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秩宁为了孩子痴缠秦馥的时候,却听说堂哥被大伯打进了医院,已经住了一个多星期了。
心里忖度,大伯一直醉心艺术,父子俩一直不太亲近,以前小的时候,堂哥一见到大伯总要调皮,大伯也多半不理他,后来长大了,反而是大伯对他发火,堂哥不理他,依旧我行我素,但说打,还是头一次,而且还进了医院......
她觉得堂哥必定是闯祸了,只是......她心里有个想法隐约浮现......但心里又期盼着别是真的......
她捡着周末回去了,父亲正带着钙片在院子里踱步。
“爸爸。”
薛明德转过头,说了句“回来了,你妈在楼上呢”,又转过头去观看他种的花。
往常要是见她独自回来,薛明德总是要冷哼一声:
“秦馥呢?一个教书的倒比总理还忙!”
她也只是但笑不语,父亲欣赏检查长的才干为人,却并不意味着就满意女婿的做派。
父亲今天明显在心烦,能让父亲烦心的事情的确不多。
秩宁兀自点点头,向楼里走过去。
尔静莲正在擦着客厅里那扇镂空的屏风,母女两个搭了几句话。
秩宁捏着沙发垫子上的穗子,说:“妈妈,我听说堂哥住院好几天了,要不要去探望一下?”
“他被你伯父教训了一顿,你去了不是让他没有面子吗?等他出院再说吧。”
秩宁“哦”了一声,又问:“哥哥呢?我发信息他都不回了,不会是因为我让他给我带点特产就吓到了吧。”
尔静莲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理会她的玩笑,“他去你姥爷家住段时间。”
“妈妈。”秩宁声音轻柔,“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堂哥和哥哥都像是被关起来似的。”
尔静莲坐到女儿旁边,叹了口气,“你们叁个真是……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
秩宁笑了笑,“你说哥哥就说哥哥,扯人家干什么!”
“小恩和小烈闹到一起去了。”
尔静莲和薛明德进门,一副还没挂上,就接到大伯的电话,声音低沉:“明德,你和静莲来一趟。”
其他也没明说,夫妇二人赶到,就看到薛恩和薛烈两人都跪在地上,薛明礼背对着他们站着,背后握着一只鞭子。
尔静莲走进才看到薛烈背上两道鞭痕,渗着血丝,衣服都裂开了,薛恩后颈上也有一丝血痕,一惊,“大哥,怎么回事?”
薛明礼沉了口气,“兄弟两个闹到一起去了。”
她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薛明德走到大哥旁边,看着跪在面前的兄弟两,沉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薛烈向前膝行一步,挺着胸,声音坚定有力,“小叔,小婶,我喜欢薛恩,从我小时候就喜欢,是我一开始强迫他的,我就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都在……一起。”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一记鞭子就打在背上,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齿间磨出来的。
薛明礼的鞭子快速下落,掩不住的怒火,“你还知道喊小叔小婶!你从小就是你叔婶带大的!你看看你干了什么混账事!你还有脸喊小叔小婶!我真替你臊得慌!”
薛烈背挺得直直的,只是冷汗顺着腮边滴落地上。
尔静莲才反应过来,见薛烈都快被打得不成样子,忙过去阻止:“大哥,先别打了!”
薛明礼难掩怒气,鞭子却停了。
薛明德看向薛恩,“薛恩,你是怎么想的?”
薛恩朗白的一张脸望着父亲,声音沉缓,“爸爸,我也是喜欢他的。”
他声音一惯的平和,一时间屋子里的人或裹着怒气,或怀着思量,谁也没注意到薛烈几乎僵住了。
薛明德极淡地“笑”了一下,“薛恩,你从来都是家里最让人省心的孩子,我确实没想到,你给我的这一‘出线’这么……姑且称为‘惊世骇俗’吧。”
薛恩垂下眼,沉默地听着。
“你们两个都在一个体制内,不到叁十岁,现在多少算个小领导了,这是为什么,除去你们的才能不谈,你们也清楚。我先不论你们对与错,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是不是个把柄,一旦落人口实,那系统你们还待不待了?之前的付出还要不要了?先前薛烈在云南差点丧命,几人能这样?”
“再退一步说,你们真的搞明白了吗?什么是喜欢?只怕我们现在不说什么,以后你们自己也会后悔!”
薛恩就被薛明德夫妇接回去,第二天就送到外祖父家里。
尔秩宁听母亲说完,心里一叹,果然。父亲还是了解哥哥的,姥姥姥爷在,哥哥绝不会伤害自己让老人担心。
“妈妈,堂哥和哥哥都很可怜的。”她看着母亲瞪过来,笑了笑,“你看堂哥,从小大伯母就去世了,大伯也不爱理他,,长大了在云南还差点没了命,从小到大,就只和哥哥玩在一起。哥哥也是,从小就按部就班,跟个和尚似的,按时打更,一天都不带落的,幸亏有堂哥和他一起玩,不然有什么意思。”
半晌,尔静莲叹气,“别看小烈现在长得人高马大的,送到我手里的时候,跟个猴子差不了多少,又瘦又黑,大一点的时候也不愿意说话,后来身量长上来了,就浑天浑地的,自己跑到云南去,差点小命都没了……”
看着母亲几乎哽咽了,秩宁凑上去揽住她的肩,“我还以为就我一个支持者呢,没想到暗地里还有一个!藏得还挺深!”
尔静莲却将她的手一撂,“谁支持了?我只是弃权!”
薛烈在医院待了一个多月,才办理了出院,但当天人却不见了。
薛明礼沉住气给薛明德打电话。
果然,薛烈不知怎么花言巧语从老人那里带走了薛恩。
“简直无法无天!”薛明礼嚷着。
幸亏住院部在四楼,这要高一点还不知道要如何。
尔静莲也说:“小烈胆子太大了!”
旋即叁人都沉默下来,胆子不大是怎么去云南,是怎么挨鞭子的,又是怎么从四楼跳下去的。
薛明德倒平常,“叁个孩子哪个胆子小?”
薛恩看着懂事,竟和薛烈闹在一起;秩宁一向乖巧,也与秦馥搅在一处。
秩宁倒也罢了。
薛明礼长叹一声:“这些孩子真是管不住了……”
叁人正为难之际,却见薛烈和薛恩两人开了门进来,往叁人面前一跪。
薛烈看叁个长辈不说话,像是预料到这个场面似的,目光从父亲、小叔、小婶的脸上一一看过去。
“爸、小叔、小婶,这一个多月,我想明白了,我确实热爱警察这个职业,因为它让我觉得自己有价值,让我很心安。维护社会的安全,我能做这个事就很知足,并不为一官半职。从小,我妈就不在,小叔小婶照顾我,爸你……我也恨过你不关心我,其实我也没怎么关心过你,你前些年办的那个展去我其实去看了,我又不是什么大名人……谁愿意看一个小破孩的照片……说不定就算看了还说这孩子长歪了,怎么小时候‘乖俊得要命’,长大怎么就又凶又难看呢!”
“谁敢说我儿子难看!”薛明礼眼眶也有些红。
薛烈一笑,声音却低了下来,“薛恩……我不会放弃他的。”
又一阵沉默。
“薛恩,你呢?”
薛恩也笑了一下,“爸,我也是一样的。”
“你也不打算做了?”
薛明德问得含混,薛恩却明白。
“爸,我从来都不喜欢的。”
薛明德点了点头,“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你。”
薛明礼兄弟二人都不再说话,尔静莲让地上那两人起来,两人却都不吭声,半晌,薛明德看了兄长一眼,说“起来吧”。
“把秩宁叫过来,这丫头通风报信看来也没少‘辛苦’,怎么能不让她吃顿饭‘犒劳犒劳’她!”
话音刚落,秩宁就推开门进来了,朝着父亲撒娇,“爸爸真是太让我伤心了!回家来吃顿饭都要‘论功行赏’才行的!”
一屋子的人面色都缓了缓。
她挨个叫了人,才说道:“我有个好消息,本来想等哥哥们‘革命成功’再说的,爸,你说他们成功了没啊?”
薛明德被她晃着手臂,却没立即答话,任女儿晃了十来圈,才说:“你可以说了。”
薛恩薛烈面上一松。
秩宁揪了揪发尾,“我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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