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是十分激烈的,不过这一切也与左弗无关了。有些事,不是自己想就能成的,她已经尽力了,成不成的就看老天的意思吧。
眼下她很想看看当年她战斗过的地方,在这里,她第一次搞起了基建,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块地方才是她第一次参与民生管理的地方。
当年修的城墙依然坚固,只是道路却不如当初那么新了,许多地方有着明显的“补丁”痕迹。
左弗算了算时间,从1645年起到现在,这条路已经用了十五年了,现在大部分地方还能保持完好,已是很了不起了。由此可见,当地官府是用了心思在保养这条路的,要知道,这条路连四级公路的标准都达不到,能撑这多年,已是很好了。
而且这儿的人很会当家啊。这缝缝补补的,又能用好些年了。当然,若是大清同意通商的话,那这条路就要好好修整了。
昔年的救世主再临,镇江的百姓纷纷赶来京口,在这儿已经守了很多天了。这日,左弗再度来到京口镇,一群群百姓夹道欢迎,纷纷跪下,高呼:“国公大恩,没齿难忘!国公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左弗哆嗦了下,想起历史上那个九千岁的下场,忙高喊道:“乡亲们快起来吧!你们这样我可遭不住哦!我可不想当九千岁呐!”
这话幽默的,百姓们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都笑了。场面一度变得很欢乐,何权抹着眼泪,想起十五年前那个惊恐的自己,想起当年就是这个身影给了自己安慰,他忍不住大喊,“县主,县主,小老儿是何权,是何权啊!您,您还记得我们吗?!三姑娘,小少爷,姑爷,快,快过来给县主磕头啊!当年要是没有她,三姑娘与老奴定是要没命的啊!”
左弗被这话吸引,见一个老头须发皆白,且稀疏得很,脑门在阳光下显得特别突兀,而此刻他佝偻着身子,拉着一个十二三岁少年往人前挤,她稍一回想,便想起这人是谁了。
虽然这个人的面容已经不记得了,但这个人自称姓何,昔年自己去作战时,椿芽等人曾借宿过这个人家,所以他这般一喊,她就想起来了!
她立刻朝着何权走去,心中也有些激动。
那个老人……
竟然还活着!
当年他在暗夜里疯狂大叫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而那时的他应该就有六十多岁了。十五年过去了,这位见证过历史的老人家竟然还活在这世上,如今又再度相遇,这真是奇迹啊!
见左弗朝自己走来,何权激动得直哆嗦,他拉着自家小少爷的手就要跪下,哪里晓得左弗却是快他一步,立刻搀扶住他,道:“老人家,人过七十古来稀,您今年少说也有八十了吧?八十岁的老寿星见到天子陛下都不用下跪了,您怎么可以给我下跪?”
“大人对我京口百姓有救命之恩,当年若不是您,老汉儿与我家三姑娘定是要遭殃。如今三姑娘嫁了个好人家,还生了小少爷,这都是托您的福啊!”
何家的姑娘拉下自己的幕篱,脸上已满是泪水,她连连跪下,“大人,请受小女子一拜!”
生母早早过世,大难临头,她被留下看家。说是看家,其实就是被抛弃了。若不是左弗,她还不知要怎么被人糟践。若不是左弗,她还不知这世上有种希望叫作坚持,只要心中有坚持,就能变得强大起来。
所以,从那以后她便改了胆怯的毛病,为自己谋划着一切,终于她找了一个不错的夫君,虽只是商贾,配不上她这官家女儿的身份,但是她很满足。
婆婆怜惜她,夫君疼爱她,娘家也允许她将何权要去,日子也是越过越好,所以前半生苦尽了的她后半生却是甜如蜜。而这一切,都是左弗给她的。
没有左弗,大明就没了。大明没了,她也就没了,左弗给了她生的机会,给了她勇气,给了她智慧。每一份报纸她都想法弄来,然后反复研读,婆婆如此喜欢自己,就是因为自己给婆家带来了财富,正如左弗在报纸上写的那样,如果你自身不强大,依附在你身上的东西也只会令你腐朽,而不是继续强大。
面对着这个自己的救命恩人,人生导师,何家的三姑娘没法不激动,她连连道谢,“大人不光救了京口百姓,还救了三娘。若您没发明报纸,三娘还不知天地如此广阔,女子也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哦?”
左弗来了兴趣,“看来你如今也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女性了?”
她将人搀扶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笑了起来,道:“虽然不知你发生了什么,但是你的眼神里透着自信,很好!生为女子在这世上生存不易,若是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了,那么也是过不好日子的。”
她说着便是拍了拍三姑娘,“我这几日都在京口,得空了过来陪我说说话,讲讲你的故事吧。”
当众受到左弗的邀请,三姑娘真是受宠若惊,而她的婆家人则不自觉地将腰杆子挺了挺。
三娘完全值得骄傲的!她一个官家女子嫁到他们这个小商户人家,不但没端着官家小姐的架子,反是处处替家里着想。她派人搜集左弗那边出版的书,潜心研究,嫁过来十几年,愣是将他们这个小商户之家变成了大商贾。
现在他们家日子过得如此红火,一大半全是三娘撑起来的。她完全有理由骄傲,并对她那个该死的娘家说“不”!
何三娘十分激动,她崇拜的人竟邀请她过去说话,而且还给了名帖,这就算是正式的邀请了!
左弗笑着跟何家姑娘告别,并跟何权道:“老人家,好好保重身子,大好的日子还在后头呐!”
何权含着眼泪道:“是!国公爷!老汉儿一定努力活着,活到您北伐成功的那一天再死!”
左弗大笑,“北伐成功了也活着,大家都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老辈人对于左弗的亲和不惊奇,因为她以前就是这样的,甚至还亲自给他们示范过怎么用工具。不过年青一代的就很惊奇了,堂堂太子太师,镇国公竟是如此随和的人么?跟传闻中的嚣张跋扈一点也不一样啊!
接下来两日,左弗便在京口四处看,见当年战斗过的地方如今生机勃勃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不过这种闲暇时光也是有限的,很快清廷那边又来人了。他们同意通商,但是不同意汉民无条件过江。对于这点,左弗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一句话,我们大明的底线就在这里了,你们是要给扬州还是通商,自己看着办吧!
提出的条件一条都不能改,若是不愿,她这就回京复命了。
这下福临急了,在他看来只要不割地赔款其他都是小事了,而且大清也需要粮食来安抚那些贱民不是吗?
跟大臣们闹了个天翻地覆,连孝庄出面都没用,最后只好同意了这份看起来极为不合理的通商条约。
没办法,福临拿自杀威胁他们,福临死了没关系,可他们要背上一个逼死君父的名声那就真要遗臭万年了。
反正是福临作死,最后大清真要因此亡了那黑锅也是福临背着,跟他们没关系,要怎么做就随他吧!
条约签订,福临的心情大好,迫不及待地将董鄂氏送到了京口,哪怕大明只允许他带一百侍卫和一百仆人也没闹腾。在他看来,大明是要脸面的,既然条约签订了,那也不会做出囚禁暗杀他的事来。而且,他们目的是为了通商,而不是挑起战争,不是吗?
他想得倒也挺通透的,因为大明目前还真没有起战端的想法,主要国内这几年正在变革,许多武器面临着替换问题,所以他们也不想打。在大明君臣的想法里,要么不搞,要搞就一步到位,一旦北伐,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左弗也不想打,因为百姓真得太苦了,尽管已经修生养息十多年,可底子还是很薄的。如果不能速战速决,那就暂时忍耐。忍耐到左家军的火器足够,火力足够强的时候就可以过江了!
福临过了江,京口的一切让他感到震惊!
这就是大明?!
在这个小地方居然也是如此繁荣?这种马路就是传说中的水泥马路吧?当真是神奇啊!还有那些铁杆子就是那种夜晚会发出光亮的太阳灯吧?
自行车,三轮车,四轮马车,各种新事物看得福临那是眼花缭乱,便是一向稳重的孝庄望着这一切也是震撼不已。
在这个小地方,百姓的脸色看起来也是极好的,这说明他们食物充足,不但能吃得饱还能吃得好。身上的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竟都没有打补丁,人看得清爽极了。
一路上虽有士兵戒严,但是他们还是透过人群看到了一些市井景象。路边上的商铺就不提了,还有许多的小食店,小商贩们来来往往的,许多孩子竟还有钱去买糖葫芦以及小泥人。
而更让他们诧异的是,这些普通百姓竟然还有闲钱出来吃点心。像什么小馄饨,茶叶蛋这些虽不贵,可大清的普通百姓哪有闲钱去吃小吃?
大明之富庶远超他们想象啊!
福临神色复杂,听说大明开海后就一天比一天富有,自己也想要开海,可奈何大明海军极为霸道,他们的船根本到不了日本,只要出去就会被打。
而除了日本,其他地方根本就去不了,沿海一带都被大明锁死了,而他们也没能力造大船去更远的地方。
想到这里,福临心下戚戚。即便占领了大明的紫禁城又有什么用?只要过不去这长江,他们想要发家致富简直就是做梦!他们占据的地方就没几个好的,也就扬州稍微好点,其他都是苦寒贫瘠之地,不但捞不到什么东西每年还得大量补贴,不然贱民就要闹,就要造反,所以说是大清,可跟垃圾小国也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福临默默叹出一口气,心里暗道:“也许通商也是好事吧。大家多往来敌意就不会那么重了,也许有天大清被合并了,他们这些满人还能有个活路。”
诸人不知福临心里的想法,不然非被他雷死不可。福临虽性情暴躁,嘴巴也强硬,但是其实他心里也很清楚,大清根本就打不过现在的大明了。
多年前的那次袭击,设计的那样完美,可还是失败了。如今能战的将领殆尽,他们还拿什么去跟大明拼?而且,这多年过去了,鬼知道大明现在的火器已发展到什么样了。
根据汤若望传来的情报,便是火器极佳的西班牙人都不是大明人的对手,而大明海军更是大洋上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而汤若望本人因着向大清传递情报也被教会训斥,可见大明在欧罗巴以及教会影响力。
所以……
要是不用打仗就能被合并了,或许才是最好的出路吧?左弗那人虽狠可却也不是弑杀之辈,大家处出感情了,满人才能有活路。
想到这里的福临发出一声叹息,但随即想到董鄂氏有救了,心中的忧愁又散去了。不当皇帝没关系,只要雅兰活着就好了。
安顿下来后,左弗就来了。
董鄂氏怎么也没想到她竟有见到左弗的这一天。望着眼前这个肚子独显,身材高大的女子,她有种做梦的感觉。
这就是那个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治天下,写出无数锦绣文章的左弗吗?当真是奇人有奇相,仅看这身量容貌便知不是普通人。
左弗拿来一个表格,让董鄂氏勾选,福临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先生,雅兰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左弗望了福临一眼,道:“你们大清的御医应该也跟你说过吧?皇贵妃是因为郁结在心身体才虚弱的。也就是说,她得是心病。”
福临急了,“是这样说过,可到底要怎么医治呢?心病还需心药医,这太玄乎了,到底怎么样才能让雅兰好起来?”
“唉!”
左弗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怀疑她这心病严重了,发展成了抑郁症,所以除了要做心理上的疏导外,还得用药……你安静点,这表格就是测试她到底是不是抑郁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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