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八章
苏婉之也确实饿了, 之前忙着逃跑改扮根本没来及吃饭, 此时接过老鸨送来的饭,和苏星两人围坐在桌上,三下五除二的吃下了大半。
剩下半碗饭, 兑了汤,让苏星扶起姬恪也一勺勺小心的喂了进去。
喂完后, 又看了一眼老鸨送来的酒,细长颈的酒壶看起来很是精致, 打开瓶盖, 淡淡馥郁的酒香飘出,苏婉之倒出来一点,尝了尝, 确实味道不错, 浓淡正好,并不辛辣也不过分平淡, 酒味化开是浅浅馨香, 滚过舌尖,醇香丰醴,似苦还甜,韵味绵长。
苏星喝过也忍不住轻声赞叹。
两人坐着休息了一下,时辰已经渐渐入夜, 两人一直没敢再回客栈,此时也没有其徐的消息,想着夜晚该没有人再搜查了, 苏星便提出去跟其徐碰个头。
苏婉之想起刚才的念头,又呆坐了一会,自斟自饮两杯,不觉望向床榻上。
无声一叹,望向窗外,月光皎皎,当空一轮明月。
不知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还是月色太过朦胧,苏婉之的眼睛里浮现出一片朦朦胧胧的重影。
酒水入口,却总觉得孤寂,她一个人醉多无趣,又倒了一杯,坐到姬恪的床边,苏婉之端起酒杯喂了进去,姬恪似乎灌惯了东西,即使没有意识,汤汁和酒水也很轻易的灌了进去。
喝完之后,姬恪还是没有反应,该白的脸色仍旧白,该干裂的唇瓣仍旧干裂,眼皮紧闭,没有半点要醒来的迹象。
苏婉之只得作罢。
一壶喝尽,苏婉之的脑袋也晕得差不多了。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她不可能把姬恪挤下去,自己也不可能睡地下,想了想,终究还是吹灭灯和衣躺上了床,反正姬恪也昏迷不醒,就当他是根木头好了。
睡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迷迷糊糊的苏婉之突然觉得身体里莫名腾起了一股热意。
随即,那股热意蔓延到了四肢百骸,而她整个人都像是泡在了温水里,浮浮沉沉,混不着地,渐渐又有一股燥热袭来。
苏婉之不耐烦踢开被子,扯了扯衣领,露出来的肌肤被夜风一吹,舒服了许多。
但还觉得不够……
一瞬间,她恨不得把身上的衣服全部扒干净……
这个念头终于引起了苏婉之的警觉,不对劲!
口干舌燥的爬下床直接摸到八仙桌上的茶壶,“咕咚咕咚”对着壶嘴半壶凉茶下了肚,才勉强压下去一点的热意。
脸上却还是烧得厉害。
她刚才唯一接触过不对的东西就是那老鸨送来的食物和酒……等等,酒!
联想起老鸨送酒来时那股子欲言又止的风骚劲和无限暧昧的眼神,不详的预感越发浓重。
这酒里面……不会放了……
苏婉之抽了抽嘴角。
刚才她喝了,苏星喝了……还喂给了姬恪……
想到这里,苏婉之连忙点亮油灯,照到姬恪身上,姬恪的脸颊此时竟然也镀上了一层奇异的红晕,衬着那副容颜,宛如刚刚成熟的红果,剔透明艳,说不出的诱人。
苏婉之顿时震了,惊了。
深深吸了两口气,苏婉之推门而出,院子位置独立,屋外是一片小池塘,池塘上开着朵朵轻曳的荷花,很是风雅。
但即便如此,夜深人静时,屏息听去她还是能听见似从远处传来的呻吟声,时高时低,痛苦中夹杂愉悦。
在别人耳中听来或许是情趣,在苏婉之耳中那就是……
飞快用房间里的木盆舀起池水,将手放进冰凉的池水努力褪减热意,可惜那股子燥热还是顺着越演越烈,苏婉之简直欲哭无泪。
这玩意的效果不会是传说中的必需要……那啥那啥,才能那啥那啥吧。
痛定思痛,干脆放下木盆,跑到池塘边,两眼一闭,整个人跃进池中。
凉意瞬间冲淡了方才的燥热,苏婉之也总算定下心来,好歹是可以压制的,待自己完全冷却了,苏婉之这才拖着被池水浸透的衣衫从池壁爬了上来,走一步衣衫上就滴下若干水渍,可怜了她这刚花重金买来冲门面的衣服……
打着喷嚏进了屋,脱下浸透了水而变得沉甸甸的外袍,苏婉之正准备爬上床,才发现平素呼吸缓慢的姬恪呼吸突然粗重了起来。
认命的又下床,捞过木盆,用布巾浸湿,敷在姬恪的额头上,仔细擦过脸颊。
反复几次,姬恪脸上的温度仍然没有褪去,穿着湿衣趴在床边的苏婉之却已经冻得瑟瑟发抖,天气虽不冷,可是夜风一吹,寒意侵袭,就算她身子骨再好也吃不消,更何况前些日子还才因为睡眠不足晕倒过。
当即又是几个喷嚏。
忍不住,苏婉之把手伸进被子里摸到了姬恪的手臂,温热的身体传递来暖意,让苏婉之舒服的叹气。
在心里来来回回反复做了多次心理建设,苏婉之终于下定决心,把布巾一丢,一下钻进了被子里,被窝里被姬恪的体温捂得相当温暖,冻得发抖的苏婉之转眼就不再觉得冷,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朝着暖和的地方靠,靠着靠着,就凑到了姬恪的身边。
姬恪如同一个大暖炉,不停散发着热气。
很快驱散了寒冷,迷迷糊糊间,苏婉之展臂抱住了姬恪,睡意也在这个时候一点点席卷了苏婉之的意念,意识散去,她毫无知觉的又往姬恪怀里钻了钻,鼻尖凑上姬恪的颈项,无意识的用唇蹭了蹭,挥之不去的淡淡茶香被热气一蒸,弥散的更加弥久,也更加好闻,几乎让人沉迷。
因为没有意识,所以她肆无忌惮的抱着姬恪,蹭着姬恪,内心却无比安宁无比满足。
就在这样的环境下,苏婉之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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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之做了一个梦,一个从她出了明都以后就少有的好梦。
她梦见一套她从未见过的华贵嫁衣,五色的锦绣,缀满了东海明珠,翡翠镶金的饰物满挂衣襟,金丝流苏在胸前摇曳,手工精致到几乎天衣无缝,她穿着那样的嫁衣站在喜堂里,苏大人和苏夫人笑容满面的坐在主座,许许多多认识不认识的人都来向她庆贺,苏慎言敲着她的脑袋塞给了她一本春宫,然后她看见了喜堂那头同样穿着大红喜服的男子缓缓向她转过脸来……
在看见男子面容的那一刻,突然,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尖叫。
“啊,小姐!我……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着便是蹬蹬蹬几声脚步声。
尖锐的声音几乎要刺破耳膜,苏婉之不满的挥挥手,似乎要驱逐开这个声音,念头刚起,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再一睁开眼,发现眼前是一张放大了很多倍的面孔。
肤质光滑,鼻梁俊挺,五官秀致,容貌无可挑剔,浓密睫毛细细覆盖在眼眸下,如同随时要挣脱欲飞的蝶翼,颤动着美丽。
再抬抬手,触到柔滑的布料和温暖的身体,苏婉之顿时骇得半天回不过神。
昨晚的记忆一下子涌上脑海,转头看着苏星已经消失了的背影,苏婉之默默无声松开抱着姬恪的手,爬起身。
又探了探姬恪的鼻息,还活着,这才慢慢穿起了外衫。
名节什么,名声什么,反正早都没有了……
出门后,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苏婉之总觉得其徐和苏星看她的眼神中带点怪异。
默默忍耐到早饭后,其徐开始说正事这种怪异才压了下去。
其徐沿地图所示奔波了一日,总算在深山老林中寻到了回春谷的踪迹。
苏婉之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把在客栈所见告诉了其徐,其徐沉吟后,只说此事会去过问,苏小姐不必担心,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送姬恪去回春谷。
这点,苏婉之也赞同。
只是,在青楼住着,白日出门未免太过显眼,更何况他们之前的马车还丢在客栈,三人一合计,预备等入夜准备妥了再出门。
苏星跟着其徐去采买物资,准备马车等东西,也不知有意无意,只留下苏婉之看着姬恪。
虽然姬恪躺在床上还未醒,但再共处一室,苏婉之总觉得别扭,干脆摇着折扇在院中伸腿坐下晒太阳,刚摇了两下,听见叩门声响起。
门开,只见老鸨扭着腰走进来,一脸讨好之意的冲苏婉之挤眉弄眼。
“公子,不知昨夜滋味如何?”
昨夜……滋味……
那酒果然有问题!
苏婉之低低咳嗽两声,以扇掩唇,想想苏慎言此时该如何反应,随即叹道:“**苦短、苦短……”
老鸨顿时露出心知肚明的笑容:“想来光是那小姐的容貌就足够公子……”
苏婉之又咳了两声。
“这都天光大亮了,那姑娘还未起身?可需要妈妈我找两个手脚伶俐的丫头来侍候着?”
苏婉之当即大摇其头,嘴角噙笑:“这事不用劳烦鸨妈妈操心了……”
“公子是想……”老鸨又露出了心领神会的表情:“妈妈懂得,懂得……”
你懂得,你懂得什么!
苏婉之垂头掩饰住有些泛红的脸颊,也意识到,显然无论此刻她说什么都是越描越黑,当下干脆闭嘴不说,兀自倒了杯茶以清心。
老鸨却还不甘心,朝着苏婉之身后的屋内瞅了瞅,很是留恋道:“公子要是哪一日觉得腻歪了,妈妈我愿意出大价钱将那姑娘赎下……不知怎么的,妈妈瞧那姑娘一见如故,总觉得是哪里见过呢……”
刚喝下去的一口茶差点喷出。
咯噔一声咽下,苏婉之继续用扇子遮掩,语焉不那么清晰:“好说好说,等我腻了一定会跟鸨妈妈说的……”
“对了,公子不是想结识司马大人,司马大人今晚过来,要不要妈妈引荐一下?”
苏婉之想了想,摆手:“引荐自是要的,但是我现在身无长物,今晚太仓促,待准备好了再见吧。”
又寒暄了一阵,总算送走了热情非常的老鸨。
苏婉之又坐回台阶上,百无聊赖的扇着折扇望着天边浮起的云朵。
此时,她却是不知转眼间老鸨就把苏婉之院里藏了一个绝色佳人的消息卖了出去。
从日中看到日落,苏星和其徐迟迟不归,苏婉之等得不耐烦,又不想回去和姬恪呆在一起,在院子里来回转了几个圈,那老鸨竟又来了。
“公子……”
“何事?”
老鸨连忙殷勤笑:“公子,今夜芙蓉楼有异邦美人的歌舞,不知公子可否有兴致去看?”
苏婉之正无聊,折扇一收,眼睛晶亮:“异邦美人?”
“正是,金发碧眼妖娆妩媚,虽比不上公子屋里那位,倒也别有一番风味,据说那歌舞更是勾人魂魄呢。”
实在无聊,苏婉之想了想,温文一笑:“那好。”
如老鸨所言,这异邦女子轻纱妙曼,体态丰腴,金色的卷发配上碧翠碧翠的眼瞳,腾挪扭转间弧度**,舞姿也绝不同于北周的歌舞,的确是很有特点。
但是只看了一会,苏婉之就觉得无趣,她到底不是男人,看着衣着暴露扭动的女人兴趣也仅止于好奇罢了。
酒水她更是不敢乱喝,夹了两块点心吃,就起身准备回去。
未料,刚走几步,那老鸨就急急追来:“公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
苏婉之摇扇,摇头:“没兴趣。”
“公子,这可是稀有的外邦女子啊,您就不想今晚尝尝滋味么?”
想尝也没那个能力,苏婉之想。
当下继续摇头:“不用了。”
那老鸨竟还是挡着她不放,苏婉之这才觉得有什么不对,定神一看,老鸨的神色中竟还有些惶急,一股不安的情绪弥漫上来。
苏婉之折扇一打,挥开老鸨,当即运起轻功飞身朝她住的院中掠去。
身后是老鸨惊叫的声音:“快,来人,快拦住他!!”
院外竟站了两个官兵,苏婉之见状,当下心头又是一急,脚步不停冲进院中,一脚踹开门板。
就看见一个形容猥琐的中年男人衣冠不整连滚带爬的从床上摔下来,结结巴巴,似乎连话都说不清楚:“齐、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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