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纽约

试验品

在门关上的那一瞬,光消失了。房间像一个麻布袋子,袋口突然被松紧绳绞死,而周雨就是被放进袋中的玻璃小人,生死全权交予他人手中。
她的全身开始变冷,从注射的单只胳膊,逐渐蔓延到整个全身,再是大腿,最后是双脚。
周雨无力地瘫倒在地上,一侧脸贴着冰冷的地板,双手停放在脸颊两侧,这姿势好像在听大地的心跳。可大地没有心跳,咚咚声越来越急促,是她左胸口里的声音。
冷柜的蓝光依旧亮着,有一部分照洒在她的脸上,场面安宁静止。路易斯和安娜进入另外一个房间,白色幕布落下,画面即刻出现在上方。
男人抱着胸,眉头微蹙,呼吸变得尤为小心,好像在看着珍宝慢慢出土现世那般认真。
“上次逮了‘热火’的人,注射了一管‘蓝精灵’,效果甚微。这次是改良版的,不知道结果会怎样。”
路易斯眼神熠熠,看着投影幕布里的女人意味深长地说道。
安娜咬住下唇,小心看了一眼他道:“路易斯先生,她好像看着很痛苦的样子。会不会……出事……毕竟是其他先生带回来的人,我们……”
“不会。”路易斯冷扫了女人一眼,不在乎说着,“不过死了就死了,k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跟我翻脸。”
安娜附和般点了点头,她想起来一件事,几天前给2801送餐的时候,房间主人便要了两份饭,那个时候这女人应该就在了。
她塞的生意小卡片对方后来根本没有联系,不可能没看见,最大可能是对方看见了但还是扔掉了。
这个女人跟2801房间主人的关系也许并不一般。像她这样的普通妓女与嫖客基本不会过夜,过夜也没有在第二天大早一起用餐。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可安娜看着路易斯这副模样,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周雨恢复了一点意识,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身体逐渐开始发烫。好像前一刻在雪域高原,而现在又来到烈日当空的沙漠。
她的嘴很干,舌头发涩,整个身体都是缺水的。脚底像踩到了粗糙的沙粒,难受而燥热。她猛地站了起来,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行走。
周雨觉得上面一直有根线在勒着脖子,强制着她做这一切事情。她不知道,刚刚为什么自己一直趴着,而现在为什么自己又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行走。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所有的行为是为什么,大脑仿佛脱离了控制。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你要钱吗?要多少我都给你……求求你……我好难受。”她虚弱地呢喃出声,在空阔的房间里尤为清晰。
安娜看着幕布里的周雨,疑虑越来越深,她瞄了一眼身旁的路易斯,道:“先生,这效果不应该比大麻更令人兴奋吗?可我……觉得这个女人好像真的很难受,不是装的。”
路易斯突然低下头去,手扶上额头,暗暗咒骂了几句,然后脚踢翻了右边的凳子。
“这一版又失败了,我得叫卡尔博士再重新研发,他妈的。”
他很快就独自走出房间,离开的脚步最终被安娜匆匆叫住。她看了眼幕布道:“先生,那这个女人怎么办?”
路易斯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幕布上的周雨道:“死了人就随便扔了。活着就让她自生自灭,不用再管了。”
烟雾缭绕的房间,深棕皮沙发里坐了一个满头银丝的男人,高额窄脸,挺鼻深目,很容易看出年轻时的样貌,一定是个出挑的美男子。
他点了点烟蒂,看着眼前半跪着的男人,目光十分慈善。只听他柔声道:“起来吧,孩子。‘热火’的挑衅这十年间我们吃了无数次,不缺这一下。你坐吧,不用跪了。”
k抬起头,歉疚地退到一边去,而后脸色逐渐恢复,如平日那般冷凝。身边的男人不满地瞥了他一眼,有些咬牙切齿。
“乔治先生,这次‘黑月’的单竟被‘热火’一个无名小卒给抢了,旁人问起还是您培养出的顶级杀手k,实在是过意不去,怎能容忍这种低级错误?”
说话的男人长得雄壮魁梧,身上肌肉漫溢,但没有一寸是显得多余的。他手心摩挲着拳头,感觉抡一下就能把墙壁砸出一个大窟窿来。
老教父乔治的眸光暗了暗,把烟蒂丢入缸中,慢声道:“哦,亚瑟,听你这么讲,好像对我的处置并不满意。”
“不敢。”亚瑟瞥了k一眼,恨声道,“只是我觉得k最近的发挥有失水准,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故意放水,‘黑月’老被安插进卧底也不是先例了。刺杀安东尼议员这笔交易,当初我就建议您让路易斯去,现在……”
“听着,亚瑟,k是我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他什么样没有人比我更加清楚。”老教父乔治的语气变得重起来,他看了k一眼,笑着继续道,“k,亚瑟开始怀疑你了,不如你来说说,你究竟是不是卧底?”
k抬起头,平静地扫了亚瑟一眼,淡淡说道:“我不是。”
老教父摊开手,调皮地努嘴看着亚瑟,一副他都这样说了我也没有办法的模样。
亚瑟只好硬生生憋下怒气,他其实也觉得k不可能是卧底,只是借此契机把心中的不满全发泄出来。平日教父的偏心太过明显,就差把接任者的位子直接刻上k的大名。
若论能力,让他亚瑟觉得服气的只有一个男人,就是那外派畏惧万分的红发魔鬼——路易斯。k算什么东西,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罢了。
“对……你说到路易斯,他不是最近在忙着找人研究小东西,哪里还有心思接我这些杂活。”老教父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k一边听他们的聊侃,思绪另一半却早就被其他东西占据。他的脑海中忽然飘过那个女人的身影,还有早晨她殷勤到反常的举动,不由得扯唇冷嘲一笑。
他其实早看穿她的目的,比放大镜下的蚂蚁还要明显。今晨他故意没反锁房门,就像她那老鼠一般的小胆子,是怎么也不敢跑出去的。
“你刚刚在嘲笑我吗?”
亚瑟对k的反应尤为在意,好像在他身上插了几只眼睛。他紧锁眉头,愤怒地瞪着男人,笃定了他在嘲笑方才自己和老教父开的玩笑,其实一点也不好笑。
k无所谓地扫了他一眼,说道:“没有。”
“你骗人,你肯定在嘲笑我,不然你在笑什么?”亚瑟不依不饶,发达的肱二头肌贴到了k的身侧。
k很快移到旁边去,冷声道:“别烦了,我不关心你。”
乔治抿了一口水,好以闲暇地看着二人吵嘴,其实一直是亚瑟在不依不饶。
房间右侧的深红橡木门突然打开了,紧接着一绺红发闯入眼帘。
老教父放下茶杯,拍了拍手,开心道:“瞧瞧是谁来了,我们的大忙人,路易斯。我差点以为你被鼹鼠偷了记忆,忘了这个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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