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映涛接着说:“经人介绍的对象,只要我看着女方将就顺眼,我和她在一起说话,我不感觉恶心,那就定下来和她一块儿过日子吧。话虽这样说,老婆不管丑俊,是我看上、是我同意的,我一辈子都会对她好。不只是这一辈子,我五辈子都不会变心。”
颜若玉听得又笑了,说:“照你说这,你还是个好男人呢。只是,做好准备吧,过日子,少不了会说:没钱了呀!没钱了呀!搞得锅碗瓢盆叮当响!
“映涛,我有时候仔细想想,就我们这一茬儿人,我就没有听谁说过,谁的日子过得吃不愁,穿不忧,美滋滋的。
“那天,盖珏瑶又对我说,说她老公没本事了,说她两个磨嘴打架了。我都听她给我诉过几次苦了,我听烦了,就说她:你看不上他,你离婚呗!映涛,你猜珏瑶她怎么着,她一下可愣傻了。
“她愣完,回过神对我说:我老公有本事,没本事,他都是我的人。我这辈子就跟定他了,换换人?还不行呢!若玉,你记住,你和这个人过日子不行,你再找一个就行啦?说不定还不如第一个呢,离……我连想都没想过!”
“你们都是过来人,当然体会深刻了。”曲映涛接过说,“我现在想想洁梅,我跟她不成也不后悔。你想,她那风一刮就想倒的杨柳腰,她能做好家务?漂亮脸蛋儿是很好看,可能不能做好妻子,我还真有点怀疑呢。”
曲映涛见颜若玉笑他,他赶快说:“哎,我可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啊……”
曲映涛的话还没说完,见温洁梅进来了,他起身和颜若玉打了个招呼,没有看温洁梅,就出了门。
以前,曲映涛追温洁梅的时候,他总是看杨依林不顺眼。后来,木器厂的改变、报销自学大专学费一视同仁、自己有了未婚妻,与温洁梅已无瓜葛,他对杨依林的看法、想法变了,他见了杨依林,总是笑脸相迎,好语招呼。
自杨依林来到行政大院,这段时间里,曲映涛无论大事小事,都会找杨依林商量。他见冯友民对他使脸色,他也不放在心上。他心里总是说:杨依林是个有正气的人,自己愿意和杨依林交往。
这段时间里,杨依林那么聪明,他当然也有察觉:在领导的分工里,不归他管的曲映涛,有事总是找他商量,征求他的意见。归他管的财务科的正头儿谷岚云,人事科的吴俊杰,总是穿梭似的往冯友民的办公室里去。
这些,杨依林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上。面上,他一点点不悦的痕迹都没有。
过去,和他很少说话的钟紫娴,自他来到行政大院以后,可能是离得近了,也常到他的办公室里聊会儿话。
下午下班的时间到了,温洁梅出来办公室,在院里等着杨依林。她看见杨依林从办公室出来了,她心里扑腾着,暗自给自己加着劲,紧赶几步到杨依林跟前小声说:“他们都下班走了,我办公室里没人,你过来,我想对你说几句话。”
杨依林的脚没动,也小声说:“有话到路上再说,我好长时间没有送你了,今天我和你一路,我在厂门外等你,你快点出来啊。”他说完,推车先走了。
温洁梅回到办公室,她从抽屉里拿出来自己刚准备好的,一个粉红色的小方纸包儿,她把纸包往挎包里一装,出了办公室的门。来到院里,她赶快推着自行车,朝厂门口去了。
冯友民本来也是要下班走的,他走到办公室门口,看见了杨依林、温洁梅说悄悄话那一幕。他没有出门,他在等温洁梅,他想看个究竟。
冯友民看温洁梅推车走了,他出来办公室门尾随其后,到厂院坐上小汽车,向前一指,吩咐着金光耀:“光耀,跟上!”
金光耀开着汽车傻愣着出来厂门,他开得很慢,他看看前方,看看冯友民,再看看前方,他不知道冯友民让他干什么。
冯友民是左右一看,向左一指:“走左路!”
金光耀仍然傻着,问:“走这边有事要办吗?”
冯友民答道:“嗯,有!”他是一颗心全操在前面那两个人身上了,他注意力集中得连话都顾不得说了。
金光耀开车仍然很慢,他一直朝前面看着,朝自行车道上看着。忽然,他看见了前面的杨依林、温洁梅。
长城路的花带,花卉很低不挡视线,金光耀见那两人并排骑着车挨得很近,在自行车rén liuzhong tè别显眼。他这才猜出了几分,并保持着距离。他又看冯友民不再说话,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金光耀心想:现在的季节,晚八点钟天才黑,这大白天的跟着干什么?他心里正想着,他的车到了大十字路口。
杨依林、温洁梅随着南北方向的rén liu,骑车到了向南有大树花带的大宽马路上了。等金光耀的车拐过来,街上有树木花带隔离,他和冯友民再仔细看看,已经看不到他们跟踪的那两个人了。
金光耀看看冯友民,冯友民说:“回家!”
金光耀心里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他调车头拐回来,看右边有个宽胡同,车头右转开进去了。
杨依林、温洁梅两人过来十字路口,杨依林说:“我说送你呢,你怎么要走这条路啊?”
温洁梅想了想,说:“你总是送我,这天又没黑,也该我送你一次了。再说,走小街不如走大街宽敞开阔感觉精神爽嘛,我才选了这条路。”
杨依林笑了说:“行,行,你说的有理。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说吧。”
温洁梅说:“往前走走再说吧。”她说完这话就在心里说:路上这么多人,我怎么对你说啊……
杨依林心想:这个小妮子想对我说什么啊,都走这么远了,她还不说出来,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妮子!他有点想笑。
两人并排骑着车,说着话,眼看快到私塾胡同西口了,温洁梅还是没有说特别的话,杨依林急了,他笑了说:“哎,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这都快到晓文家了,你怎么还不摊牌呀?”
这一会儿,温洁梅心里扑通起来了,脸也红了,她的脸没有向着杨依林,杨依林也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她不好意思地说:“那,你下车吧。”
杨依林赶快骑车到路边上,他的一只脚点了地。
温洁梅到杨依林身边下来车,她拿出那个小纸包朝四下看看,见没有行人注意,也趁杨依林不在意,她看看杨依林的外束腰,上前两步,扒一下杨依林没有扣脖领扣的衣领,很快就把小纸包装了进去。又趁杨依林还没有愣完,她心里慌慌的迅速骑上车说:“等我走了你再看!”说完,她折回原路走了。
发愣的杨依林,他看温洁梅撂下一句话走了,他正要去掏小纸包,不远处传来了郑爸爸的叫声:“依林,你不回家,站那儿干什么?”
杨依林听见叫声,心里说:哎呀,今天我穿的正好是外束腰,要不然,这个小包包要是掉出来……他顾不得多想,笑容满面地迎着郑爸爸,说:“爸,我刚才是想拐弯去买点吃的。”
郑爸爸指指自己的车篓说:“你看,我买了一大包呢,别去了,走吧,回家吧。”
杨依林回到郑家院里,他一心想着他怀里的小纸包,他说:“爸,我先到东院去一下。”他说着话快步去了东园。
杨依林在厕所里,匆匆把小纸包掏出来,一看:哦,是个粉红色的纸包啊!嗯?这纸包里面还包着个粉红色的小纸板呢,这是什么东西呀这是?这个温洁梅,她真会来个让人意想不到的特别,快看看!
他见纸板这一面,画着一枝腊梅,干枝上只开了一朵花。腊梅枝是用灰褐色蜡笔画的,花朵是用黄色蜡笔涂的。这枝腊梅画得精细、逼真、漂亮。他心里说:嗯,这个小妮子手巧,画得不错!
他翻过来纸板,见这一面上写的有四句话:
惟恐众芳夺心爱,冬移秋月纸上开。
终日思念好无奈,羞耻难顾投君怀。
这四句话下面,还写了两个小字:腊梅。
杨依林匆匆看完小纸板的这一面,这四句话,那可是把他全身的神经都给震惊了:啊?这是怎么回事啊!康明他……
这个环境里,他没有时间多想,郑晓文的影像也不允许他多想。
就在他震惊后的一刹那,郑晓文平日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笑的、哭的、美的、憨的影像,直在他杨依林的思想屏幕上,不停地轮换显示着,他的心除了刚才那一瞬间的震惊,一瞬间想到了康明、想到了郑晓文,其它的,都纹丝没动。
既然杨依林的那个爱情小窝没被触动到,他对温洁梅也就不会生情。既然杨依林情绪所在的那个地方,没有被震动到,他也就没有生气,也就没有厌恶心理。
只是,温洁梅用她的一片真情凝铸成的那张小纸板,在他杨依林手中,哧哧啦啦就撕成了一把碎片,又很轻易地随手往便池里一扔,水龙头一开,那些碎纸片随着水流,呼呼噜噜进了墙外的大粪池。
杨依林这个人,他的心要是冷起来,他能把人冻成冰!但是,他这个冷,他自己并不知道。不过,凡是会在他这里受这种冷遇的人,只是那些对他示爱的人。
杨依林撕了、扔了那个小纸板的碎纸片,他开开水龙头,他的心思随着他正在洗的手,被水冲得干干净净之后,转身轻松愉快地走到园中,看了几眼鲜花,吹着口哨一蹦三跳回西宅找郑晓文去了。
痴傻可怜的温洁梅啊,你都爱错人了,你怎么一点点感应也没有啊!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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