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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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侯御医的说法,亭嫣丧失记忆可能只是暂时的,也可能恒久会如此
事实是经过一个月后,亭嫣始终没恢复记忆。
或者该说她的记忆恢复了部分。她只记得杏妃,却忘了其它所有的人,包括德煌。
她也忘了曾经代替亭孇嫁给德煌一事,总之关于德煌的记忆,已全数在她脑海中抹去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所有大内御医没人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嫣儿,天冷了,怎么还待在屋外」杏妃在园子里找到发呆的亭嫣。
「姨娘」亭嫣转过脸,美目顾盼,巧笑倩兮。
她记得杏妃,可也只模糊地觉得杏妃亲切熟悉,并不知道杏妃是「姨娘」,姨娘这两字是杏妃教她喊的。
杏妃让随从的侍女把大氅披到亭嫣身上。
亭嫣听话地让侍女穿衣,一抬头,看到杏妃身后的一脸" >郁的德煌。她恬适的小脸立即变了色,两手揪着心口,突兀地退了数步
「怎么了嫣儿」杏妃上前安抚她。「别怕啊,那是德煌,妳知道他的,我跟妳提过了。」杏妃略过了德煌休弃她的那段,只提到德煌是她的夫君。
亭嫣一个劲儿摇头她初初醒来那回,德煌的反应吓住了她,以致在她脑海中留下深刻的不良印象,因此她排斥他。
之后杏妃告诉她,这疯子似的男人竟然是她的丈夫,于是她更害怕了
她直觉地认定他会伤害她,会教她痛苦。
德煌抵紧唇,刚毅的下颚紧绷地后缩。
一个月了,她看见他仍然退缩、仍然害怕,她接纳了所有陌生、不认得的人只除了他之外
杏妃不安地盯住德煌愈来愈冷肃的脸,见亭嫣仍然不肯过去,她叹了口气,也不敢勉强亭嫣,只能劝道:「咱们进屋里去吧外头冷呢,姨娘怕妳身子禁不住。」她拉着僵持不动的亭嫣往屋子走。
德煌" >郁地退开。
这一个月来他已不敢再强逼她接受他,用强的结果只会得到反效果、只让她更怕他
也因为她怕他,杏妃提议让亭嫣搬到她寝" >住,为了亭嫣,他只能同意。
杏妃拉着亭嫣回到屋里,在厅内坐下。「关于妳阿玛的事,煌儿已经让四阿哥从轻处置。」她顿了顿,再往下道:「妳放心,妳阿玛不会有事的。」
虽然知道亭嫣不认得人,这个月内她仍然将有关亭嫣的一切人事说了一遍,包括简王府被抄之事现下更把事情交代清楚,希望能唤起亭嫣的记忆。
亭嫣乖巧地点头,似懂非懂。
德煌禁止亭孇再接近亭嫣一步,因此自亭嫣醒来以后只见过杏妃一个亲人,其他所谓的「亲人」,在她的脑里都只是虚拟的幻影。
当然,德煌并不包括在她「亲人」的范畴内。
「这回多亏是煌儿出力,要不依妳阿玛犯的事,从重量刑的话,丢官事小,恐怕还要坐上几年监牢」杏妃娓娓道来,用意是替德煌说好话。
亭嫣不做声,只是垂下头。
杏妃知道她明白自己的意思,可就是不肯面对德煌。
她暗自叹口气,索" >把话点明。「嫣儿,这回煌儿替妳这么出力,虽说他是妳的夫君,你们俩关系不同,他帮妳原也是应该,可于情于礼妳是不是该谢谢他」
亭嫣两手绞着手巾,磨磳许久,好半晌才抬头对着德煌的方向匆匆说一声:「谢谢你」随即又低下头去,两眼对住他的时间仅仅只有一剎那。
她排斥的态度让他苦笑。
无言地,他掉头望向杏妃,示意她留下两人独处。
杏妃犹豫了片刻,终于点头同意,悄悄起身,招了随行的侍女离开大厅。
「当真这么讨厌我」
德煌低嘎的男音近在左右
亭嫣倏地抬头,她看不到杏妃却看到近在眼前的德煌
清滢的眸子霋时现出慌乱,她柔软的身子僵化在椅子上,两手因为捏紧了椅把,关节处甚至泛白。
德煌俊朗的脸缸笼上一层闇影。可是他仍然走近她,近得不能再近「为什么妳该记得的人是我,为什么会是额娘」两手撑在她椅把上,将她围在自已的" >膛和椅背之间。
亭嫣不说话,她只是瞪着他逼近的眼,不断地畏缩她的反应令他心寒她压" >儿从心底排斥他,拒绝同他沟通和接触
「妳再想想」他蹲下身;同她低垂的视线平齐,目光灼烈炽热。「妳说过爱我的,我不许妳忘了」他一定要她想起他
可他的热情在她身上全然不起作用,她不愿同他共鸣,仍然一径畏缩,身子甚至开始哆嗦她发自心底的畏怯,德煌看在眼底,他捏紧拳头,强迫自己不因她伤人的反应轻易放弃
他不求她立时想起他,可今天他一定要她接受他不理会她的抗拒,他强制地握住她抓紧椅把的手。
「别怕我,我是妳的夫君,只会保护妳不会伤害你,妳" >本没理由怕我」他尽量放柔声音,试图安抚她。
「你放开」亭嫣嗫嚅着,她低弱的声音小如蚊吶。
「妳说什么说大声些,别怕」终于听见她主动开口对自己说话,他高兴得忘我,不自觉捏紧她的手。
「你放开放开我」
彷佛是因为恐惧,让亭嫣鼓起勇气把话放声说出口,她满脸惊骇,使尽气力抽回被握痛的手,两眼睁得老大瞪住德煌,漂亮的大眼内满是戒惧
她的响应出乎他意料,他一时像是反应不过来般地怔住。
「我、我要见姨娘你放开我」亭嫣开始挣扎。
德煌回过神,他盯着亭嫣闪避的眼,捏握的拳头松了又紧「看着我」他低吼,失去了耐心。「妳说过爱我的,我不许妳忘记」他可以忍受她忘记他,但不能接受她排斥他
「我没有我没有你放开我」亭嫣的反应就像她刚醒来那天一模一样,她开始捶打他。
「妳有妳说过爱我,我们圆房那晚妳亲口说的,记得吗」他逼迫她。
亭嫣脸色倏地惨白。「没有、我没有」圆房两个字叫她惊悸
她失去了记忆,可却知道「圆房」代表什么意义
德煌看出她对圆房两字有强烈的反应,他心中生出一股希望,不顾她的反抗,强悍地搂住她细弱的肩膊,迫使她娇弱的身躯贴向他的" >口。
「我们曾经这么亲密过,妳怎能忘记」他进一步抱起她,自己坐上椅子,让她坐在他腿上,将她扭动不安的娇躯紧拥在怀里。「我求妳,感受它,仔细回想我们曾经袒诚相见,曾经占有过彼此的身体」
亭嫣突然剧烈挣扎,她浑身发着抖,无预警她忽咬住他抓着她的手臂他露骨的言辞原想挑起她的记忆,没想到却换来她更严重的排斥。
口中尝到一股血腥的咸味,似乎因为被咬的主人全无反应而迷惑亭嫣慢慢松开牙关,迷惑的大眼水雾蒙珑地凝向他「如果恨我,那就惩罚我」他平静地柔语,一手轻扶起她的脸蛋。「可千万千万别忘了我。」富含情感的深遂目光紧紧锁住她。
她呆住片刻,眸子中闪过一重又一重迷茫的幽光迷茫中似乎有什么闪过她的眼,她怔怔地盯着德煌,平滑的眉心渐渐纠紧一个模糊的影子闪过她脑际,渐渐和眼前男人的脸重叠,混沌的意象逐渐清明,慢慢唤起蛰伏在她脑海深处的记忆她膛大了眼,迷茫的眸转为清晰同时德煌灼热的唇渐渐下压亭嫣猛地回过神,突兀地转开脸,惊骇地避开他两只小手同时抵住他" >上,防备的姿态诉说着无言的排斥。
德煌颓然地松手。
她立即从他身上跳起来,逃到屋旁一角,避得远远的。
「我要找姨娘去,不能陪你了」她瘦弱的身子仓皇地往门口移动。
没有进展这一个月来他所有的努力对她全然无用顿时他感到心灰意冷,心头涌现一阵强烈的空虚德煌面无表情地瞪着她走出门外,不再阻止、不再试图做任何挽回无论他做什么,她" >本完全不接受
自那日亭嫣逃开德煌之后,她便没再见到他。
他不再来打扰她平静的生活,她开始呆坐在园子里,静静地凝望园里青翠的绿树,有时可以这么一坐就消磨整天。
杏妃以亭嫣身子末好为由,继续留她在" >内,另方面是她记忆尚未恢复,也不适宜出" >见简福晋等人。
亭嫣又在杏妃处住了半个多月,额头的伤口慢慢结痂脱落,因为用的是大内最好的仙丹妙药,虽然丧失了部分记忆,庆幸的是伤处并未留下任何疤痕,仍然如未受伤前一般洁白无瑕。
这日午后阳光普照,和风送暖,亭嫣独自坐在园子里吹风歇息,杏妃突然走过来「嫣儿,妳瞧是谁来了」杏妃高兴地道。
亭嫣脸上掠过一抹神秘的期待,她很快转过头,心中暗忖难道是他来看自己了转过头却看到杏妃身边站着一名身形伟岸的陌生男子,正深情款款、目不转睛地盯住她。
亭嫣愣住,大眼疑惑地瞇起,然后放松「妳富尔硕」她迟疑地念出心头闪过的名词。
杏妃和富尔硕同时喜出望外,他们没想到亭嫣能记得他
富尔硕更是立即抢到亭嫣跟前。「妳记得我」他欣喜地问,克制自己握住她小手的冲动。
「你」过了半晌亭嫣不确定地道:「富尔硕妳是表哥」
「是。我是表哥,我是富尔硕」富尔硕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他知道亭嫣这三个多月来发生的事,他了解她的状况,知道她失去记忆,甚至忘了德煌他没料到她会记得他
「嫣儿,妳表哥这条命是被个蒙古女人救回来的」杏妃也不管亭嫣听得明不明白,自顾自地高兴地解释。
「说来还真是神奇,当时大军被围攻,恰巧有一队蒙古商队横越附近山区,那领头的竟然是个女人那个蒙古女人念在同咱们是盟邦关系的分上,当机立断先救起主将,也幸而遇上他们,妳表哥现下才能活着回来」
怎么说富尔硕都是否妃的亲侄儿,这次他能平安回来,杏妃最是高兴
「富尔硕」亭嫣迷蒙的大眼凝住富尔硕,喃喃呢语。
「小点儿」富尔硕情不自禁地呼唤他给亭嫣起的小名。
「小点儿」亭嫣微微歪着头,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是啊,小点儿」富尔硕笑。「妳忘了,打小我就叫妳小点儿,妳还跟我抗议过,说这浑号太幼稚」
亭嫣眨眨眼,望着他突然笑了。
「妳记起来了记起自个儿是小点儿了」富尔硕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再也克制不住自己。
亭嫣笑着点头,并未把手抽回,任由他握着。
这一幕落入站在远处的德煌眼底
富尔硕见亭嫣是经过他同意的。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唤起她的记忆,没想到她一见富尔硕就能记起他,甚至记得小点儿这小名
她记得富尔硕,却忘了他
眼里看着亭嫣和富尔硕两人重逢时由衷喜悦的表情,耳边传来约两人交谈时阵阵笑语他僵凝的表情渐渐冷肃,终于他转过身拒绝再面对这教他心痛的一幕
夜阑人静,白天亭嫣和富尔硕愉快地会面,之后因富尔硕乃男眷,不适宜留住杏妃" >内,傍晚时已先行离" >。
「格格,天晚了,上床歇息吧」" >女道。
亭嫣迟疑了一会儿,终于点头。
" >女正要服侍亭嫣就寝,房门被推开「姨娘,是您吗」亭嫣转过头,见到的却是德煌。
她脸色一变,突然噤若寒蝉,不同于以往的害怕,她睁大了眼有些紧张地凝睇他。
德煌走向她。
「十三爷,格格要歇息了。」" >女试图挡住他,她知道亭嫣怕他。
「让开」德煌瞧也不瞧那" >女一眼,直直往前走向亭嫣。
「十三爷」" >女再次试图阻挡。
德煌不再废话,冷鸷的眼直接扫向" >女,后者吓得脖子一缩,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伺春,妳下去吧。」亭嫣幽幽道。
「可是格格」伺春犹豫。
「不要紧,妳先下去。」亭嫣柔柔地道。
伺春应了声,终于退下。
「你找我有事」亭嫣面向德煌,平静地问。
德煌瞇起眼," >鸷的面孔透出一抹深思。
「妳不怕我了」他" >郁地问,停在她身前五步许,不再走近。
若在之前,他知道她不再怕他,他会欣喜若狂,可现在却像嘲讽。
亭嫣没回答他。
「妳认得富尔硕,却还是不认得我」他盯住她," >郁地问,脸上神情木然。
亭嫣避开他的眼,突然绞紧手上的帕子,眉心轻折。
他冷笑。「还是认不出我」冷峻的嘴角隐隐地拍搐。
他又问一遍,语气已没有期盼,相对地充满冷嘲。
亭嫣捏紧手上的帕子,她心口强烈地悸颤,手汗沾湿了帕子,低垂的眼霎时掠过几道凄楚的幽光
「妳跟他走吧」德煌突然道,决绝的语气深刻出断腕般决裂的割舍
「他」你要我跟谁走」亭嫣倏地抬起头,柔美的小脸在一剎间僵冷。
德煌回过脸,盯住她睁大的美丽眼眸,面无表情地道:「妳记得富尔硕却忘了我,事实证明,他在妳心中的地位比我重要得多」他勾起唇,笑容冷涩。
亭嫣不说话,她僵坐在镜台前,手中的帕子已经绞成一团稀绉。
德煌冷下眼," >鸷的眸光不再灼热,只余下哀戚。「明天妳就跟富尔硕走」
撂下话,他大步迈向房门「可我是妳的妻子」亭嫣站起来,在身后唤住他。
她眼中乍然掠过一抹受伤的痕迹,清亮的眸睁大凝睇他「妻子」
他苦涩地笑,同过头盯住她的眼,一字一句地道:「不,妳是自由的,我早已经休离妳」残忍地说出口。
她教他心痛一个教他心痛的女人却惦着别的男人他明白自己能放手,不会迟疑
亭嫣僵住,盯住他的眼神慢慢灰冷、无神。
「你希望我跟他走」她低弱的声音轻之又轻地,缥缈虚弱。
「心不在我这儿,留住人也没用」他冷决地道。
「可是」她颤着声,忍住眼眶里的泪。「可是,我毕竟还在你身边」
「在我身边」他发笑,似乎这是一句可笑的话。「凭我的条件,多得是爱我又肯留在我身边的女人」他冷酷地道。
亭嫣揪着心口退了一步,怔怔地望住他。
「你说的对,」她眸光悠远,盯着他却失去了焦距。「我是不爱你,我爱的是富尔硕,所以不该留在你身边」唇边同时掀起一抹幽忽的淡笑。
德煌脸色一变,瞬间握紧拳头,抿紧唇不发一言。
她平着声继续往下说:「谢谢十三爷成全,我和富尔硕都会感激你」
「不必了」他" >暴地打断她的话,冷峻的神情掺了一丝狼狈。「我成全你们并不是做好事」他忽尔撇起嘴,掀起一抹冷佞的笑。「不送走妳,我如何接纳别的女人我是为了我自己」冷酷地回击她。
凝滞的沉默在空气中回旋「是吗那么」她清冷的语声回荡在暗夜里。「祝福你」划破凉夜的静识。
夜更冷、烛火渐弱,掩去了她脸上的神情德煌站在门口,月光清晰地映照出他脸上乖舛的冷戾他瞇起眼,终于掉头离去
亭嫣呆立在房内,对着空荡的门口,忍在眼眶的泪终于决堤在大厅那一次她已经记起他,她的记忆因他的温柔而复苏,因此她跟着想起了富尔硕、想起了所有遗忘的事可他却再一次拋弃了她
他并未坚持到底,如此轻易地放弃她大概因为爱不够深、情不够切可她却一再失足,还愿意原谅他,心里怀着天真的期待,每日一早起床便开始痴痴等他可现在,事实已经证明一切,对他的痴恋成了可笑的执着
泪水滑下亭嫣苍白的面颊,她怔茫地盯视洞空的大门,房外墨漆的黑夜如她心口晦暗的幽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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