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珂的第二轮面试进行得尤为胆战心惊。
虽然那个案例分析确实刷掉了不少人。
可是那一轮面试的时候,她在那之前准备的很多题目都没有被问到。
最奇葩的一项问题是钟琴亲自问的,她问南珂以及另外两个一起入第二次面试的女孩儿,对于她们未来的老板,有没有什么期待。
南珂下意识地觉得这可能是个陷阱题,或者说送命题?
钟琴在她们回答之前特意夸张地强调了一句:“一定一定要说实话。求职面试就跟相亲是一个道理,咱俩要是不合适,你还天天见到我,对我俩来说都是折磨。”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天在聚会上见到钟琴开始,南珂听到她讲话,总是不由自主想笑,是那种很喜欢很愿意听她说话的会心一笑。
南珂最后一个说。前面两个姐妹就显得尤为实在,一个说希望跟大方不斤斤计较的老板一起工作。一个说希望有一个出手阔绰给钱给得多的老板。
叁个女孩儿其实年纪都差不多,长得也都不差。但是另外两个明显长期做着让自己不开心的工作,已经学不会把工作和开心联系起来了,在她们眼里都是谋生的手段,只要老板开心她们就会开心。而且她们都觉得自己有做助理的经验,到钟琴身边也只是安分守己地做好助理的分内工作就可以了。
钟琴最后问南珂的时候,南珂真诚一笑:“我就喜欢性格爽朗的老板,有什么话都当面告诉我。我这人脑筋直,不太擅长做小心思。另外,想和能一直教我学东西的老板一起工作。”
“能教你学东西的老板都很会骂人哦。尤其是我这么接地气的人,骂起人来也很直接的。”钟琴笑着看她,只是眼神里的小表情却一点都不凶。
让南珂恍然看见了一个憨厚大姐姐或者说年轻了很多的她妈妈的仪态,又是一种亲切感。
“没事。如果我真的做的不好,骂我是对的。”南珂这个时候承认,打是亲骂是爱,需要在一些严苛的条件下才能成立。
钟琴挑中了南珂。
她喜欢南珂身上有的那一种憨憨的傻气和耿直。当然,老同学的推荐和张迦南的意见对她来说同样加分。可真正起决定作用的东西,还是眼缘。她打分最高的那份案例分析最后揭晓,就是南珂做的。不是因为她分析的多么透彻,见解有多么独到,而是她引用的每个理论,分析的每个数据,都细心地标注好了出处,这不仅是对于本职工作的认真,更是对原作者的尊重。钟琴经历了上一任助理的“背叛”,对于剽窃这样的行为深恶痛绝。
南珂接到录用通知的时候,兴奋得满世界报消息。
张迦南收到了南珂表示感谢的官方微信,他没回,倒是在她那条喜讯朋友圈下面点了个赞。他还在医院跟一个病危的企业家对接任务,关于遗产划分的案子是他近几年接的最多的,而一般这种情况下,本来悄无声息的企业家儿女们基本上是闻风而动,叁天两头来讨好他们父亲,也不知道父亲病危前他们都干嘛去了。
在确认了企业家的遗嘱意向之后,张迦南自然要很细心很周到地帮他把后续事宜办好。那天来查房给企业家例行检查的医生,正好是杨一阳。
杨一阳不认识他。张迦南就很自然地坐在企业家身边,平视着杨一阳。
“您今天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杨一阳拿着本子记录,说话的声音很平稳。
企业家肉眼可见的虚弱,说了几句丧气话。
杨一阳立即就安慰了几句,听着人很舒服很踏实。
他确实是南珂会喜欢会依赖的那种男人。张迦南在那里默默想着。
中途他去上了个厕所,回来时,杨一阳正用听诊器给企业家做进一步检查,张迦南径直往门里走,没注意,正跟一个从旁边匆匆出来的小护士撞了个正着。小护士手里的一个文件夹掉落了一地a4纸。
张迦南蹲下来跟她一起捡,眼睛就那么寸,迅速地捕捉到一个检查报告,是杨一阳的,就那么一扫,看到了那一栏里的结果。他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声。为什么这样的事又让他赶上了?
他把那迭纸摆整齐递给那个小护士的时候,小护士呆呆地看了下他的脸,双颊一红,说了声谢谢,就转身进去,把那个文件夹交给了杨一阳。
张迦南在外面站了一会儿,透过病房门的竖玻璃,看进里面接过了文件夹还来不及看的杨一阳。
那时候,他对于杨一阳即将要知道那个消息充满了,男人之间的同情。
南珂顺利入职那天,穿了之前买的职业套装,新衣服一穿,人总会莫名其妙地自信起来。
钟琴每天都跟她对接新的任务,能跟在她身边的助理,都得适应每天不同的变化。他们每天遇到的困难和挑战都不会是一样的。
南珂最重要的任务是给钟琴安排时间表,钟琴的时间表一般都会很满。但是南珂自从跟着杨一阳以来,安排时间方面的习惯就潜移默化地养成了。
如果完成了那些事情还有其他时间的话,钟琴会带着她参加一些简单的应酬,教她一点跟其他投资人打交道的小妙招。这些东西是南珂之前学不到的。而且钟琴的讲解方式异常幽默诙谐,南珂一听就能记住,每次钟琴跟她讲的时候,她都很神往很认真地看着她一边听一边点头,她太喜欢钟琴身上那种接地气的质朴气质了。
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投资这个行业就是很累的,在钟琴身边确实比她之前的工作要累要难。起初是一天比一天难,她每天都绷着一根神经,回去见到杨一阳,累到躲在他怀里一闭眼就睡着了。那段新手时间持续了差不多一个多月,她才算是真正地适应了那种工作强度。
南珂现在能起得和杨一阳一样早,有的时候比他更早,起来做好早餐,专门为杨一阳倒好牛奶,轻手轻脚出门。上班休息间隙,一脸甜蜜地守着微信,等杨一阳发图过来夸她。但是南珂也很难准时下班了,起初杨一阳还会问晚上什么可以过去接她。但是南珂自己也不知道也工作到几点,有好几次她回来的时候都是十点以后,打车软件打车以后,紧急联系人信息填到了杨一阳,他也会收到车程消息,然后会忠实地等到南珂安然回来,在客厅里等她进门。两个人那段时间过得平平淡淡的,南珂脸上,疲惫和兴奋共存,每次洗漱完上了床,把头埋在杨一阳怀里,都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
杨一阳知道她每天还要那么早起来,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他把南珂搂紧,感受她的体温,再次陷入了两难的困境。
张迦南在某次商业应酬里看到了站在钟琴身边的南珂。
他承认,非要说实话的话,那一刻的南珂很惊艳。是个完全焕然一新的样子。
还不是他衣品好,审美佳,给她挑到了最合适的衣服,不然她那个灰姑娘,怎么可能会蜕变得这么好?
那次吃完饭,钟琴还是照例跟南珂说了几句工作重点,有些酒席上的人说过的话很值得记录下来,如果是他们的目标客户,南珂是要打电话适时关注的,如果是他们的理想课题,南珂也需要多留意项目进度,及时把资料整理好,让钟琴的咨询小组做最后的决策。南珂的工作越来越重要。这是钟琴越来越细心栽培她的结果。
当然,最直接的,让南珂感觉到浑身是劲儿的奖励,应该是满当当的工资数额。钟琴在给身边信任的人发工资这一块一向非常慷慨,各种福利也都齐全。那个冬天,南珂把发的福利全寄回家给父母了。工资打了一半回去,剩下的工资,还比她之前做的那个推销岗工资叁倍还要多。
虽说平时累成狗,拿到工资那一刻,工作带来的成就感和责任心就抵消了所有疲惫,让南珂非常非常踏实。就跟杨一阳抱着她一样踏实。
南珂太兴奋了。那天应酬结束,她没脱礼服,站在酒店门口给杨一阳打电话,因为还早,她撒了个娇,想让杨一阳来接她。
张迦南刚巧开车出来,看她等在路边,正想过去打招呼,杨一阳开车已经到了。他就停在那里,看南珂跟杨一阳站在那里对视着傻笑。
杨一阳也看到了完全不一样的南珂。
其实从最近开始他已经可以感受到南珂的变化,南珂越来越独立越来越勇敢越来越自律越来越坚强,这一切都开始让他变得放心。
“杨一阳,钟姐说,我过生日那天可以给我放一天假,那天我们一起出去玩儿好不好?不过我只有一天假,走不了太远,我们去游乐园玩过山车好不好?”
“好呀。”
“杨一阳。我发了工资,我给你订了一套定做的西装。”南珂说这句话的时候,满眼都是期待的神色,只是那个拆礼物的人不是她,她是送礼物的那个人。她终于成长到,一个可以把礼物大大方方送出去的人。虽说还没有那么贵重,可是每一分都是她辛苦工作赚回来的。
杨一阳穿上那套西装,南珂就笑了。杨一阳透过镜子看到他身后,南珂乖乖抱着他原本的外套,看他看得满眼兴奋的样子。杨一阳心里又酸又甜。南珂跑过来,给他整理了一下肩膀和衣领。
“真好看。我们把它拿回家吧。”
“好啊。”杨一阳听话地点点头。
回家之后,南珂去杨一阳房间给他挂西装,打开衣柜的时候,发现杨一阳的书包放在里面,正好蹭在衣架旁边,有点挡事,她一手拿着西装,一手把书包拿出来,不小心开口向下,里面的东西又掉了出来。
南珂只好先把西装挂好,再蹲下来捡,这次那张出国推荐表放在最上面那一层,她一翻过来就看到了。
唯一不同的是,被推荐人那一栏里,杨一阳签了字。
杨一阳签了字?
杨一阳签了字!
杨一阳签了字。
她脑海里一连串冒出了不同语气的这叁句话。然后那一瞬间,惊讶,茫然,焦虑,不安和少得可怜的为杨一阳感到高兴,全部都涌到了脑海里。
“南珂”外面传来杨一阳的声音。
南珂想要隐藏“犯罪证据”的,但是她在那一刻突然感到了一种无力。
杨一阳也看到了她正在看的东西。他眼神里带上了一层不忍。
“杨一阳,你是不是要出国了?”南珂就近坐到了床边,她掌心托着那张表,小心地不去把它弄皱。
杨一阳站在那里,面对着她,好长时间没有开口。
开不了口,喉咙都是堵着的,胸腔闷得发疼。
“南珂,我前几天拿到了我的检查报告。”他终于哽咽着开始说话的时候,眼泪也不自觉地涌出了眼眶:“我没办法让你怀孕,我们生不了孩子。”
南珂的脑子里嗡得一声,她就像是一口钟,被人猛地撞了一下,震得耳朵都在疼。
她抬头,她那一刻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不是他们两个的未来,仅仅只是杨一阳。她心疼杨一阳。
“没关系呀,杨一阳,我们可以不生孩子的我们甚至可以”
我们甚至可以不做爱。
只要我们能够生活在一起,只要我还能拥抱你,只要你还愿意给我做好吃的,每天都陪我说话,每天都能鼓励我,每天我都在你的关怀下成长起来,变成更好的人,我们不用做那些事,我们不用生孩子,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们可以超越爱情,变成彼此最相濡以沫的存在,我们是亲人,我们永远不离不弃
可是这样想着,看着杨一阳,她就说不出来了。
那是她想要的,可是杨一阳想要的是什么呢?
“南珂,我想要的,是我能永远和你在一起,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杨一阳也在流泪。
“那”南珂哽咽得说不出话。
那你别走好不好?你别出国了。我不在乎那些事情。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有安全感,我是被爱着的,我需要你。
你别走好不好?
话到嘴边,南珂却逼自己咽了下去。她无数次地提醒她自己,那只是她想要的,不是杨一阳想要的。
“但我也想要你开心。我知道你有多喜欢小孩子,多喜欢安稳的生活,多喜欢做一个好妈妈,多想要一个健全的美满的家庭,但我,我给不了。”最后的那句哭腔,让南珂落了泪。
第一次的时候,她抱着杨一阳说她想要结婚,她想要一个孩子,她问杨一阳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他是笑着的,他感动到哭,也紧张到哭,他想要和南珂有未来。
在公园,他们分享同一杯奶茶的时候,南珂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看着那个夫妻推着婴儿车,就已经陷入幸福的憧憬。
无数次治疗期间,他反反复复地对比着效果,跟自己的无能做着对抗,他至少还是有希望的,他只是硬得不够持久,不代表他不能和南珂有孩子。
可是最近的那一次检查报告,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不仅硬不了,也没办法和南珂生孩子。
他不仅满足不了南珂的身体,也没办法让她满怀希望地跟他有一个属于爱情的结晶。
这个世界上,不只有恶语相向才会伤人,美好的期待同样会。
最痛苦的事情,不过是,你憧憬的所有未来,我都没办法给你,我连最基本的身体上的快乐都给不了你,每次看你期待着未来,我都会愧疚,像是开了一张空头支票给你,却永远都不能兑现。可我还是不死心,还是野心勃勃地想要占有你,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
两个都觉得自己自私的人,都同样泪流满面。
“南珂,对不起。”
我不希望你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连有最正常的性欲都会感到耻辱。
那天晚上,南珂在里面无声地压制着自己,杨一阳就站在门外一处阴影里,心口堵得难受。他是从那一刻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上天派来救南珂的。如果他的存在就是为了让南珂压抑自己,推翻自己所有美好期待的。那他才不是什么救世主,才不是什么好的依靠。他会日日夜夜都承受着对自己的审判和煎熬。
“杨一阳,你出国以后,会过得比现在更好的吧?”
南珂感受到了杨一阳在那一刻,作为一个男人的痛苦。
他曾经是军人,他拥有强健的体魄,钢铁的意志,他拥有一个男人该具备的所有外在条件。可是在内里,他又为那一部分的无能怀有深深的自卑。他不能理所当然地进入她的身体和她合二为一,他不能用肉贴肉的方式在她的最深处留下自己的标记。
杨一阳不痛苦吗?杨一阳每天都好痛苦。
他已经为了南珂付出了这么多。他有好多次看不到他自己,只能看到南珂。
他已经为她放弃过好的本科大学。那个时候所有老师都反对,杨一阳充耳不闻。
他为她放弃过好的入职机会。他的带教老师扼腕叹息,杨一阳也无动于衷。
可是现在他都自己做出选择了,南珂还有什么理由觉得委屈呢?她不能太自私啊。
“杨一阳,”她张开怀抱,杨一阳过来,蹲下,抱她,两个人都在哭:“杨一阳,我希望你好,我希望你能有很好很好的生活。杨一阳,你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我希望未来你的每一天都能过得非常非常好。”
我不希望你再为了我委屈自己,我不想要你再因为我而为自己感到自卑。
南珂能痛苦着他的痛苦。所以再不敢说自己的愿望。
“你也是。南珂。你现在真的很好。你会因为自己的努力,变得越来越好的。你也要过得很好。”
哪怕那个未来,不是我能给的。我都希望,你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
你开心我就开心了。
他们越抱越紧,两个人都哭得不能自已。
南珂过生日前一天,杨一阳的签证下来了,出国推荐表也都上交了过去。
“杨一阳,你出国以后,要多拍照给我看,吃到了好吃的,最好是能学会做,这样你回国了就能到我家做给我吃。好不好?”南珂笑得特别开心,看上去是真的开心。
“好呀。”杨一阳也看着她笑。
两个都开心了。
南珂过生日的时候,两个人按照之前说好的那样,去玩了过山车,去闯了鬼屋,被鬼吓得快哭,但是出来后就没心没肺地大笑,他们把游乐场里没尝试过的一切刺激项目都完成了一遍,最后累得瘫在出租车后座,南珂一直在笑,杨一阳也很平静。
两个人对于元旦之前杨一阳就要出国的消息都彼此心照不宣。
杨一阳要离开的话,南珂是肯定要去送的。只是中途,钟琴那边的工作依然是有增无减。中途还有一场邻市的出差。南珂在钟琴身边一直都保持着打鸡血的状态,一连叁天高强度的工作结束后,钟琴带她去放松了一下,在一家颇有情调的小酒馆里听歌喝小酒。
“这种酒喝着就很解压。不会大醉,只是微醺。睡上一觉起来,真的是什么都会忘,通体轻松。”钟琴给她真诚地安利一种牌子的酒。
南珂闻着,淡淡的香味过后,就是一阵微微辛辣的刺激感。她小抿了一口,觉得自己能接受,就接受了钟琴大剌剌倒下来的一大杯。
酒馆里来了一些钟琴的老友,钟琴让南珂自己一个人休息一会儿,要是累了就直接回自己的酒店房间不用等她。钟琴去到另一边的小隔间,跟老友们聊天去了。
南珂喝一会儿酒,发了一会儿呆,从微醺中清醒过来,就又喝一会儿,再继续发呆。
突然,一股清澈的男士香水味道飘了过来。
张迦南松了松领带结,在她身边坐下,眼神里带着十足的玩味。
“欸?”南珂眯眼,脸颊上已经泛红,看上去更加反应迟钝:“张迦南?你怎么在这儿。”
“出差。”张迦南对调酒师招了招手,要了一杯酒,抬头喝了一口,南珂愣愣地看着他。
张迦南真的精致到像一件昂贵的艺术品,那一个简简单单喝酒的动作,都优雅又生动,捏着杯壁的手指修长又指节分明,手腕露出白皙的一截,袖口齐整,白衬衫一丝不苟,西装领口自然地敞开,自然地连接上优越的脖颈线条,线条中间是一滚一滚的喉结,往上就是他棱角分明精致到让人挪不开眼的脸。
这个家伙,一坐下来,就书写着和普通平凡完全不一样的形容词。
衬得南珂只觉得自己卑微又不起眼。
也是,她干嘛跟张迦南比呢?
“听我姐说,你跟你男朋友分手了?”
“嗯。”南珂缓慢地点头。“他要出国了。那个大学可好了。读四年书以后,可能会回来吧,但大概率应该是不回来了。他的专业更适合在国外发展。”
“他要是走了,你还住在他家吗?”
南珂缓慢地摇头:“我最近在找出租房呢。这个事情还没来得及想。”
“不巧。你也知道。我正好有租房需求。挑到合适的就算了。没挑到的话,来联系我吧。”张迦南推来了一张他的名片。黑底金字,怎么看怎么高级。
南珂缓慢地点头,已经醉到脑经缓慢,树獭一样慢慢地把名片放到包里。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些其他东西。最近的工作啊,钟琴跟她说过的小段子啊。南珂发现她跟张迦南聊天的时候,总是最大限度地讲求理性和效用,有问题就解决问题,有事情就说事,不牵扯别的拖泥带水的没用的东西。
后来南珂实在是熬不住了,就那么头一侧,枕着胳膊在张迦南身边倒了过去。
钟琴这时候过来,问了句:“这是怎么了?你把我小助理灌醉了?”
张迦南:,,,,,,她酒量不好怪我咯?
“那就麻烦你,帮我,把她送到酒店去吧。”钟琴心领神会地对他眨眨眼。
张迦南没有多说什么,把南珂抱了起来。
放到酒店床上,南珂难受地扭着身体,喊着要喝水。
张迦南起身去倒水,走过来把她扶起,杯沿凑进她嘴唇,往里小心地送了几次,然后南珂微睁开眼反应过来,抓着杯子,连带着抓着张迦南的手往自己喉咙里灌水。
“你你慢点儿喝不行啊?”张迦南真怕她被水呛死,到时候他还得承担连带法律责任。
南珂把那一杯水都喝干了,打了个嗝,依旧红着脸,躺了下去。
张迦南待了一会儿,发现她没有再作妖。
伸手按熄了她床头的灯,手抽回的过程里,被南珂半途截了下来。
南珂双手死抓住张迦南的手,往自己脸上贴。
“杨一阳,杨一阳,你能不能不要走。”她的语气里不是祈求,而是一种默念,更像是一种徒劳的期盼。
“杨一阳,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到底想要什么?那些愿望,那么期盼,都是可以为了你更改的呀。”
“杨一阳,”说着,她的语气突然激烈了起来:“杨一阳,你能不能多要求我做一些什么呀。你只要在我身边就好了。我不用你为我做什么的。但你每次都这么一声不吭。”
“大二的时候说去当兵就去当兵了,现在又要出国,你的计划里根本就没有我!”热泪涌出眼眶,灼烫了张迦南试图抽回的手。
南珂哭了一会儿,抓着手的力道还是没有松。她哭累了,缓了一小会儿。
像是突然清醒了一瞬间,她又半醉半醒地转了个身,沿着张迦南的手往摸到手腕,最后抱住了他的半截小臂,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个人一样,来回慢慢地摸。
语气又柔和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杨一阳。我刚刚在说什么?我就是在胡说八道!我怎么这么自私呢?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没有好好珍惜你,吵架的时候就故意冷落你,因为我们两个太熟了,我都不知道在恋人关系该怎么去爱你。我觉得你是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后来你去当兵了,我也没有细问原因。我甚至有一种不会再为你烦恼的解脱感。”
“我后来跟黄潇在一起,跟黎昭在一起,我跟别人谈恋爱谈得浮想联翩要死要活的时候,我的计划里又何曾有过你。我真的太自私了。杨一阳,对不起,你应该要出国的。你很优秀,你以后也要拥有美好的人生。”
“杨一阳,你要对自己好一点。杨一阳,你一定要活得幸福一点。”
张迦南静静地听着,最后为了方便她抱,黑暗里,他只好坐在了她床边。
他最终还是没有把那只被南珂紧抱的手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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