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晚。
李信独自一人在房间内思考着案件。
最近一段时间,发生大大小小的事情实在太多。
从小偷小摸到坑蒙拐骗,从街头争吵到动手打架,从平安镇到水芸县城,从热闹祥和到命案连发。
单独的每一件事,或许都不会让李信如此疲惫,可偏偏都扎堆到了一起。
想要独自梳理清楚所有事件的来龙去脉,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大工程。能够偶然在千丝万缕中,发现几条特殊的线索,或者串联起几个节点之间的关系,就已经是意料之外。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
夜,渐渐深了。
李信也熬不住漫长的夜晚,不知道什么时候,房间里的灯光已经暗了下去。
吹灭油灯,消失在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城市逐渐睡去。
县衙深处的走廊里出现了一道人影,他双手背在身后,走的不急不缓。即使在没有灯笼照亮的地方,也是那么的随意自然,毫不担心会被走廊的边边角角磕碰到。
跟着人影一路前行,最终发现他来到了监牢外墙。
此时,漆黑的监牢内也已经安静下来。
只有一些在门口守夜的狱卒,会偶尔停在油灯附近交谈几句。这也是晚上,整个大牢里仅有的几处光亮。
一眼望去,越是大牢的深处就越发黑暗。漆黑的似择人而噬的猛兽,带来恐惧的同时,还散发着阵阵的腥臭。
这坐大牢里面,关押着几乎所有类型的犯人。
有屡犯偷盗之人,也有逞凶斗恶之祸,更甚至有杀人偿命者在等待着最后的命运。
只是罪责有轻有重,前几类人还可以一间牢房关押五六个人,而严重的罪犯,不仅关在牢狱最深处,还基本都是独自一人。
不要觉得独住一间的犯人待遇会更好。
恰强相反,越是监牢的深处就越见不得光,也越发黑暗、更加潮湿。蛇虫鼠蚁、鳞翅甲壳,什么都可能存在。
到了晚上,人们进入沉睡,而这些小东西却开始活跃了起来。在安静的睡眠中,保不准会被某些东西咬上一口,可能等不到正式审判,就莫名其妙死在了监牢里面。
今天刚刚送进来的赵大良,已经被人格外叮嘱,独自关押在了最深处。
漆黑的监牢底层,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略带一些夸张。但微弱的光线,也确实让人仅仅相隔两三米,便已经看不清容貌五官。
一间空荡荡的牢房内。
赵大良坐在一捧并不干燥的杂草上,向后倚着斑驳的墙壁,回忆着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意外。
几个时辰之前,他还在对李信和李武交代着事件的原委。看起来老老实实,一切都是如实招供,表现的就像逃跑无望的凶手,对人倾吐出了内心最后的怨恨。
比如他为什么要杀姚安。
招供时说是为了钱而争吵,也有为姚芳报仇的目的,种种原因之下,才怒而动手杀掉了姚安。
可是此刻的赵大良,清楚的明白那些只是假话,姚芳也不可能被姚安杀死。
他早就已经猜到了动手的人是谁。
甚至,比所有人知道的都要早。
因为庙会当晚烧起的那场大火,就是他亲手点燃。
从赵大良找到姚芳的尸体时,他回想起了当晚的交易,在结合姚芳身上的伤口和死亡地点,就已经猜到了凶手的身份。
这些行走在外的人看的都比较开,也有可能是出于无奈,总之对身后事并没有那么重视。
很多行走江湖的人,并不认为死后必须进行土葬,对这种丧葬也没有深刻的执念,更没有对土葬存在某种神圣的仪式概念。对他们来说,假如某一天在外出现了变故,火化之后带着骨灰回去也一样可以。
赵大良之所以毁尸,无非是想要阻碍官府调查。
他清楚的知道,一般情况下,县衙不会对他们这种外来人员的死活太过重视,尤其还是死在了城外。大概率会随意应付几天,没有头绪之后,就会让家属把尸体领回去自行处理。
从此以后,这件事只会变成一桩悬案,被放进仓库里吃灰。
赵大良此时的内心波动极为复杂。
假如案件没有被李信和李武碰到,也许后续一切都会按照赵大良的预料结束。
假如没有之后姚安的死亡,也许此时此刻的姚家戏班,早就已经离开了水芸县。
假如庙会当晚姚芳没有出现意外,也许一切都会正常的继续下去。
回忆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复杂的内心,最终化作了沉默。
赵大良承认了一切,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监牢的入口。
昏黄的灯光下,映照着几个不停打瞌睡的狱卒。
一阵吱呀声突然响起,惊醒了旁边昏睡的牢头。
睡梦之中被人吵醒,满肚子的火气让他转身看向门外,准备破口大骂。
可是进大门的那个身影,却让牢头把已经顶到嗓子眼儿的脏话,又强行咽了下去。
”嘿嘿,见过大人。“
县令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牢头只能继续赔笑着说道: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派人传个话儿就行,我立刻就去办。怎么还劳您大驾,深夜亲自过来。“
小心的偷瞄了一眼,牢头的内心越发没底。不知道县令要做什么,甚至都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最近,又办了什么出格的事惹到了县令。
好在沉默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
县令终于发话。
“老陈啊,你做这牢头也有些年了吧?”
“回大人的话,已经二十几年了。”
轻轻点了点头,县令继续说道:
“是啊,从我来水芸县之前你就是牢头,这些年也还算尽心。这么算下来,你也称得上是本地的地头蛇了?“
“不敢、不敢,我哪算什么地头蛇啊,我就是您家田里的一条小蚯蚓,帮您翻翻土尽些力气。”
听着牢头一句一句的小心应答,旁边的狱卒一个个都战战兢兢低着头,生怕引起县令的注意。
一阵交谈过后,县令终于说出了此行目的。
“我听说,今天傍晚新送进来了一个杀人犯?”
“啊,是有这么回事。天色刚黑不久,来了几个捕快送进来一个犯人,说是最近几件案子的凶手被抓住了,还重点说明要关进最里面。”
听着牢头的解释,县令好似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即又吩咐道:
“走吧,带我过去看看。“
牢头不知道县令为什么要见这人,但是他一句也不敢问。只能拿起身旁的灯笼,慢慢的走在前方,小心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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