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现下二人的亲密关系和此时此刻相依相偎的姿态来看,这句“你满月”有些微妙地奇怪,陆行舟说完了才后知后觉,不禁苦笑,怎么久违的老牛吃嫩草的感觉又突然挠了他一下。他揽着霍辰怡重新坐回沙发里,让她侧坐在他腿上,霍辰怡对他的话和举动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整副心思都凝在照片上,眼睛里流露出孺慕和思念。
“这照片……只有一张吗?”霍辰怡的声音里藏着些脆弱的希冀。
陆行舟不忍,但他仍旧点了点头,“我手里的,只有这一张。”
霍辰怡跟着点了点头,还牵了牵嘴角,她早知道的,这硕果仅存的一张于她而言已经是惊喜了,至于那些不在他手里的,大约都在风里云里土地里了吧。她歪下身子靠在陆行舟肩上,“我小时候,你有没有抱过我?”
“……远远见过几次,但没有抱过”,陆行舟把照片搁到茶几上,手臂一上一下搂住她,“今后天天都抱你好不好?”
换作平日霍辰怡早一记眼刀飞过去了,但今天氛围所至,她也顺势揽住了男人的脖子,静静让他抱着,过了一会儿,她说:“我好像听过你名字的。”
陆行舟横在她腰上的胳膊下意识一动,“你是说小时候听过?”
“嗯……”霍辰怡柔软的头发在他的前襟摩擦了几下,“你来家里吃晚饭那天,爸爸介绍你名字的时候,我说了……就是那什么……”
“你说‘陆行舟行不通’。”陆行舟在她腰上轻掐了一把,“我当时就想着这小姑娘好大的胆子。”
霍辰怡受不了痒,在他怀里扭了几下,接上了先前的话头:“那句话我小时候也说过的。放在平常,我肯定不会说那样的话去冒犯爸爸的客人,可是那天这句话就好像就在我嘴边一样,我都没来得及过脑就直接说出来了。现在想想,是因为你的名字我从小就听过,这句‘行不通’的话也是我小时候就说过的。”
“你的名字我从小就听过”,这话让陆行舟胸口有些发热,还好说这句话的人也正躺在他胸口,他压下心头的悸动,问出了他一直想知道的问题:“我到现在还不知道陆太太叫什么呢。”
“望舒,我叫夏望舒。”明明这些年来从未忘记过本名,可是霍辰怡觉得这叁个字好陌生,像是从自己嘴里说出了旁人的名字,她连自己嘴唇的走向都控制得有些生涩。
陆行舟总算知道这“寒月对行舟”的寒月是什么意思了,原来她是寒秋里出生的小月亮。
他正想着这桩有些乌龙的事,便听霍辰怡问了他:“你给公馆和公司那样取名,是为了什么?我……我小时候与你,并不相识啊。”
陆行舟愣怔一瞬,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又止住了,他偏头在她额上亲了一口,说:“先下楼吃饭。”
也许是因为彼此心知肚明,将要揭开的是一段极度不堪回首的往事,这顿午饭两人都吃得心不在焉,且有些匆忙。
回到二楼,站在两个房间门口,陆行舟问霍辰怡:“想去哪儿说?”
霍辰怡想起他上一次问这个问题才不过就是昨天的事,那会儿自己要说的还是同他离婚,今天却大概是要靠在一起互相舔舐伤口了吧。她示意主卧,“这里吧。”
回到起居室的沙发前,陆行舟又问:“想坐哪儿?”
霍辰怡正想着“这也要讲究么”,就见陆行舟随意指了指沙发——“那儿”,又拍拍自己的腿——“还是这儿?”他说完就坐下了,两条腿并着,一副任她采撷的样子。
霍辰怡忍不住笑了一声,她走到陆行舟跟前,手压着旗袍下摆往他腿上坐,腿还没怎么弯呢,就被男人伸臂勾住腰身摁进怀里,陆行舟硬邦邦的大腿硌得她有些疼,还是沙发舒服呢,霍辰怡想。
他们先接了个吻,不知是谁先开始的——自然应该是陆行舟,但是这个念头在半空时已经取得了霍辰怡的共识,他们都很需要为今天这场揭开往事的谈话做些心理准备,于是亲吻成了他们积蓄力量的首先选择。
一吻结束,两个人沉默地依偎了一会儿,陆行舟先才了口。
他说:“你们家……出事时我去了上海”,说到“出事”两个字,他感觉到怀中的人身子颤了颤,他搂紧她,接着说,“我回到北平来才听说了这件事,那时候已经过去两天了,我赶过去的时候,那儿已经烧成一片废墟了,我找到了叁具……叁……叁个人……发现少了你,起初我以为你是被奸人掳走了,可我又在院里的井口发现了一些痕迹,还有小孩儿的鞋印,所以我又猜想你是被藏在了井里,我下水找了很多次,才敢相信你应该是逃脱了,后来,又让我问到了一个拉黄包车的人,他说出事第二天的清早看见过一个浑身湿淋淋的小女孩儿在这附近走过,我想那应该是你。”
霍辰怡的身子抖得厉害,这段被年幼的她刻意遗忘的回忆如今在眼前被挑开,她整个人像被一股冥冥中的力量撕成了两半,一半在绝望地哭号,另一半在歇斯底里地呐喊,哭号的那一半被沉痛的往事压得喘不过气来,呐喊的那一半却在对她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都是假的!”
陆行舟拥紧了她,不停亲吻着她的额头和发顶,待她稍稍安定一些,才接着说:“我找了你很久,翻遍了北平每个角落,怡香院这样的地方我也都去过,但是我当时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你会被起个什么样的假名字,如果是现在的我,一定能找到你,可是我当时还只是个普通人。其实我那个时候也不知道你是死是活,甚至,我……更多地是觉得你已经不在了,或者说,已经回不来了,因为你那个时候太小了,而且从小没有吃过苦,我不敢去想你遭受了那样的大难之后,要怎么一个人活下去。”
他伸手去摸她的脸,好像是想确定她好好地待在他怀里,“但是我也会想,你应当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也许你会有办法的,所以我在上海把生意做大之后,一直惦记着回北平来,我想如果你还活着,你有能力的话,一定也会回北平来的,你应该会去找仇人,所以我买了他的房子,还改名叫‘寒月公馆’,我以为你叫寒月,我想你如果能找到那个人住过的地方,一定会对寒月公馆现在的主人感兴趣,所以我又给公司取名字叫‘觅月’,你如果能顺藤摸瓜到这里,就会明白我在找你。”
· —— · —— · —— · 密封线外不要答题 · —— · —— · —— ·
敲下这段话时是北京时间快要凌晨1点,感谢大家的理解和喜爱,肝这一更作为回报。
接下去是真的缘更了。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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