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飘走马,川上曰逝夫。
走马川。
一道穿着早已经变了色的白衣人影沿着走马川,边走,边拿着葫芦、喝着酒。
人影没有骑马,没有骑驴,只是走,一步一步踏在黄沙上行走。可是每走一步,身影都向前移了一大截。
走着、喝着、想着。
“师傅说,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矣,所以给我和黑刀一人起名字叫做文质,另一人彬彬,我们俩都觉得彬彬这个名字太难听,都争着要抢文质这个名字....我们俩个打了一架,不分胜负,我们俩个还比看谁会认、会写的字多,谁就以文质命名,可是到最后,我们俩全部不分胜负,最后师傅实在不胜其烦,拿出一枚天圆地方的钱币,正面是白剑,反面是黑刀,哪个在上,哪个是文质。”
“我们俩个辜负了师傅对我们的期望,师傅想要我们成为君子,可是我们俩个都年轻,喜武不喜文,到最后我们却依旧成了像他那样投笔从戎的武夫,他也没有责怪我们,而是对我们说‘天下无王,响马不贼’,既然天下无王,世道逢乱,学文做个君子有什么用?还不如学学武,还能够护身。”
“当年师傅说,‘白剑是左撇子,那我就教他使用白剑,黑刀是右撇子,那我就教他用刀!’刀法曰劈卦,剑法曰斫极,可是黑刀不知道的是,师傅除了教给我们每个人的刀法剑法之外,一天师傅还偷偷摸摸地趁着黑刀下外出,还教给了我‘八太’。”
“师傅说,‘八太’只能左撇子用,而且要自断一臂,只能断右臂,对于大多数人,这就相当于是鸡肋般的存在,因为大多数人使用的都是右臂,右臂没了,全身就便如同废物一般。”
“‘八太’是门消耗生命力的功法,谁用,则会不等地折寿,轻易不要使用,这是师傅教给我的时候说的话。”
“那一年,加卡王国闹饥荒,整年没有下雨,京口乃至整个加卡王国饿死了不少人,走在路上说不定都能看到饿倒在路边的尸体。我父母也难逃厄运,先后饿死,我哭着埋葬完家中的父母,就只身出了京口里,希望能够离开加卡王国,前往没有饥荒的地方。那一年,我十岁。”
“出了京口,我就一直往西北方向走,经过了南起的繁华,也见到了其他地方的荒年生活。我全靠着讨饭度日。终于来到了当初自己之前从未听闻过的无绿地带。”
“那一天,我记得还是天降鹅毛大雪,好像要把整年都未曾下的雨量都倾泻而下。走在走马川边,几天没有吃东西,全靠着喝这快要枯竭的走马川度日子。最后饥寒交迫,不堪重负,我倒在了继续向西北的路上。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一道声音将我唤醒,那声音很轻,有些嘶哑,但是在我听来却如同天籁。于是我就活了下来,那个声音的主人,也将我收留,并且收我为徒弟。”
“师傅死的那一天,天上同样下着大雪。人死埋沙,我们将师傅埋葬在了他死地的沙子里,就离开了,离开的不只是那里,也是这一整座江湖。从那天起,我就没有再摸过手中的剑。”
那浑身早已经被白雪染成白色的人影喝着酒在风雪中独自行走。并且不时回头看了看走马川上,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的美景。不时发出一阵阵嗟叹声。
这时,一道笑声飘到了这人的耳边,似低喃,似细语,似狂声。
听到这声音,那白人的白衣、白刀、白须、白发似乎都开始猎猎作响了起来。身边的白色雪花也都飘离了那人。
白衣人向已经许久没有看的川中看去,一座川心亭直耸地立在川中。似乎是在川上随流飘荡,任意东西。笑声便是从那川心亭传来的。
仔细看去,川上影子,唯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而已。
白衣人掠身而起,似乎在风雪的吹拂中飘荡一般。在水中吹起五波水皱,掌中舞罢,落到了湖心亭亭子陡峭屋檐之面。只见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看到白衣人到来,其中一位坐在毡子上的一身淡黄色袍子的鹤发童颜老人,见到有人到了亭子,不急不忙、依旧笑容满面地道:“你来了。”说完这话之后,就拉着白衣人同饮。白衣人强饮三大白就不再喝了。只是静静看着那鹤发童颜的老人,似乎有些紧张,没有了刚刚沿川任意行走的潇洒、从容。
坐在鹤发童颜老人对面的也是一个老人,可是他却是苍颜白发,看上去行将朽木一般。他听完老友刚刚说了一席话,就开始闭眼思索,陡然睁开眼睛,似乎露出一阵光芒,但随即便消失了。只有身边的鹤发童颜老人和白衣老头看到。
睁开眼的他嘴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又拿起一杯刚刚被煮过的酒,轻抿一口道:“仇人和亲人有时候谁又说的了呢?一念之间,仇可化、亲可结,一思之光,仇可成、亲可断啊!你们的恩怨,又哪有什么恩怨,只不过是你们的一厢情愿罢了。一个都知道的误会,可是彼此依旧不愿意原谅,错上加错,错无可错。”
老人饱含沧桑地说完话,白衣人和鹤发童颜的老人都没有吭声。
片刻后,两人很有默契的同时站起身子。白衣老头腰间的白剑无故作响,鹤发童颜老人脚下躺着的木剑鞘也缓缓升起,到了鹤发老人面前。
老人伸出手,打开木剑鞘,一股白光闪过,剑已经出鞘。
“白剑啊白剑,你已经不是你了吧。”白衣老人看到宝剑被鹤发老人握在手上,眼睛似有泪光闪烁,说了句不知道实在叹息自己,还是叹息白剑的话。
白衣老人眼光从剑上转移到了鹤发老人上,眼神也从柔和变得锐利。“许雪风,你已经老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当年的实力了。”
“我老了,但是,公上,你不是也老了吗?”许雪风面带微笑道。
公上嘴角露出一阵讥讽一般,不再说话。而是身影从亭子下掠到了亭子双角之上的一个。徐雪风也随着到了亭子双角的另一个。
公上还没有动手,嘴中就吐出了两个字:“八太!”
话音一落,只见公上的手臂就断开了,没有鲜血飞溅的场景,手臂就如同小孩所玩布偶身体的部件一般,只是断了而已。
接着公上左手持剑,看似随意地向着徐雪风横劈而去。顿时,一道气流从剑刃甩出,将风雪都吹散而去,剑气直逼徐雪风。
徐雪风并不用剑,而是伸出那只没有拿剑的手放在眼前伸直,能看到一根根绿色的藤蔓从其掌心迅速地生长了出来,并相互缠绕,转瞬就在手前接织成一张圆形的巨网。
已来的剑气猛然和大网相撞,风卷白云,雪漫飞天的场景并不出现,刚刚看似凌厉的剑气,碰到这藤蔓大网,仿佛是石沉大海般不见踪迹。
白衣人公上并不感到惊奇,而是在发出剑气时,就追随着剑气向前面掠去,在剑气和大网相碰时,已来到大网前的公上身形又改变了方向,从水平朝着徐雪风又直直的往天上而去。刚越过大网,就从天而下,将剑放到身前,俯冲而下。
用藤蔓织成的大网已经消散,徐雪风并没有抬头便好像看到了公上从天而降一般,并没有任何动作,但在其头顶却又有着一张大网升起。
公上使出全身气力,一间破甲,从藤蔓中穿过。但是刚刚穿过藤蔓大网,一道绿色鞭子就从下边甩了过来,公上只好拿剑来劈砍藤蔓。一声金铁碰撞之声传来,剑和木相撞却发出了金铁之声,可见这绿色鞭子的不凡。
就这样,公上在把那半空中和鞭子叫上了劲,你来我往打了片刻。最后被身后又多出来的一条鞭子打中,直直地撞向了走马川边的地上,并且在沙雪夹杂的地上划了数丈才停了下来。
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公上站了起来。一道身穿着绿色甲胄的身影脚踏着绿色的大圆木桩被藤蔓从半空中落到了走马川的地上。
“当初你可是连一米都没有啊”
“虽然是一把老骨头了,体力不行了,可这东西总还是进步的。”
公上不再言语,手中的剑又缓缓升起,身影又消失在了原地。
徐雪风手中已经没了那把白剑,白剑进了木剑鞘,挂在了徐雪风腰间。徐雪风伸出左手,手前的藤蔓开始迅速蔓延。
一条鞭子又出现在了徐雪风手中。他刚好握住那条绿色木鞭。刚一到手,他就向着一个公上出现的地方甩去。两人又是一阵你来我往,纠缠在了一起。
凭着一条鞭子,公上根本近不了徐雪风的身。看着正在游斗的公上,徐雪风似乎是玩烦了一般。鞭子像是有了生命,古怪刁钻地向着公上身上的各个死穴打去。最后公上再一次被鞭子打倒在地。
“公上,这才多少年,你已经老成这样。白剑已经不是那把白剑了啊。你剑法没有进步,剑境都是涨了一大截啊!看来这么多年,你也没有白过。”
“那个黑刀呢?当年你们一起走的,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
“他死了...”公上老头立身神色冷淡地道。
说完这三个字后,公上又持刀向着徐雪风冲去。
“那就成全你罢!”
“我持长生无上决,坠落碛中消黄雪!”
徐雪风俯下身子,双手手掌着地。接着以他为中心,四周沙地渐渐消散。花草树木开始点缀其间。一副繁华的青色翠绿图。
片刻后,青色褪去。只剩下一具尸体留在了沙地里。徐雪风面容有些惆怅,挥一挥衣袖。藤曼开始生长,编制成一个棺材,将公上围在里面。接着,眼前又多了一个小沙丘。
风雪又大了起来。吹动许雪风的白须.....
ps:昨天的太短,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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