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久律醒来的时候,直觉得giotto的眼神看得他发毛。
或许是时隔太久的原因,又或者如那个死神所说是亡魂逗留人界的必然结果,自在这个世界伊始见面的那一刻起,成为亡灵的giotto,久律难以看透分毫,亦无法揣测他心中所想的到底是什么。
而此刻giotto的眼神,更是讳莫如深得让他有一种无法挣脱的诡异感。
“……我睡着的时候做了什么?”他如此询问道。除了又在睡梦中梦游,做出了什么糟糕的事外,他实在想不出会有别的理由让他一醒来就被giotto用如此诡异的眼神注视。
giotto倒了杯水,推到久律的面前。等久律发问的时候,他已经收回那难以言喻的目光,神色平静如常:“……没什么。”
“……”握水杯的手一顿,久律抬眼扫了扫giotto的表情,最终没有选择追问。
没有人开口,四周顿时静谧难言,只有手表发出滴答的声音,回荡在两人的耳边。
久律扫了眼手表。此刻,不过凌晨5:00。
不知是否是死神少女所说的被液态时空乱流冲击的后遗症,久律仍然觉得四肢乏力,同时他的身上出了不少汗,全身黏腻极不舒坦。
他估摸着自家的万能女佣现在已经起了床,便用手机打了个电话,要求三千子替他带一套换洗衣物来。
“我去洗澡,等会儿我们好好谈谈。”掀被子下床,他深深地望了giotto一眼,径直走向洗浴室的方向。
giotto看着他依旧使不上力的状态,不由微皱起眉:“需要帮忙吗?”
“不必。”
走进浴室关上门,将花洒开至最大,温热的热水所带来的不仅仅是舒适,更有因放松下来而越加清晰的乏力感。
对于真宫寺久律而言,退缩一词已久违了许多年。然而,在西西里一游后,它故态复萌,乃至此刻,他发现自己竟不知如何面对giotto,甚至,下意识地想要避开。
滚热的水珠划过锁骨,悄无声息地砸落在地。
无法捉摸的情绪,就像眼前这片氤氲的水雾,毫无空隙地将他团团包围,让他看不清前方的一切。
未过多久,安置在病服上衣口袋中的手机铃突兀地响起。
他像是突然被惊醒一般,猝然睁眼,又很快恢复平静的神色。
关掉花洒,他随意用毛巾擦去手中的水滴,取过放置一旁的上衣接了电话。
“三千子?”
“真要命!少爷你从哪带回来的外星生物啊,他他他竟然全身冒出黑烟——”
久律听得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就是少爷你带回来的那个红发外国男人啊!他他他竟然浑身冒出黑烟——”
红发的外国男人……科札特·西蒙的躯体?
久律一惊,脑中飞快划过几幅画面,但不等他看清,头皮深处像是被人用锤子重重一砸,剧烈的疼痛将那几幅画面撕了个粉碎。
他直觉科札特·西蒙的躯体出现问题和他前一日做的西西里的梦有关,但,无论他怎么去想,都无法回忆起那个“梦”。
“你先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能阻止黑烟的逸散,我马上回来。”
“可、可是——”
“怎么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握着行动电话的手不禁一紧。
“那个男人……他……他消失了……”
……消失?!科札特·西蒙的躯体……消失了?
久律心中一突,但又想到科札特·西蒙的躯体早已濒临死亡的状态,便对躯体的突然消散不再存疑。
“我明白了……这件事我来处理,你不要声张。”
他挂断电话,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水中的倒影。
这仿佛失去了什么联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就在他困惑不解的时候,隔壁病房传来了一声尖叫。
刺耳的声音,让突如其来头痛越加难以忍受。
浴室的门被人从外面叩响。
久律索性套上浴袍,打开门,正对着门外的giotto。
“隔壁出了什么事?”
“不太清楚。”giotto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久律一遍,确定他状态尚可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才转过视线侧耳聆听隔壁的动静。不久,眉峰紧锁,“似乎……有人被杀了。”
久律一凛,随即又很快放松身体:“警察会解决的。”
这种浑水,还是不趟为好。
他回到床头坐下,似乎正预备同之前所讲的那样,和giotto好好“谈谈”。然而,热水带来的热气散尽,一股深深的困倦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不由打了个哈欠。
“你继续睡吧。”giotto掩去眼中的忧虑,关掉床头的壁灯,“无论你想和我说些什么,等睡醒了再谈不迟。”
久律沉默了半秒,点头同意。
事实上,他尚未做好万全的应对准备。自信中摊牌过后,在现在这个giotto面前,他仿佛被剥夺了所有的交际能力。或许是因为giotto的改变,或许是心虚与愧怍作祟,又或者是因为斯佩多的背叛不想再轻易付诸任何人以全部信任的原因,他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亦不知如何开口。这是一种诡异的不协调感,来自西西里时代的心结,来自他不复以往的心态,更来自giotto的变化。
所有的语言,都像是与思绪一同被强迫搅乱了一般,无法找到首尾。
一夜无梦。
来自肢体的莫名倦意让他在闭上眼的瞬间便陷入了沉睡,并没有因为无法脱离难解的意识枷锁而失眠。
然而,似乎是为了验证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句古语,第二天,为了证词而奋斗的警官准点到病房里采证。
“真宫寺先生,请问你凌晨4点至5点的时候在做什么。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久律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头圆肚子圆的警官,沉默地接过giotto削好的苹果,咔嚓咔嚓地开咬。
giotto抽了张纸巾,细致地擦去手中的果汁,然后,朝询问的警官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只是,任何人都能在他眼中看到些许不善的意味。
目暮警官忽然有些头痛。
“……打扰您的休养,我们非常抱歉,但还是希望您能配合我们,让案件能早日水落石出。”
头疼劝说的目暮警官并不知道,久律的冷淡与giotto眼中的不善其实并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房中另一个他看不见的存在——一个穿着黑色和服的死神女孩。
“你们的眼神不要这么可怕嘛,我又不是冲你们来的,我的目标是隔壁那个倒霉鬼。”死神女孩指了指昨夜出命案的隔壁病房,“我是来替那家伙魂葬的。”
就在死神女孩努力解释的时候,一个清脆的男童声从门口那边传来:“啊咧咧,是大哥哥你啊!”
带着眼镜的男孩推开门缝,带着“可爱”的笑跨进病房:“咦?目暮警官您也在这里啊。”
目暮警官显然有些惊讶:“是柯南啊?难道毛利那个煞星(小声)也来了吗?”
久律盯着乖巧有礼的男孩,认出他就是那个被腌成干萝卜的前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
不由的,原本就不好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哎呀!”死神女孩惊恐地后退一步,正好是远离柯南的方向,“又是这个衰星!每次看到他都会死人,增加我与小伙伴的工作量。嗷嗷我的美好假期,都被这小子给毁了!”
……衰星?
久律微愣,咀嚼着这个词,又想起自己穿越正是因为触碰了他(工藤新一)身上的绿色荧光才被陌生的力道拖拽进异时空,顿时脸色变得相当糟糕。
下一刻,在死神女孩的惊呼声中,久律睁大眼,瞪着从柯南(工藤新一)身体中突然冒出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向他的绿色荧光,充分体会到死神女孩说衰星这个词时咬牙切齿的心情。
——速度太快,他根本没办法避开。
在意识被撤离前的一瞬间,他似乎感到一股力道紧紧地将他圈在怀中,挡在他的面前……
##
山脚,密林。
深灰色的岩石张开狰狞的面貌,与歪斜的树丫一同延伸向前方的粼粼深潭。
两个狼妖担着一个蒙着灰布的竹架子,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向怪石开道的水潭。
或许是四周的环境静谧的可怕,走在后方的狼妖忍不住骂骂咧咧地嚷了起来。
“这晦气的人类小子,竟然莫名其妙的死了,这不是存心倒我们的霉吗?”狼妖忿忿不平地抬爪挠了挠灰布,在破旧不堪的布上抓出了几道口子,“幸好我们发现得早,要是被角牙大人和滑头鬼大人发现,我们两个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早就听说人类非常的脆弱,没想到睡觉也能睡死,”另一只狼妖不屑地动了动胡须,又像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一样害怕地抖了抖,“别说了,赶紧把他丢湖里去,然后我们两个在手臂上划几个刀口,假装受到攻击重伤昏迷。”
“这样真的行吗?假装这个人类小子被不明人物劫走……这……万一首领知道了……要不我们还是据实告诉首领?”
“想死你就直说。”狼妖乙瞪了狼妖甲一眼,瞪得对方一个畏缩,“不管这小子是什么来头,他都是滑头鬼大人带来的。来的时候好好的,却在我们的看管下莫名其妙的死了,更要命的是我们根本无法解释,这屎盘子扣我们扣定了。角牙大人平时待我们再好,也不会为我们得罪滑头鬼,那可是短短几十年就组织相当规模的百鬼夜行的大妖怪啊,”
狼妖甲恨恨咬牙,又挠了布袋子一下:“都怪这个该死的小子!”
狼妖乙制止了他无意义的发泄:“别抓了,快把他丢进去,晚了被首领发现就糟了。”
“说得对。”
“噗通——”
水潭溅起巨大的浪花,有什么东西被沉进水潭。
“大功告成,走吧。”
“走。”
……
两只狼妖的脚步声消失在水潭附近。两秒后,寂静无波的潭水忽的冒出几串水泡,本应沉入潭底的“尸体”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试图往水上冒。
刚刚醒来便发现自己险些被无声无息淹死的久律强压住积沉已久的窝火,欲求以最快的速度脱困,却被身体的不协调感阻遏。
就在他焦灼地感受着越来越强的窒息感的时候,一双手突然从身后环住他,果断将他往水面上带。
“咳……咳……”
几乎一瞬间便被身后的那股力道带出水面,久律艰难地咳出呛进气管的水,略带稚嫩的声音与身后轻拍背部助他顺气的力道都让他一瞬间有了一种非常不妙之感。
稍稍垂下视线,映入眼帘的属于孩童的手让那不妙感瞬间印证成了现实。而来自身后的熟悉的声音,更将这不妙感成倍加持。
“现在感觉怎样?有没有好一些?”
眉心忍不住一跳。久律缓慢地转过头,正对上一双蔚蓝澄透的眼。
顿时,他突的产生一种微妙的想大开杀戒的错觉。
他微皱起眉,整理着脑中凌乱不堪的信息,慢吞吞而不确定地吐出一个名字:“……giotto?”
很快,后至的熟悉感让所有的不确定都变成了确定。
……见鬼。
[改错]
作者有话要说:【2013-11-06】
因为身体不好一直在休养,所以耽搁到现在才更新,实在是不好意思t_t,悄悄爬回来更新~
其实这是洗浴对话的另一种模式:
梦游子:我去洗澡了,等下我们好好谈谈。
giotto:需要帮忙吗?(要我帮你洗吗?)
梦游子:(青筋)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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