徒,杀害无辜的凶手。真相是不是如此不要紧,问题是这些以好汉自居的江湖人事不关己,自然就是这个思路,解释都解释不清。
事情闹成这样,连凉州盟也有些拿不准怎么办才好。刚才打得再厉害,也是江湖恩怨,学艺不精,没什么好埋怨的。可打死无辜村民就是另一码事了。这会儿替程宗扬等人出头,立刻就要招惹众怒,落个包庇凶徒的名声,往后凉州盟还怎么混?
程宗扬一行都是左彤芝请来的朋友,即使凉州盟有人不想让丹霞宗再坐盟主的位置,这会儿也乐得不出头,看左彤芝捧着这个烫手的山芋怎么处置。
若是放在别处,铁中宝恐怕第一个跳出来把人绑了,给那些良善村民报仇雪恨,可这会儿那些村民指认的凶手赫然还有武二郎。要说豪勇无双,义薄云天的武二爷会干出这事,铁中宝打死不信,他脖颈涨得通红,提了刀就要出去跟那些人分说明白。
左彤芝手臂一展,彩带倏忽飞出,缠住铁中宝的嘴巴,把他扯到后面,然后厉声道:“拿下!”
几名汉子挺起刀枪,将程宗扬一行围在中间。
徐君房手无缚鸡之力,上阵杀敌就免了,一直在后面躲着,连热闹都没怎么看,这会儿被人一围,赶紧蹲在地上,期期艾艾道:“这……这是怎么说的?”
萧遥逸一脸无辜地说道:“姊姊,不关我的事啊。”
武二郎指着那些外姓人吼道:“敢血口喷人!看二爷不打扁你们的嘴!”
白仙儿因为要被送回凉州,已经哭闹过一场,这会儿冲过来抱着武二郎的手臂泣声道:“你们要杀,连我也杀了吧!二郎,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呜呜……”
“嘿!你个臭娘儿们!给我滚!”
朱老头拢着手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往石头后面挪,一边撇清道:“都是小程子干的,跟俺没关系……”
程宗扬对这帮家伙理都不带理的,直接举起双手,朝那些满身正气的好汉们高声道:“冤枉啊!啊!啊……”
“再乱叫掌嘴!”
左彤芝神情凛然地喝了一声,然后迎上前去。她先依江湖礼数施了一礼,接着义愤填膺地说道:“方才的事奴家已经见到了。居然有人伤害无辜,奴家头一个放不过他!”
宋三远远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他在熊谷与左彤芝结过梁子,这会儿出面只能弄巧成拙,因此躲到人群后,在暗处操控局面。他弄出这场面,并不是吃饱了撑的,拿程宗扬寻开心,而是出于现实的考虑。
程宗扬一行人数虽然不多,想收拾掉却不容易,单是那个生着虎斑的大汉,只怕就要不少人命往里面填。外姓人的性命虽然不值钱,也不能填到无底洞里。
宋三拿准这些江湖人一贯以正义自居的假道行,才演出这番戏来。这会儿只用了几滴眼泪就把那些人围住,宋三狡计得逞,心下不禁得意。
宋三本来看好周飞,那年轻人出风头的心思火热,一群妇嬬痛哭一番,再送几顶高帽,说不定就引得这位周少主打头阵,与姓程的火拚一场。可惜周飞出名的心思太热,没等他安排停当就冲上去打胡人。好在剩下的沈黄经是个面慈心软的好好先生,蒙起来也不甚难。
沈黄经重伤未愈,本来应该静养,但凉州盟人多势众,万一起了冲突,刚稳定下来的局面又将恶化。为着大局着想,只能勉强出面,听到左彤芝如此通情达理,心头顿时大慰,“说得好。”
“沈道长千万别这么说。奴家是晚辈,行事多有不周,还请诸位前辈多多指教。”
左彤芝做足姿态,然后痛心地说道:“这些人原是奴家的朋友,没想到他们人面兽心,做出此等事来。这些村民生活本就清苦,竟然还有人抢夺他们的财物,真不知他们图的是什么?”
沈黄经迟疑了一下,然后道:“此事前因后果,一问便知。”
几名外姓人捶胸顿足说了一大通编好的说辞,总而言之,就是程宗扬如何横行霸道,他们这些外姓人如何老实可欺。
左彤芝一脸严肃地认真听着,不时点头,偶尔插言询问几句细节。好不容易等那些外姓人说完,左彤芝同情地叹了口气,又过去一一看了那些人的伤势,向旁边的家属慰问几句。
半晌左彤芝站起身,柔声道:“沈道长,奴家听来,这些村民说得都在理,程公子虽然说自己冤枉,但双方并没有什么恩怨,想必村民们不会诬陷程公子。既然如此,也不必听他说了。沈道长以为如何?”
沈黄经身受重伤,有心撒手不管,但左彤芝这番话把他也牵涉进来,只好强忍伤势,温言道:“这些村民虽然遭际可悲,但终究是一面之辞。且听听他怎么说。”
程宗扬开口便道:“他们认错人了!”
虽然被人紧紧围着,可程宗扬一点都不急,慢悠悠又编了一套说辞出来,自然是和外姓人的说法大相迳庭。
宋三眉头皱紧,他哪儿有心情和程宗扬一一对质?摆出这番阵仗,无非是想把水搅浑,把程宗扬一行孤立出来。到时村民们激于义愤打杀凶手,到哪儿都说得过去。没想到程宗扬却是打蛇随棍上,真把沈黄经等人当成青天大老爷,一味替自己辩白。
这年轻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宋三心下狐疑,暗暗打起精神。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又说了半晌,仍是各说各有理。此时已是深夜,月光映在巨石阵上,清凉如水。宋三突然心里一沉,明白过来,那年轻人不是要辩个青红皂白,而是为了拖延时间。这事儿如果对质,程宗扬存心瞎扯,双方扯到天亮都不算完,可再过半个时辰就是子时,等到太泉古阵开启……
宋三游目四顾。程宗扬等人虽然被看管起来,但那些人同样也可以看作是对他们的保护,如果想出手,也要闯过他们那一关才行。
意识到时间,宋三不由心急,暗道:不能再拖下去,先打起来再说!
就在这时,身后马蹄声响,几匹烈马疾驰过来,为首一名少女戴着面纱,手中雕弓拉成满月,一箭朝人群中的庞白鸿射去。
第五章。
周飞的攻势果见功效,那些胡人虽然占据地利,但周飞身边此时汇聚了全场大半好手,自己更是一马当先,硬顶着强弓利箭冲上山丘,不过数招就挑翻一名对手,继续上演他的不败神话。
那些胡人失去地势,立即纵马退开。这是胡骑作战的惯用模式,依仗快马,有利则击,无利则退。可是这一次,他们遇上了对手。那些原本是一盘散沙的六朝豪客,此时却分成小股,四面铺开,每次他们快马闯到,总有一股敌人拦头截住。那些胡人不过一二十人,一旦被缠住,免不了被人合围歼灭,左冲右突间,驰骋的范围越来越窄。
拔也古是护卫首领,冲杀在前,族中的大巫乌护却看出情形不对。他静心观瞧,发觉这些敌人真正的指挥者不是那个光芒无限的周少主,而是阵后一名面带笑容的中年胖子。
乌护挑出三名箭法最好的护卫,让他们突进重围,射杀那名胖子,好打乱敌人的布置。没想到那少女也拨转马头,冲了上去。
宋军也以远射闻名,但他们的箭阵是以漫射为主,依靠覆盖获得杀伤率。这些胡人不仅弓箭犀利之极,而是射术精准。骑在马上,四人都举起弯弓,利箭脱弦而出。
庞白鸿“哎哟”一声,朝地上滚去。虽然狼狈,却躲开了箭矢。这边宋三趁机在后面一声大喝,“杀人偿命啊!”
外姓人一拥而上,局面顿时大乱。
武二郎狂吼一声,威风凛凛地举起钢轨,将冲来的外姓人吓得一个趔趄,然后掉头就跑。
徐君房和朱老头兔子般跳起来,朝另一端跑去。
程宗扬叫道:“我跟你拼了!”
接着一个鹞子翻身,躲到人群后面。
“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凉州盟的好汉们乱哄哄叫嚷着和那些外姓人挤在一起,巴不得他们几个跑得更远点儿。
几名胡人灯蛾扑火式的攻击出人意料地引起一场动荡,武二郎逃得是气壮山河,徐君房和朱老头那叫一个狼狈,程宗扬尽显保姆本色,一边招呼众人快跑,一边不时回身劈出几刀,将追来的外姓人杀退几步。只有萧遥逸最潇洒,在人群间犹如闲庭信步,偏偏速度还不慢,不时飞出几块黑砖,也是又准又狠。
双方绕着巨石阵追的追逃的逃,一片鸡飞狗跳。跑了半圈,武二等人都溜得不见踪影,只剩程宗扬和萧遥逸还在前面,又跑了几步,两人忽然分头逃开。宋三带着人朝程宗扬追去,另一队则紧追着萧遥逸。
萧遥逸闯进巨石阵,在巨石间和那些外姓人玩起了捉迷藏。他身法如行云流水,在石间轻捷如飞,毫不停顿,后面追的几乎连灰都吃不到。
忽然旁边寒光一闪,一条人影从巨石后翻出,一剑朝萧遥逸刺来。萧遥逸折扇一合,短棍般挥出,“啪”的一声,几乎打碎他的腕骨,接着张手夺下他的长剑,顺势送到那人腰间。错身而过时,萧遥逸居然还有闲暇抽出帕子往他伤口一掩,挡住飞溅的鲜血,身上连半点血迹都没沾上。
一名瘦小的汉子现身出来,离萧遥逸还有十几步便抬起双手,在空中画出一个繁复的图案,然后往前一推。一股罡风扑面而来,萧遥逸本来已跃到空中,这时身形猛然拔高尺许,紧贴着罡风飞出,接着手臂狠狠扬起,一块不知道何时捡来的石头直拍过来,正中那人面门。
萧遥逸虽然跑得潇洒,心里却知道不妙,自己只顾与程宗扬分头行事,忘了这帮外姓人在苍澜待了多年,对太泉古阵的熟稔远远超过他们这些外人。这会儿接连有人在前面出现,说明他们已经靠着对地形的熟悉拦到前头。
萧遥逸身形一闪,掠到一块巨石后面,接着足尖一点,身形陡然拔起。眨眼间,萧遥逸已经掠到巨石顶部,将整个太泉古阵尽收眼底。
巨人般林立的岩石间人影晃动,那些外姓人四处出没,中间还混杂着周族与胡人的追杀,各方不时爆发出短暂而剧烈的搏斗。
萧遥逸看准方位,轻烟般从石上掠下。抓住外姓人的包围合拢之前一个小小的缝隙,脱出重围。
刚掠到古阵边缘,旁边突然传来战马的嘶鸣,一匹高头大马被人用重锤砸断马脚,翻滚着跌倒在地。马背上的少女踢开马蹬,飞身跃下,接着被一根长棍击中后背,她喉头一甜,半空中吐出一口鲜血,朝嶙峋的巨石上跌去。
那少女眼前一片发黑,只以为绝无幸免,索性闭目待死,谁知背后一软,却撞在一人身上。
萧遥逸大叫倒霉,他刚从石后跑出来,正要展翅高飞,谁知道天上掉下来一个胡人少女,跟自己撞了个结结实实。
那少女睁开眼睛,定睛一看,认出正是那个以无耻手段夺走自己赤阳圣果的人,一双美目顿时喷出火来,二话不说抽出腰间的短刀,往这个公子哥儿身上狠狠捅去。
少女本来压在萧遥逸胸前,眼看这一刀就要扎他个透心凉,忽然那公子哥儿手臂一翻,接着一拧,然后身体腾地翻过来,重重压在她身上。少女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刚才用了一个漂亮的摔跤手法。
两帮人狞笑着围过来,一个苍澜人打扮的无赖道:“哎哟,这会儿还卿卿我我呢。”
少女戴着面纱,这会儿也胀红了脸,怒道:“滚开!”
几名无赖淫笑道:“没错,赶紧让他滚开,让咱们哥几个来!”
一名周族汉子喝道:“杀了这些胡狗!”
长枪直刺过来,萧遥逸抬手朝枪杆抓去,就在这时,脑中忽然一阵眩晕,身体仿佛往虚空中直堕下去。
巨石间厮杀、叫嚷的嘈杂声突然消失,太泉古阵又恢复了亘古的寂静。……
茂密的树冠上挂满绿萝,旁边生长着一株巨大的凤尾蕨。程宗扬抹了把汗,扒下牛仔服,绑在腰间,露出肌肉分明的上身。
他也是在追杀中被传送进太泉古阵,一进来却是一片热带雨林,经过半个时辰的跋涉,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迷路了。上次来自己还觉得徐大忽悠这个向导有点瞎,自己沿着路标走都比他熟。落到这里,他才意识到,都市只是太泉古阵的一部分。如果徐君房在这儿,至少知道这是哪一层。可惜太泉古阵开启的时候大伙儿都跑得踪影不见,这会儿就算都进了太泉古阵,也不知道被传送到什么位置——考虑到太泉古阵的面积,一辈子都遇不上也不意外。
程宗扬被传送进来时还是白天,一直走到半夜也没能走出这片望不到边的热带雨林,途中还遇到两条巨蟒,一群箭毒蛙,还有几只半人大小的变形龙——其实程宗扬也不知道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看外形有些像变色龙,但程宗扬亲眼看到,它们碰触到其他物体,不仅颜色开始变化,连外形也随之改变。
折腾这么大半天,算下来差不多有一天半没有合眼,再加上前面一晚自己和小紫在山林还吹了一宿的风,程宗扬再能熬,也禁不住感到阵阵困意。
程宗扬使劲抹了把脸,使出最后的力气攀上一棵大树,找了处树杈,蜷身躺在上面,闭目入睡。
眼睛虽然闭上,身体却安静不下来。丹田内的气轮旋转着,不断膨胀,带来一丝隐隐的痛意。太泉古阵一场混战,使程宗扬吸收了大量死气,几次出手又没有消耗太多,这会儿都郁集在丹田中。这原本是好事,自己的修为已经是五级坐照的巅峰,距离第六级只有一线之隔,随时可能踏入通幽之境。程宗扬也是这样做的,一路上都在提炼真元,准备突破。可那层窗户纸怎么也捅不穿,程宗扬反覆冲击,不仅没能触及第六级的境界,反而引得心浮气燥,险些走火入魔。
眼看气轮有失控的迹象,程宗扬立刻停止修炼,闭上眼深吸缓吐,让身体恢复平静。
浓密的枝叶间透过一丝微光,已经是黎明时分。程宗扬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接着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面前的树枝上,赫然站着一个女子。她一手扶着树叶,长发披在一侧肩上,雪白的胴体在枝叶间若隐若现,秀丽的面孔上,一双眼睛充满迷茫——问题是她只有自己手臂那么高!纤细的手掌甚至还没有一片树叶大!
小人国?程宗扬浮出一个念头。他咽了口吐沫,然后猛扑过去,那个纤小的身影像被吓到一般,向后倒去,接着肌肤上染上鲜红的血痕。
程宗扬一阵错愕,接着看到那个纤小的身影飞快地翻过身,变成一条漂亮的蜥蜴,在树枝间跳跃着逃开。
原来是变形龙……程宗扬抹了把冷汗,接着又跃起身。变形龙只会变成它们接触到的生物,它刚才的变形,说明这附近有人!
程宗扬从树上跃下,很快在一丛剑齿兰下见到那个女子。眉眼依稀是昨日被周飞救下的那个阳钧宗女弟子,只不过现在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程宗扬砍下树枝,将女尸掩盖起来,然后沿着林中细碎的痕迹一路追去。
林中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那个陀佛……女施主花容月貌,令小僧一见忘忧,哈哈哈哈……”
只听这油腔滑调的声音,就知道是娑梵寺首席方丈,十方丛林名誉主持,唐国佛门理事会总理事信永大师来了。
程宗扬拨开绿藤,只见肥头大耳的信永和尚这会儿一脸的虚汗,在他对面站着五六个人,当先一位是个身着宫装的秀美女子,却是剑霄门的黎锦香。
“大师从林中出来,可见过阳钧宗的玄萝姑娘?”
信永和尚一口否认,“没有!”
“我们一行七人在此宿营,天亮时却少了玄萝姑娘,久寻无果。不知信永大师因何来此?”
说着众人都脸色不善地亮出兵刃,显然把这个名誉不佳的酒肉和尚当成了嫌疑人。
“贫僧就是路过,路过。”
信永陪着笑脸道:“若没有其他事,贫僧就先告辞了,告辞告辞……”
信永一头钻进丛林,落荒而逃,几名剑霄门手下立刻追了上去。
黎锦香却没有动,她身后一个胖子笑眯眯道:“这贼秃一向小心,难得这会儿落了单,总得给他点苦头吃吃才是。”
黎锦香红唇抿紧,一声不响。
庞白鸿忽然道:“你今年十八岁了吧?可怜见的,令尊被岳贼打伤时你才一岁多,真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他舒心地呼了口气,“现在好了,苦熬这么些年,终于有个依靠。”
黎锦香望着地上一根绿藤,默然无语。
庞白鸿和气地说道:“是不是舍不得?”
黎锦香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剑霄门虽是家父一手创立,但家父逝后早已分崩离析,若不是广源行相助,如今哪里还有剑霄门的字号?”
庞白鸿笑道:“你知道就好。那位周少主你已经见过,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算是年轻一代的翘楚。若能与他结为伉俪,也不算辱没你了。”
“锦香是广源行的人,自然要为东家卖命。”
“还是小香儿懂事。哪儿像何漪莲、尹馥兰那两个贱人,整日阴奉阳违。我和你严叔叔早设计好收拾她们,没想到那两个不中用的竟然不见踪影。”
黎锦香道:“庞叔叔和严叔叔的设计一定是高明的。”
“那是。”
庞白鸿开怀笑道:“何漪莲那贱人真以为自己是大当家,整日端着帮主的架子,到时候在这太泉古阵遇袭。那群匪寇淫兴大发,当着帮众的面轮流上了何帮主。这时你未来的夫君突然出现,打跑匪寇,救出洛帮众人。何帮主颜面丢尽,只有一死。周少主反覆推辞,最后勉为其难地接手洛帮,帮会上下都对他感激不尽……”
黎锦香忽然道:“庞叔叔,如果我不答应呢?”
庞白鸿一愕,然后哈哈笑道:“我广源行哪里就缺你一个呢?便是你这种身份姿色,行里也车载斗量。若非小香儿平素听话,这等好事也轮不到你。”
黎锦香垂下眼睛,“锦香明白了。”
庞白鸿告诫道:“有时间多与周少主亲近亲近。私下里便让他搂搂抱抱也不妨。但记得矜重些,莫让他占了身子。男人都是一个德性,吃不到才是最好的。以你的姿色,小施手段就能让周少主神魂颠倒。将来周族横空出世,风光无限的族长夫人,少不得是你。”
“是。”
庞白鸿搂住黎锦香的腰肢,叹道:“多好的身子,白白便宜了那大弁韩的小子。”
黎锦香望着众人追去的地方,“玄萝姑娘不知怎么样了?”
“周少主事业方殷,如今正是顾惜名声的时候,身边怎好有别的女子纠缠?况且还是阳钧宗的,若有了瓜葛,难免尾大不掉……”
“找到了!”
一名汉子满头油汗地奔过来,“那贼秃跑回去,正好被我们逮到!玄萝姑娘已经被那贼秃先奸后杀,还用树枝盖上!”
庞白鸿脸上的肥肉抖动了一下,失声道:“好狠的贼秃!”
“冤枉啊!”
信永叫道:“真不是我干的!小僧敢对佛祖发誓!要干了这种恶事,小僧断子绝孙啊!哎哟……”
“把这秃驴捆紧些!”
信永杀猪般叫道:“救命啊!”
“小心!别让他跑了!”
林中枝叶乱响,片刻后传来“通通”两声重物落水的声音。……
一处狭窄的空间里,萧遥逸和那胡人少女面对面贴在一起,大眼瞪小眼。
少女咬牙道:“滚开!”
萧遥逸很耐心地解释道:“你以为我这样很舒服吗?我要能滚开,早就滚开了。”
少女被挤得吐了口气,难受地颦起眉头。
萧遥逸勉强侧过脸,看看脚下,都觉得一阵眼晕。
谁也没想到两人会被传送到两道山崖之间。那山崖平直无比,上不见顶,下不见底,左右都望不到边,宽度连骼膊都伸不开,两人原本是以摔跤的动作纠缠在一起,传送过来就原样卡在崖缝里,动弹不得。
两人面对面贴了这么久,连彼此有几根睫毛都数完了,还没想出辙来。那少女颦眉道:“你别吸气……”
萧遥逸从善如流,用上吐纳功夫,一口气把肺里的空气吐得精光,少女这才能顺畅地呼吸。那两团充满弹性的突起随着呼吸一颤一颤,就像两只小白兔,在萧遥逸胸前不住跳动。
胡人少女吸了几口气,心情略微平息一些,她挪动了一下身体,忽然惊喜地叫道:“这里有根杆子!”
萧遥逸镇静地说:“是吗?在哪儿?”
“下面!”
少女吃力地把手伸到腹下,摸到那根硬硬的棒状物体,“好粗……咦?”
少女愣了几秒钟,然后满腔羞愤之情都爆发出来,握住那根硬梆梆的东西用力一拧。
萧遥逸赶紧吸了口气,肚腹鼓起,将少女的小手紧紧夹住,厉声道:“摸错了!”
“该死的混蛋!去死吧!”
少女又踢又打,可惜两人身体紧紧贴着,威胁实在有限,倒像是拥抱着暧昧地扭动一般。
少女踢打一会儿,力道渐渐弱了下来,崖缝就这么窄,两人贴在一起,想分都分不开,即使她再不情愿,也只能原样伏在那个可恶的公子哥儿怀中。
整个世界都被黑沉沉的崖壁占据,四周只能看到一丝朦胧的微光。一股无法言说的恐惧在心底蔓延,似乎自己将被禁锢在这片狭窄窒息的天地间,永远无法逃脱。
“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萧遥逸信心满满地说道:“当然能出去!”
“你有办法?”
“正在想啊。”
萧遥逸道:“你要是不乱动,说不定我刚才就想出来了。”
“你!”
“哎呀!”
萧遥逸懊恼地说道:“刚想出来一个主意又没了。”
少女一口咬住他的肩膀。
“你再咬我就不客气了!”
少女一声不响,咬得更狠。萧遥逸勉强扭过脸,舌尖一挑,吸住她的耳珠,熟练的挑逗起来。这少女哪里是小狐狸的对手?没两下就浑身酸软,牙齿再也咬不下去。
“别舔了……”
萧遥逸吐出少女白玉般的耳珠,又朝她耳朵里吹了口气,引得少女身体一阵轻颤。
岩缝间气氛尴尬地沉默下来,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少女忽然道:“你很有种吗?”
这种事情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允许质疑,萧遥逸大笑一声,“哈哈,居然被你看出来了!”
“哼,你脖子里纹着呢。”
挣动中,萧遥逸衣襟松开,脖颈中的文身露出前面两个字,却被她看了个清楚。虽然是误会,但萧遥逸也不含糊,“当然有种!”
少女鄙夷地说道:“小白脸!”
“喂,我脸白了点儿怎么了?”
“我最看不起你这种男人!在我们部族,只有最勇敢的武士才有文身!像你这样没用的男人,只配去放羊!”
“你怎么知道我没用?”
“有种你出去啊!”
“我突然不想出去了,在这儿还挺舒服的。”
萧遥逸说着干脆闭上眼,似乎打算在这儿舒服地睡一觉。
少女半晌没有动静,萧遥逸忍不住睁开眼,只见她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似乎要流出泪来。
“我不想死……”
少女强忍着哭腔道:“我想我娘……还有姊姊……”
“别哭,我有办法能出去。”
少女泪水立刻消失不见,“真的吗!”
“你知不知道我们在哪里?”
“大山的岩缝里。”
“那你见过这种石头吗?”
少女摇了摇头。
“有一种东西,叫水泥,加上水比石头还硬。”
萧遥逸道:“我们现在其实是在两道水泥墙之间。”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做水泥的。”
少女愤怒起来,“这是你做的!”
“别冲动!我要能做出这么多水泥,早就发大财了!”
少女冷静一些,“你能出去?”
“把你的短刀给我。”
少女戒备地把刀塞到腰后。
“水泥虽然比石头还硬,但用刀尖可以钻出孔。我刚才闭着眼,是在听水泥墙里面的动静。”
说着萧遥逸在岩壁上敲了敲,“后面是空的。”
少女立刻把刀塞给他。
“好刀!”
萧遥逸赞了一声,然后道:“恐怕要点时间。这东西挺厚的。”
萧遥逸用刀尖在墙上钻动着,水泥颗粒在刀尖不住迸出。
整整用了一个时辰,萧遥逸才钻出一个手臂粗细,尺许深浅的圆孔。他的估计没错,水泥墙的厚度确实很厚,里面还有金属制成的网格。
刀尖一轻,终于钻透水泥墙,萧遥逸精神一振,连忙凑过去看了一眼,里面黑沉沉什么都看不见。
萧遥逸有些奇怪地看了少女一眼。按说这丫头比自己还性急,可这会儿居然一直保持安静,实在是有点不正常……
少女的面纱还沾着血迹,但固执地没有解开。她眉头紧紧拧着,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萧遥逸露出一个阳光般俊朗灿烂的笑容,然后在她耳边小声道:“是不是想撒尿?”
少女愤怒地瞪着他。
萧遥逸坦白道:“我已经尿过了。”
“你!”
“人有三急嘛,这种事有什么难为情的?”
“咱们在这儿困了好几个时辰了吧?除非是神仙才没这个需求。”
“反正这下面还深着呢。你悄悄把裤子脱掉一点,肯定不会尿到身上。”
少女的目光仿佛要把这个小白脸咬碎吃掉。良久,少女咬着牙道:“把你的腿挪开!”
萧遥逸勉强挪开腿,少女身子顿时向下一滑,发出一声尖叫。
“还是这样吧。”
萧遥逸把腿屈起来,膝盖顶着对面的水泥墙,让少女骑在自己的大腿上。
少女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你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我阿兰迦发誓!即使潮水涌起吞没月亮,太阳落下不再升起!即使要寻遍青天下每一寸土地,天空中每一片白云!我也一定要杀了你!”
“原来你叫阿兰迦啊……”
萧遥逸提醒道:“可以了,小心一会儿憋不住尿裤子。”
过了一会儿,阿兰迦带着哭腔道:“我尿不出来……”
“别急,放松……嘘……”
萧遥逸干脆给她吹起了口哨。
第六章。
信永哆哆嗦嗦道:“师兄……”
“谁是你师兄!”
程宗扬一脸的没好气,自己还以为这贼秃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谁知道挂着一串首席方丈、名誉主持、佛门总理事的名头,这秃驴却是个深藏不露的废物,修为稀松平常到令人发指,要不然也不会被剑霄门几个门人就给抓住。
程宗扬倒不是想救他,实在是这贼秃叫得太凄厉,挣扎起来又玩命地瞎跑,竟然跑到自己这边。程宗扬一看这地儿待不成了,赶紧撒腿跑吧。结果满眼浓绿的密林里居然有个山坡,一前一后冲过来,两个人顿时掉下去一对,前脚赶后脚地拱进坡下的水潭,结结实实做了对难兄难弟。
信永和尚光头上还沾着绿油油的浮萍,身上的肥肉像凉粉一样,一个劲儿的哆嗦。
程宗扬实在看不过眼了,“你哆嗦什么呢?这儿天气连馒头都能蒸熟,你还嫌冷?”
“我这是吓……吓的……”
“娑梵寺也是十方丛林有数的名刹啊,你怎么混的?”
“阿弥陀佛……”
信永打着哆嗦说道:“我…我们佛门弟子,弘…弘扬佛法是主,修…修为……”
信永咽了口吐沫,说话流畅了些,“修为武技都是旁枝末节……切不可主次颠倒啊。比如说我吧,佛理精深,慈悲心肠,次次都是考试的优胜者。再说我们达摩院的首座,一身修为惊世骇俗,可那玩意儿没用不是?一到考试就抓瞎。上回考到一半,那家伙就不行了,一头一头地直冒冷汗,最后活活被人用担架抬了出去。唉……”
“这么狠?”
程宗扬不禁对一脸市侩的胖和尚刮目相看,“你们都考的什么啊?”
提到这个,信永情绪好了很多,“说个简单的吧,我佛门的成住坏空四劫你知道吧?”
“……你接着说。”
“劫数分大劫、中劫、小劫。小劫从八万四千年开始,每一百年减一年,一直减到十年,称为减劫,然后从十年开始,每一百年增一年,称为增劫。一中劫有二十小劫,一大劫有四个中劫。问:佛陀入灭以来,到如今经历几世几劫?”
“……你们把达摩院首座拉过去考算账?”
信永正容道:“师兄此言差矣。就是佛陀也不能不吃饭是吧?每天寺中化缘多少,诸僧口粮几何,耗费灯油若干,这些都是佛门能否兴盛的重中之重!比如贫僧大修寺庙,耗费钜资给我佛塑造金身,世人一见顿生敬畏之心,自然越来越多的人心向我佛。若是茅舍两三间,泥人一两个,群僧每日托钵化斋,谁把你放在眼里?而且还耽误修行不是?”
信永越说越起劲,“你看,自从我当上方丈,娑梵寺所属的田亩增长了二百倍,信徒数量平均每年增长百分之五十,僧众每年增加百分之十六,影响力跃居唐国诸寺之冠!僧众年收入由人均三十七文增长到五十贯,人均寺产由三贯增长到七万贯!我个人虽然辛苦了一些,但庙里的僧众从此告别了清灯古佛,吃了这顿没那顿的日子,再不用沿街要饭,在庙里坐着就能吃上热乎乎的粥饭,一顿一个鸡蛋不说,晚课还有水果。出去讲经,每人一辆乌漆大车,配上真丝蒲团,旁边十六个小沙弥陪同,那排场那派头!州府的老爷都比不上!”
程宗扬瞠目结舌看着这个胖和尚侃侃而言:“我佛门讲究普渡众生,可你过得清苦,世人都离你远远的,想渡人也渡不到啊!排场上来了,善男信女都进来了,我们这些大师们也都吃饱喝足了,精神足足地研讨佛理,排排场场地开坛讲经……阿弥陀佛,”
信永双掌合什,宣了声佛号,欣慰地说道:“这佛法,也就弘扬开了。”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光头,由衷地说道:“人才啊!”
信永谦逊地说道:“哪里哪里,小僧只是为我佛尽一点微薄之力罢了。”
“大和尚,你们这一趟没出去,原来是在这里杀人劫色啊。”
信永连忙叫道:“小施主!真不是我干的!天地良心,小僧平生从没破过色戒啊!”
“别逗了。”
“真的!贫僧虽然带着那话儿,可就是个摆设!从来都没使过!不信我掏出来你瞧瞧……”
“滚!”
“是!是!”
信永赶紧提好裤子。
“秃驴,那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信永叹道:“一言难尽啊。”
“那你就分两句说。”
“是。”
信永果然只说了两句:“我们本来想走的,可是遇到舍利了。”……
“这东西真不错!”
信永摸了摸光头上的树叶,熟络地说道:“师兄……”
“少来这套!”
“施主?”
“一个子儿都不给!”
“大哥?”
“闭嘴!”
信永赶紧闭上嘴。
这和尚在雨林里热得头昏脑胀,见程宗扬用树枝编了顶帽子戴在头上,死乞白赖也要一顶,这会儿打扮得跟个特种兵似的,撅着屁股趴在丛林间往外看。
外面是一条水泥路,按道理早该被疯长的藤蔓覆盖,看起来却和新的一样。
“你们是从这儿进来的?”
信永闭着嘴使劲点头。他们在太泉古阵遇到一颗传说是上古高僧遗留下来的舍利,几支佛门派系费尽力气才取出来,谁知道还没商量好怎么分,就被一个头陀抢走。
这舍利对佛门弟子来说比命根子还要紧,一群和尚谁也不提出去的事,玩命地在太泉古阵搜寻。娑梵寺人多势众,竟然让他们找到那头陀的踪迹,一路追到此地。结果昨晚一场混战,舍利抢没抢到不知道,反正信永和尚找不到人了。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又被人指认成凶手。信永心里这个憋屈,都想找道家的老君拜拜,好转转运气。
“走!”
信永连忙道:“大哥,那路都说是绝地,不敢踩啊!”
“那成,你在林子里钻吧。”
“大哥!等等小弟!”
信永连滚带爬地蹿到路上,跟在程宗扬屁股后面。
“贼秃!哪里走!”
刚踏到路上,前面便是一声大呼,剑霄门几名门人挥刀舞剑地追杀过来。
信永顿时魂飞魄散,一把攥住程宗扬的衣服,带着哭腔道:“大哥!我就说这是绝地吧!”
“少自己吓自己。我是瞧着他们在这儿,才往这边走的。”
信永声泪俱下,“大哥!不能这样啊!”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没事!”
程宗扬对冲来的剑霄门弟子打了个招呼,“我们不认识!各位随便啊!”
忽然程宗扬张大嘴巴,看着两具机械守卫出现在那帮剑霄门弟子身后。剑霄门弟子愕然回首,顿时惊叫道:“守阵力士!”
“干掉它们!”
“快逃吧!”
“拼了!”
几人还没商量好,两名机械守卫已经到了面前,其中一名机械守卫手臂“咯嚓”翻开,伸出一根银白色的金属杆。一名剑霄门弟子挺剑削去,只听“滋啦”一声,杆上射出一道电弧,当场就把那名弟子打翻在地。
眨眼工夫,四名剑霄门弟子都倒在地上浑身抽搐,脑袋上还冒出烟来。接着两名机械守卫笔直过来,程宗扬刚想逃,又连忙停住脚步——机械守卫左臂“哗啦”一声翻开,露出一圈黑洞洞的枪口。
程宗扬老老实实举起双手,一动也不敢动。信永心思通透,赶紧有样学样,也把手举得高高的。
银白色的金属杆带着跳动的电火花伸来,忽然发出“嘀”的一声。信永看着那名机械守卫放开程宗扬,心里正庆幸自己跟对人了,没想到那根金属杆伸来,根本不带停的就“滋啦”一声,给他来了个狠的。信永和尚连叫都没叫出来,直接就翻了白眼。
等机械守卫走远,程宗扬才松了口气,他是看到机械守卫的枪械,知道逃也逃不掉,硬着头皮准备挨一下,没想到机械守卫竟然莫名其妙地放过了他。程宗扬看着金属棒刚才探测的位置,往背包里一摸,除了自己的随身物品,就只有几本薄薄的小册子。
难道徐大忽悠这东西真的有用?程宗扬正纳闷间,信永吐了口烟,哑着嗓子道:“大哥……”
“算你运气好,看来前面打翻几个,电量有点下降。”
“大哥,你……”
程宗扬同情地看着他,“没带护身符吧?”
“啥护身符啊?”
程宗扬拉开背包,取出一本《河图》“这个。”
“大哥,多少钱买的?”
“三十五——金铢。”
“我出七十!大哥,给我一本吧!”
“行啊。反正我还多了一本。”
信永哆哆嗦嗦接过那本《河图》赶紧掖在怀里,一边取了钱袋付账。
程宗扬伸头看了一眼,“大和尚,钱不少啊。”
信永哭丧着脸道:“托福托福……”
“我看你运气是不错。那就这样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机会咱们再叙旧!”
程宗扬一抱拳,转身就走。信永搂住他的腿,死活不撒手,“大哥!千万拉小弟一把!佛爷爷在上,一定会保佑你的!嗷嗷嗷嗷……”
“你这是哭呢还是嚎呢?”
程宗扬无可奈何,只好道:“找根棍儿!拄着跟我走。”……
萧遥逸精疲力尽地躺在地上,手边扔着一柄已经看不出来模样的短刀。阿兰迦坐在他身侧,替他包扎手上的伤口。
她背后的墙壁上,有一个勉强能容一人进入洞口。整整一夜,这个没用的小白脸公子哥儿都在专注地钻着水泥墙,阿兰迦甚至支撑不住睡了一觉,醒来时仍看到他在不停地钻着,那柄短刀越磨越细,他的手掌、手臂也在坚硬的水泥上磨得血肉模糊。
阿兰迦低着头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萧遥逸笑道:“我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呢。”
阿兰迦不言声地摘下面纱。萧遥逸露出惊叹的眼神,“好漂亮!”
“哼。”
阿兰迦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我叫程宗……算了,我叫萧遥逸。”
阿兰迦警惕地说道:“你想骗我?”
“我是不想被人灭口……”
阿兰迦又羞又气,“你还说!”
“说什么啊?我早就忘了。”
阿兰迦脸上一红,忿忿地扭过脸,不敢接触他的目光。
萧遥逸提醒道:“记得给我洗衣服啊。”
阿兰迦扑过去,扬起拳头朝他身上一阵乱打。萧遥逸抓住她的手臂,腰身一拧,压在她香软的身体上。
阿兰迦挣扎了几下没能把他推开,只好就这样让他压着。反正两个人在水泥墙间面对面贴了好几个时辰,也不差这么一会儿。过了一会儿,阿兰迦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会塞外的摔跤?”
萧遥逸在她耳边吹着气道:“别忘了,我是个很有种的男人。”
阿兰迦面孔慢慢红了起来,良久,她小声道:“我是铁勒人。”
“真巧,我是晋国人。”
阿兰迦咬了咬嘴唇,“我是族长的女儿。铁勒族的公主。”
“更巧了。我是少陵侯的独子,晋国的小侯爷。”
两人沉默下来。萧遥逸凝视着她,忽然俯身吻住她的唇瓣。阿兰迦努力闭紧嘴巴,但在他的挑逗下,很快就失去抵抗。
正当阿兰迦意乱情迷,浑身发软的时候,那个据说很有种的小白脸却突然松开嘴,然后放开她的身子。
“我送你去找你的族人。”
阿兰迦心头涌起一阵浓浓的愤怒和失望,最后冷冰冰道:“好。”
萧遥逸将她裹好的帕子慢慢解开,每解开一道,阿兰迦心里就更冷一分。当解到最后一道,萧遥逸忽然扭过脸,郑重其事地宣布道:“我改主意了。我要铁勒族去求婚!”
阿兰迦一阵恍惚,接着便看到那个小白脸嚣张地扑过来。
阿兰迦大叫道:“不要!”
唇角却禁不住绽出笑意。
“哈!哈!哈!”
萧遥逸大笑三声,“你骗不了我!”
“你还没有见过我娘……”
“用不着!我小时候有人给我算过命,有个尿到我身上的女孩,命里注定就是我老婆!即使潮水涌起吞没月亮,太阳落下不再升起!即使要寻遍青天下每一寸土地,天空中每一片白云!她也跑不了!”
“骗人!你根本没算过!”
“骗你是小狗!我们星月湖一营法师,匡大嘴巴说的。我那时候才十二岁,全营都笑话我将来的老婆会尿床,要不是我脸皮够厚,早就自杀了。”
阿兰迦软弱地说道:“不要……”
“不行!谁让你尿在我身上?”
“你再说!”
“你倒霉了,这糗事我会对你说一辈子。”
“不要这样……”
“我们晋国世家,讲究的就是率性自然。压抑人性那种事,我萧遥逸向来深恶痛绝!比如你现在的行为就很不符合我的人生哲学,本夫君有必要好好教育你一番。”
“你不是已经很累了吗?”
“谁说的?”
“啊……”
阿兰迦痛叫着挺起身,咬住他赤裸的肩膀。
过了一会儿,少女愤怒地泣声道:“你骗我……后面还有字……”
“你只看到后面,前面还留着空呢。明天你再添几个字:我夫君很有种,朝这儿砍!我保证让你刺得心甘情愿!”
“啊呀!好痛……”
“呃,我有没有说过我很有种?”……
程宗扬靠在树后,心里默默计着数。数到十,他猛然跃出,展臂一搂,捂住那人的嘴巴,匕首顺势捅入那人背心,接着拧了半圈。片刻后,程宗扬松开手,那名外姓人软软滑倒在地。
信永奔过来,狠狠朝尸体踢了几脚,然后一脸讨好地看着他。
“你认识他?”
“谁敢惹大哥,谁就是我的仇人!”
程宗扬都无语了。真不知道这贼秃哪个佛学院毕业的,一路上变着法的巴结自己,回回不带重样的。
程宗扬抹去匕首的血迹,拔腿离开。信永提着木棍,一溜小跑跟在后面,识趣地紧紧闭着嘴巴。
一上大路,陆续遇到外面来的探险者,数量最多的就是周族——在周少主的带领下,周族以极高的效率迅速完成了势力整合,洛帮、青叶教、剑霄门还有几个帮会都已经加入周族,不仅有了专属的标志,甚至还有了帮会的切口。
仓促间能做得如此周全,连程宗扬都有些佩服,这个大弁韩小子还真是挺天才的。周族势力飞速膨胀,此时的太泉古阵之中,除了当时未在场的佛门诸寺,其他势力不是已经加入周族,就是成为周族的盟友。剩下的则是苍澜的外姓人。
那些外姓人对太泉古阵的熟悉远非他人可比,太泉古阵面积广袤,人数再多一万倍,撒进去也不见得有用,那些外姓人被传送进古阵之后,迅速找到主路,很低调的守在路口。
低调是外姓人的生存哲学,只有见识过他们的真面目之后,才知道这些外姓人的阴狠和残忍。他们被太泉古阵的诅咒囚禁在小小的苍澜镇上,为了生存,不得不向那些修为、能力、见识都远不及他们的本地人低头。囚笼般的生存状态,造成了外姓人扭曲的心理,外表谄媚,内里阴险刻毒。从他们对朱殷的戏弄可以看出,对于落在他们手中的外来者,这些外姓人不仅仅是仇视,而且充满了报复的快感。因此程宗扬下手也不再留有余地,每干掉一个外姓人,对自己的威胁就会小一分。
随着生命的流逝,生死根一动,将死气纳入丹田。程宗扬心底的不安又强烈了一分。死气本来是一种很纯粹的能量体,但在太泉古阵频频出现异状。童行海的死气居然被毒素感染,已经超乎自己认知之外,而这些外姓人的死气似乎都有一丝异样的气息,虽然非常细微,却无法化解,程宗扬只能把它们暂时和那些芜杂的气息混在一起,找机会排出体外。
干掉那名外姓人之后,程宗扬立刻钻进丛林。他对舍利没有兴趣,最关心的是怎么找到路,赶到奈何桥——在阵外分散逃走时,程宗扬已经考虑到这次众人可能被传送到不同地域,约好在桥头会合。信永只顾着带人追那名头陀,连现在身在何处都说不清,但按他的说法,两天前他们通过奈何桥,追了一整天才到这片雨林,算下来离奈何桥至少有一天的路程。
程宗扬现在才知道自己第一次进入太泉古阵的经历有多么幸运,直接被传送到停车场,一路顺风顺水就走了好几层。这一回自己已经进来一天多了,居然连自己在哪儿都没摸清。
程宗扬砍下一棵芭蕉,剖出芭蕉芯。自己一整天没吃东西,虽然肚子还顶得住,饮水却没办法解决。徐君房反覆告诫过,太泉古阵的东西不能吃,如果准备充足,最好连里面的水都别喝,程宗扬这会儿也顾不了许多——信永他们都是直接喝太泉古阵的水,也没有喝出什么好歹来,何况自己是拿芭蕉心来解渴。
信永拄着棍子,顶着一头枯萎的树叶,眼巴巴站在山坡上极目远望,那副沧桑的模样,活像刚走了十万八千里路的唐三藏。
程宗扬抽出芭蕉心,正要放到嘴边,忽然停了下来。
芭蕉叶绿油油的阴影下,隐约露出一角灰色的痕迹。程宗扬俯身摸了摸,然后闪身钻进浓密的叶丛中。
片刻后,叶丛中传来程宗扬充满惊喜的大叫,“干!售货机!”
热带雨林覆盖下,竟然是一座类似加油站的建筑——虽然里面根本找不到油泵,而且规模很小,但结构布局和路边常见的小型加油站一模一样。让程宗扬惊喜的,则是里面居然有一台自动售货机。
程宗扬用匕首切开售货机外壳,几瓶饮料立刻滚到地上。
一只顶着树叶的光头伸进来,信永惊奇地瞪大眼睛,“大哥,这是啥?”
饮料上的文字和包装自己一点都看不明白,日期也许是通用数字,但这些饮料铁定已经过了保质期,因此程宗扬看都没看,直接打开一只铝罐。
“呯”的一声,罐口溢出一股褐色的泡沫,略带刺激的气息让程宗扬精神一振,接着大方地递给信永,“尝尝!”
信永将信将疑地喝了一口,然后“噗”地喷了出来,一手卡着自己的喉咙,喘息道:“有……有毒……”
“土狗!可乐都没喝过!”
程宗扬瞧瞧这贼秃不像喝了过期饮料,食物中毒的样子,顿时放下心来,抢过可乐,一口气饮了半罐。
带着泡沫的液体滑过喉咙,传来一阵久违的刺激感,那一刹那,程宗扬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世界。
耳边传来信永颤抖的声音,“大哥……”
程宗扬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这种诡异的状况都快把信永吓哭了。
程宗扬喝下最后一口饮料,摇了摇罐子,然后将拉环放进罐里,珍惜地摆到一边。
程宗扬将自动售货机中的物品一扫而空,除了饮料,还有一些饼干、糖果和巧克力,把背包装得鼓鼓囊囊。
信永“卡卡嚓嚓”吃着饼干,一边含含糊糊道:“好吃!好吃!大哥,再给我一块吧!”
程宗扬拿出一包牛肉干,“牛肉的,吃吗?”
信永赶紧双手合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然后眼巴巴抬起头,试探道:“那我就……尝一点?”
“大和尚,你是荤素不忌啊?”
“出家人,不讲究。”
信永诚恳地说道:“施主给什么,我们就吃什么。挑三捡四不合我们佛门宗旨啊。”
信永一边嚼着牛肉干,一边含含糊糊道:“好吃!好吃!大哥,再给我一块行不?”
程宗扬随手给了他一块巧克力。信永嚼了两口,突然脸涨得通红,身体像喝醉一样摇晃起来,最后往地上一躺,“呼呼”地喘着气。
“不至于吧?”
看信永的模样活像个酒肉和尚,没想到一块酒心巧克力人就醉了。程宗扬扯了扯信永的耳朵,见他真是醉了才只好松手。
这座类似加油站的建筑只有两件不明用途的设备,一个自动售货机,外面整个被茂密的植被覆盖,如果不是碰巧砍倒旁边的芭蕉,自己也不会发现。
既然这里会有人类的痕迹,周围说不定也有类似的建筑,即使找不到宝藏,再找到一个自动售货机,自己这一趟也值了。
程宗扬不再耽误,用匕首在旁边一棵树上做好标记,然后扛起背包,往密林深处走去。信永早醉得人事不知,这回倒没冲上来抱大腿。……
浓密如毯子般的植被在阳光下闪烁着鲜亮的绿色,映得人眼晕,程宗扬在林中绕着圈子,寻找可能存在的人类痕迹。大概走了两三里路,一片纷乱的枝叶吸引了他的目光。草丛很明显被重物压过,几根断裂的树藤垂在一旁,断口十分整齐,显然是被刀剑一类的锐器斩断。程宗扬放缓脚步,不出声地沿着痕迹追去。
一棵朽坏的古木倒在地上,树皮已经腐烂,发白的树干仿佛巨兽的骨骼,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一个少女双臂伏在树干上,露出一张娇美的面孔,她戴着一顶毛茸茸的小冠,双眉弯弯的,两只水灵灵的眼睛又圆又大,脸蛋白里通红,鲜嫩得吹弹可破。
程宗扬像中了定身法一样呆在当场,接着心底一股热流直冲上来。自从听说小香瓜也来到太泉古阵,他就一直在期待,没想到会在此地遇上,一时间不知道是真是幻。
乐明珠兴致勃勃地用两根食指按住眼角,小指放到嘴巴里,勾住唇角,然后吐出舌头,像小狗一样一阵乱摇。过了会儿,她闭上一只眼,另一只明媚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嘟起小嘴,一手按着娇俏的鼻尖,发出“噗噗”的声音。然后她一手捏着的粉嫩的脸颊,努力歪着小嘴,吐着舌头……
在她面前的树干上坐着一个粉嫩可爱的小人儿,精致的面孔和乐明珠一模一样,高度却只有半尺,这会儿正模仿她的样子努力做着鬼脸。
程宗扬看得哭笑不得,老天爷真是厚待这丫头,一张娇靥生得如花似玉,洋溢着青春无敌的气息,做鬼脸都显得那么千娇百媚。
乐明珠趴在树干上,朝着小人儿起劲地做着鬼脸,玩得不亦乐乎。忽然听到动静,她赶紧拿起那个小人儿,揉了揉它的鼻尖,飞快地藏到自己口袋里,然后扭头堆起灿烂的笑容,“大师姊!”
潘金莲像个不高兴的大姊姊一样皱起眉,“又在玩了?”
“没有啊……”
乐明珠心虚地低下头,悄悄吐了吐舌头。
“太泉古阵的妖物你也拿来玩?赶紧把它放掉。”
乐明珠嘟着嘴道:“小珠儿才不是妖怪呢。”
接着她抬起脸,得意地说道:“大师姊,刚才有几个光头来,都被我打跑了呢。”
潘金莲皱起眉头,“和尚吗?娑梵寺的?”
“他们没有说。问我有没有见到一个头陀,我说没有。然后他们看见珠儿,想打死它,我不让他们打,他们还不高兴。那些光头好可恶!”
潘金莲拧眉想了片刻,然后道:“我们走吧。”
乐明珠赶紧跳起来,“好啊。”
“把珠儿留下。”
乐明珠抱着她的手臂央求道:“不要嘛……小板凳,小木头她们还没见过这么好玩的东西呢。”
“你还想带回去?也好,”
潘金莲眼角弯弯的,露出一个笑容,慢悠悠道:“大师伯肯定很喜欢你的小珠儿。”
乐明珠顿时哭丧起小脸,大师伯醉心医术,对解剖学别有所长,不管什么奇珍异兽,只要落到她手中,必得剖开检查一番才心满意足,运气好的话,还会被她制成标本,列入光明观堂的珍藏之中。
乐明珠把那只还未成年的变形龙拿出来,恋恋不舍地说道:“小珠儿,快快跑啊,千万不要被大师伯捉到了。”
那个小小的乐明珠变成蜥蜴的模样,摇头摆尾地钻进林间,消失不见。
潘金莲安慰道:“别伤心了。太泉古阵的活物原本也带不出去,这片林子有些难得的草药,不妨采来,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把你的名字列入药典呢。”
乐明珠伤心片刻也就高兴起来,“师姊,你真的采到赤阳圣果了?”
潘金莲轻叹道:“哪里是采的?是从别人手里夺过来的。若不是那对姊妹起了歹心,我原可以救她们出来……”
说话间,她柳眉忽然一挑,长剑倏然跳出,露出秋水般的剑身。
“叮”的一声,一枚暗器打在剑上,接着几名大汉从树上跃下,亮出长刀,如狼似虎地猛扑过来。
潘金莲与乐明珠各自出剑,背靠背立在一处,娇叱声中,已经与刺客交起手来。那帮刺客身手虽然不差,想伏袭鹤羽剑姬还差了点。潘金莲也没有急切地抢攻,耐心地与他们周旋,想摸清他们的底细。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接着有人正气凛然地喝道:“哪里来的贼子!快快放开两位姑娘!”
接着一条身影猛冲过来,半空中便喝道:“看我的大天龙大霸王之枪……”
“周族少主!”
那群刺客惊叫起来,然后像遇到狮子的野狗一样,夹着尾巴就逃,甚至不敢与周飞略一交手。那副狼狈之态,把周飞的身形映衬得愈发高大伟岸。
第七章。
想在热带雨林的环境中追人,难比登天,周族众人大呼小叫地追了一会儿,把那些贼人赶得远远的,便算是大功告成。
周飞揖手道:“可是光明观堂的鹤羽剑姬?”
潘金莲客气地还礼,“周少主。”
周飞忍着得意介绍道:“这位是剑霄门的黎门主。”
黎锦香微微点头。
双方攀谈几句,潘金莲戴着面纱,掩住了她的倾城艳色。旁边的乐明珠丰神如玉,引得众人频频注目,目光里满是惊叹。
有黎锦香在旁,周飞目不斜视,一本正经地和潘金莲谈论天下大势。潘金莲神情淡淡的,周飞满口言辞滔滔不绝,她只偶尔吐几个字,但都恰到好处,让周飞不至于觉得被自己冷落。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恰到好处”纯属多余,周飞这样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天才,有没有人捧场对他而言根本就是浮云。
周飞显然没有意识到潘金莲的敷衍——像自己这样流星雨一般璀璨到惊天动地的天纵之才,光明观堂的鹤羽剑姬对自己青眼有加,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虽然危难之间自己拔刀相助,给她们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但这等小事自己实在不需要太过放在心上。
“打跑这些贼人,对周某而言只是兴手之劳,”
周飞豪迈地说道:“潘姑娘不必多谢。”
潘金莲淡淡道:“奴家原想寻出他们底细。幸得周少主相助,如此只好多谢了。”
黎锦香眉头微微动了动,潘金莲抬起眼,两人目光相接,黎锦香唇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周某说过不用客气!”
周飞神采飞扬地说道:“我周族如今已有十几个帮会加盟,是太泉古阵最为庞大的大势力!今日相逢便是有缘,如今我周族高手倾巢而出,两位姑娘和我们一起,我周族会给两位提供安全!”
潘金莲半晌才道:“周少主的好意心领了。只是……”
“这位是?”
周飞像是刚刚看到乐明珠,不经意地转过目光,“卡”的定格在她胸前。
潘金莲只好道:“敝师妹,乐明珠。”
周飞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自矜地一笑,“我就是周飞。”
乐明珠目光一直在草叶间逡巡,寻找她的小珠儿,生怕它被人踩到,闻言连忙抬起头,仓促道:“你好。”
“打跑这些贼人,对周某而言只是兴手之劳,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哦,那好吧。”
乐明珠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自己也能把他们打跑。”
场面一片冷清,周族众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尴尬,黎锦香转过脸,只作没有听见。大主灶昔名博捋着胡须道:“童言无忌。”
周少主宽容地笑了笑,没把这少女的话放在心上。
潘金莲镇定地说道:“今日之事幸得周少主相助,我们姊妹还有些事,先请告辞。”
说着施了一礼,拉起乐明珠离开。
“师姊,”
乐明珠小声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你说的很好。”
“他们为什么不高兴呢?”
“也许他们觉得在帮我们吧。”
“什么啊?”
乐明珠不高兴地说:“如果不是他们乱插手,哪里会让那些人跑掉。”
“那些人你见过吗?”
乐明珠想了一下,“他们虽然包着头,但不是那些和尚。”
潘金莲提醒道:“刚才那些人刀法很杂,明显不是同一个门派。若是帮会,寻常帮会大抵是以一个地域为主,流派相近,再则相处日久,刀法多半有近似之处。这些人刀法相差甚大,很可能是临时凑在一起。”
“哦。”
潘金莲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那位周少主没有吹嘘,如今太泉古阵内最大的势力是他们周族,哪里还能找出这些不同来历的使刀好手?”
乐明珠终于明白过来,“师姊,你说那些人是和他们一起的?”
潘金莲点了点头。
“太可恶了!我去找他们!”
“用不着。”
潘金莲道:“看他们出手,未必有十分恶意,多半是藉机施恩罢了。”
乐明珠恍然道:“哦。”
潘金莲无奈道:“你就舍不得动动脑子吗?”
乐明珠抱住她的手臂,“人家跟着师姊嘛。动脑筋好累呢。”
忽然两人同时停下脚步,潘金莲一瞬间皱起眉头,乐明珠却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一条人影灵巧地从树上翻下来,程宗扬的牛仔服绑在腰间,裸露的上身被太阳晒得发红,身后背着一只鼓鼓囊囊的背包,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招手道:“你们好啊。”
“大笨瓜!”
乐明珠惊喜地大叫一声,想要跑过去,却被师姊拽住辫子。
“不许去!”
“师姊,他救过我的!”
“他不是什么好人,小心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
程宗扬不乐意了,“潘姊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没得罪过你吧?”
潘金莲冷冷道:“我们光明观堂以医术济世,公子自重。”
“我哪点儿不自重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和乐姑娘你情我愿,也不关你的事吧?”
“我是她大师姊,当然要管。”
“狗拿耗子啊你!”
程宗扬脸一板,对乐明珠道:“乐姑娘,我一个朋友中了毒,请姑娘帮忙诊治。”
乐明珠失声道:“哎呀!小紫!”
程宗扬赶紧道:“不是她!那丫头好着呢!是我一个姓武的朋友,唉,太惨了……”
潘金莲眉头一动,乐明珠已经应允道:“好啊好啊!我帮你看看。”
潘金莲气道:“你哪里学过解毒?”
她望着程宗扬,忍着气道:“他中的什么毒?”
“不知道。反正是上吐下泄的。前天最惨,昨天还好一点,只在马桶上蹲了十二个时辰,大概是食物中毒吧。”
潘金莲对他的话十二分不信,但万一真是武二中了毒……
乐明珠央道:“师姊……”
潘金莲没有作声。乐明珠立刻像小鸟一样朝程宗扬飞过去,“大笨瓜,你晒得好黑哦。”
如果没有潘金莲碍眼,自己早把小香瓜抱起来亲个十万八千次,可惜这会儿在潘姊儿犀利的目光,自己再心头火热,也只能装得正人君子一样。程宗扬拉开背包,“吃过这个吗?”
“什么东西?”
“巧克力。”
乐明珠看着他撕开花花绿绿的包装,露出一块黑乎乎的物体。闻到香气,她就忍不住口水汪汪,接过来就往嘴巴里放。
忽然一枚银针飞来,射在巧克力上,险些扎住她的小嘴。乐明珠赶紧把巧克力递过去,乖巧地说道:“师姊,你尝尝。”
潘金莲见银针没有变色,略微放心了一些,但这种不知来历,又是那个登徒子拿出来的诡异食物,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入口。
乐明珠吐了吐舌头,小心尝了一口,“好古怪……好甜呢……很好吃!”
这次程宗扬没敢乱拿酒心的巧克力给她吃,两人一边走一边翻着背包,乐明珠目光闪闪听着程宗扬的介绍,“这是椰子糖,有椰子的味道……这是棉花糖,软软的很好吃……果冻……薄荷糖……这个只能嚼不能咽,是口香糖……”
乐明珠开心地挑选着,不时发出惊喜的低叫。
潘金莲淡淡道:“武二也来了?”
“来了。那天他也在,可惜你们没遇到。”
程宗扬说的是当日她恼怒虞氏姊妹歹毒,顺手拿走赤阳圣果那次。潘金莲不愿多提,问道:“这会儿在哪儿?”
天知道武二那厮在哪儿,但程宗扬早想好答案,“奈何桥。”
潘金莲脸色稍霁,“不是太远。”
程宗扬倒是一怔,他连自己这会儿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没想到居然离奈何桥不远。
周族众人吃了个钉子,一时也不好意思追来。三人边走边谈,很快来到那处做过标记的地方。
程宗扬看周围的痕迹,似乎没有人来过,随即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我有个朋友也中了毒,在这里藏身。”
乐明珠含着糖果道:“你好多朋友中毒啊?”
“是娑梵寺的信永方丈。乐姑娘,帮我看看吧。”
“好啊。”
乐明珠半点都没疑心,弯腰就想进去,却被潘金莲一把揪住耳朵。
潘金莲谨慎地拂开枝叶,只见一个和尚满脸通红地躺在地上,呼呼喘着气,肥头大耳的模样果然是娑梵寺的方丈。娑梵寺是佛门大寺,信永大师身为方丈,潘金莲也慎重起来,先弹出一枚银针射入信永穴道,减缓毒物的运行,然后仔细探了探他的脉搏,随即挑起眉头。
信永的症状极似醉酒,可莫说他是娑梵寺方丈,戒除荤酒,便是饮酒,太泉古阵又哪里来的烈酒?
程宗扬拨开枝叶,带着一丝沉痛道:“我们途中遇到一只怪兽,方丈为保护在下,大展神功,力斗怪兽,谁知中了怪兽喷出的毒气,昏迷不醒。若论脉象,倒也平和,可方丈大师一身神功,却被化去十之七八。求仙子大发慈悲,无论如何也要救方丈一救。”
潘金莲眉头拧得更紧,半晌才点了点头。
“如此在下就不打扰仙子,我和乐姑娘在外面为仙子护法。”
程宗扬小心放开枝叶,然后给乐明珠使了个眼色,悄悄指了指远处。
程宗扬抱起乐明珠接连转了几个圈子,一边放声大笑。
乐明珠伏在他胸口道:“大笨瓜,快放我下来……哎呀,你跑这么远,一会儿师姊找不到我们了。”
“找不到最好!”
“不行,”
乐明珠道:“师傅说过,让我乖乖跟着师姊的。”
“你连南荒都自己去过,你师傅还怕你丢了?没事的,我们和你师姊先分开走,在奈何桥会合就行。反正你师姊也要到奈何桥去救武二。”
乐明珠想了一会儿,“好啊,原来你是故意的。”
“你才知道啊!”
程宗扬搂着乐明珠的纤腰,低下头,与她鼻尖顶着鼻尖,四目交投。乐明珠稍微担心了一下,这会儿也忘在脑后,眼中满满都是笑意,“大笨瓜,你怎么会来这里?小紫呢?”
“我们来找点东西。小紫也在这里,只不过这会儿失散了。”
乐明珠道:“我们去找她好不好?”
“好啊。不过我们要先办点事……”
说着程宗扬笑眯眯捏住她圆翘的美臀。
“哎呀,你坏死了,又想做那种事……”
“小香瓜愿不愿意?”
乐明珠嘟起嘴,“你才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呢。好啦,反正都是你的啦。”
程宗扬伸手去解她的衣带,乐明珠连忙道:“不行!不行!这里是野外哎,万一被人看到羞死了……还有好多蚊虫……”
“蚊虫?我怎么没发现呢?”
程宗扬拉起乐明珠,“跟我来,有个地方不会让人看见。”
程宗扬钻到芭蕉树下,挥起匕首,砍下一片蕉叶。
乐明珠惊叹道:“好大的叶子。”
那片蕉叶足有小船那么大,用来当席子,并肩躺三个人也绰绰有余。
“还有更大的呢。”
程宗扬拉着乐明珠穿过芭蕉树,片刻后,两人来到一株巨大的植物下面。那植物不过丈许多高,叶片却大得惊人,一片叶子就像一座绿色帐篷,站在叶下,四面都被叶片覆盖。
“哇,这么大……咦,这里是不是和南荒一样,东西都长得特别大?”
“是不是和南荒那样不好说,不过这种草本来就有这么大,但六朝没有这种草,很少有人见过。”
程宗扬把蕉叶拖到叶下,然后砍了几段树枝,将叶片边缘钉在地上,免得被风吹开。
忙碌完,程宗扬回过头,只见乐明珠双手抱着膝盖,像个乖宝宝一样坐在蕉叶上,小脸红红的看着他的身影。
程宗扬心头一阵悸动,把背包丢在地上,展臂将乐明珠搂在怀里,低头吻住她的小嘴。
两人唇舌相连,充满激情地纠缠在一起。乐明珠衣衫一件件滑落,裸露的肌肤宛如明玉,散发出幽兰般的体香。
阳光透过叶片,带来沁人的凉意。叶下隐秘的空间浸在一片明净的绿色内,仿佛一团透明的果冻。乐明珠身无寸缕,白嫩的胴体躺在翠玉般的蕉叶上,晶莹而又润泽的肌肤散发着诱人的光泽,美妙的曲线宛如羊脂白玉雕成。
程宗扬托住她圆硕的双乳,感受着它们沉甸甸的份量,“小香瓜快要变成大香瓜了呢。”
乐明珠伏在他肩头,“人家才不要变大……哎呀,好痛……”
手掌覆住乳尖,能感觉到少女乳晕下方有一个栗子大小的硬核,程宗扬一边轻轻揉着,一边眉开眼笑,“小香瓜还在发育呢。”
乐明珠颦起眉头,苦恼地说道:“人家不想再大了。”
“有办法啊,只要……”
程宗扬指尖轻轻一触,小香瓜立刻并起双腿,小手紧紧捂着下体,紧张地说道:“不行!不行!”
“那这里呢?”
“哎呀……”
乐明珠紧绷的身子顿时软了下来,白腻的臀肉在他手上一阵颤抖。
少女白软的身子伏在蕉叶上,浑圆的雪臀高高翘起。小香瓜一手撑着身体,一手掩住秘处,白嫩的肌肤慢慢浮现出一层红色。她身体虽然轻盈,但该有肉的地方一点都不少,一只白生生的圆臀丰盈肥翘,比起成熟的妇人也不遑多让,可臀肉又粉又嫩,甚至还带着婴儿般的奶香,迷人却不带半点淫靡的意味。
程宗扬双手抱住她丰翘的圆臀朝两边分开,如雪的臀肉间绽露出一点娇嫩的红色,“小香瓜,老公要进来了!”
乐明珠小手一热,那根硬梆梆的大肉棒却是顶在自己指缝间,试图挤进她小手掩紧的秘处。
乐明珠连忙道:“大笨瓜!不是这里啦!”
“没错啊,难道不是这里吗?”
“不是不是!”
“我怎么找不到地方了?不如你来帮它找找吧。”
乐明珠握住他的阳具,掌心传来的火热使她心头一阵乱撞,她红着脸小声说道:“大笨瓜,不要乱插啊……”
乐明珠白嫩的小手扶着阳具,在雪滑的臀肉间移动,送到她娇嫩的肛洞上。
程宗扬腰身微微一挺,肉棒从她小手中滑出,龟头硬梆梆挤进嫩肛。小巧的肛洞柔软无比,被龟头一挤便即张开,肛内的括约肌仿佛一道充满弹性的肉箍,紧紧套在龟头上。
程宗扬来回挺动几下,然后用力贯入。那道肉箍被龟头挤得一翻,然后贴着肉棒一直套到阳具根部。阳具被肛肉紧密包裹着,充满销魂的软腻感。程宗扬等了片刻,让小香瓜适应了自己的粗硬,然后用力挺动起来。
乐明珠伏着身子,两只雪球般的美乳悬在翠绿的蕉叶上,沉甸甸来回跳动。
插在肛中的肉棒在臀间来回抽送,屁眼儿传来热辣辣的磨擦感,软腻得仿佛要融化一样。
乐明珠娇喘道:“大笨瓜,慢一些……”
“叫老公!”
“老公……慢一点,人家的屁眼儿都要爆炸了……呀呀……”
程宗扬屏住呼吸,一口气连干了几十记。有些男人喜欢用时间炫耀自己的性能力,但在程宗扬看来,时间长短并不重要,真正要紧的是强度,关键时刻要能顶得住,而不是拖延时间打消耗战。只要能掌握对方的感受,在女性生理和心理都达到高峰的时刻,几分钟高强度的抽送,比几个小时的活塞运动都更有效。女性会对那几分钟的感受刻骨铭心,而不是几个小时漫无目的的抽送。
小香瓜香软的身子越来越热,柔嫩的屁眼儿不住收紧,像一张软腻的小嘴吸吮着肉棒,最后身体猛然一颤,臀肉夹住肉棒,屁眼儿剧烈地抽动起来。
“啊……啊……”
少女低叫着,雪白的屁股在肉棒的插弄下不住战栗。又一波高潮来临,程宗扬低喝道:“夹紧!”
乐明珠颤声道:“不行,人家没力气了……”
“听话,不然老公打屁股了!”
说着程宗扬一挺身,阳具深深没入肠道,在少女发烫的屁眼儿内跳动着喷射起来。
乐明珠吃力地收紧肛洞,阳具“啵”的一声拔出,柔嫩的屁眼儿随即合拢。
透过叶片的阳光渐渐暗淡下来,程宗扬躺在蕉叶上,乐明珠像只可爱的猫咪般伏在他胸口,光洁的胴体浸在绿色的光影下,仿佛晶莹的明玉。
程宗扬一手伸进她臀间,指尖揉弄着她小巧的嫩肛,“好厉害,一滴都没有流出来。”
小香瓜嘟着嘴道:“坏死了,人家还在辟谷呢,你就在人家屁眼儿里射了好多,把人家身体里弄得都是你的味道。”
“原来在辟谷,难怪这么干净。”
程宗扬搂住乐明珠道:“小香瓜真乖,老公射完,乖乖夹紧屁眼儿,把老公射的东西都留在身体里面。”
乐明珠嘟着嘴道:“人家才不是怕你,是想让你高兴……”
程宗扬心头一阵激荡,他没有开口,只紧紧搂住她香滑的玉体,半晌才道:“等手边的事忙完,我就去明州。”
“咦?你要去明州?离我们那里好近呢。”
程宗扬刮了刮她的鼻尖,“我就是去光明观堂,找你师傅。”
“为什么?你又不认得她。”
“小笨蛋!我是找你师傅要人——要你!明白了吗?”
乐明珠惊喜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
乐明珠心花怒放,接着又伤心起来,“不行……人家舍不得师傅,还有小板凳、小木头她们……老公,你能不能把她们都要走?”
程宗扬呛了一口,“……很难吧?”
“好吧好吧……”
乐明珠撒娇地在他胸口磨蹭着。
程宗扬坏笑:“我如果把她们都要来……难道你不难过吗?”
乐明珠愕然道:“为什么难过?”
这丫头还真是不舍得动脑筋,程宗扬索性道:“如果我和她们做刚才和你做的事,你不会伤心吗?”
“哦,”
乐明珠大度地说:“人家才没那么小气呢。”
“真的吗?”
乐明珠想了一会儿,忽然兴奋地说道:“刚才的感觉好舒服,小板凳和小木头还没试过呢,老公,你哪天让她们也舒服一下好不好?”
程宗扬彻底被这丫头给打败了,“你还真大方啊……”
乐明珠握起小拳头,“大师伯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程宗扬玩笑道:“那你大师姊呢?”
小香瓜却当了真,高兴地说道:“好啊好啊!一会儿见到大师姊,我去对她说——”
“千万别!”
程宗扬赶紧阻止她。开什么玩笑?潘姊儿如果知道,捅自己十剑八剑都不解恨。
“小气鬼!”
“干!不是我小气好不好?”
程宗扬纳闷地说道:“你师傅难道就没教过你贞洁什么的?”
“有啊。但你又不碰前面啊,师傅又没说过屁眼儿也不可以。”
你师傅还真教不了这么细……程宗扬终于理解了,原来小香瓜以为只有性交才是绝对禁忌。其他部位师傅没教过,于是在她看来,肛交什么的,只是一件很害羞但很好玩的事。又好玩又不犯禁忌,让师姊跟自己做一次,大家都开心……
当然这只是小香瓜自己以为的,据程宗扬所知,潘姊儿肯定不会开心。程宗扬生怕小香瓜越想越合适,一会儿就去鼓动潘姊儿跟自己来个后庭花开,赶紧岔开话题,“小香瓜,你师姊为什么整天都冷着脸?”
“我也不知道啊。以前师姊很喜欢笑的,后来下山,再回来就板着脸了。”
程宗扬立刻转起了念头,潘姊儿该不会是下山时遭遇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连性子都变了吧?
“小香瓜,我们不提那个又舒服又好玩的事了,你有没有办法让你师姊笑一个呢?”
“哦……”
乐明珠想了几秒钟,然后闭上眼睛,呢哝道:“好累呢,人家才不想动脑筋……”
“……你干脆睡一会儿吧。”……
遇到乐明珠,程宗扬才知道信永那秃驴是个彻头彻尾的路痴,他们追着那头陀从奈何桥追过来用了一整天,其实一直在兜圈子,这片雨林离桥头并不远。天一亮,程宗扬找到那条水泥路,两人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走出雨林,看到远处的奈何桥。
桥上笼罩着一层薄雾,隐约能看到几具守桥力士尽职尽责地在桥上巡视。忽然桥上传来一阵清脆的枪声,不知道哪个倒霉鬼又被机械警察判定违章,给严格执法了。
这会儿桥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看样子都是被困在此地,无法过桥。一般来太泉古阵寻宝的,九成都被阻隔在奈何桥头,真正能进入太泉古阵深处的少之又少。这回没有汽车代路,程宗扬也在桥头犯了难,光凭两条腿,自己可没有信心能跑进百米六秒大关,而且还一口气跑上三公里。
乐明珠也一样,她全靠着师姊帮忙才能越过奈何桥。好在众人约好在桥头见面,程宗扬也不着急,找个凉快的地方和小香瓜卿卿我我聊着天,分享自己从售货机里找到的各种零食。
忽然桥头一阵骚动,人群分开,接着周飞气宇轩昂地走过来,后面簇拥着周族一众人马。上次周飞就是在桥头出的车祸,也不知道他怎么死里逃生,这次程宗扬倒想看看这个五十级的大高手怎么过桥。
周飞在桥头傲然一笑,然后伸出手,后面一个女子缓步上前,将柔荑放在他掌中。那女子戴着面纱,但一袭宫装,分明是剑霄门的黎锦香。
“今日!”
周飞豪情万丈地说道:“我周飞要在诸位见证之下,踏过这奈何桥!不仅如此!所有追随我的人,都能踏过奈何桥!”
在众人震惊而又艳羡的目光下,周飞与黎锦香携手踏上桥面。
“逆行!”
程宗扬心道:“这家伙找死啊。”
几名守桥力士如风般驰来,远远就响起警告。周飞不慌不忙,神情一派从容镇定。
守桥力士疾驰而至,正当众人以为要爆发冲突时,周飞抬手道:“我乃周族少主周飞!”
接着一声厉喝,“让开!”
警报声戛然而止,那些守桥力士调转方向,居然真的让开道路。
短暂的沉寂之后,桥头的喝彩声响成一片,声音最大的当然是周族众人,竞相交口称赞周族少主的霸气,连守桥力士都为之折服。
程宗扬目瞪口呆,表情一片呆滞,周飞这一手给他带来的冲击,远比其他围观者强烈。旁人只以为周飞王霸之气四溢,连守桥力士也无法阻止,但在程宗扬眼中,周飞脚下一样东西远比任何事物都来得震撼。
不知道周飞用了什么手段,在他抬手的一刹那,脚边出现了一条手掌宽的白线。那白线笔直伸出,在深黑的桥面上白得耀眼,别人也许觉得神秘,程宗扬却知道这是一条行人线。
桥面程宗扬早已看过,那条白线原本并不存在,而是在周飞抬手的一瞬间出现。这也许是某种法术,但怎样弄出这条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周飞怎么知道一条白线就能骗过那些守桥力士的认知?他知道这条线的涵义吗?如果知道,难道他也是能看懂交通标志的穿越者?
流星般崛起的天才……自建周族,吸引追随者……不败神话……嚣张的王霸之气……还真像是段强说过的那种穿越主角啊。
程宗扬忽然涌起一股冲动,想拉住周飞问个明白。
人群蜂拥挤上桥面,程宗扬拉起乐明珠,“我们走!”
一边竭力向前挤去。
忽然一只雪白的玉手按住肩头,劲力含怒一吐。程宗扬半边身体仿佛被巨物压住,顿时呼吸不畅,接着小香瓜一声惊呼,“大师姊……”。
第八章。
程宗扬沉肩侧身,卸去力道,踉跄退了几步。潘金莲面沉如水,右手一把扯住乐明珠,左手一甩,将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丢在地上。
信永狼狈地爬起来,陪着笑脸道:“果然是鹤羽剑姬!好功夫!好功夫!”
一边猛拍马屁,一边赶紧躲到程宗扬身后。
程宗扬一看就知道自己的把戏被戳穿了,他打了个哈哈,“信永方丈的伤势已经痊愈了?”
“托福!托福!”
信永道:“潘仙子妙手回春,贫僧修为已经恢复了两成有余。”
程宗扬怕他吹破牛皮,连忙道:“潘仙子,武二……”
潘金莲凤目生寒,咬牙道:“无耻败类!”
乐明珠怯生生道:“师姊……”
潘金莲厉声道:“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这个小笨瓜从桥上扔下去!”
说罢拉起乐明珠,飞身掠起。
乐明珠一脸委屈地扁着嘴,不住回头张望。程宗扬倒是想追,可看潘姊儿一掠数丈的轻身功夫,马上就死了这条心。
“大哥,”
信永伸出头来,诚恳地说道:“我啥都没说!”
眼看自己白嫩可爱的小香瓜,刚啃了一口就飞掉了。程宗扬心里这别扭,都想给这秃驴一记耳光解恨。
半晌,程宗扬叹了口气,拍了拍信永的肩膀,“谢了。”
“大哥,你去哪儿?”
“过桥。”
程宗扬刚一举步又停下来,从包里抓了把零食,拿了瓶矿泉水递给信永,然后摆了摆手,转身踏上奈何桥。……
周飞一声断喝震退守桥力士的壮举,毫不意外地引起轰动,无数人视为畏途的奈何桥从此变成通途,让所有来到太泉古阵的寻宝者都惊呼连连。
程宗扬穿过奈何桥时,另一端已经聚满了人,原本没有加入周族的,这会儿都觉得跟着周少主能大捞一笔,放下架子与周族结盟。已经加入周族的,如今更是趾高气昂,深觉自己跟对了人,大发横财指日可待。
程宗扬本来想找周飞问个明白,刚挤到跟前,还没开口便调头就走。人群间几个默不作声的汉子,赫然是苍澜的外姓人。
桥上同样有外姓人踪影,有几个蹲在桥头仔细观察那道白线。那白线在阳光逐渐变淡,看来要不了多久便会消失。程宗扬暗暗后悔,自己一时冲动,赶来想弄清周飞的底细,结果忽视了一路追来的外姓人。
这会儿想回去是不行了,桥上桥下都有外姓人,待在这里,迟早要被他们发现,程宗扬索性趁着人多,往前走去。
层层叠叠的立交桥在头顶交错纵横,高不见顶。程宗扬这次没有再踏上迷魂桥,而是随着人群从桥下赶往第十层入口。
如果周飞真是穿越者……想到这个可能性,程宗扬心头就禁不住一阵忐忑。
自己来到六朝已经一年多了,对这个世界已经不再陌生。可是对六朝每多一分了解,心底就多一分困惑。这个倒影般扭曲的世界似乎陷藏着太多秘密,可自己看不清,摸不着。自己的困惑无人能够解答,连交流也成为奢望。
程宗扬能感觉到,随着在六朝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自己也越来越像一个六朝人,而自己曾经的记忆渐渐变得模糊。有时自己都有种错觉,仿佛从前的经历仅仅是一个梦境,紫玫、段强、飞机……那些全部都是幻觉,根本就没有真实发生过。
程宗扬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渴望与人交流,自己有太多的困惑需要倾诉,太多的疑问需要印证。但这些需要一个与自己有着相同背景的穿越者。
程宗扬脑中乱纷纷,说不清是喜是忧。人群渐渐稀疏,等他惊觉过来,身边只剩下寥寥数人。前面一个慢吞吞走着,旁边两个不紧不慢地跟着他的步子。
程宗扬猛然停步,三人同时生出感应,齐齐停住步子。接着程宗扬纵身向侧前方掠出,三人急忙追来,却晚了一步,眼看着程宗扬掠入林中。
程宗扬一手扣着匕首,猎豹般在林中飞驰。这里像是一片废弃的绿化带,草木茂盛,根本看不到隧道入口的位置。刚才自己只顾想着心事,头也没抬地跟着前边人走,那三名外姓人也狡猾,故意把自己引到僻静处,显然是怕人多眼杂,想在暗处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自己。
身后一阵风声疾飞过来,程宗扬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一柄短枪。短枪比箭矢大得多,只要自己反手挑中枪锋,连脚步都不用停。可惜反手接暗器这门功夫,自己从来都没练过,反手一刀九成九挑不中,被短枪扎个透心凉倒是有点把握。
程宗扬转身停步,挥起匕首斩落短枪,接着劈手扔出一只圆滚滚的物体。后面一名外姓人长刀翻起,一刀将那物体劈开。
“篷”的一声,金属罐猛然破开,泡沫飞溅而出。错愕间,一道冰冷的寒意切入胸口,肋骨一声轻响,被锋刃斩断,鲜血从破裂的心脏狂涌而出。
程宗扬毫不停顿地错身而过,一边闪避血迹,一边心痛那罐可乐。另两名外姓人各自出刀,从两侧掩杀过来。
程宗扬收起匕首,双手握住雷射刀狭长的刀柄,真气一吐,一道电光从柄中射出,随即将一名外姓人连人带刀斩成四截。
飘飞的血雨中,程宗扬咬牙一笑,朝最后一名外姓人杀去。那些外姓人虽然悍不畏死,但白白送死的事没人肯干。眼见这年轻人一刀一个,接连干掉自己两名同伴,那名外姓人转身就逃。
程宗扬大喝一声,“哪里逃!”
大喝声虽然响亮,程宗扬脚下却没挪动半步。他早已发现,雷射刀保持在电光状态时,展现的攻击力完全超过这个时代的认知,就像刚才那一刀,轻轻松松就把对手斩成四段。这种武器根本就是变态的存在。问题是雷射刀对真气的消耗更加变态,自己只支撑了短短五秒钟,丹田的真气已经耗尽,如果最后那名外姓人攻来,恐怕一刀就将自己砍翻了。
闪烁的电光逐渐消散,程宗扬微微一怔,看着柄上凝出一截暗银色的刀身,与以前黑白相间的纹路大相迳庭。仔细看时,才发现纹路并非消失,而是变得更加细密,通体呈现出暗银的光泽。
也许是自己修为更加精纯,才导致刀身的变化吧。程宗扬到现在也不知道哪个才是雷射刀的真实面目,电光状态下的雷射刀锋锐异常,但五级巅峰修为也支持不了几秒钟,根本就是过渡状态。刀身呈现实体时,雷射刀和一把平常的武器相差不远,但程宗扬这时感觉到,它应该与持刀人的修为相关,如果自己突破五级,进入六级通幽的境界,雷射刀凝出的刀身会更加坚固。
程宗扬抹了把脸上的血迹,转身欲走,背后脚步声响,却是那名外姓人去而复返。
程宗扬心头不由悬了起来。自己这会儿只是个空架子,消耗的真气至少要几个时辰的静修才能恢复,如果不是斩杀两人,接连吸收两道死气,自己恐怕连站都站不稳。如果是别的对手,程宗扬也许直接弃刀投降,等着武二他们赶来,救自己出去。但这些外姓人的残忍自己已经见识过,如果弃刀,他们八成不会用点穴那么简单的手段,如果被他们砍断一手一脚,还不如拚死一搏。
那名外姓人并没有靠近,只在远处恶狠狠盯着他。程宗扬知道他是要盯紧自己的行踪,等待其他人接应,可惜知道归知道,自己这会儿扑过去把他杀了,那是千难万难。
程宗扬有心无力,外姓人有力无心,局面一时僵持下来。可自己是虚,对方是实,僵持的结果只会对自己不利。
程宗扬拔出珊瑚匕首,真气运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涌入丹田,已经枯竭的经脉略微多了几缕真气。程宗扬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林中转出一名头陀。他双目深陷,眉骨高突起,干瘦的身体包着一块脏兮兮的白布,皮肤黝黑,一手持着竹杖,肩上背着一只布囊,下面赤着双足。
刚一照面,程宗扬正奇怪这里会有一个头陀,忽然人影鬼魅般一闪,那头陀悄无声息地掠近,接着蓦然挺起竹杖。程宗扬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一下竟没能躲开,被他一杖刺进肩窝,鲜血顿时飙出。
盯梢的外姓人转身就逃,那头陀干瘦的身形如同一个跳动的影子,在林中忽隐忽现,片刻后,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一连串的变故让程宗扬都有些糊涂,直到听见惨叫声才急忙按住伤口,勉强撑起身体避往林中。
那名头陀似乎只是路过,并没有折回来杀人灭口。程宗扬靠在树后,沉心静气,缓缓吐纳。
这会儿冷静下来,程宗扬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实在太冲动了。太泉古阵充满危险,这是自己早己知道的,结果一时失去理智,就接连陷入险境。可以说,从看到那条行人线开始,自己就犯了一连串的错误。
周飞可能是穿越者,或者可能有穿越者的知识——这一切仅仅是个可能,自己就头脑发热,急切地想与对方交流。即使周飞真是穿越者,难道自己会迫不及待地亮出身份,大家抱头痛哭?最大的可能,也许是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程宗扬现在已经不像初入六朝时那样天真,他完全可以想像,一个与自己有同样背景的穿越者,可能意味着是同伴,但更可能意味着是对手,自己最危险的对手。
程宗扬暂时把周飞放到一边,开始分析自己目前的处境。按路程来算,自己虽然在雨林花费了太多时间,但很幸运的被传送到第三层。自己赶到奈何桥时,萧遥逸、武二、朱老头、徐君房,还有小紫都没有出现,如果他们被传送到第一层,现在还在路上也不奇怪。
可惜自己穿过奈何桥犯下一个大错。在那些外姓人的监视下,自己很难折回去与萧遥逸等人会合。现在自己等于是独自处在外姓人的包围中,随时可能遇到危险。
抛开周飞穿越的迷思,程宗扬头脑变得灵活起来。他立刻想到,刚才的头陀很可能就是娑梵寺追逐的目标。那头陀身上带着从佛门诸寺手上抢走的舍利,因此才一言不发,痛下杀手。也正是因为他急于甩掉群僧,自己才捡了一条命。
遇见那名头陀只是偶然,真正的威胁还是来自于那些外姓人。程宗扬不知道他们往太泉古阵投入了多少人力,但显然比以前要多出许多,即使苍澜所有的外姓人如今都在太泉古阵,自己也不会意外。
程宗扬盘算许久,最后站起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第十层的隧道入口肯定是外姓人重点监视的位置,自己只要露面就会被他们盯上。重新回到桥头,也是同样的结果。现在自己最要紧的,是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尽快调息入定,恢复体力。这样的地方,太泉古阵肯定会有。……
脚步声在空旷的水泥管道中回荡,程宗扬拿着一颗核桃大小的夜明珠,藉着珠身的莹光往管道深处走去。
遍布太泉古阵的下水道几乎构成一个地下世界,以前曾经也有探险者进入下水道寻宝,但运气最好也是无功而返,倒霉一些的,就此消失也不奇怪。既危险又没有收获,久而久之,这些下水道就被人无视了。
阵内的下水道宽窄不一,小的需要伏身爬行,大的足有几层楼高,宏伟的规模让人怀疑它们真的就是下水道。程宗扬一边走,一边抬头张望,最后在一道竖井旁停下脚步。
竖井直通地面,抬起头便能看到阳光从井盖的栅栏射入。竖井下方是一条主管道,高度超过五米。而在井壁上方,有一排圆形的洞口,一旦天降暴雨,雨水将从这些支流进入主管道。这个位置离地面不远,便于通风,开口又在高处,隐蔽性也是一流。程宗扬拔出珊瑚匕首,费力地爬进洞口,在里面盘膝坐下,然后闭目凝神。
随着气轮的运转,真气宛如涓涓细流,在经脉中流淌。每循环一周天,就恢复一分。程宗扬闭上眼,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真元缓缓恢复。
不知过了多久,管道内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大汉道:“没人啊?孙哥,不会是找错地方了吧?”
那位孙哥道:“就是这儿。咱们等会儿看看。”
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下,过一会儿,那名大汉小声道:“孙哥,真是帮主找咱们?”
“哥哥还能骗你?”
“孙哥,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
大汉期期艾艾,半晌没说出口。
孙哥不耐烦地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汉心一横,压低声音道:“孙哥,何帮主待咱们是不错,可咱们现在都是周少主手下的人……”
“没错啊,怎么了?”
“我觉着吧,在周族,比咱们在洛帮可风光得多。以前在帮里,虽然没少拿钱,可整天累死累活的。在周族不用撑篙,不用拉纤,比以前可轻松多了。”
孙哥沉着脸道:“姜勇,你什么意思?帮主叫咱们,你不想来是吧?”
“孙哥开口,兄弟肯定要来。不过这事……是不是要给大主灶说一声?毕竟咱们刚加入周族不是?”
孙哥瞪着他,片刻后,忽然“嘿嘿”低笑起来,“哥哥没看错人,你平时不声不响,可心里有数。实话告诉你吧,”
孙哥压低声音,“我这趟来,是庞执事的吩咐。”
“庞执事?”
“没错。何帮主虽然是咱们帮主,可洛帮都没了,帮主还顶啥用?何帮主留的暗号我是头一个看见的,转头就禀报了庞执事。庞执事吩咐我把暗号擦了,别让旁人知道,然后来看看是不是真是何帮主。”
大汉精神一振,“庞执事是要……”
孙哥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低声道:“我怕自己搞不定,才叫上你。这次事要办成,可是大功一件,咱们在周族也算立住脚了。”
“可咱们两个,也不是帮主的对手啊……”
“这你放心,庞……”
孙哥还没说完,就赶紧闭上嘴。
何漪莲的身影从远处出现,她谨慎地看了片刻,然后道:“孙义?姜勇?”
孙义一脸惊喜地说道:“帮主!”
“就你们两个吗?”
姜勇赶紧道:“我们一看见帮主留的暗记就立刻来了!”
“其他人……”
何漪莲犹豫了一下,“都已经加入周族了?”
姜勇道:“那都是副帮主他们几个的意思。”
“什么鸟周族!”
孙义拍着胸口道:“我们兄弟只认帮主一个!”
何漪莲露出一丝笑容,慢慢走了过来,她脸色苍白,虽然努力保持镇定,可眼中的惊惶藏也藏不住,似乎正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
“你们两个很好。”
何漪莲道:“果然是忠心耿耿,有勇有义。”
孙义道:“帮主,你怎么在这里?来,先喝口水吧。”
何漪莲接过他递来的竹筒,拔下塞子,正要喝下,忽然自失地一笑,“我洛帮几十条好汉,应召而来的只有两人……”
她提高声音,像发誓一样道:“等回到洛都,一人给你们一把交椅!”
“帮主别这么说!”
姜勇拍着胸膛道:“我们都是帮主的人,为帮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倒是用不着,”
何漪莲目光一转,轻笑道:“你们两个既然跟着我,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说着她回头道:“兰儿,出来吧。”
两人睁大眼睛,看着帮主身后一个白艳的身影。
何漪莲挑起唇角,“怎么?你们不认识吗?”
孙义咽了口吐沫,“这是青叶教的……尹夫人?”
“便宜你们了。”
何漪莲轻轻一推,把尹馥兰推到两人面前。这位青叶教教主夫人此时只穿着一条肚兜,白生生的玉体大半暴露在外。从井盖透入的阳光洒在身上,肌肤闪动着白腻的光泽。她微微抬着头,脸上带着茫然的笑容。
何漪莲道:“青叶教已经没啦。这位尹夫人在太泉古阵输光了盘缠,无以为生,便把自己卖到我们洛帮,为奴为婢。是不是啊?兰儿。”
尹馥兰柔声道:“是。”
何漪莲转头笑道:“你们两个是我得力手下,又忠心耿耿,尹夫人早就想巴结你们呢。”
姜勇“咕咚”咽了口吐沫,“啊?”
孙义有些不相信地说道:“巴结我们?”
“她现在是帮里的奴婢,不巴结你们还能巴结谁?”
何漪莲貌似从容,心里却忧急如焚。洛帮被周族吞并的事,她也略知一二,如何不知道这是庞白鸿和严森垒的指使?洛帮和青叶教能够立足,全是广源行在背后支撑,如今两帮都已不复存在,她和尹馥兰也成为弃子,为了给周族让路,被人暗中下手除掉也并非不可能。
何漪莲自问在洛帮经营多年,总会有几个足够忠诚的手下,没想到自己留下暗记,却只来了两个小脚色。但何漪莲此时已经无可选择,只能用尽办法来拉拢这两个手下。
何漪莲对尹馥兰道:“我这些手下也见过你多次,可都隔着衣服,哪里看得清楚?如今你到我帮中为奴,便让他们看个仔细。”
尹馥兰解下肚兜,露出一对雪乳。
“羞处也让他们观赏一番。”
尹馥兰听话地转过身,两手抱着屁股,然后弯下腰肢,将羞处绽露出来。
孙义本来还盯着何漪莲手中的竹筒,为她半晌没喝而心里发急,这会儿直看得眼花缭乱,脖颈涨得通红,口鼻呼呼地喘着粗气。
何漪莲道:“这贱人自愿到我洛帮为奴,你们还客气什么?”
孙义和姜勇同时伸出手,朝尹馥兰白花花的雪臀抓去。
一道暗银色的光芒从天而降,接着刀风暴起,程宗扬从空中腾身跃下,将两名汉子砍翻在地。
两人虽是洛帮好手,修为比程宗扬还差了许多,这会儿又全无戒备,顿时毙命。鲜血泼溅在水泥壁上,淌下一片殷红的血痕。何漪莲神情大变,却没有立即出手,而是退后半步。
程宗扬提起雷射刀,指向何漪莲。冷笑道:“竹筒里的水可是庞执事专门给何帮主准备的,何帮主怎么拿到现在还不喝呢?”
何漪莲玉手一颤,像被烫到一样急忙丢开竹筒。
“何帮主怎么不出手呢?哦,是不是被人制住经脉,无法运气啊?”
何漪莲脸色渐渐发白。
“难怪何帮主肯做出这么不体面的事情,来拉拢手下。”
程宗扬踏前一步,“小紫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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