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沥沥下了整个晚上,到了清晨,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更大了,霹雳哗啦的水滴声甚是响亮,再加上呼啸而过的狂风,天地一片阴沉。第二日上午,天终是恍开,而就在赵惇将要离去时候,一袭青衣的宁道素快步而来,直言想搭船赶往金陵,赵惇打量他片刻非但没有驳他,反倒笑呵呵的请他上了船。
雨过初晴,天空万里无云一片碧蓝,给人心旷神怡的感觉,可对于马长江一众舵手而言,大雨致使河面暴涨水流湍急,一个个忙活的满头大汗。
看宁道素负手而立眺望天空,赵惇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这个宁道素,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而且,望着他平静的脸庞赵惇却能感到一种孤独,遗世而独立的味道,可他为何要刻意接近自己,甚至毫不掩饰。
沉默片刻,赵惇突然笑了出来,走到宁道素身侧与他并肩而立,笑道:“宁兄去金陵?还真巧了,本公子正要去金陵。谁谓伤心画不成?画人心逐世人情。君看六幅南朝事,老木寒云满故城。”低沉的叹息声中,赵惇突然又笑了起来,道:“敝姓侯,在家排行老七,宁兄喊我侯七便成。”
“侯七?”自语声中,宁道素没能想到那个侯家有如此杰出弟子,亦猜不透他何门何派,便摇头说道:“宁某祖籍金陵,自幼离家入山学艺,三十年也就回过一趟,这次回家省亲。”
点点头,赵惇突然问道:“白鹤老人可好?”
白鹤老人,齐云玄天观前辈,名声虽不显于江湖却是天人境的绝世高手。
宁道素撇了赵惇一眼,似好奇赵惇怎么知道白鹤老人,却是一声轻叹张口说道:“家师年前便已驾鹤归去。”
这刻,赵惇是真有些吃惊了,吃惊宁道素竟然是白鹤老人的弟子,吃惊白鹤老人仙去。摇摇头,赵惇抱拳说道:“原来是白鹤老人的高足,失敬、失敬。”
宁道素脸上已恢复平淡,甚至有些木然,却是冷声说道:“侯公子年纪轻轻便打通任督二脉,又知道恩师白鹤老人,想来出身不凡,敢问师从何人?”
这刻,赵惇更好奇了,难道宁道素上船不是为了自己?若真是有心接近自己,岂能不知自己的身份?或者,自己看不出他在说谎?心思百转,赵惇轻笑道:“家传,不足挂齿。”说到这里赵惇转身离去,同时又道:“宁兄,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这次,宁道素连一句最普通的道谢都没有,看的孙侯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心底你小子也太傲了吧,等我查出你的身份,一定要你好看。
当赵惇走进船舱,看着他脸上的思索神色,怜玉轻声吐道:“公子,他有问题?”
望着怜玉的脸庞,赵惇能够察觉到她对自己关切,心中生出柔情脸上便有笑容浮现,道:“姐姐你都这么说了,肯定有问题。”调笑一句后,赵惇的脸色平静下来,缓声说道:“他明显是故意接近本公子,可我又没能察觉到任何恶意,当真奇怪。”
赵惇进阶天人境之后,对各种气息异常敏感,比如杀气、怒气、怨气,可从宁道素身上,赵惇还真没有感到任何恶意,也不知是赵惇修为不够,亦或宁道素隐藏的太深,不过很快,赵惇也就释然了,白鹤老人的弟子,想来有些能耐。
怜玉明白赵惇的意思,稍稍思索了下张口说道:“怜玉可弹奏一曲,公子看看他的反应。”
怜玉武功一般,然琴道造诣极高,以赵惇的心志,听她弹琴往往要坠入其中不能自拔。沉默片刻,赵惇终点点头,道:“晚上好了,一湾明月,一曲仙音,再加一绝色美女,想想本公子就心动,我看谁能抵挡的住。”拉长的声音中,赵惇更是冲怜玉眨眨眼,失声笑了出来。
是夜,弯月高悬繁星似炽,徐徐清风虫吟娃唱,当真是良辰美景。半躺在甲板上,赵惇一脸惬意,至于宁道素,则细细品着茶水,平静的脸庞无喜无悲与世无争的模样,看的赵惇很不明所以,在老鳌镇时候他为何会出手教训那些小混混?
莫非为了怜玉?这个想法一闪而过,赵惇随即便摇头否认,以他有些高傲的性子,应该不会与赵惇这个情敌同行。摇摇头,赵惇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这也是个趣人啊。
沉寂之中,有清风吹过,卷起两人的长发,而伴随着这缕轻风,一抹琴声似从天际传来,飘飘然不知身处何地。
在琴声想起的一刻,赵惇明显察觉到宁道素的道心动了下,可随机便稳如磐石,仔细聆听起来,脸上甚至露出享受神色。
舒缓的琴声,似风的低语夜的喃呢,如皎洁明月又似虫唱蛙鸣,让人沉浸其中。缓缓中,流水的哗哗声越来越大,最后化作惊涛骇浪吞噬世间一切,故国繁华仗剑天涯,男儿热血美人华发。壮丽又凄惨的笑声中,琴声又舒缓下来,虽有波澜可终虽大江东去,仅剩小桥流水人家。
这一曲,似怜玉此生最好的写照。她出生在谢家,然而谢家战败被流松抱走,年幼的她甚至不知这段历史。随着年龄的增长,怜玉一心追求琴道,可惜繁花动人心引得无数狂蜂浪蝶,尤其得知身世后,怜玉闭口不言借琴传音,直到遇上赵惇,现在,她不理家仇国恨,只想平淡一生。
当琴声落下,宁道素似还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即便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赵惇却感到了一种伤感,尤其是刚才激昂的琴声中,赵惇明显察觉到他的心神动了下。真是赵氏余孽?可似乎又有些不像,奇怪。
就在赵惇沉思时候,宁道素站起身来说道:“得此一曲,足矣。”话到最后,宁道素端起茶杯冲怜玉所在方向行一虚礼,一饮而尽,而后转身离去,非是入房休息,直接踏波而去。
见此,赵惇是真愣住了,好半天没能回过神来。他竟是为怜玉而来,可是,他究竟何人,又为何要离去?此刻,怜玉已走上甲板,望着宁道素的背影发呆,最后躬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家母姓宁。”
赵惇先是一愣,随即便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同时眼中也有些疑惑。宁道素为怜玉而来,听她琴音知她心声,终选择离去,只是,他怎么会在老鳌镇等待两人?
“齐云玄天观,有点意思。”自语了声,赵惇一声轻笑后张口说道:“原来是娘家人啊,本公子倒有些失礼了,不过,以宁兄的洒脱,想来也不会在意这些俗礼,要不然也不能不告而别。姐姐,莫伤心了。”话到最后,赵惇已站在怜玉身侧,抬手将她揽在怀中。
怜玉自幼不知父母,后来得知身份然而父母亲人早就不在,唯有的师父还身受重伤在门中受尽冷落,如今猛然看到自己的亲人,以怜玉的心性竟也有些激动,却也有着掩饰不住的伤感。
好半天过去看怜玉情绪平复下来,赵惇张口说道:“看他故意接近我们,我还当又是天刺逆贼来接近本公子呢,看来是我过于小心了,引得姐姐伤心,子昂之罪。”
摇摇头,怜玉缓声说道:“怜玉时常梦到母亲,可一直很模糊,看到他,我就想起来母亲的样子了。所以,怜玉心里高兴。”
听怜玉如此说来,赵惇倒没有再接口,只是想到母后年迈体弱多病,心底也是一声叹息,还是早日回京吧。一旦她知道自己以身犯险差点命丧太和山,虽不至于禁足,可再想离京可是难喽!
想到这里,赵惇猛然想到什么竟是笑了出来,对怜玉说道:“姐姐,母后一定会喜欢你。”
顿时,以怜玉心境竟也被赵惇羞的通红,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是惹的赵惇哈哈大笑起来,道:“丑媳妇终须见公婆,何况姐姐这等大美人,母后一定会笑得合不拢嘴。”
这么一会儿工夫,怜玉已平静下来,虽不曾开口却是点点头。她与赵惇情投意合,然而赵惇身份太过尊贵,怜玉自视甚高可终究是一江湖女子,还是谢家儿女,不知道名满天下的太后娘娘能不能够看上自己,现在听赵惇如此说来,悬着的心倒放松了下来。
这刻,赵惇似猜到怜玉心中所想,神色逐渐下来,缓声说道:“母后性子随和,很好说话的,对我更是百依百顺,姐姐你不必担心。另外,姐姐你生性恬淡,想来不会喜欢深宫内院的生活,我会在九峰山建一院落,你不是喜欢小桥流水吗?我一定会让你喜欢的。”
看赵惇如此体贴自己,怜玉心中充满柔情,直觉得自己没有嫁错郎,将脑袋依偎在赵惇肩膀上。这刻,时间、清风、流水都缓了下来,似不忍打搅这对恋人。
不知过了多久,怜玉突然抬起头来,道:“公子。”
看怜玉吞吞吐吐眼神闪烁不似她的性格,尤其脸上还有一抹红晕,赵惇心底越发好奇,张口问道:“怎么?”
犹豫良久,怜玉终是下定决心说道:“等有了孩子,我养。”说出这句话,怜玉被自己羞的通红通红,却是直直与赵惇对视着,丝毫不屈服。
与怜玉对视片刻,赵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这事啊……等有了孩子再说吧!”大叫声中,赵惇拦腰抱起怜玉,大步走向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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