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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瞳和周韶不知又为什么事打了一架,跑回来的时候衣衫凌乱,满脑袋草沫子,脸上却笑嘻嘻地没正经,他们似乎认为所有事都完结了,情绪很好,我便问他们今后有何打算一直留在天界,还是去凡间生活
周韶瞧瞧我,又瞧瞧冷清寂寞的解忧峰,琢磨了许久才嬉皮笑脸地回答:徒儿自然是要长伴美人师父,只是天界似乎那么没味道了点,日子过得挺不习惯,现在魔界平定,外出行走安全了许多。我能不能住在天界,然后三不五时下凡玩
月瞳唾弃他:阿瑶你万万别信这个登徒子,他是想凭着刚学的几手小花招,下凡装神仙,偷拐骗,勾搭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
周韶也不知羞,在他肩膀上拍了几下,装出大哥气势道:少装正经反正美人师父肯定不要你,难道你不想勾搭一只漂亮的猫妖妹子放心,别害羞,到时候兄弟来教你如何泡美人
月瞳脸都涨红了,急忙冲我分辨道:自然不是我不是色胚子
周韶坏笑着问:反正我要下凡做活神仙,你跟不跟
月瞳硬着脖子道:我自然要看着你别丢人现眼漂漂亮的猫妖妹子,我是想都没想过的
好吧,我确定他们俩要组成凡间偷拐骗二人组了,有周韶带队,凡间美女和美妖们请自求多福吧
我同意了他们的选择,没说天帝要关我一辈子禁闭,只说是闭关修行,可能很长时间不出来,让他们有事去找藤花,万万不要做坏事,遇到厉害的妖怪要逃跑。由于我念叨得太罗嗦,他们只一个劲的点头,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周韶拉着月瞳商量:晚点一起去瑶台,在柱子上偷偷撬两块宝石下来,咱们在凡间的开销全有了。
月瞳贼猫连连点头,称善。
我吓得头皮发麻,立刻翻宝库将历年来收藏的玩物拿出来,宝石簪子、玉石手镯、珍珠帘、翡翠壶什么的送给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千叮万嘱他们万万不要在天界犯盗窃案,免得送去陪我闭关修炼。
周韶和月瞳说要陪我一阵子。
我死也不要,一人一脚踹下南天门,并留书藤花仙子,让她过个几百年,待这两个家伙心生怀疑的时候,再将真相告知,勒令他们不准胡闹,顶多求求天帝恩典,看能不能互通几封书信。因为我不在乎寂寞,甚至期待这种孤独禁闭的生活,我以前住在解忧峰就不爱与人交流,魔界又带来太多伤痕,倒不如清清静静地过日子。
更何况,还有他陪我
晶莹的白玉琯中藏着一缕魂魄,师父的气息与宵朗的气息交杂在一起,虚弱而无法分割,让我矛盾。
琢磨中,天帝派来黄巾力士,抬起整座解忧峰,飞过山河湖泊,来到遥远的海岸,来到一个怪石嶙峋的岛屿,轰然落地。我抬起头,满天神佛,他们齐齐念动咒语,让四面八方升起雷电,汇聚成纵横交错的一张巨网,将岛屿笼罩。鱼群纷纷躲避远离,受惊的海鸥扑腾着翅膀,四处逃窜,有只不小心落入电网,瞬间要被烧焦,幸得普贤真人眼明手快,张开乾坤袖,将它带回。
阵法布了七七四十九天,终归寂静。
仙岛上只有泉水流动和落花纷飞的声音,还有几只在树上陪着我一起来的麻雀和杜鹃,正歪着小脑袋,闹腾着不知发生何事。
我在梨树上静静坐了三天。
我想明白了许多事。
宵朗是个极度聪明的魔,他或许早已猜出天界的计划。就算他协助魔界破坏掉这个计划,苍琼的屠刀也迟早要对准他。因为天界的血统,他在魔界的势力并不算强,如果强行与苍琼对战,他会吃亏,或许还会被天界浑水鱼收拾掉。如果他协助天界进行计划,天界会胜利,他有魔界的血统,两面都不讨好,依旧没有好下场。
他如蝙蝠,不是鸟,也不是兽,无论走哪步路,都会陷入困境,不如新生。
待少了苍琼的压制,魔界大乱,原本团结的队伍四分五裂,他让赤虎隐藏起来的力量便是最强的战斗力,完全可以成为新的王者。破碎的魂魄俯在白玉琯上亿万年,没有意识,不再轮回,如果没人救助,会比死更糟糕。他选择与我师父的魂魄共生,则是吃准了天帝尚留三分仁念,不忍杀死瑾瑜,而我也不会丢着师父的魂魄不管。
最好结局就是把他们双双被囚禁。
天帝花费那么大苦心要关押的人,不只是被虎视眈眈的我,还有野心勃勃的宵朗。
若是我将师父的魂魄复活,借玉琯化作人身,有可能将宵朗也带出来。
我犹豫了整整三年,终于做出决定。
光与影是一体的,爱与欲是一体的,爱与恨也是一体的。
每一个你爱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让你受伤、愤恨的时候。
你爱上他,便要接受他的缺陷。
我对师父有多深的爱,便能承受宵朗带给我多深的恨。
于是,我每日抱着玉琯坐在仙气最充沛的地方,一点点捂着它,用魂丝一点点修补它的魂魄,就如师父当年对我做的一模一样。
仙岛寂寥,晨扫落花,日暮吹笛,夜观星星,偶尔看着水中鱼儿嬉戏,蝴蝶飞舞,静静地坐在梨树下看书、写字,我在魔界变浮躁的内心慢慢平静下来,往事如梦,总归回到当年。
我耐心地等待。
等待白玉琯化作人形的那一天
一百年,一千年
只要有希望,漫长的等待并不寂寞,时间的流逝并不重要。
我知道那一天总归会到来的。
很快,很快。
尾声
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从梨树下快速跑至溪边,走近是个粉妆玉琢的孩子,头上幼细的发丝有些凌乱,在脑后随便挽起,手里拿着张淡黄色的旧纸,欢快地叫:师父师父
我放下手中鱼竿,笑着回过头:阿瑜,怎么了
孩子眨巴着眼睛看着我,一双眸子纯洁得如最美丽的墨玉,嘴角却挂着狡黠的笑容,任谁看了都欢喜。
三百年前,白玉琯化作人形,师父的记忆却陷入沉睡,无法唤醒。魔界的记忆对他而言,是莫大痛苦,待事情了结,他便以死来封闭了自己的心。就好像轮回转世,变成懵懵懂懂的孩子,我只好重新教他穿衣、梳头、吃饭
他大概没想过天帝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吧
要把自以为死了的他弄醒,怕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我很有耐心。
另外,我发现师父小时候是聪明而顽固的孩子,永远一本正经,还会教训人,不像白琯那样讨好卖乖,却非常有趣。
比如:
他研究了很久书本:阿瑶,传授知识的是师父,我们的关系是师徒吗
我不好意思叫现在的他做师父,也不好意思让他叫我师父:咱们别讲究这个,凑合就好了。
他用很委屈的眼神看着我:朋友是切磋交流,我们目前是单方面传授知识,明显有师徒之实。书上说做人要尊师重道我不希望被人说不懂礼,更不能直呼师父的名字。
我琢磨了半响,反驳:经常传授学问的也不一定是师徒吧
他问:还有什么
我继续琢磨了半刻钟,弱弱地问:父子母女
他:
我:
他:你还是做师父吧,求你了。
比如:
他不知从哪个角落找到我小时候涂鸦的纸条,拿来问我:师父,相公是什么东西
我接过纸条,上面画着猫头狗身鱼尾巴,额上长角,五颜六色的怪物,旁边还歪歪斜斜地写着我小时候的雄心壮志阿瑶要养相公顿时惊得满额冷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他鄙夷道:相公长那么丑,你也喜欢
我眼神飘忽道:其实也不太丑,你品位不行。
又比如:
他今天不知从哪里翻出我小时候夹在书里的另一张涂鸦,上面写着阿瑶要师父做相公,然后来问我:这是什么
我解释不能,欲哭无泪,决定回去把整个屋子都大扫除一次,以免被找到丢人的东西。
他同情
地问:你就那么喜欢相公连师父都不放过
我身上烫得可以裂成玉碎片了。
他想了许久,仿佛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带着满脸牺牲神地说:好吧,虽然相公看起来很凶悍,等我练好功夫,就去帮你抓一只吧。
我窘得差点栽进水里,连连摇手道:你太客气了,不用麻烦了。
他在背后轻轻地抱着我,脑袋搭在我肩膀上,在耳边低语道:或者等我长大了,给师父做相公
平静湖面,水波不兴。
我低头看着水面倒映出他笑意盈盈的脸。
黑色的眸子忽然闪过一抹暗红,灼热得好像地狱中跳动的火焰。
我揉了揉眼睛。
火焰转瞬消失不见。
他抱着我的肩膀,轻轻呢喃,声音弱得几乎可被风吹散:你终归会和我在一起生生世世不能离开我唯一的封印
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究竟是他囚禁了我,还是我封印了他
无法停下的爱恨纠缠,不管是强迫还是被迫,已经说不清了。
我们是彼此的牢笼。
作者有话要说:寸寸销魂历经无数拖稿终于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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