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贞定了定神,看着荷蕊说:“不可能!”
荷蕊看她已经将信将疑,一指站在自己身边的宫女们说:“她们白天也都不信,结果自己去宫里打听了一圈,现在不是都肯跟我们一起干了?”
陆贞凝目对那些人看去,一个宫女再也承受不住压力,扑到陆贞身边嘤嘤哭着说:“陆贞,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可是你不能一心只想着太妃娘娘,不顾咱们的生死啊!”既然有人已经说了大家的心里话,那些一直在看着陆贞的宫女们不禁也跟着哭了。
柳絮不知什么时候也站起来朗声说:“你看看她们,都是些花朵一样的姑娘,最大的也才十九岁,你就忍心看着她们活生生地给埋在黄土里?”她这番话说中各人的心事,哭声立时更加大了。
陆贞只觉得脑子里轰轰的,心里七上八下,最后一咬牙说:“太妃是好人,她不会这样做的!无论如何,你们都不许给太妃下毒!”
她一边解开身边丹娘身上的绳子一边说:“这件事,我和丹娘肯定不会说出去,但以后,你们也给我收敛些!”她扶起因为受了惊吓连腿都站不直了的丹娘,“我们走。”
两个人在众人的注视中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回了陆贞的房间,关上了门,陆贞才舒了一口气,丹娘忍不住放声大哭,“她们居然敢谋害太妃!姐姐,我们该怎么办啊?”
这个秘密也太大了些,陆贞茫然地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丹娘又惊又怕,想到了一出,“你说,她们会不会杀了我们灭口?姐姐,我不想死,我还没吃够一口酥……”
陆贞安慰着她,“不会的,刚才她们没动手,现在更不会了。可是这样下去也不行,一定得找个人,帮我出出主意……”她嘴巴上虽然这么说,整个人仍是焦急地在屋里走着,到底应该找谁给自己出主意?她想了又想,那个枯瘦的女官身影浮现在了自己脑海里。
陆贞就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奔了出去,一路直接往静心堂跑,深夜里大力地敲着门,好半天,内侍元寿才揉着眼睛过来开门了。
陆贞认得他,现在看到熟人,不禁失控般地拉紧了他的手,“司仪大人呢?她在哪里?”
元寿看她一脸焦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儿,赶紧给她引到了杜司仪的房里,陆贞这才放声哭了起来,她之前虽然害怕,但一直努力克制着,眼下见了杜司仪,这才释放了自己的情绪,一边抽泣着一边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出来。
杜司仪看她一直哭个没完,没好气地说:“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就吓得连魂都没了!不就是殉个葬,死个人吗?”
陆贞没想到杜司仪这么满不在乎,她愣愣地说:“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太妃娘娘是个好人……”
杜司仪却哼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婆婆妈妈的叙述,“放pi!这宫里就从来没出过好人!她死了又怎么了?都快八十的人了,也该上天去享福了,总好过在青镜殿里熬日子!你那么害怕干吗?那两个小蹄子上回想把你送到这儿整死,不也没成事吗?”
陆贞听出她话里有话,她冷静了一下,又问:“典侍大人,您能说清楚一点吗?”
杜司仪看着她,“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清楚,还想当女官?周太妃得病,是你害的吗?”
陆贞不解地摇了摇头,杜司仪又问她,“她现在醒不过来,又关你什么事吗?”陆贞不明白她想说什么,但她还是又摇了摇头。
杜司仪把最后的话说了出来,“那不就结了,周太妃不醒,你就不用殉葬。所以柳絮她们想干什么,你也不用管!到时候太妃死了,内侍局自然会治她们几个大宫女服侍不周的罪,到时候是打死也好,还是罚去当罪奴也好,也就算帮你那太妃报了仇了!”
陆贞有点愕然,没想到杜司仪从来没想过要救太妃,“那怎么成,太妃她……”
杜司仪看她话都说到这分上了,陆贞却不开窍,也不想和她说下去了,“行了行了,要不是看在你帮我整理书稿的分上,我才懒得给你指这条明路呢。话说到这儿,想怎么做都由你,放心吧,你要是忠心耿耿地去殉了葬,到时候朝廷自然会有封赏,中元十五什么的,也就省得给你烧香了。”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嘴里吩咐着门外的元寿,“元寿,帮我送客。”
陆贞本准备还要再问几句,但门外的元寿已经拉开了门,她只有往外走去,身边却传来杜司仪冷冷的声音,“我要是你,这几天就缩在屋子里不出来,省得人家又打什么坏主意!”
陆贞愣在了原地,最后还是快步走开了。
这天回到青镜殿,她看着柳絮和荷蕊给周太妃喂药,终究不敢再过问了,只能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入宫这么多时日里,她第一次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会这么沉重地压迫着自己的心,让人难以呼吸。
她瘫软在了地上,两行清泪渐渐流了出来。
第二天,王尚仪身边的贴身侍女阮娘也跟着太医一起来探望太妃的病情,听了太医的分析,阮娘脸sè越来越沉,责骂身旁的青镜殿宫女,“怎么回事?太妃娘娘的病怎么会突然加重?肯定是你们服侍不周!”
一行小宫女们都吓得不敢做声,柳絮向一旁的太医使了个眼sè,那太医心领神会地说:“阮姑姑,恕在下多嘴,太妃娘娘毕竟春秋已高,病情有些反复也是正常。与其忙着惩罚这些服侍的人,不如早做准备……”
阮娘心中一惊,果然不再责骂宫女了,“您是说……”
那太医看着她,神sè庄重地点了点头。阮娘定了定神,问道:“那按您看来,还有多少时间?”
太医叹了一口气,“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日。”
阮娘无奈地说:“我知道了,唉,这也是天命……”
她又回身指着站在两旁的侍女们,“你们,继续给我尽心点!”
陆贞跪在了地上,耳边听到她们连番的对话,心知是怎么回事,却五味交杂,咬紧了嘴chun,一双手紧紧地扣住了砖缝,另一边柳絮又给荷蕊使了个眼sè,荷蕊忙上前说道:“阮姑姑,恕奴婢多嘴,太妃现在这个样子,我看光吃药扎针是好不了,干吗不试试跳神呢?”
这一下陆贞完全没想到,她抬起头惊诧地看向了荷蕊,果然阮娘也不解地看着荷蕊,等着她接下来的说法。
荷蕊又说:“娘娘是契胡人,那儿的巫医听说最灵了,如果能请一位巫医进宫来为太妃跳神驱邪,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那太医又适时地说:“嗯,在下虽然素来不信巫道,但也曾经听说契胡巫医自成一道,特别对于本族贵人,更是灵验。”
荷蕊突然垂泪跪在了地上,重重地给阮娘磕头,“姑姑,您就看在太妃娘娘素来平易近人的分上,找一位巫医来帮她祈福吧”
阮娘略有迟疑,“这我可做不了主,我得回宫请示贵妃娘娘。”陆贞心想,这荷蕊生怕不能早点谋害了太妃,眼下里却又假惺惺地要给太妃祈福,葫芦里也不知道卖的什么药,不知道有什么居心。
陆贞等阮娘一行人都离开了青镜殿,这才拦住了荷蕊,“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荷蕊用力地挣开她,“关你什么事?”
陆贞起了疑心,“不行,不说清楚你不许走!”她拉着荷蕊不让她走,两个人拉拉扯扯间,柳絮却气急败坏地也走到荷蕊身边问道:“荷蕊,你刚才是什么意思?”陆贞心里一惊,这事柳絮竟然也不知道?
荷蕊突然又正sè道:“陆贞,我的想法和你其实是一样的。给太妃下药的事情,其实最先也不是我的主意。我一时犯糊涂,被她们拿了当枪使,可后来想着却总是后悔。毕竟,我也给太妃念了五六年的经,现在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要是能请到巫医,也算全了我们的主仆之情,至于治不治得好太妃,那就看老天怎么安排了……”
陆贞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你会这么好心?”
荷蕊却知道陆贞其实最心软了,她哼了一声,“信不信随你!”便一甩袖子先走了。
一来二去的,萧贵妃还是同意了给周太妃请跳大神的来祈福,几位巫医很快就来了青镜殿,这样一来,整个青镜殿上下的人都挤进了周太妃的房间里,不敢出任何差错。
当中的一位巫医突然拔出短剑,向天一刺,“长生天,请为贵人延寿!”
众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他们,伴随着这一刺,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阵烟雾,散过之后,一张黄纸赫然穿透在了短剑上,那巫医拿下黄纸,像模像样地看了看,突然神情庄重地道:“你们当真想让太妃娘娘立刻苏醒?”
陆贞有点怀疑地看着这一行人,总觉得这些人怎么看怎么都是骗子,但荷蕊抢先了一步说:“当然!巫医大人,有何吩咐请尽管开口,我青镜殿上下肯定全部遵从!”
在一旁端坐着的阮娘也幽幽地开口,“你有什么法子,就赶快说吧。”
巫医又说:“长生天说,只要贵人喝下一碗神药,她就一定可以康复!”
荷蕊立时接话,“是什么神药?”
那巫医说:“说难也不难,你们这儿谁是太妃最喜欢的人?只要割她一块心头肉煎成汤,太妃肯定能够痊愈!”这两人一来一回地说话,外人竟是一点都chā不进话来,像极了唱双簧。陆贞本还在狐疑地听着,待到最后一句话一出,整个屋子里的宫女都朝她看来,她心里咯噔一声——她们这是要借刀杀人了!自己竟然这么天真,以为她们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她一下就站了起来,“你们别听她的,世上哪有用这样恶毒的法子救人的?”
荷蕊却在一旁不冷不热地说:“陆贞,你着什么急啊!巫医大人又没有说一定要你割肉,难不成,你贪生怕死,舍不得牺牲一点血肉来救醒太妃娘娘?”
柳絮也煽风点火,“我看太妃娘娘是白疼你了,枉她才把你破格提升成为二等宫女,一到关键时刻,你居然……”
那巫医又chā话道:“对了,这心头肉,一定得是太妃最近最亲近的人才行。”
陆贞本还只存着那想法在心里,现在事实确凿,眼下这几人早就串通好了要置自己于死地,她愤怒地说:“你们血口喷人!你们明明是联合起来……”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一个健壮的宫女却朝着她冲过来,一把将她按在了墙上。
丹娘站起了身,“你们干什么,快放开陆姐姐!”
荷蕊却不理会她,只是对阮娘说:“姑姑,这陆贞就是太妃最近最喜欢的贴身宫女。只是她胆小怕死,事到临头居然不敢为主效忠,依我说,咱们不管三七二十一……”
这一下变故太大,阮娘吓得魂不附体,“这……这是你们青镜殿的事,你们自己安排吧……”
荷蕊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她立时拿过巫医手里的短剑,手一挥,几个宫女拉走了丹娘,又来了几个人按住了陆贞,她狞笑着说:“你们把她拉好,陆贞你放心,我只要一点点,一点点肉,绝对不会伤着你的,这是为主尽忠的好机会……”那语tiáo竟然像是在哄着孩儿一般,越发令人齿寒。
一个声音这时冷冷地在门外响起,“够了,你们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陆贞赶紧转头去看这人是谁,另一边阮娘却惊道:“腊梅,你过来做什么?”
腊梅不动声sè地走进了屋,“尚侍大人听说你们这儿闹得乌烟瘴气的,让我过来瞧瞧。”她对满屋子的人来回打量着,一脸不屑,口里啧啧称奇着,“看看,这儿又是请神,又是捆人的,敢情在唱大戏啊?”
她站到了陆贞前面,指着她对柳絮说:“你,把她放开。”
荷蕊眼看一场大功就要功亏一篑,着急地说:“这位姑姑,不行啊……”
腊梅脸sè一沉,挥了挥手,身后的宫女立刻领意走上前来,对准了荷蕊啪啪就是两个耳光,几个宫女看她这般强硬,早就讪讪地放开了抓着陆贞的手。
腊梅又看着陆贞一脸的泥wu,叹着气说:“你这脸,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啊?”
陆贞被她救下,想起之前自己是因为脸部红肿才逃过一劫,她的意思是自己的脸怎么还没好?陆贞心里一急,赶紧遮了遮自己的右脸,没想到腊梅只是说完这么一句,就看向了阮娘,“青镜殿的事,我本来不便chā手。可今儿实在是闹得不像话了,连尚侍大人也看不下去,所以才打发我来看一看。我说阮娘,你跟着贵妃娘娘和尚仪大人也好几年了,怎么还看不出来她们在搞什么鬼?这会儿连挖人心的事都能由着她们乱搞,到时候皇上一个‘纵容巫蛊,死伤人命’的名头怪罪下来,你担当得起吗?”
阮娘经她这么一提醒,不禁有点后怕,“我,我没那个意思……”
腊梅又打量起了一旁的荷蕊,“看你的服sè,也是个一等宫女?”
荷蕊不知其意,只能回答:“是的,姑姑。”
腊梅冷冷一笑,“能做到一等宫女,肯定是太妃娘娘的心腹了,你既然那么相信巫医大人的话,就自己挖块心头肉,给你家娘娘煎汤去。”
荷蕊惊呆了,这杀身之祸,怎么片刻就落到了自己身上?她哆嗦着声音说:“不……不……姑姑您饶命啊!”
腊梅却不留情面,“傻孩子,你刚才不也在劝陆贞吗,这是为主尽忠的好机会,怎么又扯上饶命了?快着点动手,我还等着回去跟尚侍大人复命呢。”她气定神闲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早有宫女递了一杯茶来,腊梅细细品着。另一边阮娘才回过神来,恨恨地看向了荷蕊,“好啊,原来你们是在蒙我!”
荷蕊颤抖着手拿起了短剑,却怎么都对自己下不了手,又惊又怕,柳絮却走到她身边劝起了她,“好妹妹,自己动手还能留条命,就一小块肉就够了……”
柳絮看荷蕊只是拼命摇着头,又说:“挖了肉,你说不定还能凭着治好太妃的功劳,求个赏赐出宫去呢!”她最后一句话好像是说中了荷蕊的心事,荷蕊咬了咬牙,拿着短剑朝自己的xiong口刺去,一声惨叫从她口中呼出,一屋子的宫女都偏过头去不敢再看。
腊梅却满意地看着柳絮,吩咐着她,“你,去拿她一块肉,赶快给太妃煎了吧。”柳絮心里一阵得意,好歹自己洗脱了嫌疑,她毫不犹豫地上前对着荷蕊又下了一刀。陆贞耳边听着荷蕊的惨叫,一阵心寒,这两人本准备设计陷害自己,现如今这柳絮为了自保,竟然能对荷蕊下这样的毒手。
她看荷蕊在地上挣扎,心有不忍,上前想帮她包扎,荷蕊却怨毒地一把推开了她,大声对腊梅恳求,“姑姑,我为太妃娘娘割肉治病,也算是立了一功,能不能看在我为主尽忠的分上,赏我出宫治病?”
腊梅好戏也看够了,现在却满不在乎荷蕊在说什么,只是冷笑着,“赏你?太后娘娘的万寿圣典近在眼前,你却故意搞出这些血光之灾……来人,把她拖去水牢,慢慢地治罪!”
她看阮娘犹有阻止之意,心里又怎么不知阮娘只是想配合王尚仪把陆贞弄死,现在却赔了夫人又折兵,她又接口道:“阮娘,冷宫的大小事务,一向是王尚仪大人管理的,你看看今儿搞出多大的乱子!唉,我回去一定要向太后娘娘禀报。”
阮娘又退回去了,一帮宫女上前去拖地上的荷蕊,荷蕊没想到自己被柳絮骗了,凄厉地喊着:“救命啊!救命啊!柳絮姐,我可是听你的话才……啊!”也不知道是谁踢了她一脚,她本来受伤就重,现在直接就昏死了过去。
柳絮站在一旁,刚才荷蕊的一声呼唤让她吓得魂都飞了,腊梅却淡淡地吩咐着她,“柳絮,还不快去熬你那神药!”她倒是巴不得早点听到这句话,离开这是非之地,赶紧应了一声,慌慌张张地往屋外走,因为心神不宁的,又被门栏绊了一跤。
腊梅适时补充了一句,“这用神药的主意可是你们出的,到明天要是太妃娘娘还没好……呵呵。”一屋子的人都心神一凛,莫非她知道了什么?
腊梅看柳絮颤抖着走远了,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好了,我也该回宫向娄尚侍大人复命了。”
她又失望地看了看陆贞,说道:“你运气倒是不错,长公主殿下前儿还来信,请尚侍大人多关照一下你。唉,我今儿倒是救了你一命,可你这脸……快点想办法治好,才有出去的机会啊。”
她话里的意思别人不懂,陆贞却是十分明白,腊梅飘然而去,只剩下阮娘在原地懊恼着,“今儿这差事可算办砸了……哎,你们还愣着干吗?赶快收拾东西!把这个巫医给我赶出去!”她说到最后一句时,满是愤恨,也不知道是在气谁。
陆贞一直哆嗦着坐在了自己房间的门口,沿路上都是荷蕊刚刚被拖走留下的血迹,宫女们都在打扫着,丹娘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经此变故,两个人都吓到极点,此时此刻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紧紧靠在对方的身上,好歹还有热度,证明自己还活在人间。
陆贞心里忐忑不安,陈秋娘的死,让她看到宫廷的yin谋是多么残酷,这一次自己死里逃生,却让她感到了前途的迷茫:未来,到底还有多少yin谋和陷阱在等着她?成为女官、为父报仇的路,到底还要多久才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自己是不是也要成为这样的人,踩在无数人的鲜血上才能达到自己梦想的那一天?她用力地摇着头,也不知道向谁在表示着什么。
第二日,陆贞又回了周太妃的房里帮她擦起了身子,没多久,周太妃闷哼了一声,渐渐睁开了眼睛。
陆贞没想到周太妃这么快就醒了,又惊又喜,“太妃,您醒了?”
周太妃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又凝目看着陆贞,想从床上坐起来,嘴里说着:“我……怎么还没死呢?”
陆贞连忙伸手扶她坐起身,“哎,您别乱动!呸呸呸,大吉大利,太妃您这回醒了,就算是今年过了一劫,往后好日子还长着呢,可别再乱说什么死啊活啊。丹娘,太妃醒了,快把药端过来!”
屋外正在忙碌的丹娘应了一声,“马上就来!”
周太妃艰难地笑了笑,“你这孩子,这嘴就跟浇了蜜似的。”
屋外的丹娘这时端了药走进来,福了福身,把药倒进了一旁的碗里,“太妃大安了,陆贞姐姐就该放心了,您这一病,她根本就没睡几天好觉,对您比亲nǎinǎi还要贴心!”
陆贞接过她递来的药,嗔怪地看着她,“丹娘,胡说什么呢。”她一口一口地又给周太妃喂起药来,周太妃顺从地慢慢喝完,幽幽地说:“就算丹娘不说,我也知道你们谁对我好。柳絮她们以为我这个老婆子不中用了,好多话说起来都没顾忌。要照我以前的性子,早把她们一个个都砍了,可是现在,唉……”
陆贞想了想,看太妃的脸sè并不太好,安慰着她,“太妃您想那么多做什么?别人做什么事,咱们也不用理会。您还是赶紧好起来,我上次学的樱桃肉,您还没尝过呢。”
周太妃怎么不知陆贞是在绕开话题讨自己欢心,她摸着陆贞的手,顺着她说:“也就是你才真心对我好,唉,我死了也就算了,可还舍不得你呀!”
陆贞像是想到了什么,正在收拾东西的手顿了一顿,这才笑着说:“太妃,才说了不许胡思乱想的,您快闭上眼睛,好好养下神吧。”
周太妃嗯了几声又躺回了床上,陆贞担忧地看着她,心里想着之前宫女们说的话——契胡都有陪葬的风俗……
她胡思乱想了几日,这天看到宫女们在青镜殿外烧着什么,好奇地过去问,“你们在做什么呢?”
这几日来青镜殿谁不知道周太妃醒了,接下来最得宠的人一定是陆贞了,小宫女们都推了推丹娘,丹娘便对陆贞说:“太妃娘娘叫我们把这些东西烧了,唉,那么好的东西,可惜了。”
陆贞仔细看了看,大吃一惊,“这不是她老人家最喜欢的狼皮吗?快,快拿出来!”
宫女们都迟疑着,可也不敢违背陆贞的话,太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让她们烧吧。”
陆贞看太妃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走了出来,走过去扶着她,“太妃娘娘,您这是……”
太妃淡淡地说:“这些东西,都是我最喜欢的,与其等我死了过后被内侍局收回去归了娄氏,倒不如提前烧了,还能到地下陪陪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陆贞一愣,“太妃,您才能下地,就又开始说这种话!您快别站在这儿了,奴婢扶您进屋去吧。”
太妃随着她走回屋里,嘴里伤感地说:“你还小,不懂我们这些老婆子的心思……”
陆贞心怀忐忑地一路扶太妃躺下,看她睡着了,自己呆呆地看着她的面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半天,她像给自己鼓气一样,轻拍了一下脸,自己挣扎着露出了一个笑容,开始快手快脚地收拾起房间里的东西。
收拾到书案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上面的白纸上隐隐透着墨迹,不禁好奇地拿了起来,不料对光一看,却发现上面隐隐约约地写着“陆贞”“生殉”几个字,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认真辨认,在确定无疑之后,她颤抖着将纸在原位放好,透过窗子,她隐约还能看见正在为太妃烧东西的宫女们,再回想到自己最担心的那件事上,不禁恐惧万分。
她愣愣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满屋子乱转着,“杜司仪?不行,她肯定只会再骂我一顿!杨姑姑?她也是个宫女,没那个能耐救我!对了,尚侍大人,还有尚侍大人!”她像是为了坚定些什么,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光洁的脸。
此行十分顺畅,腊梅对陆贞说:“你记住了,一切都按尚侍大人说的,回去后就找个法子装病,保证过两天就有好消息了!”
陆贞不明所以地问着她:“尚侍大人能把我tiáo出青镜殿?”
腊梅却又遮遮掩掩,“这你就别管了,总之,你在那等着就是。”
回了青镜殿,陆贞绑起了自己的脚,谎称自己扭伤了,她兀自躺在床上抄写着给杜尚仪的书稿,不自禁地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喃喃地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房门却在这时被人推开了,丹娘的声音先传了进来,“姐姐,你看谁来了?”
陆贞有点惊恐地看向门外,看见是周太妃,她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便一瘸一拐地往门外走去,“太妃,您怎么能上我这来?丹娘,你……”她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周太妃打断了她,“不怨她,是我听说你跌伤了腿,心里着急,就硬要过来看看。”
陆贞连忙扶她坐了下来,“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跌了一跤,走路不太方便,太妃容我告个假,再歇上两天,估计也就没事了。”
周太妃叹了口气,“你这个孩子,怎么老是多灾多难的啊?丹娘,你出去,关上门,我有话要跟你陆姐姐讲。”
丹娘前脚刚走,周太妃便拉着陆贞说起体己话,“别人老问我,说为什么你明明才来没多久我就这么喜欢你。以前,我也没想太清楚,现在我可算明白了,原来,你这性子,其实挺像年轻时候的我。”
陆贞有点惴惴不安,“奴婢可没有太妃娘娘的福气。”
周太妃又和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今天来,一是来看看你,另外也有件要紧的事想问问你——我可能没几天好活了,可还有个心愿,一直没能完成。这件事要是办不妥,就算是死了,我也没法子瞑目。阿贞,你现在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亲近的人了,你能帮我吗?”
陆贞心想,她是要我生殉了吗?
她不禁发抖,“太妃,您肯定能长命百岁……”
太妃却渐渐正sè道:“别说那些哄我的话,你就直说,愿意帮我吗?”
陆贞想了想这些时日里,这宫里只有太妃对自己最好了,咬了牙,“太妃有何吩咐,陆贞一定遵从。”
太妃却又问她,“连死都不怕?”
陆贞一横心,无非就是一死,看着太妃说:“不怕。”
太妃看着她的目光却渐渐变得柔软了,有点伤感地笑着说:“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好了,你好好休息,我去把给皇上的遗折写完。丹娘……”
她一句话说到这里却又没往下接着说了,丹娘推开了门进来扶起周太妃往外走,走了几步,她却像偶然想起了什么,“你这几天要是闷着了,不妨多去后院转转,那儿有一株腊梅,是我最喜欢的,得闲的时候,你也帮我松松土。”
陆贞看着周太妃渐渐走远,身上早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找出纸笔来,开始给高展写信。
“高展,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多半已经随太妃娘娘去了。请不要伤心,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之前荷蕊她们谋害娘娘的时候,我袖手旁观,本来已经良心不安……”她想了想,又加了几笔,“杀我父亲之人,定是赵夫人无疑。你我相交虽短,却曾同生共死,如能代我为父报仇,我九泉之下,定当……”
正写到这里,想到即将和高展生离死别,她不禁一阵心痛,再也写不下去。
远处传来丹娘惊恐的声音,“不好啦,太妃娘娘升天了!”陆贞手里握着的笔直愣愣从她手里滚落到了地上,她心里一凉,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但她却未犹豫,立刻起身往周太妃房间赶去。
一进屋,就看见丹娘惶急地站在一边,附近有的宫女瘫坐一边,有的正在哭泣,榻上躺着的太妃面如白纸。陆贞不禁心中惶急,她走上前去试了试周太妃的鼻息,发现她已经没了呼吸。
陆贞急道:“怎么回事?”
丹娘哭了出来,“我……我也不知道,平日晚上太妃都要起夜,可今天三更了还没声音,我进来一看,就……就发现她……”
陆贞仔细地询问着:“太妃晚上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丹娘抽泣的声音渐渐变大,“没什么特别的呀,都跟平常一样,我也验过毒了……”
她话说了一半,突然扶着额,踉跄了一下。
陆贞以为她是惊吓过度,忙上前扶住她,“你怎么了?”
丹娘无力地说:“我的头,突然好晕。”
陆贞环视四周,“这房里是什么香,味道好怪。”
她突然反应过来,“丹娘,醒醒,这香是什么点上的?”
丹娘不解地说:“太妃娘娘临睡前让点上的。”
陆贞放下她,指挥着宫女,“这香有问题,大家快开窗子,把这香灭了,你,快打盆凉水来!”那宫女赶紧端了一盆水进来,陆贞淋了一些在丹娘头上,她果然就清醒了。
陆贞看这方法有效,便往太妃身上淋了一些水,只见太妃的身体动了动,陆贞像是看到了什么希望,趴到她xiong口认真地听了听,赶紧吩咐着身边的宫女,“太妃还活着,快去请太医!”
柳絮却在这时候冒了出来,“等等,不能去!”
陆贞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柳絮急急地说:“这沉香是太子送来的,宫里管事的又是萧贵妃,你现在去请太医,不是想太妃死得更快吗?”
陆贞不明白她的意思,“什么太子贵妃的,我听不懂!”丹娘在一旁揣摩着,“她说得有道理,贵妃和太子是一伙的,要是太子有心害太妃娘娘……”
陆贞这才明白过来,“那我去找太后娘娘!”
没想到柳絮又拦住了她,“也不成……太后娘娘为了万寿法事,昨儿就出宫礼佛去了……”
陆贞这下急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就只能看着太妃娘娘等死吗?”
柳絮却显得一脸的无奈,“你以为我想啊?可太子和贵妃娘娘都是权势滔天的人,前儿还派了一个阮娘来和荷蕊搞什么巫医,我哪敢得罪她们啊?”
陆贞看着她这么热心,心想这事兴许和她脱不了关系,陆贞咬了咬牙,“我不管,太后请不动,贵妃不敢惹,那皇上总可以了吧?太妃可是他的亲nǎinǎi,我现在就去昭阳殿!”她准备往外冲,柳絮一把拉住了她,“陆贞,你别犯糊涂!”
丹娘也赶紧对陆贞说:“姐姐你别去,私自闯宫可是杀头的罪名啊!”
陆贞回头伤感地看着周太妃,这冰冷的后宫里,只有她才像一个长辈一样关爱着自己,“太妃都写好遗折了,反正左也是死,右也是死,我但求一个良心能安!”她几下剪开了自己脚上的绷带,飞快往殿外跑去。
这时早已入夜,陆贞刚到昭阳殿外,就被侍卫拦住了,无论怎么说,侍卫都不放她进去,只说皇上已经休息了。
陆贞焦急万分,现在只有皇上才能救周太妃了,她下定了决心,大声嚷嚷着,“皇上,皇上,求您救救太妃娘娘,救救……”
她一句话还没喊完,就被侍卫堵住了嘴。那侍卫又气又急,“你想死呀!”
陆贞拼命挣扎,但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么能挣开一个侍卫呢?
这时,殿门却突然打开,元福走了出来,“是谁在外面喧哗?”
陆贞认出他来,心里松了一口气——太妃这次是有救了。她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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