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寻

    萧祥一枪打在陆君安身上，脸上的表情还是淡淡的。
    血从陆君安的嘴里溢出来，他胸膛一片模糊，显得极有些痛苦，喃喃道：“殿下……”
    那边萧祥低着头咳起来，咳得极为剧烈。
    听着这熟悉而剧烈的咳嗽，陆君安在地上抽动了两下，逐渐没有了声息。
    萧祥还在咳。
    他手下的人便是站在那里，等着他的指令，因为他们的天职是服从，也因为陛下说过捉住林启，要活的。
    “咳咳……咳咳咳……”仿佛要将肺也咳出来一般，萧祥感到喉咙里火烧一样的痛。
    同时还有一股愤怒包围着他。
    林启是个极危险的人，这样的人，想要杀掉都要花费极大的力气，可是陛下却下令一定要活捉。
    萧祥甚至不知道理由。
    或许只是陛下心软？或许是想让两万平辽军精兵为我所用？
    因为这样未知的原因，如自缚双手般与林启这样的人对弈……现在连陆君安也死了。
    不停地咳嗽中，萧祥忽然下了决心，他要杀掉林启。
    这会是自己第一次违反陛下的命令。
    但已经不重要了。
    陛下已经登基，只要自己杀掉林启，天下间堪与陛下敌手的人便所剩无几了。
    或许北方还有一个完颜阿骨打，但他已经老了，陛下还年轻。
    做完这一切，自己这个痨病鬼也可以死了。
    如此想着，萧祥强压着喉咙里强烈的干痒，直起身来，看向林启。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一个是万人之上、权倾朝野的泰王，一个是辽境归来名振天下的不臣之人。
    萧祥坐在步辇上，努力挺直身子，他消瘦，眼眶深深陷进去，脸上是一片大义凛然。
    林启躲在门后，只露出半个身子，嘴角扬起一个冷酷的笑容。
    砰！
    极干脆的一枪。
    步辇上的萧祥还没来得及开口，砰的一声响之后，他便再也开不了口了……
    林启其实已经瞄了很久了，但萧祥一直俯着身子咳咳咳，头埋在步辇后面，机会不是很好。
    所以等萧祥一抬头，他就扣动了板机。
    “现在枪械问世了，你们这些古代人，还是得要习惯站得远一点、再远一些啊。”林启颇有些无奈。
    看着泰王就这样突然倒下去，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殿下！”
    “指挥使大人！”
    呼喊声中，数不清的子弹与箭矢向林启射去。
    林启早已再次躲回门后，朱红色的大门被打得噼里啪啦直响，木屑翻飞。
    李蕴儿终于哭了出来，也不知是被这阵仗吓哭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拳头打在林启身上，呜咽道：“所以你干嘛又要来救我……王八蛋……”
    林启正倚在那顶着门，被打了两下便一把将她抱住。
    “你别给老子添乱。”他压着声音低吼了一句。
    他算是看出来，这小娘皮是个吃硬不吃软的性子。
    果然，被吼了一句，李蕴儿便低着头，不敢再作声。
    南灵衣便轻轻拍了拍李蕴儿的背，柔声道：“你别影响他想事情。”
    “现在怎么办？”她问道。
    林启正与庄典抵着门，门后面刀砍声越来越急。
    他有些无奈，想了想道：“我把刚才那个泰王一枪崩了，就是想引出萧逸。那老家伙懂得权衡利弊，不会轻易杀我的。你们听我说……”
    果然，又过了一会之后，门外传来‘住手’的呼喊声。
    林启透过门缝看去，只见一身龙袍的萧逸正在萧祥的尸体前静静站着。
    “林启！”
    感觉到林启的目光看来，萧逸大喝一声。声音里极有些压抑的愤怒。
    吱呀一声，门开了。
    林启走出来，他手里还端着那支枪，一时间外面的兵士便极为戒备起来，萧逸也被人团团保住。
    “我放下枪，你放了我的人。如何？”林启笑道。
    “好，但你要留下。”萧逸道。
    “好。”
    于是，在对峙的氛围中，南灵衣扶着李蕴儿走出来，庄典套了一辆马车……
    林启则是将手里的枪缓缓放在地上……
    萧逸极少见的有些愤怒起来，他推开身边的护卫，捡起地上的枪，抵在林启的额头上。
    “你杀了三哥。”
    林启直视着他的眼睛，淡淡道：“你杀过我父母。”
    “那是上辈子的事，而且你也报过仇了。”萧逸咬牙道。
    林启无所谓的笑了笑：“那你也可以杀了我报仇啊。”
    “你以为朕不敢杀你！”
    ……
    萧逸龙袍上烫金色的明黄在晨曦中有些刺眼。
    林启微微眯着眼，道：“你今天失去了一个陆君安和一个萧祥。但你若杀了我，明天你会失去无数个陆君安与萧祥。”
    萧逸放在板机上的手指微微抖了一抖。
    他想到了卢子雍死前伏在地上那个颤抖的样子。
    林启神情坦荡，道：“你是帝王，帝王嘛，要学会权衡。”
    “朕不需要你教。”萧逸冷冷道。
    林启偏了偏头，他等着萧逸下令将自己捉起来。
    这一次，或许会被关很久很久……
    但至少还活着。
    重活了一次，他珍惜自己的生命。
    然而，萧逸只是沉默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林启有种不好的预感泛上心头。
    “你在等消息？消息到了，你就可以杀我？”他问道。
    萧逸的神情有些冷峻：“不错。”
    林启叹道：“我很后悔，我不该只身进京的。知道吗？在辽北的风雪中面对契丹大军的时候，我安心的多。”
    萧逸道：“所以朕若放过你，总有一天你会带着你的平辽军再踏进京城？”
    “不会，既然有你守卫江山，我打算在你治下做一个顺民。”
    萧逸淡淡道：“你注定信不过朕。所以你想做的不是顺民，而是军阀。朕不允许军阀，所以我们之间注定有一战。”
    林启道：“所以你打定主意今天要杀我？”
    “朕只后悔没早点杀你，想来应付那些谣言比应付你容易。”
    林启摇头道：“到时候众叛亲离，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萧逸咬牙道：“你以为朕现在就不是众叛亲离？”
    “你看看你身后，我的陛下，只要你敢杀我，我保证你是西夏人的消息一出，这些现在甘心为你送死的青年都不会再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