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安业里。
阮流今抬手扶额,故作高深地叹一口气。
凌辄乜斜着眼看他:“你又怎么了?”
阮流今咬着唇道:“好烦。”
凌辄瞬间觉得小阮这个动作实在是很吸引人呢,于是凑上去先亲了一口,再问:“有什么好烦的?”
阮流今哀怨地看他一眼:“陛下需要征西将军,将秦凉二州抢回来。红叶斋需要提出合适的人选啊……这个……”
凌辄道:“朝中自然也会有人提出来,到时候陛下肯定是要两方面综合的啊,你只要适当地推荐一个不就可以了么?这个有什么好烦人的?”
“连帝国双壁都不能够打败的人,接下来究竟谁能够再去西北方的战场啊!我推荐他们去送死吗?”阮流今气道。“就连原本的凉州刺史陈宏烈现在都是下落不明呢!恐怕韩田玉也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如果不找出一个有能力的将领去对抗拓跋匹孤,恐怕雍州也会很快的就失守的!”
凌辄道:“你这样太消极啦~~~帝国肯定是有能人异士隐藏在民间呐!”
阮流今嗤笑一声,道:“在民间的某个人能够直接升做征西将军?”
凌辄沉默下来。
阮流今以为他不说话了,转头去看他。
凌辄低头轻声说:“肯定有一天会改变的啊……”
“会改变吗?”小阮叹道,“我们肯定是等不到那样的一天了吧?你说我推荐了哪一个人好呢?”
凌辄思考了一会儿,道:“我觉得卫衍大人很好。”
“卫衍?”阮流今重复一遍,想着凌辄的提议,也觉得似乎是很适合的。
幽州刺史卫衍,去年的时候还用计策分裂了匈奴人,使得匈奴斧砺于庭,匈奴衰落,同样是异族,卫衍在他们强大起来反抗之前就直接解决了他们,防患于未然之举实在是举国皆赞。
若是他任征西将军的话……或许,真的能够一雪前耻亦不一定呢?
红叶斋最终交给皇帝陛下的答案其实是很多个人,黄飞和黄承松等人提出的自然也是不一样的人选。
黄承松和黄飞二人看遍了几乎红叶斋里面所有的朝中官员的资料,终于整理出了这样一些人值得提上交给陛下的折子:
幽州刺史卫衍,度支尚书阮流柯,以及曾经担任过征西将军的舒欢。
朝中的讨论也是五花八门,那些人的利益永远不一致,永远有不同的人想要进入不同的地方去扩张势力范围,就算是战乱的秦州也是一样的。
他们心中或许甚至觉得可以和鲜卑人合作,共同诓骗朝廷的钱财也是一条可行的计策呢。
一转眼北河河口一战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鲜卑人似乎得了秦凉之地以后没有原先那么好战,并没有再向附近的雍州发动攻击。
当然雍州比秦州更加险峻的地形自然也是原因之一。
更重要的是长安是第二京都的所在,防卫能力的等级和秦凉二州恐怕也是有着很大的区别,雍州的兵力自然也是更加的强盛。
拓跋匹孤等人想要率军攻打雍州恐怕还是要先掂量掂量自己手里的士兵的能力。
鲜卑人刚刚经历过战争也需要一段时间来休养生息,还有抄过来的端木谦的大笔钱财在那里,他们暂时也不需要怎么样地去抢钱。
鲜卑人没有一鼓作气地攻打雍州又让京城的人们松了一口气,或许鲜卑人其实只是想要一块属于他们自己的生存的地方的吧?其实他们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不过是想要一块地方而已。如今他们已经占领了秦凉二州,应该就已经满足了吧。京都的部分人们有着这样的想法。
或许他们的想法确实是鲜卑人现在的想法,但是,他们既然已经占领了土地,就算现在很满足,等到他们人口繁盛了就想要更多的土地去让他们的族人生存,那时候肯定还是免不了要有接下去的战争。
人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
对于土地的执着,更加是一个民族的生存的意志。
鲜卑人如果繁盛了,就必定需要更多的土地,但是这世界上地方只有那么多,鲜卑人想要发展得更为壮大,就不可避免地要去抢夺他人的地方。
所以战争是在所难免的。
不过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然而朝廷到现在还是没有决定究竟是让卫衍从幽州转去秦州,还是让阮流柯出京,或者是重新启用已经老得快要退休的老将军舒欢。
陛下仍然是在考虑。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突然之间起了风,纷纷扬扬的花瓣绕过长亭水榭,落在了抚琴之人的身上。
琴声铮然,似乎抚琴之人胸中藏着沟壑万千,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勇气。那桃花大概就如同是被英雄所吸引的艳丽女子一样的被这刀锋般凌厉的琴声吸引过来的吧?
一直很轻的脚步声停止了。
阮时锦定定地立在那里,等待阮流柯一曲奏终。
收拨的尾音格外的铿锵,如一弦惊破山河梦。阮流柯抬首看着阮时锦,眼中流转的光华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们没法比的璀璨。
阮时锦了然一般地笑道:“看来大哥心中已经有所决定。”
阮流柯点头:“今后洛阳阮家便要指望靠你了。”
“大哥怎知这一去便无返日?”
阮流柯只笑了一笑,并不作答。
回廊上又响起了“咚咚咚”的脚步声,与阮时锦不急不缓徐徐而行不同,这回的脚步声有些急促。听上去有些冒冒失失的。
拐角处奔出了阮流今的身影。
阮流今喘着气停在了阮时锦的旁边,阮时锦促狭道:“堂弟跑这么急做什么?后面有母老虎追着你?”
阮流今对上阮时锦永远都要败下阵来,此刻他就只能当做没听见来让阮时锦自讨没趣,不过阮时锦自然是早就料到了阮流今的反应,对此不甚在意,仍旧是一脸春风般的笑意。
阮流今问道:“大哥真的已经决定了要去秦州?”
阮流柯点头道:“嗯。你和我一起去。”
“啊……诶??”阮流今惊道,“为什么?”
阮流柯这话说得完全没有征兆,但是却像是在说一起吃晚饭一样的自然,阮流今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便直接先开口问了为什么。
阮流柯道:“你和凌辄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你以为凭着凌辄的身份,他的家人会同意你和他在一起?”
“我……”阮流今就只说出了一个字,他其实并没有想过要长相厮守啊,只是现在不想和凌辄分开而已,如果……如果……凌辄被迫和秦夕成亲,不,这不是如果了,基本上是一定会和秦夕成亲的……自己其实……也是可以原谅他的吧?
毕竟自己和他的身份摆在那里。
他的身上背负着振兴家族的命运。
应该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阮流今其实有些矛盾,希望自己能够将和他的事情公诸于世然后一直和他在一起,同时又觉得这样阻断了他的前程实在不是真正的爱情。
阮流柯道:“你是我阮家的么子,自然应该受到最好的对待。”
阮流今愣愣的看着说出这样的话的阮流柯。
……就算自己是个断袖都可以被容忍吗?就算是爱上会影响两家的关系的凌辄,也是可以这样被纵容的吗?
半晌,阮流今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去了秦州难道凌家人就会同意凌辄和我在一起吗?”
阮流柯站起来,衣摆从琴弦上拂过,走到阮流今的身侧,笑了一笑:“这就要看凌辄是不是真的能够为了你放弃他的前程了?”
阮流柯仍然是在笑着的,语气却有些冷:“若是他敢让你伤心,我们也不会让他好过的。”
阮家人,都是一样的护短。
阮时锦劝说阮怀风,于是阮怀风默许了阮流今和凌辄在一起,现在的阮流柯又是这样。
阮流今站在那里,看着自家大哥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阮时锦站在一旁,也是一言未发,他的目光,似乎是在落了花瓣的琴案上。
风又起,两个沉默的人的衣衫都轻轻地飘扬起来,阮时锦笑起来:“怎么?舍不得凌家那小子?”
阮流今摇头:“为什么你们这么得处心积虑得为我着想呢?这样对凌辄是多么的不公平。要他为了我放弃他原本光明的前程,我也会于心不安的啊……”
阮时锦道:“你们既然这样决定了要在一起,就总应该已经预料过结果。”
阮流今看着他,那一句“可是我们当初预料过的结果并不是一直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家中的人都是这样的护着自己。
凌辄他……却是顶着所有人的压力来和自己在一起。
阮时锦看着说不出话来的阮流今,叹了一口气,道:“以后要怎么样,你现在总应该想一想啊。”说完便沿着回廊离去,背影看上去有一些悲伤。
皇宫,骁骑营屯所。
阮流今反常的沉默终于让凌辄察觉到了异样,凌辄盯着那张有些迷茫有些无助地看着闪烁的灯火的脸,问道:“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阮流今却突然扑过来,双手搂住凌辄的脖子,亲昵地轻蹭着。
美人投怀送抱凌辄自然是很欢喜地接受的,顺势搂住他,带着笑意发出询问的语气词:“嗯?”
阮流今不说话,抬头看着凌辄,从额头慢慢下移,然后目光的焦点定在了对方嘴唇上。
凌辄简直要屏住呼吸,这样的注视的目光令人心跳加速,几乎是没有经过大脑的,凌辄就吻住了他。
反常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只要他在身边,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就好。
阮流今简直热情地不像话,唇舌交缠更像是一场战斗。
在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时候分开来,阮流今的眼神仍然是清亮的。
他伸手抚上凌辄的脸,像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瓷器,小心翼翼的。
凌辄享受着,甚至还偏了头蹭了蹭那只手,像是一只餍足的猫。
阮流今有些哭笑不得,伤感的心情都被这家伙破坏了。
但是该说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是一定要说的。阮流今道:“我大哥决定了要去秦州。”
凌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差点就要说出“今晚只谈风月不谈正事”了,但是看见小阮少有的认真的脸色,还是咽下了这句话,改口问:“啊……所以……?”
“所以我要和我大哥一起去秦州。”阮流今迅速地说道。
“哦。”凌辄其实还没有听清楚阮流今那句语速超快的话是什么意思就先白痴一样地答了一句,其实还是在想着阮流柯去秦州的事情,又道,“朝廷已经商议好了要度支尚书去领兵打仗了?”
这下子阮流今愣住了,这家伙就是……这个反应?他到底有没有听清楚我刚刚说了什么?
凌辄歪着头,终于反应过来了猛然问:“你刚刚说什么??”
阮流今看着他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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