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传说之路

第四百四十三章 释然

    枕星河。
    年轻一辈间的竞争如火如荼。
    与自己的竞争,与同伴的竞争,与时间的竞争。
    星河七子除了各自的修行外,还要一起合练七星剑阵,提升七星剑阵的实战运用已经刻不容缓。
    每日与星河七子一起的,还有苏嫣。
    在那夜柳嫣然传授了琐情之术后,苏嫣每日都拿星河七子和苏然练习。
    起初几日,星河七子和苏然不知如何防备,让苏嫣很容易完成琐情,但几次中招之后也开始有了经验,慢慢发现了对策,使得苏嫣要在他们有防备时再完成琐情变得越来越困难。
    于是,琐情之术的练习开始变成了旁击,就是在星河七子相互之间对练时,苏嫣在他们的注意力之外发动琐情。
    在多日的练习之下,苏嫣对以琴音完成精准琐情更加有了几分心得,对琐情之术的琴音控制开始像她原本对于琴气的控制一样,不再那么容易造成误伤。
    而星河七子和苏然也在多日的琐情攻击下,那种最初的头痛欲裂的感觉不再那么强烈,这似乎是说明他们的意念在多次遭受琴音攻击之后抵抗的能力在变强。
    意念变强,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元神更加稳固。
    对此有明显感触的,就是已经修成剑意的苏然、颜朝和徐冲,这几日他们能感受到不论是剑意的催动自如程度还是精纯程度都有所提升。
    这应该就是柳嫣然要他们配合苏嫣练习琐情的用意,相互间都有助益。
    苏然除了精研剑意之外,还需要钻研缩地术,而要缩地术大成,就必须与天地同调。所以,他的修行多是一个人进行。
    近来还有一个人一直在人群外看着枕星河发生的一切,这个人就是施沫。
    在那夜与苏墨的一番话后,她想要知道一切是否真的和苏墨所说的一样,所有人的改变都是自发的?
    她先去见了她的父亲,当听到她的父亲亲口说出变局当前,施家的名望地位都不重要了的时候,她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又在她远远地看见苏嫣苏然因为一次次微小的进境大喜的时候,她相信了苏墨说的是真的,他们都是心甘情愿投身到即将来临的变局中。
    包括让苏嫣苏然去见柳嫣然,是为了让苏嫣的修为赶在危险的变局来临前有所进益也是真的。
    苏墨没有骗她,那么,苏墨对她的疏离,或许更多的,是因为她从来就不了解苏墨,他们一直都是陌路的人。
    施沫渐渐意识到,她一直迁怪于柳嫣然或许是错的。
    毕竟她与苏墨婚后,苏墨与柳嫣然之间也算是近在迟尺,却能多年未见一面,纵然有情,也已过了二十几年,即便是苏嫣苏然的名字,也是二十几年前取的。
    或许是时候让这一切都完全成为过去了。
    这一夜,施沫终于鼓足了勇气第一次踏上了醉凡尘。
    当怜儿进到小阁说有故人来访时,柳嫣然感到很意外,枕星河知晓她过去的人,只剩下苏壁、徐怀璧和苏墨。
    苏壁远行前会来,徐怀璧去言城前也常来,苏墨却从不曾来过,她也不相信苏墨会来。
    当柳嫣然问起是谁,而怜儿说是一位妇人时,柳嫣然一时激动便冲了出去。
    可当看到二楼船板上站着的妇人,哪怕她的脸上蒙着纱巾,柳嫣然也知道她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人,她的身姿远远比不得她。
    眼中的期待转眼变得失落。
    既然来的不是她的师父,那又何来的一位妇人可称故人?
    两个已不年轻的女子面对面站了许久,柳嫣然开始疑惑,而施沫仍蒙着纱巾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这是施沫第一次见到柳嫣然,只觉好生美貌,单是她微微侧头微微蹙眉双手交叠身前腰身微微后躬的仪态就是自己所没有的风情。
    这还是现如今已年过四十的柳嫣然,可想而知当年的她该有多迷人。
    她们也是同辈人,施沫不禁在想,这样一个美人,在当年怎会只有寥寥几人知晓她的存在。
    论起容貌,当年的施沫虽比不得现在年轻一辈的颜朝和苏嫣,但也是她那一辈容貌姣好的少数几人之一,在见到柳嫣然的这一刻,她自知被比了下去。
    但早已作人妇的她,对此已经不是太在意了。
    施沫心里一番感慨。
    柳嫣然却只是在想着她是谁,见施沫迟迟不开口,柳嫣然道:“你是谁?”
    施沫终于笑了一声,这笑声透着凄楚,道:“你没有见过我,自然不知我是谁。”
    说着,把脸上的纱巾揭了下来。
    柳嫣然的眼睛随之眯了起来,道:“不,我见过你。”
    施沫很是讶异,道:“你见过我?”
    她贵为城主夫人,极少出枕星河岛,但在枕星河上的人都是认得她的,所以她这次来为了不让人注意,特意蒙上了纱巾。据她暗查所知,柳嫣然的确二十几年来都没有上过枕星河岛,不应该认得她才对。
    安安静静站在柳嫣然身后的怜儿是见过施沫的,见施沫揭下纱巾,微感惊讶,前有苏嫣苏然来到醉凡尘,现在施沫又来了。本想上前见礼,但看气氛有些怪异,还是安静地站着没动。
    柳嫣然轻轻叹了口气,道:“那也是二十几年前了。”
    那是苏墨和施沫大婚之日,柳嫣然就远远地站在欢庆的人群之外。
    也是在那一次,含着泪水转身离开之后,从此再没有上过岛。
    施沫并不知道柳嫣然说的是那个时候,淡淡道:“二十几年了,我们都不再年轻了。”
    柳嫣然沉默了片刻,道:“你来,有何事?”
    施沫深吸了一口气,似要开口,又看向柳嫣然身后的怜儿。
    柳嫣然道:“怜儿,取壶茶来。”
    说罢,走向一旁的木桌,施沫也跟着走了过去,二人面对面落座。
    不一会儿,怜儿端来一个茶盘,一壶茶,两个茶杯。
    先为柳嫣然倒了一杯,又为施沫倒了一杯,道:“夫人,请慢用。”
    说罢,很识趣地走下一楼。
    柳嫣然捻起茶杯轻泯一口,等待施沫说明来意。
    施沫不知话该从何说起,犹豫再三,道:“多谢你对嫣儿的提点。”
    柳嫣然只是看着茶杯中没有饮尽的茶,道:“不必,琴道亦需传承,苏嫣于琴道上资质极佳,不传她反倒可惜。”
    对施沫表示的谢意完全不领情,这也在施沫的意料之内,她本来也不是为此而来,只是借此打开话匣而已,因此也不气恼,道:“不论如何,有了你的提点都对她大有助益,也许,她能因此逢凶化吉。”
    柳嫣然没有答话。
    施沫也沉默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在沉默中,两人都饮尽了杯中茶。
    柳嫣然拎起茶壶为自己续了一杯,却没有为施沫也续上一杯。
    身份尊贵的城主夫人,完全被冷落。
    柳嫣然还在等施沫说出真正的来意。
    “对不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施沫终于说出了这三个字。
    似乎这三个字需要鼓足她心中所有的勇气。
    而柳嫣然只是平静地道:“为何要说对不起?”
    施沫道:“那时我并不知道有你。”
    柳嫣然道:“所以你并不需要说对不起。”
    施沫道:“难道你在等着他来说?”
    柳嫣然道:“他也不需要。”
    语气生冷。
    施沫只觉她心中有怨气,道:“都已过了这么多年,我们都放下吧。”
    柳嫣然道:“你怎知我没有放下?”
    施沫顿时一愣,是啊,她怎知柳嫣然就没有放下?
    就算柳嫣然说谎,她能做到二十几年毫不纠缠,就能做到这一生都不纠缠,那放没放下又有什么干系呢?
    施沫感觉到她又被比了下去,有怨气的其实一直是她自己。
    而她本是那个横刀夺爱的人啊,尽管是在她不自知的情况下。
    这么多年的痛苦,都是因为自己没有放过自己,她若能和柳嫣然一样不纠缠,也就不会有这么多年患得患失的痛苦了。
    施沫突然笑了,笑自己为何会这么多年纠缠于她根本没有参与过的苏墨和柳嫣然的过去。
    那明明与自己无关啊。
    苏嫣和苏然的名字与柳嫣然有关又如何?他们都是自己与苏墨结合而生的孩子,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正如苏嫣和苏然见到了柳嫣然后,这个事实也没有改变。
    纠缠于过去,不如珍惜眼前,不如争取将来。
    苏墨和柳嫣然心中不论还有没有旧情,他们都一直紧守着界限。而自己在乎苏墨,却又根本不了解他,不知他心中所想,这简直太可笑了。
    原以为的辜负,都是自己强加的,都是咎由自取。
    看着眼前的柳嫣然,施沫不住地笑着,笑着...直至哭了...
    眼前的柳嫣然,是施沫自己给自己树的假想敌,让自己多年一直活在怨恨之中。
    施沫擦干了眼泪,看向柳嫣然道:“有酒吗?”
    柳嫣然叹了口气,起身走回小阁,取来一壶酒递到施沫身前。
    施沫拎起酒壶对着壶口就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一壶酒不消多久就被饮尽,而后,施沫快慰地长呵出一口气,道:“畅快!”
    酒气上涌,脸上很快浮现了红晕,满眼都是醉态。
    一脸笑眯眯地看着柳嫣然,道:“你不陪我喝点吗?”
    柳嫣然摇了摇头,道:“再喝你就回不去了。”
    施沫呵呵一笑,道:“你这里不是有客房吗?”
    ......
    直到醉凡尘结束航程,施沫伏在桌上,手里仍还握着酒壶,口中低喃道:“我真该早些见你一面。”
    她终于释然了。
    自己若不放过自己,谁又能解救她。
    柳嫣然低头看着满脸通红的施沫眼角的几道皱纹,黯然神伤,自己的眼角又何尝没有这么几道皱纹。
    芳华已逝,再深的旧情也该葬了。
    只如清明寒祭一般,适逢偶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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