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心气高,总想仗剑走天涯,一直等瘫痪父亲咽气儿的那天,少年就像撒欢的野驴,终于想去广阔的大森里去驰骋了。
可他父亲临终前却提前有了准备,把胖厨子叫了去,让这位虽然不曾见过几次面,却异常热心的大表哥帮个忙,今后多照拂一下。
陈大力服孝过后,终于算是接受了现实,便跟着胖厨子来了这沣水镇面馆里干活。
于满天而言,自家伙计其实是够的,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平白填个吃白饭的,再善良的人也会犹豫。
苍茫大地,从没有过消停的日子,路有冻死骨也从不是传闻,尤其是村中的孩子,更是清贫。
他满天小时候就是个孤儿,三岁丧父,四岁丧母,全靠村中不算接济的接济才挺过来,他每一次都要和村中的男人去森林深处,猎杀猛兽,自己做诱饵被绑在树上,等猛兽落入陷阱,有好几次差点死在陷阱外头。
村里的小娃娃大多十一二岁就结了婚,十五六岁就得扛起父亲的刀枪上山打猎,有运气差的女孩,刚嫁过去就成了寡妇,
好好的活着,是苍茫大地每一位平凡人的奢望。满天犹豫的地方也在这里,自己以前走过来的,就不希望别人再走,很累很苦。
不得不说胖厨子是个真善良的人,当天见满天没有答应,夜晚悄悄摸到了家中,直接跪到满天面前,声泪俱下的说着陈大力的悲惨身世,说着不感动,可满天总是会想起小时候的自己,于是铺子里就多了个吃白食的伙计。
少年人的心性总是好高骛远,对于一个小面馆伙计的职务,实在看不上眼,不仅如此,就连店里这位文质彬彬,瘦弱不堪的李掌柜,他都看不顺眼,偶尔说话,不曾流露出过好语气。惹得满天频频苦笑,胖厨子连连道歉。
满天还想着等过了今年的旺季,好好磨磨这小家伙的性子,不曾想还没等开始,就先惹出事来,满天想着,十之八九会是这小子惹的事。
刚赶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两个帮工畏畏缩缩的躲在楼梯口上窥视,一见满天来了,立刻像有了主心骨一样凑过来:“掌柜的,刚才楼上雅间来了俩客人,非要小琪陪着喝酒,还动手动脚,小琪从后门跑出去了,他们就闹事,说要……把店砸了,还说要见你。”
满天环顾四周,没看见陈大力,松了口气与几分不悦。看来事情不是陈大力惹起来的,这是好事。只是店里遇了麻烦竟然没见他出来照应,这小子不一直自诩大侠么,平日里还总拿九幽十三太自比,拿着烧火棍乱比活,还说什么“阡陌在手,天下我有”的鬼话,神经病!
不指望他打架,能靠着身上那点莽劲儿遏制一下也是好的。
那个叫小琪的满天有些印象,刚来不久,是从边境逃饥荒一路逃过来的,刚来的时候,枯瘦如柴,像个回行走的骷髅,满天想着当时如果不收她的话,沣水镇地处偏远,走出去也就等于死了。
“有我在,别谎,楼上的客人认识吗?”满天问道。
“不认识,两人都不认识!看着不像本地人,反正是第一次来咱们店。”
满天心里有数,既然是外地人问题应该不太麻烦,因为是外地人初来乍到又没人接待,说明他俩在沣水镇没什么关系,最起码没有太硬的关系。再者这儿是面馆,来吃饭的都是些平民百姓,少有有钱有势有身份的。
“行了,你们别在这儿堵着了,该干嘛干嘛去。”满天点点头,迈步上楼。
进了雅间,红木圆桌上坐了两个年轻男人,一壮一瘦,都是拳师打扮,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是赶了很久的路,壮男人有几分醉意,嘴里骂个不停。
满天见二人打扮,一胖一瘦的,总感觉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一见满天过来,那壮汉直接站起来,将腰里的一把用粗布条的砍刀砰的拍在桌子上,瞪着两眼骂道。
“你就是这儿的掌柜的?妈的!小鸡崽子!老子都等你半天了!再不来信不信老子一把火把你这破店烧了!”
满天脸上堆着笑,连忙作揖道,
“两位大哥,小店刚开不久,招待不周多多包涵,有什么不满的地方,望及时指正。”说罢,走上前想帮着添酒。
做生意以和为贵,如今天下都不太平,面馆里能少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壮汉一把打掉了满天手里的酒杯,白瓷杯子掉在地上一声脆响,摔得粉碎。
壮汉指着满天大骂道:“你特么谁呀老子要给你面子!把那女的叫出来,你狗日的听不懂人话是吧!”说着拿起桌子上的砍刀,站起身来哗啦一声掀翻了桌子,瘦拳师也站了起来,如同灵猿一样闪到一边。
“两位江湖中的兄弟,我店里的伙计多是孤苦无依身世凄惨之人,不如二位发发善心,放过他们,这顿酒席就算是为二位来到沣水镇接风洗尘了!”
满天脸上堆笑,又从楼上的柜台里拿出一坛竹叶青,放在了圆桌上,做了个请。
可那壮汉斜眼瞟了瘦拳师一眼并不领情,反而伸手打碎了酒坛,抓起满天的领口,将他凌空举起道,
“少跟我这儿装乌龟王八蛋,爷不稀罕,要是再叫不出那小妹子,老子把你打的连你妈都不认识!”
满天也撇了旁边瘦拳师一眼,无奈低下头,长处一口气,有抬头道:“不如这样,远道而来,也算是客,我们面馆对面绣楼的姑娘,个顶个的绝色,今儿算我请客……”
还没等满天说完,壮汉直接把满天摔在了一旁叫道:“少整些没用的,今儿要是你叫不来那位小娘子,老子就把你的店烧了!”
满天起身,看着一地狼籍,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眼神也冷了下来,两个外地人竟然敢在这里撒野,撒泼耍横没完没了!满天心中有了火气,琢磨着找个由头下楼让店里的伙计去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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