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倾并不是有意不接顾枭电话的,事实是,她今天一早就出门了,根本没能来得及等顾枭电话。
喻倾到了杂志社,就听到夏光风和陆明道忧心忡忡的说,孙奇,在一个大会堂里,已经开始拼命演讲游说,抨击顾枭和喻倾,不顾民生,只顾自己的利益。
甚至还说出了顾枭出兵打仗全然是为了成就他个人的英雄主义,而不是为了国家大事着想的话。
夏光风和陆明道,请了几个学生去那里听着,听到复述的画师脸都气的发红:“我从未见过像他这样厚颜无耻之人,当初沿海那边战情刚刚开始的时候,难道不是他说什么都不肯发兵,若不是顾兄英勇上战场,加上阿倾你在后方为他斡旋,沿海那边现在指不定已经沦陷了!”
喻倾皱了皱眉:“夏兄慎言,现在人多口杂,切不能再被人留下话柄了。”
夏光风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不好意思,我实在是气急了。”
喻倾摇头:“我知道夏兄你也是为了我好,只是目前形式不比从前,说话做事都要小心为善,你别怪我多嘴多舌才好。”
夏光风连忙摆手:“怎会如此?阿倾你一向识大体,这些我都是知道的。”
几个人正忧心忡忡地谈论着,应对的方法,杂志社外面就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学生:“夏老师,刘老师,喻老师,你们都在啊,那正好,不得了了,那军阀已经在会堂里开始肆意辱骂起你们来了,说什么你们都是缩头乌龟,敢做不敢当,就只会舞文弄墨的写写画画,实际上什么丑事都做尽了,如今被曝出来便什么也不敢说,还说不信你们看着他这场演讲,哪怕到了最后下午甚至晚上你们都是段段不敢出来面对他的,只敢自顾自缩在杂志社里。”
陆明道听到最后实在是气急,一挥衣袖:“岂有此理,他孙奇坏事做尽,到头来却反倒说我们是小人了?他这样颠倒黑白也当真是不怕天打雷劈。”
反倒是一向鲁莽的夏光风刚刚被喻倾,说了几句,这下子倒变得有些沉稳起来了,他叹了一口气,坐下:“唉,这又有什么办法呢?顾少帅而今不在江城,他留下的部队也毕竟是少数,我们一群文人自然也不能和他们硬碰硬,还不是只能忍气吞声,任由着这样的宵小之徒踩在我们的头上。”
而喻倾沉默了好一会,却突然站起来,眼中闪烁着些许奇异的光芒:“怕什么,他既然都这样挑衅我们,那我们便出去和他们理论一番,也未尝不可。”
这下子不要说夏光风和陆明道,就连,旁边来报信的穷学生都愣了愣:“您这是什么意思?”
喻倾,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会堂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穷学生闻言脸色发白,摇了摇头:“很不好,那孙奇妖言惑众,极力宣扬顾少帅的丑闻,更让人气恼的是,顾百川那家伙也去了会堂,还字字泣血地指责他当初如何对他唯一的儿子好,甚至还说、说……”
穷学生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面红耳赤的样子,搞得夏光风一脸狐疑:“你吞吞吐吐的,这副样子到底是做什么?那顾百川莫不是骂了什么污言秽语?”
穷学生这才慌张摇头:“倒也没有他只是说,说他当初是为了沿海那一边的安全才为国出战,结果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他说他说他受了伤以后就再也不能生育了,还说顾少帅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不可能对他不好,还说什么前18年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这样的儿子,但是找回他以后就一直尽心尽力的对待,从不让顾少帅受一点委屈,把什么好东西都给他,没想到顾少帅掌权以后一改曾经温和善良的面目,为了军权,生生把他囚禁在家里,让他生生苍老了十几岁都不止。”
陆明道和夏光风有些愣住了:“这孙奇究竟给顾百川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连这种事都说出来了。”
“对呀,这顾百川从前不是最爱面子的一个人,如今他竟然把自己的劣势就这样,明明白白的暴露在了整个城市,甚至整个国家面前。”
“而且大家都是知道他当初有多么滥情的,谁会相信他那一番慈父的面孔?”
“他就不担心,日后若是故乡回来重新掌权,他不紧赔了自己的名声,最后还下场凄凉吗?”
“他到底是有多相信孙奇那伙人?”
穷学生此时已经被他们的谈话震惊住了:“那顾白川说的居然是真的?”
陆明道此刻越来越气:“是真的,但是事情根本不像他当初说的那么美好,什么前18年都不知道顾枭的存在,可能吗?他当初是混迹在青楼里拈花惹草谁不知道啊,他如今却敢这样说。”
喻倾站起身来:“这顾百川根本就没想过顾枭能回来,他和孙奇的想法从始至终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没有想过顾枭会回来,她现在已经恨透了顾枭,又自觉,以后能一生无忧,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说话。”
夏光风和陆明道被她忽然凛冽起来的气场吓到了,不禁有些慌了神:“阿倾,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他们在沿海那边会对顾枭下手?”
喻倾勾唇冷笑:“他们肯定是留有后手,不过没关系,这都不是我们要操心的事情,我相信顾枭,我们现在就去会堂也未尝不可,我到想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这下子但是夏光风有些许迟疑:“阿倾,你是认真的吗?现如今顾兄也不在江城,他所留下来的部队真的是在少数,我们就这样过去,会不会着了他们的套啊?”
喻倾眸光发冷:“别怕,我一切都有安排,我早知道这件事会这样发生。”
夏光风愣住了:“阿倾你这是什么意思?”
喻倾抬起头,对着夏光风坦诚一笑:“我有阿枭留下来的一些人脉,我早就知道他们会在大会堂里演讲。”
为了让面前的这些人安心,喻倾还特意多说了一些细节:“我甚至知道他们安排的狙击手究竟会在哪里?”
夏光风忍不住退后了一步:“狙击手?!他们果然有埋伏!”
陆明道喉咙也有些干涩:“他们准备如此周全,我们就这样过去,会不会不太好?”
喻倾摇摇头:“他们能留下给我们的出路真的是太少了,我们只有险中求生,才可能抓住一线生机,夏兄,陆兄,你们若是不安心,你们就呆在杂志社好了,总归这一趟会疼,我是一定要去的。”
“我不仅要去会堂,我还要让民众的舆论彻底偏向我们这一边。”
喻倾声音冷静,透露着难以掩饰的野心和胜券在握:“阿枭如今在沿海那边,不知情况如何,但是听她前几天的话语来讲总归是很不好的,如果我们一直这样忍让下去,只会让事情更加糟糕,我忍不了了,我一想到我躲在这里,害怕软弱一天,阿枭在沿海就会多承受一份风险,我就怎么也坐不住。”
喻倾,说到最后眼眶竟然慢慢红了,夏光风和穷学生也有些不忍,只有陆明道,看着面前这个声音坚定满腔爱意,仿佛整个人都在熠熠生辉的女人,眼眸中划过几分苦涩。
陆明道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抬起头轻声开口:“阿倾,你不要再说这样的傻话了,你既然决定了要去,那我绝对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涉足那样的龙潭虎穴的,你陆大哥并不像顾兄那样有能力有魄力,可以到沿海硬碰硬的和敌人打一仗,但是他临走前既然嘱托我们好好照顾你,那我肯定是要站在你这一边的,这种危急情况下,你去哪我便去哪。”
喻倾好像看出了什么,眼神有些闪躲:“陆大哥,你不必如此,是我始终挂念阿枭,如今这样危险的决定也是我一个人做下的,你真的不必陪我去冒险,我身边还有阿枭留下来的亲兵,他们会保护好我的。”
陆明道仍然是看着她,摇头:“我19岁那一年就认识了你和顾兄,你们都是人中龙凤,让我倾羡不已,后来我办了报社,为民发声,其中很大一部分也是受到了你们的影响,我到现在还记得我们当初在江南大学的时候,四个人快乐地坐在小石桌上商谈国家大事的情形,后来你仓促出国,而顾兄也成为了我等文人仰望不及的少帅,钱和权是在一夕之间,全部都得到了,我那时候每每会想我这辈子恐怕和你们这样皎皎如明月的人,恐怕是再也没有什么牵扯了。”
“这些年来其实我或多或少也感受到了,顾兄表面上不说,其实是在暗中支持着我们报社的,你和顾兄其实从来没有变过,一直都是当初那两个热血澎湃的青年人,而我承蒙你们恩惠许久,如今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能让我坚定的站在你们身后表达我的立场,我是真的觉得很荣幸。”
“今日阿倾你若是真的想要走出这个门,我也不会拦你,我知道你一向比我们有主意,只是阿倾,你也得给我一个机会,哪怕不能真正的保护到你,哪怕我的力量微乎其微,这一次我也是想要站在你身边的。”
“毕竟,你和顾兄随着光风喊了我这么久的陆大哥,我总不能一出点事儿,自己却总是躲在最后吧。”
喻倾嘴唇微动,脸色竟然微微有些发白,她轻轻摇了摇头:“不是的,陆大哥,不是这样的。”
喻倾努力压下心中酸涩的情绪:“夏兄,陆大哥,我这一次真的是认真的,你们真的不用陪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应该为此负责,不管最后是什么结果?都应该是我一个人承担的。”
更不要说喻倾这一次提前就获得了小鲸鱼的消息,根本就是去送死的,怎么可能再拉上两个对他情深义重的无辜的兄长?
陆明道却仿佛已经看透了她所有,不为人知的计谋,依旧如山一般稳重,却是坚定的摇头:“阿倾,你不用劝我,这也是我自己做的决定。”
“更何况你也不仅仅是为了顾兄,更是为了瀛海千千万万的士兵,为了整个华国共同的利益,我们年少时不就说了,生逢乱世,我们定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吗。”
“若是真能换来沿海那一边的战情安好,这一条命没了也就没了,我陆某觉得值得。”
陆明道说的光风霁月,必定也是有几分真心的,然而喻倾却不敢轻易答应,她看出了陆明道,这次仿佛和自己一样,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去的,然而他的出发点……
不仅仅是喻倾,就连一向迟钝的夏光风,也有些难过的偏开了头。
他早觉得这个从小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兄长有些不对劲,却一直到了今天才真真切切的看明白了陆明道的内心。
陆大哥竟是喜欢阿倾的。
夏光风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有些荒唐,不过随之而来的却是释然和理解,还有深深的惋惜和遗憾。
时间已经有些来不及了,喻倾看着面前一脸坚定的男人,不禁有些头痛,不过转念一想小鲸鱼早就说了,孙奇那伙人是冲着自己这条命来的,而自己也早就布好了局,只要按部就班的走下去,哪怕陆明道和自己一同去了会堂,其实也无妨。
况且陆明道文采斐然,在国内地位也颇高,又对她存着几分不明不白的心思,若是他能亲眼看到自己死在那群人手下,必定也是痛心至极。
这样触目惊心的痛,足以让人产生澎湃的力量,现在的陆明道说到底其实也真的只是一介儒雅文人,这样的经历对他来说,其实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大丈夫破而后立。
多少文采斐然的文坛大家都是在大悲大痛之后才能流芳千古的。
陆明道已然有了那样的天赋和文采,只是经历上还稍有欠缺,或许这样的事情能让他大彻大悟,也不一定。
喻倾想到这里,点了点头:“也罢,陆大哥这么坚定勇敢地支持,阿倾感激不尽,喻家顾家会永远记住你的恩情的。”
陆明道见喻倾终于松口,松了口气:“不必谈什么恩情,都是为民请命罢了。”
见这俩人说着说着,最后竟然真的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夏光风有些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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