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洵忽然开口:“你是在等本王亲自去将那人请进来?”
侍卫立时回神,又是惊又是喜,撒腿就转身跑去将那怪人带来。
片刻后,那怪人被领进了沈洵的书房,等到门合上之后他才摘下裹着面庞的灰布,除去身上所有的遮掩,顷刻之间,一名衣冠楚楚的俏公子赫然出现在房中,与方才的怪人判若两人。
沈洵搁了笔,靠在身后的软垫上,他掀起眼帘,不动声色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此人相貌生得不错,却因肤色太过白净,透着一丝女子的柔意,少了些许男子该有的阳刚之气,好在身形还算挺拔,弥补了这一等缺陷。
“臣乃叶家长子,叶凝风。”男人一双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自报家门后他勾唇浅笑,低头问好:“见过宸王殿下。”
然,沈洵不为所动。
叶凝风不觉丝毫尴尬,仍笑道:“早就听闻殿下美名......”
沈洵蹙起长眉,抬手按了按眉心,温和的面容上露出几分显而易见的不耐神色。他道:“若是叶公子来此处只是想同本王说这些阿谀奉承的话,那么叶公子还请回吧。”
叶凝风眉头一皱,也不再客套,直接将自己此行目的娓娓道来,最后还极有诚意地说了一句:“臣愿为宸王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耐心地听他说完后,沈洵扬唇一笑,说道:“叶公子为何要来追随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呢。”
叶凝风早就料到沈洵会说出这种想让他知难而退的话来,正欲将一肚子夸赞沈洵的话说出,对方却比他先开了口。
“是皇兄待你不好么?竟让你沦落到了需要来投靠本王的地步。”
闻言叶凝风嘴角遏抑不住地一抽。
他亦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即便如此,在面对沈洵时,也还是如同小巫见大巫,没绷住地在这个人面前露出了星点破绽。
因为沈洵竟然知道他是太子的人!
这件事他连叶盛都没提及过,知道的人是少之又少,沈洵是怎么知晓的?
思及此,叶凝风又有点得意起来。
果然,他这次选对人了。
然而没让他再多得意须臾,沈洵忽地抬起凤目,眼中森寒之意展露无遗,一字一句宛若覆了凝冰:“还是说,叶公子觉得本王能坐上那个位置?”
叶凝风猝不及防地又是一惊。
这种大逆不道话若是不注意被有心人听了去,再传到崇恩帝的耳朵里,那必是死无葬身之地的。偏就沈洵仿佛毫无顾忌一般,平平静静地说了出来。
叶凝风尽可能的使自己在沈洵面前镇静下来,他倏地轻笑两声,说道:“殿下是在谦虚。”
随之又是一声冷笑。
听得叶凝风顿时觉得自己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沈洵弯了柔和的眉眼,端的是平日里的温文尔雅。他缓缓道:“你可知,你父亲差点毁了本王的计划?”
叶凝风骇然。
他懵懵的:“什么计划....?”
他虽知道叶盛是在为沈洵办事,可他远在歧南,叶盛从来都不会跟他说自己要做什么。所以他搞不明白,叶盛怎么突然之间会毁了自己靠山的计划?这种自找死路的行为,就算叶盛头脑再迟钝愚笨,也不可能这样做才对。
“哦,不是叶盛。”沈洵淡淡地扫了一眼不明所以的叶凝风,说道:“他应当不知情,那便只能是你母亲同你那两个好妹妹了。”
叶凝风眉心一拧,生死当头,他义无反顾抛下他所觉得一文不值的亲情,急切解释道:“殿下,臣远在歧南,并未知晓她们的所作所为,也不知她们会差点毁了您的计划,如若我知晓的话定然不会让此事发生。”
言语之间竟是将他自己跟叶家,跟二房撇得一干二净。
沈洵缄默不言。
而沈洵越不说话,叶凝风的心慌便越发藏掩不住,他慢慢抬起头来,对上那双寒凉的狭长眸子,沉声说道:“臣知道殿下定是不会信我,为表诚意,臣给殿下准备了一份见面礼。”
而叶凝风口中的见面礼应当就是侍卫所提及到的“想要的东西”,亦是沈洵肯见他的理由。他饶有兴致地:“哦?什么东西。”
“一百万两。”
沈洵笑而不语,眸中那一点兴致顿时凐灭。
叶凝风继续道:“臣知道殿下需要大量钱财,所以,臣觉得没什么比这更适合送给殿下了。”
“让本王用官银......”
沈洵脱力般地往后靠了靠,一半面容埋没在漆黑阴影中,他眼里透着凌厉的寒光,字字含怒:“叶凝风,你到底是来投靠本王的还是来害本王的?”
叶凝风怔然一愣。
很快,他急中生智:“殿下无需忧心,这一批官银臣会想办法将其调换为普通银两,之后殿下便大可放心使用。”
沈洵唇角的笑意愈发危险:“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臣自然知道臣在说什么,殿下也不用如此跟臣绕弯子。”叶凝风也僵着头皮笑笑,硬气得有些发虚:“若臣不以此表明决心,投奔殿下的话,那才是真正的死路。”
沈洵再度陷入沉默。
许久,他缓慢开口说道:“本王不需要银两。”
“而且也清楚你找本王是为了什么。”
叶凝风再次愣住,有种被面前这个人从头到尾都看穿的感觉。
沈洵道:“你丢失的那另外一百万两本王替你补上,但你要记住......”
被道破来意的叶凝风为了掩饰自己的惊慌,立时表现得激动至极:“殿下您说!”
沈洵轻描淡写地说着:“接受本王的帮助,就代表上了本王的船。”
“那是自然。”叶凝风想也没想。
“别急着答应。”沈洵笑了笑,逐渐露出宛若清月外表下那怨恶真容,“你应当知道,若是有一天你在本王这里没了利用价值,或是会于本王不利,本王都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你。”
“臣清楚。”他道。
若不是真的陷入了绝境,他绝对不可能来找沈洵帮忙。
“臣愿誓死追随殿下。”
“当然,本王也不可能白白的就这样帮你,谁知你是不是沈瑞派来的人呢。”
黑暗中,沈洵眯缝着眼,俊极的面容上笑容莫辩,像只阴险狡黠的狐狸,又像只披着羊皮的恶狼,露出森白獠牙,一步步把叶凝风往死角里面逼。
叶凝风禁不住冒出涔涔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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