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以为蛛类把你当做同伴或者幼崽看待。
所以当你逐渐熟练的接过蛛类手里带着香甜气味的花朵的时候,你单纯的以为这是他的习性,或者某种收集癖好。
没想到强大冷峻,轻易置人于死地的高大蛛类,会怀抱着这些柔软娇贵的花朵归来。他送给你的花束,一束接着一束的,就像他会永远这样送下去,一点也不要求你的回礼似的。
你低头轻嗅。他好像很喜欢这种花卉,清一色带着让人上瘾的香甜气息。
人类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追求者对情人殷勤的献礼,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一束花的开放时间都离雨季更近,越来越靠近阴暗森林唯一活跃的繁殖期。
巢穴外攀附着树干的不知名藤蔓结出白色的花苞,蓝色的叶片随着风轻轻抖动,好似为了追上这场本能的狂欢,发出虔诚的低声祷告。
你在这种安静恬淡的氛围里悠悠转醒。
尽管现在还是黑夜,被修复加固的幽深巢穴里却有微弱的光。那是一株可以发光的植物,它的花蕊发出带着浅浅晕黄的光芒,几片硕大的黄色叶子被照出淡红的脉络,温暖又柔和,的确很适合做你的夜灯。
蛛类当然是不需要的,即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他也能将即将滚落的你轻松拉进他的怀里,他是为了你,在一个黎明将这株植物笨手笨脚的移栽进来的。
对他来说,花费一个夜晚的精力来讨得雌性的欢心是完全划算的,尤其是雌性在看见灯光时眼里冒出来的绝不可能忽视的欣喜,和她明显更加香甜的睡梦,都让他感到非常的喜悦。
何况对他来说,他只是踩碎了几只无关紧要的蝼蚁,从一片漆黑的森林夺走一处光源,蛛类并不认为这是什么难事。
你的动作似乎惊动了刚刚躺下的蛛类,为了和你睡在一起,他勉强从你的描述里做出来一张可以容纳你们的、巨大的床。
刚开始的时候你还有些不习惯,但那张清俊懵懂的脸,和丝毫不带亵意的举止,都让你慢慢放松了警惕。
就像现在,他的手跨过腰身,轻轻摸到你平坦的小腹,隐藏着胃部的位置,似乎是想要确认你是否是被饿醒了。
雌性总是不吃饭。
他有些在意。毕竟有些雌性会同时回应好几个追求者,只因为她们巨大的食量,需要在繁殖之前积蓄足够的营养,而雄性会像勤劳的工蚁一般不间断的供给。
不过最后可以被选中与之交配然后被蚕食的,只有一个幸运儿。
这对雄蛛来说算是比赛的胜利,他们已经完成了他们的目的,同样的血脉会由雄蛛的牺牲延续下去,然后投身于下一场残酷的比赛,这是它们的史诗。
蛛类的指节动了动,似乎想要描绘什么的,悄悄的测量你胃囊的大小。
他非常希望自己能被她完整的吃掉。
他的小雌性就算已经到了成年期,每次却还是只吃几口,就闭上嘴巴,但凡他催促,她就会像是撑得狠了一样埋怨的瞪他。他以前总会因为这样独特且暧昧的情调而感到隐隐的、低劣的快意,现在却因为她停步不前的食量感到苦恼。
所以他总是希望你能多吃一点。
你已经把他想要喂胖你的想法摸得清清楚楚,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催紧追慢赶,每天外出的时间要比以前多好几倍,带回来的食物也异常的多。
虽然你也很想和他一起出去,但鉴于你曾几度命悬各种生物之口,你决定在得到安全保障之前先安安静静的呆着。
他的手被你不轻不重的打开,然后像很委屈一样的,谨小慎微的慢慢放回来,你甚至能感受到脑后那股直盯盯的视线。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为了报复你的敷衍,蛛类撑起半个身子,铺满了细滑皮毛的床榻发出一声嘎吱的轻响,他低下头吻在你的侧脸,红唇与白皙的面颊,像是对这种亲密的接触上瘾了一样的,然后心满意足的躺回去。
他的手腕再次牢固的放在你腰间,手掌虚虚护住你平坦的小腹,合契舒适,仿佛天生就该如此的,默默地做你的保护者。
好吧。
你被沉钝的困意拉回梦境,那些本应该让你觉得呛鼻的花粉味混合着蛛类从外面带回来的沉木香气,让你险些在甜美的梦境里迷失。
某天你注意到外面的天空一天天阴暗起来,有时会有动物经过的动静,却都是迁徙一样的目的明确,没有任何停顿的意思,整理东西的你总是会被惊到,要等好一会儿才能放下心来。
你似乎越来越难和蛛类以外的个体相处了,你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虽然除了他意外你根本想不到自己还能误打误撞的和哪种生物成为朋友。
眼下,背对着你的蛛类正在好奇的打量你在这个世界得到的“收藏”,那是一些他不经意带回来的,你以人类的审美觉得或许是宝石的,闪闪发光的碎石。
你欣赏着他宽阔的肩膀和细窄有度的腰身,优越的比例让他就算作为异类也非常的引人注目,非常容易博得女性的好感。
然后你留意到他的尾部生出一种渐变的红,像被火燎烧了一般,一层一层的晕染上去,带着一点异常的艳丽,非常的不起眼,但却让你有些疑惑。
你再一次开始打量他蓝黑相间的身体。
你很快就得到了解锁这个知识的机会。
伴随着雄性的成年,他的体表肤色更加对比鲜明,仿佛黑暗中的莹蓝鬼火,除却那双蓝曜石般的眸子,几乎全身都遍布着警戒的莹蓝斑纹。
它们可以吸引趋光或者好奇的猎物,也能为蛛类招来杀身之祸。
而现在,那对于人类来说太过怪异的莹蓝长发垂落在你脸颊,微凉顺滑的发丝伴随着蛛类浅浅的呼吸,他将你困在床上,不让你离开。
你几乎快要溺死在那片深海里了。
蛛类的嘴唇开合了几下,似乎受迫于什么难以启齿的欲望,缓慢而低沉的吐露出几个人类的音节:
“我……要……你…”
那是你教会他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发音,口音还带着微微的稚嫩,他的眼眶微微的泛红,眉宇低垂,蓝瞳里有破碎的星光闪烁隐熠,嘴唇惊人的红润。
就像你第一次看见他的脸的时候,他露出的失态表情,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因为将欲丢失的悲愤,而是属于成年蛛类的,雨季里闷热又潮湿的浓艳欲望。
淅淅沥沥的雨因为人类的不留意,变成了难以回避的狂风骤雨。
“花……”见你眼神躲闪,似乎想要躲避这个话题,他委屈的提及他的努力。
那些你为了打发时间而亲手一朵朵晾晒保存在角落的明丽花朵,它们散发的香氛还残留在鼻间。
据说发情期的动物,行为举止和外貌都会发生一定的改变,比如鸟类筑巢,青蛙鸣叫,都带着一些人类不知晓的直白而原始的求欢之意。
你好像在不经意间,用蛛类还不能理解的行为诓骗了他。
你收了他的花,和他一起修缮巢穴,按照他们的道理,好像就应该和他结为伴侣。甚至你还住在他的巢穴里,和他亲密的睡在一起,比你在原来时空里的任何一个人还要亲密。
面对他低沉男声呢喃倾诉的模糊情语,你轻轻咬住下唇,陷入了一种对未知选择而恐慌的踌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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