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华德在公司里对刚刚认识不到一个小时的裴春谈起顾秋秋,他并非对他和顾秋秋的未来彷徨,其实在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为什么你要离开她?”裴春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困惑地问,“难道你不爱她了么?”
霍华德点点头,坚定不移地说:“爱。”
“那你”裴春试探性地接着问,“难道她不爱你了?”
这个问题对霍华德来讲着实有些尖锐了,顾秋秋并非“不爱”他,而是从来就不曾爱过他,爱情从不对等,更何况是像他这样的单恋。
见霍华德不再说话,裴春自知也许是问到了不该问的问题,她吐吐舌头,心中有些莫名其妙地难过。
“也没有关系啦!”她忽然弯起眼睛,故作安慰地笑笑,“就算她不爱你,这个世界上也还有别人爱你不是么?我一直安慰自己上帝是公平的,每个人都会找到彼此相爱的人,如果你的‘她’不是,那就说明你的另一个‘她’还在找你的路上。”
霍华德怔了一怔,裴春的话虽然再简单平凡不过,却刚巧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在他忧郁的心底开了一扇透亮的天窗。
于是他终于难得地笑了:“我想你说的对。”
“那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一下呢?”裴春狡黠地撇撇嘴,“我可是有开导你喔,你要请我吃饭。”
“今晚么?”霍华德本要习惯性地拒绝,可是他忽然转念一想,自己作为裴春的上司,请她吃一顿饭也没什么,于是他欣然答应,“好的,地点你来定。”
他离开座位走到外面打电话回家,屋里的裴春却是坐不住了,一想到今天要和潇洒英俊的前英国王储共进晚餐,她就觉得自己像被五百万砸中,满眼满心都是忐忑与欢喜。
她知道自己有冒冒失失的毛病,并且刚才已经一再在霍华德面前丢人,她只希望晚餐的时候不要再这么蠢了,至少不会又让霍华德笑话自己啊,不然自己的面子往哪搁!
她握拳作出必胜手势,刚好被站在门外的霍华德看个一清二楚,他心里觉得好笑,这个女孩看上去迷迷糊糊做事情毛毛躁躁,可是性格却实在让人觉得有意思。
正在他分心的时候电话接通了,顾秋秋的声音传了过来:“嗨,霍华德,有什么事么?”
“今天晚上我有新同事入职,所以要晚一些回家,我晚上会带你喜欢吃的饭和黛比莉喜欢吃的提拉米苏回去。”霍华德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柔。
“好呀,那么玩的开心一点。”顾秋秋也还是一如既往,没有说出任何有建设性的话来。
霍华德挂掉电话,却破天荒地突然叹了口气,与此同时顾秋秋也在家中握着手机叹了口气。黛比莉激动地问:“是爹地打来的电话吗?”
“是的宝贝儿。”顾秋秋点点头,“他说会带提拉米苏给你吃,但晚上要晚回来一会。”
“哇!”黛比莉短暂地兴奋一小下下,继而马上就恢复正常,“那我们可以继续我们之前的话题么顾秋秋?我想要知道,你既然不喜欢我爹地,为什么还要留在我爹地身边。”
“因为”顾秋秋卡了壳,这到底要怎么跟一个只有4岁的孩子解释呢?
“顾秋秋,你知道我爹地每天独自一人的时候都在发呆么?爹地一个人的时候很少笑,只有看到你,或者看到我的时候才会笑。”黛比莉一字一句地说,有些发音甚至并不准确。
然而就是这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顾秋秋愣住了。这么说,黛比莉之所以每天都要粘着霍华德是因为
“我想让爹地开心,因为我觉得爹地是真的爱我,而我也是发自内心的爱爹地。我在付出爱,你在享受爱,是不是这样,顾秋秋?”
顾秋秋如遭当头一bàng,她从未想过四岁孩子的眼里看到的事情竟然是这样的,黛比莉平心静气地发问,仿佛是个小大人一般,这一刻顾秋秋突然像是被揭穿了一切。
“顾秋秋,如果你不爱我爹地,我认为你应该离开他,书上说每个人都会有爱,也会有别的女人取代你的位置让我爹地得到快乐。你可不可以答应我?”
“我”顾秋秋鼻子一酸,被问得有点想哭了。
“我等你的答案。我要出去玩了,拜拜。”
黛比莉跳下床,穿着小裙子开开心心地出了顾秋秋的房间,而顾秋秋则是像被人抽离了骨头一般,软趴趴地倒在床上,大脑一片空白。
她觉得自己是个混蛋,自己居然连一个四岁的孩子都不如!
不得不承认虽然黛比莉和霍庭东的出发点不一样,然而他们都看出了症结所在,她并不喜欢霍华德,她以为自己对他的报答就应该是陪在他身边,可他们并不能这样别别扭扭将就着过一辈子。霍华德一直包容她,迁就她,她已经习惯不再去想这些细节,现在蓦然惊觉,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强盗一样,抢走了霍华德最宝贵的时光。
她心里发堵,被4岁的小孩子冠上坏女人的称号并不好受,更何况她现在的的确确是坏到底了,难怪黛比莉不喜欢她,原来是一早就看出了这一切
也怪不得黛比莉总要粘着霍华德,她只是想让他开心而已,而自己却从未考虑到这一点,甚至从未反思过自己四年来的所作所为想到这点顾秋秋就更想哭了,她突然想告诉霍庭东这一切。
她摸出手机,结果仿若心电感应般,手机突然就响了,接通这个陌生号码,传来的是霍庭东的声音。
“在做什么?”霍庭东夹着手机边敲键盘边问,一旁的vikki正蜷缩在沙发上贪睡不醒。
“霍庭东”顾秋秋声音明显带着哭腔,他吓了一跳,赶紧合上电脑焦急地问,“怎么了?你在哪?谁欺负你了?”
“没有我就是今天被黛比莉教育了。”顾秋秋委屈地抽抽鼻子,霍庭东一听不禁哑然失笑,“黛比莉?就是霍华德捡来的那个女孩儿?4岁的小丫头而已,还能把你说哭?”
“她说我根本就不喜欢霍华德,干嘛还要跟他在一起。她还说‘会有别的女人取代我的位置让霍华德得到爱’。”
“她真的这么说?”霍庭东哭笑不得,“这孩子也未免太早熟了点,果然很有你当年的风范。”
“别开玩笑了。我现在心里挺不好受的,我觉得黛比莉说的对。”顾秋秋眼眶在泪水里打转。
霍庭东一听不禁心里一喜,他本来还琢磨着究竟要让什么办法让这傻瓜小女人看清现实,主动离开霍华德,没想到现在得来全不费工夫,只要她能离开霍华德,就一定能回到自己身边无疑了!
“我之前也是这么跟你说的,可是你宁可相信一个4岁孩子都不相信我。”他故作受伤地叹口气。
“那是因为我以为你是出于你的利益考虑”顾秋秋嘟囔。
“你现在知道我不是了吧。”霍庭东赶紧抓紧一切机会扶正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我跟四年前的我已经不一样了,现在的我很客观,我是真的为了你们两个人好才劝你离开霍华德,并不是为了我和儿子。”
“你干嘛搬出儿子来,不要再雪上加霜了。”顾秋秋抽抽鼻子,“我就算离开霍华德也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为”霍庭东闻言勃然大怒,刚想习惯性地发作,忽然住了口,转而点头道,“当然可以,你当然可以不跟我在一起,只要你开心。”
“咦?”顾秋秋心底很疑惑,这家伙怎么突然松口了?
霍庭东一方面想要欲擒故纵,一方面也的确是觉得她一旦跟霍华德分开,想不和自己在一起都不可能。既然如此何必要急于一时呢?不如给她一点空间,让她再好好把一切都想清楚。
至少她对自己有爱,对儿子也有爱,她根本就是自己的,是自己的就根本跑不掉。
顾秋秋草草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她现在决心已定,觉得自己无论是为了黛比莉还是为了霍华德,都必须要做出离开的选择,当然最主要是为了霍华德。
可是该怎么说?是扮演一个恶人的角色一走了之,还是好好跟他摊牌自己的想法,还是把今天黛比莉的话告诉他?
对于这点,顾秋秋犹豫不定。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了一个小时,霍庭东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扛起还在酣睡的儿子,决定带晚饭给那什么都不会的小女人吃。她刚说霍华德今晚会晚点回家,在这个她特别需要人关心的时刻,自己作为她未来的正牌老公,必须要更加体贴才是。
而此时此刻,霍华德也已经同裴春一起来到了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厅,裴春从坐下就开始喋喋不休:
“嘿霍华德你知道吗,我一开始要来的不是荷兰,我本来想去新西兰来着,可是我跟我爸爸说是新西兰,他只听到一个兰字,于是我就被送到荷兰来了!
“还好我没有告诉他荷兰,不然他可能会把我送到河南!
“其实这里的食物我吃不惯的,而且一开始我对郁金香花粉过敏,来荷兰的第一年我脸上全都是包,像被蜜蜂蛰过那样,不过现在已经好啦,没事啦!真是谢天谢地!”
她说着,霍华德就搅动着眼前的咖啡默默听着,他仿佛看到了第二个顾秋秋,可是比顾秋秋更活力四射,更叽叽喳喳,像只小麻雀。
“你喜欢的那个女人叫什么?听说她是个中国人,对不起我又八卦了,不过我想她的名字一定没有我这么糟糕!你知道吗我以前的名字叫裴春春,不过我觉得太难听啦,为什么要叫裴春春呢还不如叫裴春节或者裴春联!”裴春对于自己的名字一脸嫌恶。
霍华德突然抬了下头,饶有兴致地c喃喃自语般地说:“我喜欢的女人叫顾秋秋。”
“噗”裴春噗地一口喷了出来,喷了优雅的霍华德一脸!
她手忙脚乱赶紧站起来抽出纸巾想要帮霍华德擦擦干净,却一不小心撞倒自己眼前的咖啡杯,咖啡泼了她自己一身,也有两三滴溅到霍华德身上,她恨不得以死自裁!
“对,对不起”裴春哭丧着脸道歉,“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再帮你买一件新的衬衫!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霍华德倒是没生气,他擦干净脸上的咖啡,礼貌地笑笑:“我去一下洗手间。”
“好,好。”裴春连连鞠躬恨不得跪下!
霍华德觉得有点好笑,他径直站起身来进了洗手间,先是把脸上的咖啡渍洗干净,又用纸巾沾湿了沾上咖啡的地方,擦了好半天之后,这才终于勉强能看。
他走出来时侍应生已经收干净了桌上的残局,裴春蔫头蔫脑地坐在沙发上,像一只被关起来的小麻雀,再也叫不出任何声音来了。
她抬起头怯怯地看了霍华德一眼。
霍华德笑了笑:“怎么不继续讲了?”
裴春摇摇头,一脸“我们赶紧吃完就散了吧我以后再也不想跟你见面了”的表情。
霍华德叫来侍应生,又为裴春点上一杯咖啡,餐点陆续上齐,裴春呆呆望着桌上的牛排,不敢动了。
她可是曾经干出过切牛排把牛排切飞到对方脸上这种蠢事!如果她囧事重演,估计她就嘤嘤嘤再也看不到霍华德了。
“不喜欢吃牛排?”霍华德诧异。
“呃我减肥。”裴春望天。
霍华德突然意识到她在担心什么,于是很体贴地,他熟练用餐刀和餐叉将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推给她说:“这样你可以放心吃了。”
裴春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25年都不曾被人这么关心体贴过,想到这她恨不得热泪盈眶,哑着嗓子说:“霍华德先生,真的很谢谢你我一直以为大家都很讨厌我,你你是唯一一个对我有耐心的人,我一定会为你改掉我所有的坏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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