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乡请淡定

    天色将晚，空气中依然是炎热的，偶尔一股凉风吹来，就能让人精神一震。
    梅拉市的一个酒店里，小军的腿翘在桌子上，浑身无力地躺在沙发上，说话的声音都带了点蔫蔫的味道：“这就是现实啊！不出来跑，还以为下边人办事不利，自己出来才知道难。小武，你知道我们有多苦了吧？”
    老赵给他一个鄙视的表情：“你们都是大城市的公子哥，我和小影可是从乡下出来的，什么情况我比你清楚的多。好在这段路离京城还不算远，情况算好的。小影，给他们讲讲咱们那什么情况。”
    柳清影那丫头立刻掰着指头算了一下：“从我们镇上去市里的车，一般都走小路。早上七点半发车，一百五十里路，大概中午十一点半到。走的是没收费站的地儿，路上有人就停。如果走大路倒是跑的快，但是一百多里路两个收费站，司机们不干。”
    老赵补充：“从我们县到附近另一个县也是两个收费站，就和今天咱们遇到的差不多，不会绕路的，遇到收费站就得交钱。绕路也收费，走到别的村子，有人村口拦路，五毛一块的都有，运气不好还得多交两次甚至更多。”
    王磊和柯子都惆怅的很：“物流筹备大半年了，现在就是砸钱，什么时候这路能不收费啊！”
    老赵再补刀：“如果晚上跑车的话，大货车除了收费站，还要交其他的过路费的。”
    莹莹和牟萍萍都皱着眉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和牟萍萍她们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王磊那个小蜜媳妇叫付红梅，做倒是普通人家出身，但是她很少说话，也不知道是太老实还是觉得自己条件不好，跟着王磊出来基本都不开口。
    王磊和柯子几个最近经常跑，物流的事情都是他们操办的，对情况还知道点。莹莹和牟萍萍就根本不知道，她们都没操过这份心。
    ……
    因为物流一直往里面钱，这次出来虽说是旅行结婚的名义，但是几个人刚出来的时候，王磊就提议，咱们现在正搞物流呢，正好这趟大伙儿不走高速走国道体验一下，反正是游玩的，不着急，慢慢走。
    搞物流远的肯定走高速，但是一旦开始进入中小城市，很多地方还没高速，那就没办法。
    结果走了一天下来，别的没体验到，就体验到怎么交钱了。
    基本每个县都要有收费站，他们这一行人，带了六辆车，四辆是越野，每家一辆，是为了体验自驾乐趣。另外一辆备用的修理工具物资车。
    还有一辆大点的改装过的客车，一是方便大伙儿凑一起玩，二是也方便能多带些人，比如备用的司机，摄影师，还有帮忙跑腿办事的等等。
    然后这一天下来，除了老赵的那辆白牌越野不用交钱，其他的几辆车加起来交了几百块钱。
    关键是累，路上遇到村庄就得放慢速度，还有平均一百多里就有的收费站，有时候还要排队。
    一群人惆怅半天，王磊才说道：“不行就先停下来，把目前已经做出来的成果巩固一下。至于说其他的，还继续外包好了。”
    “也只能这样了。”这种情况连老赵都没法，其他人更没办法。
    柯子一句话说到了重点：“还是现在咱们业务太少了，如果业务够多，那就简单了。”
    这句其实也是废话。
    业务多了，运输成本被分摊下去，那大伙儿就不用这么商量，直接继续搞物流就是。
    老赵倒是提了一个主意：“我觉得咱们应该在几个大城市先搞起来物流园，弄一大块地，把物流服务搞起来，这样以后生意规模扩大，运输量大的话，有了基础就不用慌。”
    “这倒是个好办法。”王磊点头。“离城市近点划一片地搞物流，过两年城市发展起来，地皮还回去拿一大笔补助，再去偏僻点的地方重新建，不亏钱还有得赚。”
    柯子和小军顿时都乐了起来。
    王磊这么想，是因为自从四环全线贯通后，四环周边的房价地价都起来了，技校在的那一块地的价值狂飙——他们当初买地的价格，现在就是周边地块拍卖价的零头。
    想想都开心啊，四环最后那段路是他们哥几个的工程队修的，那个挣钱就不用说，现在连地皮都跟着涨起来，简直不要太爽。
    所以老赵一说建物流，王磊立刻有了这么一个提议。
    现阶段在城市附近建物流园是必然的，一来是运输方便，二来是也能带动城市郊区经济发展，当地的人们也乐意。等到以后城市发展起来，物流园的价值又会水涨船高。
    几个人当时都没异议，把这条记下来，等回去就可以操办了。
    至于说物流的建设，暂时能做的就是大框架搭起来，其他的要等以后看形势。
    等商量好，小军立刻就提出来：“明天可就别这么干了，不然没到西萨，我就得散架。”
    一屋子人都哈哈笑，真不能继续这么走，现在还刚开始走，高速还是有的，等没了高速再说吧！
    ……
    第二天就不用说了，原本小军是最热衷自己开车‘自驾’的，现在就跑到了后边大客车上，女的看风景，男的打牌扯淡。
    这天下午才到预定的目的地，一个景点比较多的旅游城市。
    本来这城市是第一天的目的地，结果计划比不上变化，推迟了一天。
    三对新婚的，还有一对不是新婚胜似新婚的，八个人玩的挺开心，拍婚纱照，看风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当然能这么开心，前提就是有人跑腿有人干活，他们只用玩。
    第三天接着开始，这一天的目的地还是晚。
    一直到第四天。
    ……
    一行人踩着坑坑洼洼的土地，在向导的带领下，走到精疲力尽汗流浃背的时候，才来到了一个小村庄。
    路不好，大车只能到镇上，小车也只能到半路，最后这一段路，只能靠腿。
    土墙土房土路，整个村庄里的树也不多，放眼看去，大部分都是土黄的颜色。
    墙角阴凉处蹲着的黑黝黝的乡民，穿着破衣服疯跑的熊孩子，一切都是那么原始。
    遇到的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们，让牟萍萍和莹莹都有些不自在，倒是柳清影先发表意见：“这里看起来比我们那儿还穷的多呀！”
    老赵点点头：“那肯定的，咱们那种地就产粮食，这边缺水。”
    他们现在也算是工作，也算是游玩。
    说是工作，是因为他们打算顺路来看一看，看看能不能在这边选一个帮扶地区，支持一下当地经济发展。
    游玩的话，除了老赵和柳清影俩人见多识广，其他人估计都没见过这样的村庄，也算是新奇的体验。
    陪着他们当向导的，是当地县里的人，因为只是计划还没确定，所以他们没惊动太多人，这个向导算是托私人关系找的人。
    李向导和他们不熟，只知道这是自己的头儿给自己安排的活儿。
    不过看了车牌，他心里就知道了，这几位看着是年轻，但是不定是什么来路呢，所以一点都不敢怠慢。
    来村里前，李向导又托人找了当地的一个熟人，一个黑瘦的年轻人，叫朱一伟。
    朱一伟就是这个村里走出去的，出去上过畜牧中专，现在回来在镇上兽医站工作，对周围的情况很熟悉。
    一进村子一边给老赵他们介绍情况，还不停和周围的人打着招呼。
    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经常回来，乡亲们都这样……”
    这时候村里有个老头跑了过来，喊道：“小伟，这几个是？”
    朱一伟看了一眼老赵他们，回答道：“我朋友，以前的同学，来找我玩，我带他们来看看咱们村。”
    老头顿时松了口气，还有些失望：“嗨，我还以为你拉来大投资商给咱们这建工厂呢！”
    “建工厂就别指望我了，我也没那本事。”朱一伟笑了起来。“叔，咱们大队部这会儿有人没，我带朋友去喝点茶。”
    “尽管去，有人没人都一样。”老头摆摆手，冲老赵他们笑了笑。“你们玩，我不打扰你们了。”
    大队部的房子稍微好点，估计是以前留下来的，砖瓦房，墙上还刷着基本国策的白色大字。
    不过看起来房子也有年头了，进去就是几间打通的瓦房，一边堆的是杂物，还有红布和锣鼓等东西，乱七八糟的。
    柯子看了一眼就说道：“不用忙了，我们带的有水，就是过来看一眼。还有别的什么地方能看吗？”
    朱一伟想了一下：“这里后边有个学校，还是我的母校，我带几位过去看看吧？”
    王磊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行，看看吧！”
    老赵低声和柳清影解释：“这小子估计觉得咱们是有钱人，想带咱们去看看学校，让咱们支援教育事业呢！”
    朱一伟还真是这个打算，这一群人看起来来头不小，他没打算给自己找什么好处，但是他是从这里出来的，自己没能力改变什么，现在有了机会，就想给村里要点好处。
    不管做法对不对，人是没私心。
    ……
    朱一伟说的是后边，其实一群人走了好久的。
    根据朱一伟的介绍，说这里打井比较困难，这个学校靠着土山的山脚，有一口井，所以一直没挪地方。
    有山的地方也未必有水，这里的山就是大片大片的黄土，稀稀疏疏的长着趴地的草，树都很少。
    学校就是几间土胚房，但是操场很大，因为围墙只有一半，出了教室就算操场，空间广阔——后边的荒山坡上还有个放羊的，充满自然野趣。
    柳清影只是看了一眼，就感慨：“这里真比咱们那差啊！”
    当初她和赵起武上的那小学，虽然简陋，但是房子是砖瓦的，还有个院墙。
    而这里，如果不是还有读书声传来，谁能想到这居然是学校。
    牟萍萍看着那低矮的土胚房，再看看那连窗户都算不上，墙上的两个洞，当时就没忍住，悄悄拉了一下柯子：“柯子……”
    柯子无奈的很：“再看看行吧？”
    “嗯！”牟萍萍答应一声，就开始探着头朝教室里面看。
    一个头发花白看不出年龄的大妈看他们过来，和学生们交待了一句走了出来：“你们……小伟，你们是来看学校的吧？”
    朱一伟点点头：“李老师，这是我朋友，他们过来玩，我带他们到处看看。老师你继续教课就行了，我们不打扰你。”
    “那行。”大妈狐疑地看了看他们一行人，然后就重新进了教室。
    朱一伟介绍：“我们这就两个老师，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就是。另一个老师最近有病来不了，现在就李老师在。”
    王磊和柯子他们到处看了一下，也没什么好看的，反正就是破破烂烂的。
    里面的孩子们用的桌椅板凳刚才大伙儿也看见了，就是土做的桌子，也不知道坐的都是什么。
    ……
    几个人从跟班的包里拿出来水喝了几口，柯子就开口道：“在你们这儿，建几间砖瓦房，要不了多少钱吧？”
    “有个五千块钱就能建好。”朱一伟立刻精神起来，黑瘦的小伙子眼睛都是放光的。“教室有三间就足够了，学生太少，不同年级的共用一个教室就行，我们这一直是这样的。”
    “还能建个宿舍，让老师们住这里，有时候天气不好了，别的村的娃们可以住下。还能建个院墙，看起来正式点。”
    莹莹瞪大了眼睛：“五千块？”
    朱一伟眼神里有些慌乱：“那个，其实三千就差不多。五千块肯定还能剩下点。咱们这干活的都是村里人，建学校的事儿，谁也不会要工钱。我是想着吧，要是钱宽裕点，还能买点书，学校就能多几个学生。还有两个老师，年龄都不小了，给他们盖个大点的宿舍……”
    王磊他们看着就有些哭笑不得。
    莹莹的意思明显是觉得，五千块能干这么多吗？整个学校都建得起来？
    但是朱一伟大概是觉得自己有点‘狮子大开口’，赶紧自觉地给‘降了价’。
    柯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一下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叫朱一伟是吧？我记住你了，你有银行账号没？等下给我，回头我让人给你打钱，你负责把这里建好。回头把账给我留着，我要来看。”
    朱一伟也不知道这些人打算给自己多少钱，不过只要给钱就行，当时就连连点头：“放心，肯定一分钱都不乱花，绝对不会……”
    ……
    有了柯子的那句话，朱一伟当时就殷勤了好多。
    然后还张罗着要找驴子，让他们几个骑驴再去别处逛。
    不过几个人真不是只是为了看风景的，柯子摆摆手：“行了，别忙了。我们就是来看看，你在这里熟悉，接下来给我们介绍一下，这里有什么特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