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安阳城
一片酷热,天地之间如同一个熔炉,简直要把人熏晕过去方才如愿般。孔家钟一进了走廊,简正便迎了上去:“什么风把您给催来了?这么热的天。”孔家钟这几年极得赫连靖风宠信,又升了级,也算是北地前几位的人物了。孔家钟问道:“司令呢?”简正答道:“在哄小少爷睡午觉呢!要去禀告吗?”
时正午间,园内碧叶扶疏,庭院深深。孔家钟微叹了口气:“不用通报了,我直接过去。”那赫连睿的房间这两年已经搬到了赫连靖风的隔壁房间,紧连着办公的书房。他自然是驾轻路熟的。
那厅里铺了厚实的毯子,就算军靴来去,也是无一点声息的。那房门也未关,远远已经瞧见赫连靖风正抱着赫连睿,左哄右哄,只不停的来回走动。赫连睿也无一点睡意,只不断的扭来扭去,一身的细汗,他也不觉得烦累,只抱着左右晃动:“睿儿乖,先睡一下。爸爸等会带你去看小马。”小孩子jīng力足,每次要费尽心思,才能如愿。
孔家钟只觉得心中恻然,自己家里也是小孩成群的,何时如此尽心尽力过。如此天气,单是这么站着,也觉得烦闷异常,那汗便直直冒个不停,何况是抱着这么一个小火炉。当日圣约翰医院一事之后,司令便如变了一个人般。这几年来,形帜影单的。任别人怎么劝,就是不同意再娶妻纳妾。夫人走了之后这几年了,虽然府邸一再申明,司令夫人因身体原因去了国外治病,但这些年来一直未露一面的,私下里早已经是流言四起的了。
他只站在门口,赫连靖风倒是看到了他,忙用手作了个禁声的动作。这个皮小子,总算刚刚哄了个迷糊,若是被吵醒了,一个下午会吵闹不休的。他本是可以同她在的时候一样,交于nǎi妈打理的,只是不舍得,若是她知道了,怕更是不会原谅他了。这么小小的一个人儿,一点一滴的看着长大,是他与她的骨血融合而成的,每次看到他,总能看到她的影子,仿佛那些日子里,她柔柔的将发丝拨到耳后,微笑的转头,带着似麝非麝的香气——
当日她离开圣约翰医院,各关卡整整封了三个月,还是未找到她。她就这么带着他的骨肉,毅然决然的离他而去——他是活该,彭定力第二日讲出她那日晚上留在睿儿房内的事情,他就知道,他是活该——那天晚上,旖旎缠绵的不止是梦境,原来当真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也如同吴医生所说的,她已经怀了一个多月身孕了。他该死,竟然差点杀死自己的亲骨肉——最最该死的是,她一再说了是他的骨肉,他只是不信她——现在,终于,他是得到了惩罚了。他失去了她们——一辈子的失去了她们——再也没有机会了去补偿她们,去疼她们,去宠她们,唯一能做的,是将自己所有的,所能给予的全付于睿儿了——别人只道是他太过于宠睿儿,却不知这不过是补偿而已。补偿因他所失去的。人总是最蠢,最笨,最愚昧不堪的,只有等失去了,方觉得珍贵无比。若是她能回到他和睿儿身边,拿着整个江山去换也是只值得的。只是她在哪里呢??每当睿儿哭闹要妈妈时,心底像是有人用针细细的一根根的在扎,密密麻麻的,只不见有伤痕,里头却是脓血纵横。偶一碰触,便会汩汩滴流——
白天虽气候闷热,偏偏到了傍晚时分,大雨倾盆,犹如水柱般直垂而下,打得天地间支离破碎,满是水气。靖琪因怀了身孕,总觉得气闷难当。楚天磊拿着扇子,扇了半天,也无法入眠。到了后半夜,雨势也不见转小,但气温却是降了下来,风也起了,微微吹来,依稀带着雨的清爽。这才微醺了起来,刚迷迷糊糊着,只听丫头菊兰在门外敲门叫道:“小姐,有你的电话。”她心中砰砰直跳,心慌意乱了起来,这么晚了,除了医院那头,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挂电话给她。楚天磊一把扶住了她:“别急!大哥已经过了危险期好几天了?不会有事情的!”她只觉得心慌,拖了鞋子,赶忙出了去。
才拿起电话,喂了一声,全身竟僵硬起来,直到挂了电话一会儿,方反应了过来。赶忙喊道:“菊兰,快安排备车!!”楚天磊本是在旁边扶着,见她如此模样,也急了,道:“怎么了,三更半夜的,谁来的电话?当真是医院。”赫连靖风前几日在去军部的路上,被南方派来的jiān细打伤,这几日一直在医院里。靖琪白天亦天天过去。靖琪微微喘着气,半晌才抬头看他,眼里头星光流动:“不,是大嫂。”
车子一直到了一座小四合院门口才停了下来。车子才熄火,只听大门咣铛一声已然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面前。只见净薇手上抱着一个女孩子,一脸的焦急,喜鹊在前头打着雨伞,也是着急万分。靖琪忙下了车,也不顾大雨淋头的,迎了上去:“大嫂。”
医院里见是赫连小姐亲自送来的病人,半点也不敢马虎。急急召回了院里最优秀的儿科大夫,一时间,病房内医生,护士来来回回。直到天蒙蒙亮,孩子烧渐渐褪去,这才平静了下来。
靖琪只觉大嫂拉着自己的手,满手的湿滑,这才惊觉,原来都是冷汗。见医生说了没事后,一颗心也才放下。近三年的时间,一千多个日子,仿佛只是个恍惚。大嫂就这么站在面前。
净薇也舒了口气,微微放了心。昨日喜鹊抱了萱儿在外透透气,一时避之不及,便淋了个正着,略略湿了衣服。那知晚上竟发起了高烧,用了好些方法,竟半点也不退。喜鹊慌得连连怪自己不应该带小小姐出去。
偏偏这几日正值安阳城戒严。到了晚上,除了有特别通行证外,任何人在晚上不得随意出去。到了后半夜,她已然待不住了,萱儿才二岁,若是这么发烧下去,怕是要——喜鹊更是害怕,连连道:“小姐,怎么办啊?小小姐怎么烧下去,会有性命之忧的。”她心里亦明白,只不知道要怎么通过层层关卡送她去医院,而不让他知晓。
靖琪拉着她的手道:“大嫂,这几年你去哪里了。让我们好找。你回府吧,大哥虽然不说,可我知道他后悔得紧。”窗外大雨依旧,不停的敲打着窗子,又落在地面上,荡起一个又一个的涟漪——净薇只微笑着摇头。
“那睿儿呢?你不想他吗?他越来越懂事了,只偷偷的叫妈妈——”仿佛是那微风,轻轻拂开了那结疤已久的伤痕,那梦里千回百绕的容颜,那柔嫩的童音,一声声的叫唤——她只觉 一片迷蒙——这些年来,天大地大的,她为何会在安阳,无非是想着可以见孩子一面罢了。
泪,不期然的划过眼角,她低低的道:“靖琪,帮我安排一下,让我见见孩子。”靖琪也泪眼朦朦的点了头:“那大哥呢?他这些年过的并不好,他越是什么也不说,我也知道。大嫂,大哥很很后悔。好多次,我看他抱着睿儿,只站在你房间内发呆——好几次,他喝高了,总是唤着你的名字。——他以前是不好,可是这些年来,他真的是只念着你一人,原来那些早已给他打发的干干净净了。他就是不说,我知道,府邸的众人都知道,他一直在等着你回来——那小洋楼一点也没有变动过,丫头,听差们天天打扫,就跟你在的时候一个模样。那彭定力等侍卫因为当年跟他扯了谎,到今日还都被tiáo到军部那边扫地呢——大嫂,他当时真的是气晕了,因为他太在乎你了,他只是太爱你了——府邸众人现在都知道的。你看在睿儿份上,你原谅他吧——大嫂”
她对他本亦死了心了的,但那心底酸酸楚楚的毛毛只是不停的蠕动着,细细密密的将里头绞了个天翻地复。那些温柔的过往,如折子戏般,一幕幕在上演——那茶楼上的初见,那府邸的大婚,那烧焦了的炒蛋,那在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的,那成套成套的首饰,那满满几橱子的衣物——那美丽的月夜,那粗糙的戒指——这几年来,只是不想,不敢想,不能想,不愿想。如今被她这么一提醒,却是如此的历历在目。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已经遗忘了,原来只是被尘封了而已。略一思量,便如cháo水般汹涌而至了。
才几天时间,萱儿慢慢好了起来,也已能跑能撒娇了。每次靖琪过来,便姑姑姑姑叫个不听,惹得靖琪喜爱不已。净薇本想早些出院,靖琪不肯,医院也不同意。她虽然再三要求靖琪不可将她的行踪告诉他,若是让他知道了,便会走的更远,也同意定会与靖琪保持联系,但心里总觉得忐忑不安的。那医院里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萱儿住院的那一层上密密麻麻的皆是士兵,问了靖琪只含糊的说是上面有个军中领导受了伤,住在东侧的贵宾包房内。她听了更不好随便出去,当年北地的头面人物皆是见过她的,只怕与那些探病的人打一,两个照面。
因七楼都是特护病房,那廊上都铺了厚厚的毯子,偶有医生,护士经过,也是落足无声的。那站岗的士兵,只见一粉嫩可爱的小女孩,嘻嘻笑个不停,半爬半跑的在地毯上玩耍。那些士兵虽得过命令,说是不可让人接近。但枯燥烦闷的当值时刻,见到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也觉得jīng神微微振奋的。也不舍得去赶她,便看着她这么一点点从楼层西侧慢慢跌跌撞撞的跑过来。
这日正好孔家钟有事情过了来,向赫连靖风报告了一些事情,见他jīng神略有困顿,便退了出来。才一打开门,便见一小女孩这么坐在门口,流着口水,双手微微舞着,仿佛要叫人抱抱。他眉头微微皱了皱,侧头问道:“这是谁家的小孩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那侍卫忙回道:“我们也不知,只见她是从这层楼西侧跑过来的。”孔家钟恩了一声,能入住这层楼的,都是北地数一数二的人物,或许是某个同僚的小孩子,倒也不好意思赶。见她舞着双手,也没有回应她,嘴巴已经微微嘟起,一幅随时要哭的样子。便弯了腰,把她轻轻抱起。
那女孩子只是撅着嘴,叫唤着:“妈妈?妈妈——”原来是要找妈妈了。孔家钟微微一笑,随手递给了旁边的侍从,道:“去问一下护士,是什么人家的小孩子?送去给他们”那里知道,那侍从这么抱着,女孩已“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妈妈——我要妈妈—”
赫连靖风已然听到,问道:“什么事情?”孔家钟忙回道:“门口有个小孩子,可能是迷了路了,要找妈妈。”赫连靖风一听是小孩子,不知为何,心头一软,道:“打发侍卫去找找。”听那小女孩声音清脆,真如那出谷黄莺般,心中迷蒙,只觉听过般,依稀有些耳熟:“把那女孩子抱进来。”
说来也怪,那小女孩见了他,也无半点惧意的,只在房内的地毯上爬来爬去,偶尔抬头朝他咯咯直笑。他这几年来益发森严冷漠了,连身边侍从也不敢随意玩笑的,这时虽然受了伤,但也严肃的很。这个小家伙竟然无半点害怕,几次还爬到他床边,流着口水看着他,圆圆的大眼睛,只不停骨碌骨碌转动。小小年纪已然看得出是个美人坯子了。他看着只觉的心中柔柔的,说不出的舒畅。若不是有伤在身,行动不便,真想抱起来亲几口。
净薇从医生那里一回房,便已发现不见萱儿了。医生找她去办公室的时候,碰巧喜鹊回家去拿换洗的东西了,她只好把她一个人留在屋子里。明明走的时候,还见她坐在地毯上玩风车的,也就这么半会工夫,竟已不见人人影了。忙叫了护士过来,却说也无看见。当真急得要哭了,只好一间房一间房的找,只盼这小家伙可以突然跑出来。
西侧也就这么几间房子,找来找去,只是不见。实在无法子了,只好硬着头皮到东侧来。问了站岗的士兵,那士兵已经被侍卫们关照过了,忙回道看见了,是在最底头的病房内。她又气又好笑,竟会闯到人家病房里去,心想着回去怎么也要罚罚她。
那走廊上极静,仿佛入了无人之境般,静到了极处。外头虽是阳光普照的,但此地却是颇yīn凉的,偶听到外头的蝉鸣,才有种是盛暑的恍然。虽然只有几步路,却不知怎么的,只觉得说不出的怪异,心绪就是定不下来。
那是两扇白sè浮雕大门,配上了镀金的把手,说不出的雍容贵气。门口站四个士兵,不,应该说是侍从,府邸的侍从,那种军绿的颜sè,比军中士兵略略深一点。出去的时候,外头的人一见了这个颜sè,都是毕恭毕敬的。所以外头有个流行的话:“深一点,高一点。”意思是军服上颜sè深一点,地位也相对高一点。
她只觉的眼前一片黑蒙,全身软弱不堪,若不是扶着墙,便要倒下去了。怪不得,这些日子,军部下了急令要戒严。也怪不得靖琪说的时候含糊不清的。原来是他受了伤——她心里乱到了极点,闭了眼,微微靠在墙上平复了一下气息。只听得一声熟悉的叫唤:“夫人!”那蓦地回首,只见孔家钟赫然站在面前——
小说推荐
- 江南恨(完结)
- 文案 晓风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 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 她只不过是个棋子,对父亲来说如此,对他来说也如此 她要的不过是归于平淡的幸福,而他要的却是江山社稷,百年乾坤 她与他究竟是孽是缘?是悲还是喜呢 是HE~江南水乡,女子柔似水,淡然,却也很倔强,男主.
- 都市言情梅子黄时雨未知
- 最新章:_分节阅读_29
- 南山有恨
- 文案一 姚月白从恶渊爬出来后决定做三件事 屠,灭她师门者 剐,斩她手足者 杀,辱她清白者 害过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文案二 这世间还有一个人于她如清泉如明灯,可他不是救她的人 文案三 裴青潭是天下第一修真宗派的宗主,更是修真界修为第一的无双强者,可无人知道他有心魔,更无人知道他想困住一个人 狠厉心
- 都市言情随风喵未知
- 最新章:第十六章 论道大会
- 江南娘子之四江南柔娘子
- 最新江南娘子之四江南柔娘子由提供《江南娘子之四江南柔娘子》是一本非常好看的辣文肉文,免费提供江南娘子之四江南柔娘子最新最全的鲜网辣文合集免费无弹窗阅读。
- 其他综合未知未知
- 最新章:第 5 部分
- 江南娘子之七江南真娘子
- 第一章 明 万历年间 绍兴府 南柳巷 quot 欸!王大婶,那吕家公子出的招亲对联有没有姑娘家对上啊?quot quot 还没,还没。难呢!那吕家公子的文采及拗脾气是出了名的,要对他的上联,没那么容易。尤其又指名要姑娘家自己对出,那更难了。quot quot 难道不能由父兄瓜代?想我们绍兴府也算是文
- 其他综合未知未知
- 最新章:第 5 部分
- 江南娘子之二江南美娘子
- 最新江南娘子之二江南美娘子由提供《江南娘子之二江南美娘子》是一本非常好看的辣文肉文,免费提供江南娘子之二江南美娘子最新最全的鲜网辣文合集免费无弹窗阅读。
- 其他综合未知未知
- 最新章:第 5 部分
- 他恨恨恨她
- 卧底黑社会的美貌nv警谢菀和黑社会小弟赵霁的a恨纠葛。
- 都市言情白瓷未知
- 最新章:前(3)
- 江南江北
- 第二部第一章闻风丧胆的女队长这个在上海的特工队只有五个人。四个男子,一个女杰。女子最小,还是队长。这个特工队队长,非同小可,是玩儿真刀实枪的。队员们都很听她的,服从她的,不仅因为她年轻、漂亮、干练,主要是她有能力,颇智慧,顶得了事。社会上的人都不知道她的真名,她叫“草草,姓刘,刘草草。草草,听上去是
- 其他综合季国民未知
- 最新章:新改 第三章 义 救
- 望江南
- 纾解压力之作。如果没什么人看就坑了的那种 欠打系列故事一:混血儿养子兄弟 s 追星小公主妹妹(争取10章内结束)划掉随x写了,不知道几章结束。求留言求留言求留言,单机本站本站好无聊?
- 都市言情chj未知
- 最新章:鹊踏枝五
- 江南女
- 这个世界最大的黑暗来源于生存潜“规则”一个高级会所陪酒nV和天之骄子的故事。剧情铺垫+r0U“剧r0U”入坑须知本文设定有些三观不正,不喜勿喷。nV主有些B1a0,还不讨喜,不喜慎入?高洁党误入?本文讲究荤素搭配。你们的喜欢就是我码字的动力,拿珍珠砸我吧
- 都市言情奶酥未知
- 最新章:番外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