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秦峥一副震惊的样子,李济春却只是风轻云淡的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自然不是秦峥所想的那样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高手,即使就算是高手吧,也仅限于治病救人而已,至于武道一途,自然是一窍不通的,不然也不可能被强行带到廖家而毫无反抗之力,当年也更不可能被人硬生生的敲断一条腿,以至于落下跛脚的残疾。
一个人,当把某种能力掌握至出神入化的境界,巧妙的运用之下,总是能发挥出常人难以想象的惊人效果。
李济春是医生,是中医,更是当年风靡京城上层社会,以一手堪称神奇的医术让无数人惊为天人的神医。
相互对立的东西往往不止是水火不容,很有可能也会共生。
医者便是如此。他们会用各种办法去救人,同样,有必要的时候,同样也能用让人意想不到的方法去伤人。
作为别人眼中被奉为天人,手段神奇的一名神医,李济春对于那几根银针的运用,自然是无人可出其右。虽然这一手本事的主要作用是为人通络治病,但是有些时候,相同的手法灵活运用一下,想要起到另外一些作用也不是不行。
当然,对于李济春这般的医者而言,任何时候,那几根银针终究不是伤人的暗器,只是这次,需要扎的不是自己想要去救治的病人,而是换做了敌人而已。
凌空找穴,如此一招,李济春使的可谓是出神入化。
秦峥只是对这一手的快准狠而感到惊讶震撼而已。但若是让那些浸淫杏林妙法,花去毕生心血却依旧只落个一知半解的老中医看见刚才那一幕,却不知会作何感叹。
对于廖家的人,李济春既然出手,自然不会有丝毫的客气,这从廖延庭此刻的表现上便能看的出来。
廖大少虽然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长大,细皮嫩肉没受过多大的磕碰,但是既然能被廖庚庸这位枭雄爷爷看作是家族未来的希望,那便绝非是那种没有一点忍耐力的矫情男人。
然而此刻却是一脸猪肝色,表情扭曲,全身大汗,人已经半跪在地上,一边颤抖着瞪大眼睛,喉咙间发出沙哑的惨叫嘶吼,足以见得身体这一刻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李济春,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孙子这副惨状,廖庚庸顿时一脸紧张,踉跄着从座位上站起来,冲着李济春愤怒吼道。甚至这一刻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那边那个年轻人刚才被枪指着威胁之后,接下来会做出何种激烈的报复反应。
李济春淡淡道:“废了他一只手而已。”
“你……你好狠呐!”廖庚庸睚眦欲裂指着李济春的鼻子,颤声愤然骂道:“作为一个医者,手段竟能如此歹毒,你就不怕早上天报应嘛。”
虽然自始至终看不起这位这些年如丧家犬一般的瘸腿男人,但是李济春的本事却不可否定,他说废了一条手,就绝无第二种可能。
廖庚庸因为愤怒而狰狞的脸上涨起一抹青紫色,心中一半震怒,另外一半却是充满着绝望。
原本打算让这个人治好自己孙子右手,却没想非但没治好,反倒让其再废了他的左手。
儿子无能,唯一能被寄托厚望的孙子却是双手尽废,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廖家不成!
“对付歹毒之人,自然需要歹毒之法。”李济春目光古井无波,看了眼跪倒在地嘶吼不止的廖延庭,又深深的看了眼廖庚庸:“那三针,本是给你廖老狗准备的,不过也好,你的时日也不多了,用在你孙子身上也无妨!”
“当年你让人打断我一条腿,现在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后人双手尽废,这才叫真正的报应,老天终究还是张眼睛的,哈哈哈……”李济春说完仰天大笑,只是眼神之中没有报仇之后的畅快之意,反倒更增添几分悲伤的情绪。
仇,必须要报,但是报了又怎样,哪怕让他廖家和左家的人全都杀绝死绝,她终究还是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你不得好死!”廖庚庸面目狰狞狠狠的跺着脚,若不是一旁儿子廖思贤搀扶,激动的几番踉跄,也不知道这位老人家已经摔倒几次了。
反观,廖庚庸身边的廖思贤,作为廖延庭的父亲,对于儿子的惨状,虽然多少也有些激动和眼中流露出来的几分紧张,但相比于恨不能将痛苦转到自己身上才好的廖老爷子,他这个当父亲的情绪反倒显得太过平淡了一些,也不知是冷血,还是有别的想法。
廖庚庸的咒骂,李济春置若罔闻,反倒突然咧着嘴呵呵的笑了起来:“多美好的一幕啊,我原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这样的一天,好在上天怜我,虽然远不足以惩罚你们这群该千刀万剐的畜生,我也知足了,痛快,畅快!”
秦峥虽然之前从李济春口中多多少少了解到一些他和廖家之间的恩怨,但因为这位大叔并不愿意多说,所以知道的有限。而此刻,亲眼看见这位向来总是温和示人的大叔,面对遭受巨大打击几乎绝望的廖家人,竟然表现出这般冷血而狰狞的一面。
饶是一知半解,却足以体会到李叔对于廖家的恨意到底是多么的刻骨铭心……
不得不说,这位廖大少在苏杭的口碑还是极好的,一张好皮囊,苏杭数一数二的厚重家世,自身年轻轻轻便已经开始着手管理家族业务并且成绩斐然,与人相处方面更是做到滴水不漏,偶尔有些不恰当的也能被理解为无伤大雅。
这样一个男人,无疑是这苏杭乃至江浙,不知道多少名媛小姐们的梦中情郎,更不知道是多少阔太太们心中最满意期望的女婿人选。
这倒不是杜撰,曾经在苏杭的上流圈子里,便有无聊人士专门弄过诸如此类的调查选举,什么“苏杭好老公”或者“苏杭好女婿”的名头,人廖大少也不知道得了多少届。
当然,对此一类的称呼,廖延庭向来表面上都是不把当做一回事的,毕竟外人给的这种名头,自己要是大大咧咧的承认下来,显得自己没内涵就不说了,更容易让人觉得厚脸皮的。所以……心里沾沾自喜的暗爽一下也就行了。
所以说,对廖大少这般实际上有些闷骚的男人来说,手废了,那可不仅仅是没有手不方便的问题。试想,就算廖家家事再大,他本人能力到底如何出众,但在这苏杭,会有谁没事把一个残疾人当老公、当女婿去幻想?
“爷……爷爷,我受不了了,救救我,疼……疼死我了!”
当然,这一刻,廖大少根本没有那个心思去考虑那么长远的问题了,他的所有注意力已然被身体所承受的巨大痛苦所吸引。
疼的不仅是那只还插着三根银针的左手,从那只手蔓延至全身,全身每一处都疼的要死,仿佛血液变成了岩浆,流动到每一处,也灼烧到了每一处,滋滋作响……
又仿佛有千万根钢针,不是刺破皮肉,而是从骨头缝里面,由内而外,向外刺穿,来来回回,苦不堪言……
廖大少布满血丝的双眼此刻已然被泪水模糊了,自己完全没有办法,只能用一种迫切而渴望的眼神,哀求的看着自己的爷爷。
“疼?当然会疼!”
李济春冷笑继续道:“提纯的阎王蜂毒,外加刺激人神经敏感的药物精华,淬炼在我的针头上,能让你的痛感比常人提升五倍,能不疼吗?”
秦峥在一旁听着也是冷颤连连,这李叔当医生真是可惜了,就凭他这一手,进入某些秘密部门专门做一些刑讯逼供的事,保证无人能及。
其实药物也毒物之间没有多么严格的界限,是药三分毒,甚至有些救人的药物,本身就是毒物,只是在医生手中加以合理利用而已,而如今对待廖家人,这些本是他用来救人的东西,自然会当做另外用途。
“不过也不会让你疼太久,疼完三天之后,那只手以及整条手臂会肿胀,等肿到有你大腿粗的时候,便会慢慢消掉……”李济春用一副医者独有的冷静口吻,娓娓道来:“不过千万别以为这样就没事了,那不是消肿,而是在萎缩,一直缩到只剩下皮和骨头,整条手臂慢慢枯萎,失去所有机能,就像是失去了水分的植物……”
“不过放心好了,我药量控制的很好,毒性仅仅只在你左手上发挥效用,死不了人……”
“你到底想怎样!”廖庚庸爆喝一声,死死盯着李济春:“冤有头债有主,有种你冲我来,为何在我无辜的孙儿身上用你那些恶毒的手段,你还配称得上一名医者吗!”
李济春摇了摇头,眼神哀伤:“当年这话我也曾对你们说过,结果呢,你们照样还是带走了求凰,逼死了他……如今和我说这些,不觉得可笑吗?”
廖庚庸沉默片刻,眼神慢慢的闭上,出声缓缓道:“只要你放过我孙子,你的仇恨全由我一人来承受,我廖庚庸向着廖家列祖列宗发誓,任凭发落,绝无反抗!”
声音之中愤怒的情绪已然消散,只剩下慢慢的疲态。
他心知肚明,凭着这个人对廖家的仇恨,哪怕自己跪下来磕破脑袋,对方也绝对不可能生出半点同情,所以廖庚庸自始至终没有去出声哀求。至于威胁他之类的,有那个能杀死贺南山的年轻人在场,廖家更是无丁点做出威胁的实力。
而剩下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廖庚庸心里清楚,自己终究老了,没有多少年可活,相比于自己的一条老命,换孙儿无恙,换廖家的未来,也值了。
人没有不怕死的,廖庚庸也同样,然而,相比于自己一条命,现在遭受威胁的却是在他看来更为重要的东西,饶是不甘,饶是内心这一刻也生了恐惧,却由不得他不作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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