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与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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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邱城初夏的夜晚有些闷热，高大的城墙将凉爽的夜风拒之门外，白天拥挤的街道此刻空寂无人，唯有地上的青石板在相互诉说一天里的见闻，这条百年小街从它建成的那一刻起就成了它们一辈子的归属与不变的记忆。
零星几点灯光从远处几座精美的楼阁传来，那是城内著名的烟花之地，夜夜歌舞升平、纸醉金迷，成了富贵人家留宿时间最久的第二个家。百年来她迎来一代又一代的王孙贵胄、豪门世家、风流才子，她是许多才子佳人风流韵事兴起之地，也见证了这座老城的风云变迁，时间带走了熟悉的人影，留下的是佳人苦涩的笑声。
城墙上，穷苦的士兵在夜风里尽职尽责的守卫这座老城，他们的目光虽然落在前方漆黑的夜里，但是心却留着城内某座普通温暖的小屋里，屋里妻儿在灯下等待他们换班归来。偶尔也会偷个小懒，眼神不自觉的向那几座夜夜笙歌的阁楼望去，幻想着有一天他们也能进去见识一番，可这一切终究都是幻想。也许里面会有他们的上司，他们的领头，但永远不会有他们的身影。
中邱城禁宵令已有数十个年头，天刚黑百姓们便十分自觉的回家关上门享受枯燥又甜蜜晚间娱乐，大街上更夫拖着疲惫的身影在黑夜里沿着那条熟悉的路线准时报更，偶尔也会遇见巡逻的士兵，但更多的时候漆黑的夜里永远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可是今晚却有些不同？老更夫偷偷看着那些训练有素、身手矫捷的侍卫们无声的穿梭在大街小巷里，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平日里懒惰的巡城兵和捕快们也打起了精神挨家挨户敲开大门，询问着什么。想起今晚四个入城口被一堆士兵封锁，老更夫猜想可能发生大事了，敲完更后来不及喘气就急匆匆跑回家关上大门，门外的一切从此与他无关。
客栈里，杨黎和柳夕躺在床上甜蜜入睡，小萝莉硬挤在两人中间成大字型，一手一脚各搭在她们的身上睡得正香。
床边小奶狗抱着杨黎的靴子闭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的舔着，似乎在舔自己老娘的奶水。房间外，小花蹲在门口盯着脚边的铃铛发呆，平常它很是讨厌那个天天追着自己屁股后面跑的小奶狗，今晚却不知为何有些想念。
天色微亮，有人过来通知她们车队即将启程，因为时间紧迫接下来的路程将不会有停留时间。恩科最终定下确定时间是十月下旬的最后一天，此时已是六月底距离皇城还有三个月不到的时间，举子们到达目的地后也是需要时间温习功课的。
“起床出发啦！”
“不要～殊殊还要睡觉，不要～”
杨黎和柳夕早早就起身收拾好一切准备出发，但是小萝莉却依旧睡得香甜，无论怎么催喊就是不起来，无奈之下杨黎只好抱起她走出房间。
北城门口处，车队被拥挤的人群堵下。城下聚集了许多准备出城的商贾小贩还有一些外出工作的百姓，他们被凶狠的士兵堵在外面，原本应该打开的城门此刻却是紧闭的，引起大伙的不满。
“快点开门，今天怎么这么晚？我们还等着外出劳作呢。”
“就是就是，时间一耽搁，今天又不能准点到达下一个落脚点了。”
“出啥子事啦？狗娃子，你把大娘拦着这里啥意思？亏大娘小时候抱过你。”
“牛蛋啊，行行好，快点开门行不？你二大爷昨晚回来晚了没赶上门，就在城门外冻了一晚上，也不知有没有事情，你快点开门让他进来吧，求求你了。”
“大娘我也想开城门，但是上头不让，我们没办法。”
“为啥不让呢？”
“听说有个大户人家的下人丢了。”
“什么？下人丢了你们报官啊，拦着我们干嘛，快点开门！”
“开门！开门！”
……
群情激奋的百姓很快就淹没了可怜的士兵，在有心人的推到之下，开门之声越喊越大，百姓的情绪也被挑拨起来，差点就爆发出冲突，士兵们吓得战战兢兢不敢动弹。
人群里一位农妇和几个大汉相视一眼，慢慢向后退去。不远处一位侍女模样的女子抱着包裹望着紧闭的城门面色苍白，片刻后低着头转身离开向东城的方向快步走去。
“前面怎么回事？”杨黎探出脑袋望着闹成一团的百姓好奇的询问身边的车夫。
“不知道，好像封城了，我去看看。”车夫跳下马车跑到车队前方看戏。
杨黎摇了摇头钻回车内，小心翼翼的把毛皮毯子盖在柳夕和小萝莉的身上，小萝莉睡在柳夕的怀里吧唧吧唧着嘴巴，柳夕温柔的摸着她的小脑袋。杨黎抱着小奶狗在一边傻傻的看着她们俩，此刻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幸福。
至于小花，昨天莫名其妙发疯害得杨黎损失惨重，现在被某人用皮套子套住嘴拴在马车车顶上思过呢。
等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举人们等得不耐烦了，他们身份高贵可是要上京赶考的，现在被人堵在这里耽误了恩科时间怎么办？于是集体向领头的小兵施压，其他有身份的人见状也跟着一起施压，领头小兵欲哭无泪，只好一边拖着一边向派人向上面求救。
南城墙上，县令小心翼翼跟着一位娘里娘气的年轻男子身后，一脸赔笑的说道：“公公，下官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封锁了所有的城门，不知那位走丢的下人犯了何错，有劳公公如此兴师动众？”
贵公公盯着县令似笑非笑的说道：“牛大人，有些事情知道多了可活不长，做好你分内之事即可，瞎操那份闲心很危险，杂家说的对吗？”
“对对对，公公说的对，多谢公公提醒，下官鲁莽了。”牛县令闻言感到后背发凉，一股冷气直冲上了，不消片刻后襟全部湿透。
此刻一个小兵气喘吁吁的跑上来，朝着县令大人急切的说道：“大人，大事不好啦！北城聚集了一批上京赶考的举人，他们说我们这样是耽误他们赶考的时间是大不敬，要上报朝廷。加上百姓们的情绪也不稳定，现在那边差点要爆发冲突，这可怎么办啊？”
县令听得满头大汗，这种丢失下人就封城的事情要是闹到皇城他的乌纱帽铁定不保，甚至小命能不能保住那也够呛，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眼前这位公公，县令大人敢怒不敢言。
你说丢个下人至于这样兴师动众嘛，公主丢了还差不多。这下好了，非得被这个该死的公公给坑死，这官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牛县令在心里偷偷腹诽。
恰巧此时有位侍卫统领快速走到贵公公的面前小声说道：“东城发现了她的踪迹，属下已派人暗中前去抓捕。”
贵公公扭头看向东城的方向寒声说道：“要活的。”
“是。”武统领应声后快步离去。
侍卫走后，贵公公看了眼牛县令笑呵呵的说道：“有劳牛大人的帮忙，杂家感激不尽，牛大人有机会来皇城杂家定会好好招待一番，告辞了。”他心里却是冷笑，倘若公主有什么三长两短，牛县令你也跑不掉。
“不敢当，这些都是下官应该做的，公公客气，公公慢走。”牛县令低着头客气的说道，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尊敬，其实心里在一个劲的催促这瘟神赶紧走。
贵公公走了，身边的小兵结结巴巴的说道：“大人，那，那北城门咋办？”
“咋办咋办，还不快去开城门，百姓造反了你负责啊。还不快去！”牛县令气呼呼的说道，朝着小兵猛踹一脚，似乎想将刚才受得气全部发泄出来。
小兵敢怒不敢言，只得连滚带爬的跑下城墙。
牛县令回头望着东方升起的太阳轻声自语：“起风了。”此刻神情庄重的样子和刚才贵公公面前卑躬屈膝的模样判若两人，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城门大开，杨黎的马车随着车队慢悠悠的走出城，高大的城墙在小花的眼中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晨光中马车驶向远方，前方等待它的将是一片新的天地。
中午在路边树荫下休息用餐之后，车队启程不到一刻钟又被人给堵了。一天堵两次，尤其是这大中午天气正热的时候，饶是杨黎这种脾气还算好的人也怒了，看着自家娘子和小萝莉微微流汗的样子，某人心里将堵车之人祖上十八代全部亲切的问候一遍。
“又怎么了？”杨黎伸出头看着停在一边的车队询问车夫。
“前方好像是叶小姐的车队，这路有点窄，领头的打算让她的车队先走。居然有幸碰见叶小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一提起叶小姐车夫满脸喜悦之情，看的杨黎鸡皮疙瘩起一身。
“叶小姐？谁啊？这么拽。”杨黎有些不高兴的问道，一个破小姐居然能让那些趾高气昂的举人们让路，来头不小啊。
“什么？你竟然不知道叶小姐？”车夫一脸震惊的看着杨黎，那样子好像是在说，你是从那个旮旯里蹦出来的乡巴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