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藤条上身影最后一点生机的消散,树人们停下了汲取的动作,舒展着身躯,碧绿如玉石般的叶片迎风飘荡,被一层荧光笼罩。
它们吃饱了,前所未有的满足,难以置信,它们能在一个体积如此之小的小蚂蚁身上得到这种感觉。
当然,它们并不知道的是,比起饱腹,它们因管子宁而产生的恐惧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毕竟这是智慧体,才能拥有的情绪。
会感到恐惧的它们,在这一刻已经不是以前的它们了,它们成为了生灵,尽管现在还很愚昧。
也许,以后在漫长的时间中,它们能获得开化,发展出一个不劣于蓝星的文明。
可惜,它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风在这一刻停止了,已经完全静止不变的天空画面出现了扭曲,越变越大,仿佛有什么超质量的物体出现在空中,它拉扯着空间,连光也赶不上这速度。
一个完全漆黑的圆球,凭空出现悬浮在空中,除了空间还在扭曲外,看不出黑球有什么危害,它平静到诡异。
b级秘境是不会成长的世界,表面上看似正常,但深处看,光速上限、强核力弱核力等各种世界微观部分便会与现实出现区别,因而,这里的空间显得相当脆弱。
在蓝星世界完全做不到扭曲空间的领域,在寄生树界中呈现出来的,是堪比黑洞般恐怖的天体,仅存在,便严重影响着世界的存在。
管狐小心翼翼控制着力量,心神过度消耗他的头开始晕眩起来,但他没法将领域收起,否则会瞬间被挤压出去,更何况不控制好的话,会伤到处在这里的管子宁。
“子宁……”
小心翼翼的呼喊,若管子宁听到,绝对没法相信,自己的父亲会以这种窝囊般的语气说话。
没有回应,也是,空间的扭曲影响到的不仅是视觉,还有声音的传播。
引力差、空气流体单位速度、声音声波高低频区分……
随着时间,管狐感知出一些基础的世界差数据,他开始控制领域对寄生树界加以适应。
漆黑的圆球逐渐还原原本金色的外貌,画面变得清晰起来。
可当管狐看清楚场上的情况时,他宁愿自己瞎了。
两棵狰狞的寄生树人正一动不动立在两侧,它们的树藤相互连接着一块干枯枝干般的物体。
血脉相连的触动不断提醒着管狐,这是管子宁。
原本俊俏白皙的面容已然变得褐黄,因痛苦而扭曲如同厉鬼,作为生命源泉的血液已经干枯,人得以自称万物之灵的大脑萎缩得如同核桃般大小。
怎么逝的?逝之前又经历了怎样的痛苦?
管狐根本不敢去想,直至现在他都有种不真实感,意识恍惚。
“管狐,我走后你一定要照顾好孩子们,子默很快就达到参加c级考核的标准了,你记得告诉她,别头铁,这次失败了还有下次,子宁……”一向大大咧咧的夏漓难得一幅柔情的模样,唠唠叨叨的说个没完。
“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
所以,也不应该让我一个人照顾,留下来好吗?
“我知道,可是,我有自己的使命,你知道我的性格的。”
我,我当然知道,我就是因为这一点才无可救药的爱上你,可是,可是……
最终,在夏漓柔情坚定的眼神中,管狐一如既往的认输了。
“我答应你。”
一切的一切,在脑中短短的一瞬间的回忆闪过后,变得无比的真实,情绪瞬间失控,管狐梗咽着。
我……我答应过的,我明明答应过的,我答应过要照顾好孩子们,我答应要让他们有个幸福的童年,我答应过不插手他们的将来,我答应过当他们迷茫的时候我会陪在他们身边,我答应过……即使你不在了,我也……可是……可是……
“你们,该死。”
森然的语气带着无比的寒意,淡金色的领域瞬间又化为漆黑,这一次不再以适应,完全与对应为主,以破坏为主。
子宁的尸身已经带不回去了,他强行进入寄生树界的行为,使得寄生树界与蓝星世界的空间道路充满了裂痕,那恐怖的风暴中,他带着管子宁一同回返,恐怖路上,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子宁的尸身被空间裂缝化成粉末。
“即然没法把他带回家,那就将你们的世界作为他的坟墓,而你们,则作为殉葬品一起消失吧。”
黑域收缩,化为一柄黑刃,管狐一把握住,愤然往下斩去。
黑刃斩于半空突然停歇静止,随后炸裂碎开,一圈波纹自停歇点猛然扩开,一眨眼便扩大成了巨大的空间海啸,正铺天盖地的往外席卷。
那波纹,是扭曲的空间,其中,夹含着无数细小的空间裂缝,它会粉碎海啸经过的每一寸空间。
疯狂的景象蕴意毁灭一切,当致逝的危机出现时,整个寄生树界都沸腾起来了,一眼望去没有边际的碧绿全都乱舞起来。
所有的植物,无一例外。
它们全都是。
寄生树人。
“咻咻咻。”
整个寄生树界充满了杂乱的破空声,成千上百的藤鞭从每一棵树人身上,不约而同的挥甩向迎面涌来的海啸。
没有智慧可言的树人,在面临有形的危险时,应对手法便只有攻击。
能量稀缺,所以全员沉睡,只剩少部分个体在外行动吗?
哈,很好,相当好。
高空中,管狐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幕,神经质般笑了起来,冷意与怒气并存,显然,丧子之痛让他的行为有了些异常。
以大地为画布,以管狐为中心,周边千米范围,景色依旧,如同时间静止般,所有的事物都被按下了时间暂停的按钮。
两棵树人成千上百的藤条横立当空,以管子宁为连接点,依稀可见,树身上岁月的纹理,树根下荧荧的土粒。
千米外直至空间海啸形成的那一圈白纹内,以树人的视角看,则完全可称是尸碎遍野,化粉的树人身躯与尘土混合,正被“海啸”余波的狂风搅拌着,是黄绿交加的马赛克。
白纹处,树人们前后不一挥甩过来的藤鞭,在高空处看没有了那些近在咫尺的空隙,它们连接成了一个整体,一圈碧绿的圆环,那是一面高几十米的宏伟城墙,正飞速得往内缩,气不可挡的,似乎想抵档住那一圈灭世的“白浪”,甚至更进一步压回去。
“可惜,没用那。”
“白浪”相比藤墙,看似脆弱不堪一击,但实际上却恰恰相反。
如果将空间分为表里两面层,能直接作用于空间上的“白浪”必然是里层的,其攻击力足以轻易斩钢断铁,以表层以完全的支配。
就好比地震,它的震点一般处于地下数万米下,一震便可以轻松的裂开地面,而地面哪怕你挖上一条长100万米的巨缝,对地下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表与里,里的等级优先,可以轻易对表造成巨大的影响,而反之,则几乎没有影响。
白绿的接触,白没有任何减速或是被阻碍的迹象,绿则猛的扩散,数十公里长、几十米高、厚不知多少的藤墙刹那间化为曼天的细粉,那怕在那其后咆哮的狂风面前,也足足支撑了两分钟,才慢慢化为前面马赛克的一部分。
哗啦哗啦。
咯吱咯吱。
不少离的近的树人,更是被空间裂缝形成的空间扭曲直接卷了过来,刺耳的木头化粉声,以一声声震耳欲聋的沉闷响声消失在“白浪”中。
大自然是神奇的,当种群面临生死存亡时,当明白个体的力量在危机面前义毫无意义时,生命体总会做出连它自身都不曾想过的举动。
高空中俯视,绿点们开始聚集,前赴后继的,树人们形成树海,又形成树山,如行军蚁蚁球,为种群存活作着最后的贡献。
人类从史前茹毛饮血的日子成长到如今的全球霸主,其间毁灭了多少的种族,它们是否疯狂过,浩瀚岁月中,又有过多少大自然奇迹发生。
只不过,它们最终还是灭亡了,败给了人类,正如管狐与寄生树人,人类不曾在意过那相比渺小的奇迹,管狐也不在意树人那最后的挣扎。
白纹从树海中扫过,所过之处,尽数化粉,树海成了粉海,树山成了粉山。
树人们最后的挣扎是否有意义,在那高耸的粉山里面是否有希望延续下来,管狐不清楚。
自树山一侧扫过的白纹已然消失不见,足以证明树人们的举动有着一定的作用,不可否认,那高高的粉山之中也许真的有这么一两棵树人还完好无损。
但恰如之前所说的管狐不清楚,为什么不清楚,因为不需要。
白纹很快到了尽头,这一方有大小有尽头的世界边缘,远方的景色,突然出现一种前后位移的错位感,这是空间裂缝攻击到世界边缘的时空屏障形成的波纹,它作用于里,表现于表,产生的景象便是如此。
管狐低下头,最后又看了一眼管子宁,漆黑的领域重现,包裹着他往空间里处挤去,要离开了。
整个世界因为他的一击,面目全非,那么底下看似完好无损、宛如时空静止的一方作为中心,又岂会向它表面的那般。
之所以静止,是因为只能静止,粒子无法再运动,他那恐怖的力量,直接作用于原子层次,斩断了这一方土地里所有微观粒子的连接,束缚住它们的核力消失了。
核力是什么,是束博住粒子,作为于微观世界的一种力量,是世界得以稳固存在的基础力。
一种旧物质是否能分化,一种新物质能否合成,都必须处于核力规则允许下。
它允许了,你才能合成,才能分化,才能吸收和放出能量。
人类社会目前的核裂变核聚变便是基于这一基础上的放出能量。
但不管是裂变还是聚变,放出的能量、形成的质量亏损对物质总量的损失,都只占据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点。
于是科学家们假想了这么一种物质。
反物质,它可以绕过核力的束博,直接释放所有的物质,放出所有的能量。
一张椅子大小的质量亏损,所放出的能量便可以轻易毁掉整个地球。
这种完美的能量利用率是人们梦寐以求的,但可惜,以目前的科技水平,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凭空想象。
现在,这种想象因管狐的手而诞生了,他斩断了粒子间的核力,以某种不讲道理的力量制作出了一个方圆千米的反物质炸弹,完全将世界的规则踩在了脚底板上。
白纹撞击世界屏障,引起空间震荡,这种震荡会沿途经过白纹度过的路径,然后重新汇聚到中心,将这个处于相对稳定的反物质炸弹引燃,摧毁所有的一切,包括那粉山中不知是否存活的残余树人。
从攻击落下那一刻,一切就已经注定,世界会成为坟墓,树人们的挣扎注定徒劳无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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