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郎夜狼

-第18部分

诉我爹,请不要告诉我爹啊。”那女孩缓了口气,这么呜咽道。
礼易墨有些莫名,他根本不知那女孩在说些什么。
古小福总算回过了神,她让自己的面容镇定了些,往他们所在之处靠近了几步。
“这位姑娘是……”古小福看着那扑倒在礼易墨怀中的女子。
“我,我爹就是这家铺子的掌柜。”那女子总算缓过了气,她稍稍直起身,抹去眼中的泪。
“我叫小花。”
古小福古怪地看看礼易墨,她有些不敢与他四目相对了,大概是他穿了黑衣的缘故,刚刚心疼的一瞬间,她想起的第一个人居然就是礼易墨。
礼易墨别过脸,温柔地拍了拍那女子的背。
“那,小花,你遇上什么事了,但说无妨。”
古小福心头被一股东西堵得慌,礼易墨居然会那样温柔地说话,可让她以为在一瞬间,是绝代公子回来了。
“我梦见,我又梦见大堂中央的那四口棺木变成青色的了!”女孩死命抓着礼易墨的手,眼神明显变得惊恐起来。
“那棺木……”古小福不情愿地去回忆铺子中央那棺木的样子,可她记得没有一口是那个女子说的颜色。
“都说了是梦了!”礼易墨瞪了古小福一眼,转而换为温柔的口吻,对着女子道。
“那变成青色又怎样呢?”
女孩苍白的脸抬着,她的身子像条虫一般往礼易墨身上拱着,古小福看到她的脸微仰着,这样信赖地看着一脸笑意的礼易墨。
“我们家铺子大堂中央的那四口棺木,从我出生时就摆放在那儿了,爹说,那些棺木放着不仅是为了方便让客人挑选式样,也能镇邪……可我五岁那年,第一次梦见了那四口棺材全成了青色,接着第二天,我五叔就突然失足掉下水死去了……我十岁那年一晚再次梦见那四口棺材成了青色,而我娘在次日正午竟被镰刀割了手指,也就这么去世了……现在我十五岁……刚刚,我又梦见大堂中央的四口棺木全成了青色啊!”
说到这儿,女孩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呜呜地大声哭了起来,她的肩膀在礼易墨的黑衣下一抖一抖,显得楚楚可怜。
“那是……什么意思?”古小福有些不明。
“就是她每梦见一次那棺材变色,她身边的人在次日就会死去,蠢女人!”礼易墨这么立刻道。
古小福低下了头,她看到礼易墨的手轻柔地拍着女孩的肩膀,心中的酸楚更加剧烈了。
她本以为礼易墨天生便是坏脾气的,是与绝代公子截然不同的,可现在看来,他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凶呢,也许真的是因为她愚蠢吧……
古小福这么看着礼易墨,心中竟起了一丝古怪的想法。
要是礼易墨也能对自己那么温柔,或许……
“那也就是说,如果你真有预知能力,接下去会死去的人就是你爹了?”礼易墨接着问,他想到了那个脾气古怪的怪老头,那老头还曾经斥责过他没有礼貌。
女孩哭声又起,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没有其它亲人了,只剩下我爹,虽然我爹身体硬朗,可也说不准……为什么我会梦到那些青色棺木,或者说我便是灾星,会给我身边人带来劫难的灾星啊!”
“也就是说,如果是真的,那明晚丑时前,你爹一定会死去?”古小福插嘴问。
那女孩点点头,她又猛地抽泣一声,伸手环抱住了礼易墨。
古小福往后退了一步,礼易墨一抬头,便对上了她的眼。
“放心,明晚丑时前,我一定帮你看住你爹,让他不被阎王老爷带走!”礼易墨信誓旦旦道。
女孩感激地点点头,她满脸是泪,几乎要哭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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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夜深了,我送你回房……”古小福小声道,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礼易墨放在女孩背上的手,不能移开一步。
“这事,理应我来。”礼易墨起身,一把搀扶住那女孩,女孩便娇弱无骨地依在他的肩头。
礼易墨扶着那女孩,古小福只觉得他被风扬起的发丝在她耳畔一掠,她便与他擦身而过了。
“真对不住,我用你最爱的公子的身体做了些你不能忍受的事。”礼易墨的话语随着那阵风轻轻地在她耳旁划过,她一转眸,就看到他在黑暗中闪烁的笑靥。
“心很疼吧,小福姑娘。”
他丢下了最后这么一句话,古小福便望着那昏暗油灯下的两人越走越远。
她咽了咽口水,礼易墨真是说对了,那种感觉的确是很难受呢……

清晨的一缕阳光透过木窗的缝隙撒进了屋中,风雅颂的眼睑用了一动,接着睁开了眼,他起身下床,赤足站在地上,左手一伸,套进了毛皮衣裳的袖子中,那纯白的雪狐皮在空中一舞,划过他冰冷的双眸,接着落到了他的左肩上。
他目无表情地取过条毛茸茸的腰带,那尾端带着些褐色的长毛皮在他腰间一绕,接着便乖顺地垂在他的衣裳前。
他取过枕边的剑,将它佩好,再将那条闪着银光的长鞭折了几折,将鞭尾绕在把手上,接着放进了袖口。
开了窗往北边看去,密实是枝桠挡住了已经发亮的天空,在那片树林尽头,一片连绵的山岭静立在云雾缭绕之中,那就是大燕岭。
他推门走了出去,只要到了大燕岭,他相信便能见到那个灰眼睛男人。
他心头有着一阵疑虑,那天夜里见到的并不是错觉,当那灰眼睛男人再次站在他面前,对他告知了前往大燕岭这一消息时,他的确看清了那个男人的容貌。
与他小时候见到的模样没有丝毫差别,那张冷漠而英俊的面容,还有妖魔般的灰色双眼都与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风雅颂没有多想,径直走下了楼,在见到灰眼睛男人之前,一切的猜想都是没用的。
一下楼,他便看到了一个古怪的场景。
礼易墨大刺刺地坐在木桌一角,木桌的左边坐着那棺材铺的掌柜,木桌右边坐着一个他没见过的脸色有些发白的女孩,而古小福却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另一张桌子上,面前摆着白粥和佐菜。
“年轻人,你也相信小花的梦,我老头子可没那么容易死哩。”那个老伯边说着,边夹了口咸菜入口。
“无论如何,小花的事就是我的事,老头子,今晚我可是不走啦,哈哈。”礼易墨这么说,亲昵地拍了拍他左边座位上的女孩,他喝了口酒,接着偷眼瞥了眼古小福。
而独自坐在桌旁的古小福整个人紧缩着,显得有些不自在,她小心地拿着馒头一点点往嘴里送着,一言不发。
这状况可真是混乱的,风雅颂看着,心中这么想。
死神来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转眼天便黑了,果然敢入住棺材铺兼营的旅店的客人少之又少,许多人在门外张望了一下,当瞅见大堂中摆放得端端正正的四口大棺材,立刻吓得面色全无,策马而去。
“看吧,我现在就这么老实坐着,你说丑时前我怎么可能死去呢。”棺材铺掌柜捋了捋他稀疏的长须,喝了口酒道,他的颧骨被一片昏黄的烛光打出了完全的轮廓,着实有些吓人。
“爹,你就是不信我的话,娘那年才会……”小花抬了下脸,这么说道,她的手始终拉着礼易墨的衣摆。
“你娘那是被镰刀割了手指,一时大意想着也不用给郎中医治,没想到那伤口就坏了。”老人大咧咧地说,似乎过了那么多年,说起这段往事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了。
“倒是你们俩……”老人说着,目光移到了小花拉住礼易墨的衣摆间。
小花猛地将手放开,她的手指扭捏地在裙摆间蹭了几下,娇羞地低下了头。
礼易墨一愣,他至今由着那个叫小花的女孩把眼泪鼻涕都蹭在自己身上,无非是想气气古小福,而他偷眼往那张桌子一瞧,古小福倒和风雅颂聊得开心着呢,她的淡眉这么随着眼角弯着,双唇也翘得好似飞上天去,鬼知道她跟那个冰块男哪里有那么多话可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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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年轻人。”一旁那苍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窥视,烦得他猛地大喝一声。
“做什么!”
那老人一愣,随即用竹筷敲了一下礼易墨的脑袋。
“果然还是个没礼貌的年轻人,我刚还想着,要是你和小花情投意合,干脆找个时候让你们成亲罢了,哎,哎。”
礼易墨怒得捂住了他被老人敲打的额头,一股怒气轻而易举地涌到了他的额间,他啪地拍了下桌子,猛地站了起来。
他的手往老人的衣襟伸去,却突然意识到从另一张桌子瞥过来的目光,那个蠢女人正瞪大眼往这儿看着,那风雅颂也跟了她的目光,好奇地将眸投了过来。
“成亲一事,等过了今晚再慢慢商量,不急,不急。”礼易墨立刻将蹙着的眉松开,咧嘴笑了几声,接着坐了回去。
成亲……古小福的心中猛地一咯噔。
礼易墨与那个叫小花的姑娘,已经进展到这般地步了吗……她看着那烛光将那一桌老少全都笼在一片昏黄之中,显得那么和乐融融,而礼易墨那漂亮的眸正凝视着那楚楚可怜的小花,这一切都让她觉得异常难受。
要是成亲,绝代公子也会……可若是礼易墨就这么与那女孩成亲,她也觉得……
风雅颂喝了口酒,依旧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他黑色的长发垂了几缕在肩膀前边,挡住了他左右两边的脸,油灯灯恰好在他的后方,也便让他的脸完全埋在了皮草围圈着的阴影之中。
“现在也快到丑时了吧。”老汉又饮了一口酒,猛地伸了个懒腰,他的身子骨跟着拼命咯吱咯吱地响起,吓得小花突然站了起来。
“我不还好端端活着吗。”那老汉摆了摆手,指指一旁的漏刻,那个水壶已经被灯油沾得有些发黑,一滴滴的水正顺着一个小洞往外徐徐地滴着水,下方接着一把标了刻度的竹竿。
“还有半个时辰。”礼易墨瞥了眼那个漏刻,打了个哈欠,他也有些发困了。
“不能大意,千万不能大意啊……爹爹你就这么坐着,不到最后一刻,女儿依旧不能安心。”小花紧张地说着,她将手指放在唇边,低头默默地咬着,她的视线一直围绕在老人身上,不敢离开。
整个大堂变得寂静无比,只剩下那漏刻滴滴答答的水声,越到后来,那水声似乎滴得便更加缓慢,以至于后来,每一滴都让人觉得心底发颤。
礼易墨又打了个哈欠,老人依旧显得精神矍铄。
“我,我去为各位倒些茶,谢谢你们相信我的话。”小花站起身,看着大堂中的这些面露倦色的人,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她端起一旁的托盘,往楼梯下方的厨房而去。
大堂中央的四口棺材依旧沉寂地伫立在那儿,小花瞥了眼那些棺木,脑中不禁浮现出它们在梦中出现时散发出的那种如地狱小鬼般面目的青色,还是有些害怕。
她定了定神,绕过棺木,掀开了厨房的帘子。
“大概只有一刻的时辰了。”古小福看了看那漏刻,这么道。
“我盯着呢。”礼易墨应道,他依旧别过脸,没看古小福。
老汉夹了口菜肴放在口中吧唧着,满意地又啜了口酒。
“你瞧我现在的模样,那一刻钟的时间,怎么可能会死去呢。”他笑着,脸上的皱纹便扭到了一块儿。
“我可不能辜负了小花的委托。”礼易墨依旧盯着老汉,偷着打了个哈欠,加重了“小花”两个字。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从屋顶上方传来一阵嘎嘎的响声。
风雅颂眸一瞥,就看到老汉头顶的那块木板剧烈地摇晃着,开始纷纷扬扬地往下撒出一片木屑来。
“小心!”他刚开口喊道,那木块就在瞬间失去了最后的支撑,轰隆隆地往下砸了下来。
正夹了口大白菜的老汉嘴巴还没来得及合上,他才仰头,便见一双拳头呼地在他头顶上方一闪,只见一片碎木横飞,古小福惊叫一声,刚刚那块木板已经往她这儿飞了过来。
“小福!”古小福听到耳旁有人发出这么一记焦急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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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雅颂脚一踮,便往古小福身边冲去,他的毛皮衣裳在空中呼呼地飘动着,那些胡乱飞舞的木块发了疯地四下飞腾,古小福只觉得她被风雅颂抱在怀中,他周身的毛皮衣裳带着他们往一旁周转着,就像形成了屏障一般,她紧闭着双眼,缩在风雅颂的怀内,听到从外头传来的噼噼啪啪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才安静了下来,风雅颂放开了怀中的女孩,轻抖了下自己的衣裳。
古小福这才看到礼易墨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她的身边,他的拳头上已经沾满了鲜血,想必刚刚救了老人的一拳便是他打出的。
古小福拍了拍发上的尘土,在被救之前,她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小福,是风雅颂还是礼易墨呢……可风公子刚刚就在她身边,礼易墨他,又怎么可能会那么温柔地称呼她呢。
礼易墨放下了拳头,他再看了一眼古小福,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走回到老人身边。
老人显然是被吓到了,他的神情再也不如刚才那么冷静,五官像是被无形的绳子牵扯住了般,僵直在那儿。
“木……木板……怎么会……突然掉下来……”他结巴着,抖抖索索道。
他话音一落,整个大堂依旧是一片寂静,静得连那滴水的声音都没了。
古小福这才想起重要的事来,她奔到漏刻前探身一瞧,那个水壶的水已经完全漏了个干净。
“丑时,丑时已经到了!”她有些兴奋地回身,那老人已经傻傻地站在原地。
“丑时到了……我……我还没死……”老人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难以置信。
“或许这场劫难已经化解了。”风雅颂又拍了拍衣裳,刚刚似乎已经沾染了不少木渣。
礼易墨也舒了口气,他脸上也显出了笑容来。
“哈哈,老头,亏了我们,你才没被阎王给拖去,哈哈哈。”他大笑着,拍了拍老人的肩膀。
老人被拍得差点踉跄到地上,他边揉着老肩,嘴角还挂着止不住的笑意。
“太好了,太好了……”他嘴里这么念叨着,眼角的皱纹更加明显。
“刚刚还以为要死了呢,菩萨保佑,玉皇大帝保佑,观音娘娘保佑……”他这么念叨着,边往厨房走去,“小花,得告诉小花,哈哈……”
“小花!爹没事啊,爹没事啊!”他那中气十足的声音逐渐飘远,让大堂中的人都感到一阵安心。
“那明早,我们就前往大燕岭。”风雅颂总算处理干净了他的衣裳,这么平淡道。
“哎,我还想和可爱的小花叙叙旧,谈谈情呢。”礼易墨高声道,眯了眼看着古小福。
古小福也顾不得再与他斗气,她抹了下脸,接着嘿嘿笑了起来,能帮助老人度过一场大劫,他们也算是救了一条人命,这种喜悦很快便在她心中美滋滋地荡漾开来。
她转了下头,眼角在窗外一瞥,却吓得几乎凝固了。
那双骇人的灰色双眼正在窗外,他就这么冷漠地看着他们,唇边扬起了一抹笑容,只见青衣一飘,突然不见了身影。
“灰……灰眼睛男人……”古小福的喉咙还没发出声音,只听从楼梯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小花!我的小花啊!”
当他们赶到厨房时,只见小花已经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屋顶上方赫然断了一断木头,惨淡的月光透过破了的窟窿照射下来,将躺在地上的人包围在一圈银光之中,那断落的木头显然是径直砸在小花头上的,而在木头扁平的边缘一段,鲜红的鲜血正往外渗着,沿着圆木沿往下,形成了一个血滴,嘀嗒一声掉落在地,紧接着便无声地往外顺流开来。
终于
一缕缕灰色的云压在树林的上空,那几条枯黄的通往长安城的小道都被笼罩在薄雾中,令人难以辨认,那些站在枝头的鸟儿抖着翅膀发着低沉的哀鸣,远处凹凸不齐的城墙成片地融化在浩瀚的云雾海洋之中。
“我不要你们的银子……如果说那是命中注定,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一个人也要把棺材铺子给经营下去。”老人推开了古小福递上的银两,他的双目皱巴巴的,看起来已经疲惫不堪却也流不出泪来。
“你们救了我,小花却为了我抵了命。”老人说着,手握着个把手上裹了好几圈的小凿,上上下下地擦着手下的棺木,“或者这就是天意吧……放心,我不会就这么死去,我要代替小花,继续活下去……我要给她做一副最好的棺木,有了这副棺木啊,小花的灵魂一定会直达天庭,过着安乐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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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多活一天,就等于小花也多活一天……”
礼易墨也沉默地站在一旁,当他们发现小花之时,她早已断了气。
“年轻人,你们接着上路吧,不用管我这个老人家了,不过去了长安城要小心,虽然疫症还没有蔓延开来,也大意不得。”老人说着,擦了擦额间的汗,把手上的小凿子颤抖着往棺木边缘放好,他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回屋取了三包粗布包成的包裹,走到风雅颂面前。
“长安城里已经发了疫症,这儿是一些避邪气,驱瘟气的草药,你们带着,希望老天保佑你们健健康康。”他说着,将两个包裹塞进风雅颂手中,再将一包交给古小福。
“好孩子,你也拿着,你要是高兴,就分给那个黑衣服孩子一包,他要是仍旧不听话,你就别给他了,啊?”老人叮嘱着,拍了拍风雅颂的手。
风雅颂目无表情地俯视着老人,将两包草药揣进怀中,点了点头。
“破老头,谁稀罕你的破草药,我礼易墨天神附体……”礼易墨恼怒道,脑袋又咚地挨上了一记。
“你这孩子,还是那么没礼貌。”
三人再次坐上马车,古小福掀开车后的帘子往外看去,那个小小的棺材铺和矮小的老人全都被笼罩在阴霾的晨雾之中,老人一手还拿着凿子,一夜的打击让他看上去又佝偻了不少,他的脸上带笑,不住地朝他们挥着手,而双眼间已经被突来的悲痛压得几乎睁不开了。
“说不定一开始,那个女孩所预知的死亡便是她自己的。”古小福听到风雅颂靠在车上,这么淡淡道。
古小福眼前又闪现出灰眼睛男人的模样,虽然小花什么也没说,可她隐隐地发觉,这件事情依旧与灰眼睛男人脱不了干系。
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那样戏弄众生于鼓掌之中呢……
古小福往北边看去,到了大燕岭……一切就都能自见分晓了吧……

马车的蹄声变得缓慢了不少,还没掀开车窗,古小福已经明显觉得周围的人声变得热闹起来。
“怎么全都是石墙。”礼易墨下了马车,没好气地环顾了下四周。
“这位公子,长安城南北纵道十一条,东西横街十四道,这才把长安城分成了一百一十个坊,再往北走,那儿就是皇城啦,那儿附近的街道可是达官贵人住的多……这位公子初来乍到,不知也不为怪……”
车夫下了马,摇头晃脑地说着,脑袋却突然挨了一拳。
“就你知道得多。”礼易墨挥罢拳头,瞥眸哼了一声,整了整衣摆,抬高了下巴,往石路上走去。
古小福叹了口气,她拾了包袱,跟在风雅颂的后头,天色已经有些发暗,看来今晚是要在长安城先休息一阵,她环顾着长安大街上热闹的景象,一点儿也没有疫症蔓延的景象。
他们往一扇石门旁绕了进去,古小福抬了下头,那巍峨的石牌坊上头,赫然刻着天和坊三个大字。
里头俨然是另一条街道了,与刚刚的大道相比人来往的人却是更多了,商贩和开门营业的店铺将街道布置得热闹不凡,到处都充满了活气十足的吆喝声,空气中海弥漫着一股烤肉的香味。
古小福瞥到了入口处的一块实木板子,上面似乎贴着什么公告。
突然一双漂亮的双眼从她眼旁闪过,她才想起狐弯弯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等回了长安,我要让爹在全城大小巷子都贴上礼易墨的画像,我可不信找不到他!”狐弯弯在离开时是这么说的。
不过看现在的场景……古小福偷眼看了下礼易墨,他正背着手扎到一个摊子前在看些什么,从他的黑发上头不时飘出一阵阵含着一股古怪的味道。
也许狐姑娘将礼易墨的事忘了。古小福这么想。
回来时,礼易墨提了两包巨大的东西,他神神秘秘地将那两包东西掖着,风雅颂的眸一瞥来,他便扭过了身。
直到上了酒桌,古小福才知道礼易墨藏着的是什么东西。
他猛地将那两大包东西往桌上一放,发出了砰砰两声巨响,外头的油纸一摊开,便露出了两条硕大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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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浓郁的香味夹杂着些许膻气直往古小福鼻子钻,她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小二,把这两条羊腿处理了!”他转身这么吩咐道。
风雅颂冷眼旁观着,坐着一动不动。
礼易墨清了清嗓子,又瞥了眼古小福。
“蠢女人,你要是也想吃羊腿,好声好气求我一下,我礼易墨便会考虑分你一条。”
古小福接连又打了几个喷嚏,那挨着她极近的羊腿散发着源源不绝的怪味,拼命地往她鼻间冲去,她不得已捂住了鼻子。
“我,我似乎不太喜欢这个味道……”她如实说,“还是你和风公子分着吃吧。”
“谁要和他分着吃!那个棺材铺的死老头也只将草药给他,而不肯分我呢,再说了,这两条分明是我……”礼易墨才有些欢快的脸色立刻阴郁了起来,他扭头看了下风雅颂,这个冰块般的男人依旧像个石雕般坐着,他们的木桌下正放了个火炉,将周围的一切都烤得暖烘烘的,而风雅颂的身上依旧穿着那身臃肿的毛皮衣裳。
“我也不喜欢这个味道。”风雅颂淡淡道,他取过酒,往口中倒了一口,另一只手轻轻地将羊腿往礼易墨处移了移。”
礼易墨的火气瞬间涌到了头顶,那小二恰巧将脑袋凑过,猛地被礼易墨动了下的胳膊打到了脑袋。
“把这羊腿给我葱爆了,红烧了,糖醋了,辣炒了!”他恶狠狠地将羊腿往小二脑袋上一甩。
小二傻了眼,他央着弱弱地问:“那究竟……”
“一种做法烧一盘!”礼易墨喝道。
古小福缩了缩脖子,礼易墨他似乎又触怒了,他的怒气似乎从那天山寨逃生一直延续到今天。

越近初一,月亮便愈发被云隐得只剩下可怜巴巴的一个下弦之角,黑夜下的天地显得有些混沌。
古小福起身,细细擦干身上的水珠,眼前是被木盆的烟雾缭绕出的一片氤氲,她湿着脚踏出木盆,脚下一滑,险些摔了一跤。
悦来客栈不愧为名誉天下的第一客栈,单是这天和坊间的客栈也为每位客人配足了冬日所需的保暖用品,连洗浴的木盆也置于大房内用五个火炉围着,木盆旁还摆了一盘花瓣。
所以古小福换了衣裳出门时,便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寒战。
她沿着木梯往下走去,却隐约觉得墙角似乎站了个人。
听了响动,那个一直靠在墙边的人抬起了头,微弱的月光依旧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脸,他的眉本还微蹙着,见了她后,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又很快镇定下来。
“礼易墨,你在这儿……”古小福便往木梯下方走着,礼易墨就这么一只手搭在楼梯一角的栏杆上,抬着头看着她一步步走下,他的目光不再闪躲,这样定定地凝视着她的模样,让她有些不自在起来。
“那么晚了,你……”古小福终于走完了这段楼梯,她往后退了退,与礼易墨保持着一段距离,她很怕他一言不发的时刻,那就意味着他会随时像头狼一般扑上来。
冷风轻轻地在她耳旁一绕,又带走了一丝温度,古小福缩了下身体,却见礼易墨往前走了一步。
她的眼神立刻变得惊恐起来,反射似地紧贴在墙上。
礼易墨意识到了她的害怕,没有再上前,他的手在黑衣的袖间紧捏了几下,又轻咳了几声,浓眉不自然地蹙动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
“蠢女人,我,我要跟你说件事……不过你别以为知道了这事后就可以对我作威作福,那不过是我脑子被虫咬了,那也不代表……”
“什么事?”古小福看着礼易墨双手插在腰间,依旧一副高傲的模样。
“我……”他将眸迎了上去,那双漂亮的双眼间似乎盛放着一把胡乱跳动的火焰。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你这女人又不是很漂亮,人又笨,没什么用处,有时候还唧唧呱呱,不过……反正……”礼易墨吸了口气,终于将憋了许久的话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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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礼易墨大爷要定你了!”
反应
虽然周围旋绕着瑟瑟的冷风,古小福还是将礼易墨的那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瞪大双眼看着他,他也这样凝视着她,说完那句话后,嘴唇不自然地歪了一下。
古小福的手慢慢移了上来,她的手指滑到了领襟上,将它紧了紧,随即猛地调头往黑漆一片的院子跑去。
冰冷的风在她脸上肆意地来回着,她边奋力跑着,边听到自己心中那惊恐旋绕着的声音。
“我礼易墨是要定你了!”“我要是愿意,就算随时上了你,礼易白也无可奈何!”这些从礼易墨口中说出的话听起来是如此可怕,他怎能那么不顾别人感受,随时随地说出这种话呢,不,这已经不是感受的问题,在这种夜黑风高的夜晚,刚才只有他们两人,他随时……
“蠢女人!你给我站住!”后方又传来了那阵暴怒的吼声。
不行,她不能停下脚步,就算剩下最后一口气她也要逃跑,爷爷说过,女子的名节比任何东西都重要,除了新婚的丈夫,要是被其它的人给……那一切都彻底完了!
后头急促追赶的脚步声愈发接近,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礼易墨这个像狼一般的人,随时可能扑上来把她压在地上,恶狠狠地将她的衣服撕成万千碎片,再毫不犹豫地上了她!要了她!
而刚刚那句话,分明已经是他即将在今晚动手的宣言了!这么一想,她怕得泪都几乎要飚了出来,若是逃不了,若是……
她感到后方的一只手已经在她背上触了一下,她奋力挣脱着,完了,礼易墨他已经追上来了……
她猛拐了个弯,脚却突然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猛地趴倒在地。
完了,完了,完了……她的脑中只剩下这么个词语在拼命旋绕着。
突然,一片熟悉的毛皮在她眼前晃动了一下,她的手掌已经摔得生疼,沿着那衣裳往上望去,便是风雅颂俯视着她的那双冰冷的眼。
“风公子!”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风公子!救我!”话音未落,她只觉得双手被一股力量一绕,风雅颂已经将她一下子拾了起来。
礼易墨气喘吁吁地站在风雅颂面前,他看到古小福这么可怜巴巴地缩在风雅颂的身后,脸上已经沾满了尘土,而风雅颂依旧目无表情,随着他肩上的雪狐皮毛一抖,他便将古小福揽到了更后方。
这个蠢女人,这就是她的回答吗,他礼易墨苦恼思考了那么多天,终于想清楚了这残酷的事实,拉下脸皮来跟她说清楚心意,她居然那么干脆地扭头就跑!
他恶狠狠地瞪着古小福,古小福被他的目光一吓,刚憋住的泪猛地冲了出来。
“怎么回事。”风雅颂平平地问。
古小福咬了咬唇,没有回答。
礼易墨感到自己的指尖已经变得冰凉了,这就是这个女人的回答,她果然已经厌恶自己到这般地步了。
而那个冰块男人……礼易墨双拳一握,猛地朝前方扑过去。
现在他想找个人打上一架,而最好的对象,莫不过是面前这个冰块男人!
风雅颂身子一闪,同时将古小福带着往左边一放,他的目无表情地注视着礼易墨,从袖中取出了鞭子。
古小福的心跳得异常厉害,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眼前着一幕。
礼易墨的速度移动之快,已经只让她看到一个黑影以巨大的力量一记又一记朝风雅颂扑来,风雅颂右手一抬,手中的鞭子便舒展开来,他手腕一抖,那银色的皮鞭就在地上啪地起了一阵烟尘,阻隔了礼易墨冲过来的道路。
“你这个混蛋不是没有痛觉吗,那就好好坐着让我打一通!”礼易墨怒喝道,踩了块庭院的大石跳起,瞅准了鞭旁的一个空隙,猛地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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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雅颂眉一蹙,他左脚一点,礼易墨的拳便只擦到了他的雪狐皮之上,那一瞬间,风雅颂的黑色长发与雪白的雪狐皮毛一齐被那拳风引得飘动了起来,只见他右手一收,在院中央的水面上触碰了一下,再牢牢站在水面凸起的一块大石上。
“你这个家伙,只会跑……”礼易墨喝着,只见风雅颂手间的皮鞭一闪,礼易墨的右腿便被那鞭子缠绕起来,他还来不及躲避,只见风雅颂袖间的皮毛一扬,礼易墨便整个人飞了起来。
“你该冷静点。”风雅颂冷冷地望着从空中掉落的礼易墨,当水花猛地从池中溅飞时,他腰间的皮毛腰带在空中一抖,他一个飞身,已经稳稳地落回了岸上。
“礼……礼易墨……”古小福傻在原地,她没想到礼易墨与风雅颂一交手,就被丢下了池中。
她望着那一圈圈往外泛着涟漪的水面,不敢想象当礼易墨从池中出现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他的怒气足以把那池子烧干,或者……他会把整家客栈给烧了……
她顾不得害怕,忙往池子边跑去,她紧紧盯着那涟漪的中央,既害怕中间出现什么,又担心那中央始终不出现任何东西。
当她跑到岸边的大石旁,那水面突然有了动静。
一颗湿漉漉的脑袋从池子里慢慢钻了起来,那张绝美的容颜再次映入她的眼帘,他全身湿透,那身黑衣与在暗夜中看着像墨一般的水池融到了一处,水珠顺着他有些歪曲的发髻顺着他的下骸滑下,在他精致的下巴处停留了一下,再嘀嗒嘀嗒地掉入池中。
“冷。”那个池中的男人说了一个字,逐渐抬起那双漂亮的眼。
那脸上的神情已经分明是属于礼易白的了。
逼紧的觉悟
没想到礼易墨会喜欢上小福姑娘。礼易白在桌旁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热气很快顺着白瓷杯沿往上散了开去,没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他有些出神地碰了下杯壁,指尖一阵发烫。
这样共用一个身体,在遇上这种事情时该怎么办呢,礼易白想起了那天在大树旁的情景,小福姑娘将挡剑的人错当是他,竟说出了心底的爱慕之情。
他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又再次举高白瓷茶壶,当那些水流顺着壶嘴往下流动时,他的眸一瞥,余光却发现一件青色的衣袍在一旁的窗边摆动。
他猛地起身,那个坐在窗上的男人灰白色的双眼便与他对视上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那间青衣一挥,就像是瞬间移动般,那男人已经闪到他的面前,他的下颚被猛地扼住,只见面前男人的嘴角一扬,一颗东西就顺着溜进了他的喉咙之中。
“你给我吃了什么!”礼易白捂住了喉咙,他一手紧抓着那灰眼睛男人的衣摆,生怕一个松手,那男人又会立刻逃开。
“别紧张,一颗在一炷香内暂时让他听不见我们对话的药丸而已。”那男人灰色的眼眸动了动,一手拉下礼易白抓着的衣摆,再指指礼易白的胸膛。
礼易白低头,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灰眼睛男人指的他,便是礼易墨。
“让我变回正常人。”礼易白抑制住心中汹涌而起的波澜,他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
灰眼睛男人微微一扬唇,他宽大的衣袂一飘,接着便靠到了床上。
“放心,我现在不会离开,今晚我来这,便是告诉你一些事情。”男人开了口。
礼易白的掌心已经沁出了汗,他在那男人面前坐下,一手放在桌上,他的指尖依旧颤抖着,突然被散着热气的白瓷壁烫到,不由得缩了一下。
那双妖魔般的灰色双眼没有放过这个细节,那男人的下巴微微扬了起来,他对于刚刚那个时刻似乎显得很满意。
“你究竟是为何要做这些事!”礼易白抿了抿唇,这么道,“不止是我,一路以来,我们遇见的在那些人身上所发生的事无不是你造成的,你究竟……”
“这不是你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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