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璋一惊,董家辉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反射性的想要后退,但看周围人来人往对方也不大可能做出什么,便面色如常的放松了身体。
“董总?”
“小璋。”董家辉平和的笑了笑,自然而然的松开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从中夹出一根,圆润的指甲修的非常漂亮,有一种艺术品般的美感。
“不介意我抽烟吧?”
“怎么会。”
董家辉笑了笑,将烟叼在口里,啪的一声点燃打火机,明亮的火苗很快在香烟的一头燃起明明灭灭的火星,他吸了一口,深深的吐出,尼古丁的气味伴随着缭绕的烟雾缓缓散开,将身穿笔挺灰黑西装的男人的面容揉的越发模糊。
“小璋,我们很久没见了吧。”
“好像是。”
“别这么看我。”董家辉失笑:“我们之前明明聊得那样投机,怎么转眼没几个月就这么生疏了,你来y市之前,也没告诉我一声。”
“当时有些忙不过来。”
“再怎么忙,打个电话的机会总是有的吧。”董家辉失笑的摇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样不想见我,思来想去,怎么都想不起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你避之不及的事。别否认,我这点看人的眼光都没有,这么多年就白混了。”
“董总那样的忙,竟然还惦记着我,实在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赵璋皱起眉,他不知道董家辉此时说这么一番话是为什么,只能跟他打太极:“不是不愿意交董总这个朋友,只不过平日里实在没什么交集,若我硬说是董总朋友,脸皮未免有些厚了。”
“算了,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虽然不知道你对我的偏见从哪里来,但日子久了总能扭转。”董家辉笑的十分自信:“我不会在y市呆太久,下次我俩见面恐怕会在赵总的婚宴上了。”
赵璋一愣:“婚宴?”
“你不知道?”董家辉流露出几分惊奇的神色:“听说李家已经开始定制喜帖了,赵总难道没告诉你?”
“不……他没告诉我。”
“可能来不及吧,这两天估计就会跟你说了。”董家辉将烟头摁灭,笑道:“前一阵子传李小姐怀孕,再不急着结婚总不能等孩子生下来再办婚礼,说出去不好听。”
赵璋指尖一颤,接二连三的消息砸的他有些懵:“几个月了?”
董家辉失笑:“别人家的这种事情我哪好去打听,未婚先孕这种事虽然不少见,但放在两个大家族中总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这事儿你得去问赵总。对了,你老房子里东西搬走没有?拆迁补偿金拿到了么?”
“拆迁……”赵璋滞了滞,忽然隐约想起上辈子的某件事,迅速道:“你是说我的那个老房子要拆迁了?”
“我来y市之前到那栋老房子那儿看了看,说是没多久就要动土,你把门锁换了我进不去,本来还想看看能不能帮你点什么。”
“谢谢,不用了。”赵璋觉得此时即使再发生什么,他都能坦然以对,就像上辈子那样,没有人跟他说老房子要拆迁了,没有通知,更没有协商,仿佛他根本就不曾拥有过似的。
赵璋送走董家辉后回到了办公室,立刻找出拆迁办的号码,打电话询问。
电话里工作人员告诉他,那栋老房子地基沉降,属于危楼。政府早在几个月前就批准了拆迁文件,准备在几周内动土,所有住户都签署同意拆迁的协议,并且领到一定金额的赔偿金。
住了那么多年的房子,怎么忽然就地基沉降成了危楼?所有住户签署协议,他这个产权持有人怎么根本没有收到通知?
赵璋一连串的发问对方都回答的模模糊糊,涉及到赔偿金的金额以及去向问题,工作人员更是十分不耐烦的让他询问领导,挂了电话。
赵璋坐在大班椅上,什么都没做的整整发了一个小时的愣,他一直以为上一辈子老房子拆迁自己一无所知是因为那时太不管事,一颗心全拴在董家辉身上对外物毫不关心。而这一次,竟然历史重演,拆迁这样的事相关部门竟然根本没有通知到位。
隐隐约约的,赵璋觉得这事儿的问题绝对不在自己身上。
他沉下脸,掏出手机按下一串号码。
“喂,阿辰,你终于联系我了。”
话筒那边传来的声音疲惫中略带着欣喜:“我几次跟你打电话都不通。”
“怎么会?我这儿根本没你的未接来电。”
赵璋听见电话那头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听不太清,过了几秒,话筒里的声音清晰起来:“算了,不说这些。阿辰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这段时间听说你忙得很。”
“唐凌天,你今天有时间么,出来吃个饭?”赵璋想了想,又道:“你今晚去医院么?要不我直接去看看妈,顺便在医院住一晚上。”
“有事儿要谈?”唐凌天迅速抓到了重点:“行,这一段时间我刚好也忙完了,今晚我去医院找你。”
又寒暄了几句,赵璋挂断电话,昨晚事后,他本来就不愿意在那公寓过夜,谁知道赵清渠还要住多久,今晚恰好解决了住宿问题。
他翻找着以往通话记录,反复确认没有收到唐凌天的未接来电,又翻了翻,发现以往和唐凌天的通话也不见了。
心头一凛,一个猜想浮上心头,他打开设置翻找片刻,脸色倏然沉了下去。
黑名单里唐凌天的号码赫然在目。
这事儿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他没想到赵清渠竟然连他交往的朋友也要横加干涉,这已经超过了他所能接受的底线。
下班后,赵璋买了不少水果礼品前往医院,和老太太聊了一个多小时,唐凌天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到,带着他在空荡荡的茶水休闲室坐下。
“抱歉,来的晚了点儿,最近太忙了,清渠那儿也不太容易瞒过去。”
“你们在一块儿?”
“他没跟你说?这段时间我们都在一块儿,一个道上的大人物死了,跟我和清渠几个人恰好都有点关系。这几天我们忙着处理后事,举行葬礼,都累得够呛。”说着,唐凌天脸色一整,严肃道:“你这几天也注意点安全,不要太晚回去,毕竟你和赵清渠是叔侄关系,有些人难免不会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赵璋注意到唐凌天的袖口有几滴难以辨认的暗红,似乎是血迹。
他心神一凛,恍然想起昨天晚上赵清渠压着他的时候鼻尖萦绕的那股怎么也散不去的味道。
现在想来,似乎是血的腥味。
、第46章
赵璋拜托唐凌天帮他调查拆迁那事儿之后便在病房住了一晚上,之后风平浪静的过了将近一个星期。赵清渠看起来的确很忙,除了那一天晚上,之后又恢复了基本不见人影的状态,董家辉倒是三不五时的来晃荡一圈,一开始赵璋还接受前台的预约以为是谈正事,后来发觉这人纯粹是闲得无聊想来撩拨撩拨,便连预约也不给了。
陆陆续续的,赵璋在报纸上看到了赵清渠的信息。唐凌天口中那位“道上死了的大人物”明显就是曾三番五次听过的“刀爷”,至今为止赵璋都不知道“刀爷”具体是何许人也,但他却下意识的觉得那人相当不简单。
“刀爷”葬礼举办的那一天,电视和报纸头条都做了分量十足的报道,媒体给死人冠以的头衔非常好听,“慈善家”“企业家”之类的一长串,仿佛这位浸淫在腥风血雨里一辈子的人真的是一个大善人大好人似的。
照片和视频里赵璋看到了数个熟悉的身影,赵清渠、唐凌天、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福和帮”龙爷,甚至连廉景和孙江也出现在了现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赶来的。
而另外一边,他托唐凌天探听的消息也有了眉目。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放在老房子里的房产证竟然不知何时已经交还给拆迁办,而拆迁同意书上签署的名字是——李媛丽。
李家的一位小姐,而且目前跟赵璋还算不上有任何法律关系的女人,竟然能够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代他签署拆迁同意书?那是不是连赔偿金也打进了李媛丽小姐的账户?
赵璋面若寒霜,开车直奔赵清渠所在地。
赵清渠那天跟他提过一句这段时间在哪里忙,当时赵璋不在意,总不会真的死皮赖脸去找他,却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赵璋推开那一座从外表看普普通通的办公大厦旋转门,迎面走来两个西装革履气势不凡的男人,被赵璋一句“我是赵清渠的侄子”定在原地,拦也不是放也不是。
“他在哪里?”
“地下室。”保镖回了一句,迟疑道:“赵先生您先坐着休息一会儿,我请示一下。”
“行。”赵璋点点头,坐在沙发上看着保镖拿出手机,就在此时,一个人从电梯里走出,双手插袋,桀骜不驯的神态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见到沙发上的赵璋,神色微愣,随后扯出一抹笑容,扒拉了一下半长不短的酒红色头发。
“哟,好久不见,怎么有空来这儿。”
“廉景,我找赵清渠。”
“哎呀可不巧,赵哥现在正忙,不知道能不能见你。”廉景暧昧的丢给他一个“是男人都懂”的眼神,勾着嘴角伸手去搭赵璋的肩:“要不咱俩先去喝一杯?”
“不了。”
赵璋后退一步避开廉景的手,转头看向保镖:“电话打通没?他说什么?”
“赵爷正忙,孙哥接的电话,说让您等会儿。”
“行,我就在这儿坐着等。”
“唉唉唉千万别,孙江那小子真不会办事儿,知道是你居然还挡着不让赵哥接电话。要是赵哥知道你就这么坐在大堂吹冷风,他不得给我们个枪子儿。”廉景挑起半边眉,优哉游哉道:“别听孙江的,你现在去见他也不是不可以,你有急事?”
“十万火急。”
“好吧。”廉景哈哈一笑,示意他跟上:“跟我走。”
赵璋跟着廉景下到负二楼,穿过空旷的车库,最后停在一个铁门前。
赵璋看了一圈空旷冷寂的周围,又看了看关的严严实实的铁门:“这地方是干什么的。”
“办事儿的地方,马上你就知道了。”
廉景在密码锁上按了一串儿数字,又将指纹按上去,滴的一声,铁门发出一声轻响,弹开一条缝儿。
廉景大咧咧的推开门,赵璋跟着一脚踏进去,看清里面的场景,微微一愣,头皮瞬间炸了。
这间屋子不小,靠着墙是一圈儿沙发,好几个人坐在里面,都是熟人。
屋子中间的地毯上,一个浑身狼狈的男人捆得死死的被两个男人按在地上,嘴巴被胶带封住,神情狂乱,喉咙间发出咯咯的声响,十分吓人。
赵璋朝着沙发上的人一一看去,唐凌天,赵清渠,孙江,对面坐是“福和帮”龙爷孙龙,身旁竟然是董家辉。
见到赵璋入内,赵清渠和唐凌天神色微变,同时站了起来,董家辉动了动,瞟了一眼身旁孙龙的脸色,又按奈着坐了回去。
“哟,廉小弟还带了客人进来,看着怎么有些面熟。”
孙龙吐出一口烟,优哉游哉道:“想起来了,这不是赵总的亲侄子么,今天也是来看热闹的?”
赵清渠此时已经走到了赵璋身边,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的让他隐隐作痛。
唐凌天也面色微沉的靠近,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廉景在后面发出一声轻笑,赵清渠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随后看着孙龙:“龙爷,今天有事,我们改天再谈如何。”
“分分钟的事,有什么好改天的?”孙龙哈哈一笑:“你侄子也不是外人,更何况这事儿跟你侄子也有点关系,多个人热闹更好看一些。”
赵璋一愣,狐疑的看着场内不明的情况,此时孙龙忽然比了个手势,地上那人被撕去封嘴胶布,立刻杀猪一样号起来。
“龙爷,龙爷是我犯浑,龙爷饶命。”
“求我干什么。”孙龙笑眯眯的,眼底却满是阴毒狠戾:“要不是为了给赵总个交代,你这种吃里扒外的玩意儿早就被我活剐了,还能活到现在?”
那人立刻醒悟,转头看向赵清渠:“赵总饶命,是我有眼无珠,见利忘义,对您侄子下手,求您饶我一命,我给您做牛做马。”
赵清渠淡漠的垂下眼:“我相信这事儿跟龙爷无关,到底是谁授意的?”
“赵总英明。”孙龙朝着赵清渠竖起大拇指,随后狠狠踢了地上那人一脚:“说,哪个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挑拨我和赵总的关系。”
那人一顿,面上露出些许犹豫的神色。
孙龙神色一冷:“砍掉他一根手指。”
手起刀落,那人发出一声杀猪似的惨叫,疼的满地打滚,却被身后两人死死按住。
在那一瞬间,赵璋的眼睛被赵清渠伸手捂住,他不适的动了动,耳边却传来低沉的声音:“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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