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剑之姿

    月拾剑进入沙漠的第二个白天。
    烈阳高照，风沙迷眼，少年嘴唇干裂，一脚深一脚浅。
    “怎么还不出现？”
    他在等待着沙兽，按照规律，它们平均两个小时就会出现一只。但这次已经四个小时没有沙兽出现了，再不来的话，他就要渴死了。
    又等了十分钟左右，在月拾剑前方，一个凸扶的沙包正快速朝他撞来，沙兽就藏在这沙包下面。
    月拾剑跃起，青耀向下挥出两刀。
    “十字斩！”
    与此同时，土黄色的沙兽跃出沙面，它张开着大嘴，体长两米有余，如一只鲶鱼的形状。
    沙兽刚探出头，便正好撞上十字斩，被锋利的青耀分成四块。
    “感谢，你送的快递已签收。”月拾剑干裂的嘴唇抿出笑意，用刀尖从它身体内挑出一个水包。
    这种沙兽又叫沙鱼，是一种没有阶位的普通生物，它们体内会生长出两个水包，用来储存清水。沙兽除了在第一次给月拾剑造成了麻烦之外，后面的都是跑来送水的好沙兽。
    刀尖在水包上开了个裂口，月拾剑把里面的清水喝光，他在原地休息了一会，等着身后的女孩。
    沙兽体内的另一个水包，就是给对方留下的，但每一次女孩距离他一百米左右时，他就会提前离开，并不想看到她。
    月拾剑挺佩服她的，先不提她一个人能够忍受孤独和恐惧生活在遗迹中。在这两天里，月拾剑是依靠着晚上的月光回复体力，才能支撑下来，而女孩却全凭着意志力，这点让他动容，所以才开始照顾她。当然，她上次送来生命之谜的情分，也占据了一些因素。
    但这一次，月拾剑在原地等待了两分钟后，仍然没有看到女孩出现，他心中隐隐有所猜测，回身朝来路走去。翻过一处沙坡才看到倒在沙漠的她，女孩已经陷入昏迷，黄沙在她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黄衣。
    月拾剑晚来一会的话，女孩的身体就会被风沙淹没了。
    她的意志力和体力都到了极限。
    也难怪，她不眠不休的跟在月拾剑身后已经两天了。
    捏开她的嘴角，把清水灌入她口中。女孩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是他之后又睡了过去。
    “还能走吗？算了。”
    月拾剑把她背起：“说真的，你真应该洗个澡了。”
    “另外，当我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你随时会被我扔下。”
    ……
    日落日升，又是一天过去。
    女孩一直没醒来，她的气息越来越衰弱。
    月拾剑要比她好些，但也开始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如果只是他一人，此刻的状态还不至于如此，可一直背着女孩这让他的体力消耗更为严重。
    已经不眠不休走了三天了，可这片沙漠还没有穿过。更严重的是，从昨晚开始开始，沙兽一直没有出现，二人严重缺水。
    “真应该把你扔下。”月拾剑叹息一声。
    扔下她，自己的存活率必定是大大增加的。
    事实上他昨天晚上就把女孩扔下了，但在离开一段距离后，他又回去把她背起了。
    月拾剑的视线早已模糊不清，他体内的水份已经缺少到流不出汗了。以至于前方的沙坑他都没看到，他一脚陷入其中，二人一起摔倒。
    月拾剑面朝烈日，虚弱的喘息着。现在要是来一只沙兽的话，估计不费多少力气就能把他吞下。
    他躺在黄沙上，足足过了数分钟才艰难起身，他把女孩的双臂搭在自己脖子上。
    应该把她丢下的。
    可能是因为那朵生命之谜，也可能是她的坚强打动了他。
    又或者，他不甘心。
    昨天他把女孩丢下的时候，曾在百米之外观望，看着她的身体一点点被风沙淹没。
    月拾剑知道，他离去之后女孩必定会死亡。
    这就是残酷的命运，她会死在一个无人得知的角落，再怎样挣扎都没有用。
    他想起了初次见到女孩的情景，她惊慌的捂着脸，不敢让他看。
    她把他钉在石柱上，怕他离开。
    她送来生命之谜。
    她伸出手掌时的优雅。
    她应该也同自己一样，是被黑披风人传送进来的。
    或许这是一个应该被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孩，现在却独自生存在废墟，在受尽苦难之后，注定要埋葬在黄沙中。
    可是。
    凭什么？
    这么坚强的女孩就没有生存的权利吗？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他是这个女孩，他绝对比不过对方。女孩那顽强的意志，对活下去的渴望，即便在面对黑暗，困境，绝望，依然绽放。
    他背着女孩。
    “你会活下去，会回到家。”
    ……
    漫无边际的沙漠中，月拾剑摇摇晃晃的一步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沙漠上空的烈日也逐渐西垂。他意识开始混沌，他感受不到灼热，也感觉不到寒冷。
    前方隐约传来了女子的歌声。
    歌声时近时远，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他踏上一个沙坡。
    在距离他遥远的地方，
    有一位红袍女子，正在击鼓而舞。
    女子背对着落日，她的一举一动都带着难以言喻的美感。
    她的红袍时而撩起，她的长发时而扬起，她每一次转身，每一次甩头，每一次的敲击，仿佛都在响应着天地间的律动。
    像是在祭祀。
    月拾剑站在沙坡上痴痴看着，直到落日与沙漠垂直到一个水平线的时候。
    击鼓而舞的女子，看向了他。
    “刀！”
    月拾剑发出一声呼喊。
    他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背着女孩发狂的奔向刀醉柳！
    他只有一个念头，要站在刀的面前。
    “刀，我现在已经很强了！”
    “少吹牛了，你连剑都握不稳。”红衣女子莞尔而笑。
    “我见过神灵，揍过恶魔，我还去过极狱，就在前几天我把天命都打破了！”
    “是吗？”女子不信。
    “你知道吗？冰牙也长大了，很酷！”
    “我说过要送你最厉害的魔兽，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
    “你的树枝对我已经没有威胁了，你打不过我了，以后跟着我混吧！”
    “让我跟你混？先来到我身边再说吧。”
    “连这点距离都无法跨越，还敢让我跟你混？”
    ……
    沙漠边缘，一个七人的小商队不快不慢的赶路。
    领头的大汉坐在一只两米高的路行鸟上，他身后跟随着五只庞大的野兽。野兽的名字是长毛象，在经过训练之后，它们能够很好的驮运货物，是小商队最好的伙伴。
    这支商队里，只有五位是正常人，剩下的两位是兽人。
    “红石大叔，这里好热，我们为什么要从这里过啊。”狐女伸着舌头，用小手扇着。
    红石就是路行鸟上的大汉，他是位黑壮的中年人，赤着上身，腰间配带一把厚重的弯刀。
    大汉和蔼的笑了一下道：“咱们行商的可以走两条路，一条是水路，路线进，安全，但是要交出很多的货物，等到了目的地之后咱们也赚不到多少。”
    “还有一条就是旱路，路途远，而且一路上可能会遇到幻兽和劫匪等等危险，但是货物会完全属于我们自己。”
    “咱们现在走的就是旱路。”
    “啊？还会遇见幻兽吗？我们能不能打过？”狐女有些惧怕。
    长毛象上的几位大汉都发出笑声，其中一位道：“放心吧，小耳狐，咱们红石首领是一位勇者，战胜一只二纹幻兽都没问题。”
    “红石大叔好厉害！可是那些劫匪会不会从沙漠里埋伏我们？”
    几位大汉听到后发出哄然大笑，在沙漠中埋伏？哈哈……
    这次是红石亲自给小耳狐解释：“这处沙漠叫死亡沙漠，里面除了无边无际之外，还会让进入里面的人迷失方向，任何人进去后都无法再出来。”
    “传说死亡沙漠的面积，比我们所在的大陆还要庞大，它古老又神秘，在圣战之时就已经存在了。”
    “还有传言说，能穿过死亡沙漠的，只有神魔。”
    “可是，大叔……”小耳狐指着他背后的沙漠，一脸震惊的说不出话。
    红石猛然回过头，他看到远处有一股沙尘暴袭来。在沙尘暴的最前方，清晰能看到有着一位领着它奔跑的人。
    “卧倒！立刻控制长毛象趴下，不要让它们恐慌！”红石大喊。
    沙尘暴只持续了数十息，红石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小型的沙尘暴，商队并没有受到多少损失。
    风沙过去，大汉抖落身上的黄沙，他看到那位制造出沙尘暴的少年，正呆呆的站立在不远处。
    红石警惕的走过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这位……这位勇者，有什么需要我们相助的吗？”
    少年指着自己背后，张嘴却无声。
    红石这才注意到，对方的身后还背着一个人，他摘下水壶上前。十息后，红石艰难的张开嘴，他声音带着遗憾与敬重。
    “勇者，她已经死亡五天以上了。”
    少年重重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