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昔站在老榆树下时,陆雯月有一时恍惚,半晌,终是莞尔一笑启口:“殿下果然聪慧过人。”
“老臣,见过九殿下。”范琛拱手垂眸,心中隐隐不安。
此次圣上亲令是要捉拿逆贼叶云詹,十万邺军,只为一人,屠尽青云弟子,可知圣上对其心有余悸。
如今事发突然,人未捉到,却寻得失踪多年九公主,来日归了朝,等待他的不知是“赏”还是“罚”。
景昔上马车时,却是突然回头,望向身后女人低声:“师姑叫何名字?”
她向来直接,说话直接,做事直接,为人,更直接。
这番直接,让陆雯月怔了半刻,方才道:“臣,姓陆名雯月。”
“陆雯月?”景昔皱眉,放了车帘靠在软垫上。
这名字昨夜好似听师父提及过,但那笛子下的“兰”字,又是何意?
蕙质兰心?还是芝兰玉树?还是说,这是师姑字号?
景昔摇了摇脑袋,觉得自己可笑至极,都这般时刻了还在琢磨这些芝麻琐事,是执念于心,才会事事牵制,做何、说何,都念念不忘,这根深蒂固意念,自此便要洒入汪洋,沉入肺腑,锁进心房。
长路漫漫,陪伴她的,或许只剩那些支离破碎到不堪回首的往事。
她撩开车帘,又望了眼朦胧青山,回头沉声:“范大人春秋几何了?”
范琛驭马行至车窗:“老了,年逾半百,已是五十有七。”
“老当益壮,一路风尘仆仆也还这般气宇轩昂。”景昔望向他,眉眼微弯。
范琛知晓她在挖苦,他是见识过此女厉害,遂低眉道:“不敢当,殿下才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景昔勾唇,放了帘幕闭眸浅寐,能辅佐叁皇,屹立不倒之人,是个劲敌,但任人唯贤,用的好,亦是能成为良友。
这是一条不归路,她很明白,从她清醒那一刻,她便无法置身事外,只能踏着荆棘,鲜血淋漓趟过去。
马车一路浩浩荡荡行至蜀州之地,将过密林,便听马儿一声嘶鸣,长空之下万鸟群飞,接着便是一阵地动山摇。
景昔暗觉不妙,只听得车外范琛惶恐之声。
“不好,山动了,快到前面敞地去!”
此处左旁是高山,右侧是悬崖,即便躲过滚落山石,也难不保会被慌乱的人群挤落深渊。
大地还在摇晃,马儿仰头嘶鸣,已是乱了寸蹄,景昔撩帘时便见前方马车失了势的滚落悬崖。
那是陆雯月乘坐的马车,将士们见状慌了阵脚,人踩人的一股脑朝前涌去,范琛也被挤下了马背,乱作一团。
景昔望着人群,混乱间却是爬上车蓬,立在车顶道:“邺军听令,以鹤翼为阵,冲过此地,如有作乱踩踏者,杀无赦!”
而后跳下马车,割断车锁之绳,翻身跃上马背随阵而冲。
山动持续了半柱香时刻,索性到达安全敞地之时,伤亡不多,在回时路上时,十万邺军分作多批,自不同之地赶往宫城,而随景昔之军,不过五千军士。
“大人,大祭司的马车滚落了悬崖,可是要派人到崖下搜救?!”
“现在不可,待过了余震,你带一千兵将前往崖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范琛有些气息不稳,想及圣上交代,沉了苍容。
邺军在崖下寻了两天两夜,只带回来个染满鲜血碎了半块的玉佩,只道大祭司被巨石砸成了血泥,这玉佩是他们在草丛里寻到。
景昔接过玉佩望了望,摸出帕子小心翼翼将其包好,交给范琛。
范琛抖袖沉叹一息,只得下令启程。
邺朝宫城,一别多年,再归来,相望之,仍是这般让人伤神。
九殿下回城的消息早已传至皇宫,出城迎接的袁公公一路小跑着将景昔迎回沁德宫,梳沐一番,换了行装,方才前往朝文殿。
案前人影正是挑灯审阅奏折,袁晟立在殿前,朝身后景昔微一点头,景昔回应之余已是踏进殿中。
听到声响,案前男人抬了英眉,神色微怔。
景昔望着他,在路上时,她想了很多称呼,“皇兄”“陛下”,张口时,却是另一番情景:“叁哥哥。”
“嗯。”承温淡然应声,放了手中奏折,招了招手道:“过来坐。”
景昔行至案侧,栖身而坐,因身上长裙太过繁琐,跪身时险些跌倒。
映着烛火,承温盯着她微红面庞叹声:“长大了。”
也变了模样,其实他与这个皇妹所见不多,她满月时,他便离开邺城求师问道去了,再回宫时,已是血雨腥风。
“可是用膳了?”承温问声,见她摇头,摆了手示意袁晟布菜。
他眯眸望着她时,景昔也抬眸直勾勾打量他,却不知如此直视皇颜,是为不敬。
她看对面男人龙颜深沉,一双凤眸不怒自威,向她望来时,景昔有种错觉,如自己在看自己,那双眼睛,与她太过相像,但那眸中神色,却又相差甚远。
他的眸色,深邃、幽暗、凌厉,眯眸时,让人心生寒畏,也让她想及那一夜,他将她从书案下揪出来时,那杀气腾腾双眸。
即便他生得俊逸非凡,但那双寒刃一般眸子,也让人不敢过多倾注他半刻容颜,但景昔却已盯着看了半柱香时刻,她还是觉得,几个哥哥里,他与她,长得最为相像。
袁晟已命侍女呈了膳食而来,甚是简单,不过两荤两素烧菜,两碗清粥,这与儿时,她见他与妃子们用膳时满桌金食玉肴,相差甚远。
“朕吃的清淡。”承温端了碗道。
景昔却是想及沐彦也不曾吃肉,许是见过血肉淋漓的人,都不甚喜荤。
“一别七年,小九过得可好?”承温夹了菜放进她碗中,神色从容自若,似她从未离开过。
景昔歇碗接过,握着玉筷的手指微湿:“尚可。”
“听闻你师承叶云詹,可有此事?”
殿内寂静了片刻,景昔抬眸望向他道:“他是阿德的师父,当年阿德贪玩儿,翻出宫游玩却被贼人打伤了脑袋,失了记忆,是师父救了阿德。”
承温端过茶盏,拨了拨茶叶:“那你可知,朕与他师出同门,他会的,朕也会。”
景昔默然咽了口汤粥,已是食不知味到手脚冰凉,这是她未曾料到的,失了筹码,她将寸步难行。
“陆雯月死了?”
突闻此声,景昔回过神来,静了半刻道:“行至蜀州突遇了山动,大祭司跌落悬崖。”
承温放下手中茶盏,悠然出声:“自她请命捉拿叶云詹时,朕便知道她不会回来。”
待了片刻,见她放了玉碗抬眸,承温拢了拢皇袍:“朕听闻,地动时是九妹镇了军心,才未有酿成惨事,九妹之才,禁在这宫中做个空无实权的公主太过可惜了。”
景昔还未回声,便听他又道:“小九可愿入仕为官,助朕一臂之力,固我大邺王朝根基。”
“皇兄……”
“此事还是明日再议,你一路舟车劳顿,早些歇息才是。”
踏出朝文殿,景昔挥退侍女,立在黑夜无尽宫殿外长长舒出一口气,她很清楚,一个公主,失踪多年,带着乱贼之名突然回归,于世俗,于国法,她都不可再以公主之名立世,这些权势之名她也从未在意。
入仕为官,这应是她最后的价值了,那男人甚懂物尽其用,但也甚合她心意,她要走出一条人间大道来,便必须经这魍魉之路。
景昔抬头,望了眼天上繁星,又低头苦涩一笑,她不懂,陆雯月既是要与良人双宿双飞,为何还要她为良人解毒,她自己吃了解药不也一样可以为他解毒,是怕遭反噬还是要给她与那人最后道别机会?
道别吗?她不需要,会让她看起来像个笑话,她做的惹人啼笑之事已经够多。
那女人也很懂物尽其用,明白她这个“解药”的用处,将她发挥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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