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受死!”
随着那只“鬼”被吓得发出一声尖叫,室外忽地传来一声女子清叱,一道匹练般的白光碎裂窗棂席卷而入,却不斩那“鬼”而是贴地斩向那颗钻出地面的人头。
“好大的杀气!”
那人头自然便是以“灵鹤蹑踪法”与“千里地行术”一路追赶宁采臣到此的知秋一叶,感受到那白光中蕴含的不知要过手多少人命才能蓄养出的浓烈杀机,饶是他已有地仙之境的修为,也不敢太过小觑,急忙将头一缩又钻入地下。
白光斩空之后倏地消散,现出一个身形高挑,眉眼含煞的绝美女子,双手各持一柄横刀,警惕地环顾四周。
那只“鬼”也将垂在前面的头发分开拢到后面,露出一张有些发白的倾城俏脸,颤声问道:“姐姐,方才那是个什么东西?”
两女正是傅清风和傅月池姐妹。
傅清风冷然道:“当然是人,而且是个实力深不可测的修行之人。你看好这人,两者或是有什么瓜葛!”
傅月池听了,脸上的恐惧神色稍减,换了一副凶狠表情,将横在宁采臣颈上的长剑紧了一紧,喝道:“牛鼻子,刚才那装神弄鬼的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好一个贼喊捉贼,你也好意思说贫道装神弄鬼!”
宁采臣尚未来得及回答,一声谑笑从屋顶传来,却是知秋一叶不知何时已经移形换位,脊背似有吸盘般平平地吸附在屋顶。
“这般鬼鬼祟祟,定然非奸即盗。待贫道将你们擒下好生审问一番,看你们究竟有何图谋。缚龙咒,敕!”
话音未落,他右手袖底飞出十八张整齐排成一列的符纸,如一条黄龙般在空中盘旋而舞,化作首尾相连的三个圆环,向着傅清风当头罩落。
傅清风虽感应到对方修为高深莫测,甚或有可能是一位地仙强者,却仍是夷然无惧。
五年的沙场磨炼,她不仅是修为日渐深厚、刀法日臻圆熟,更淬炼出泰山崩摧亦难撼动的强大心灵。
“斩!”
口中发出一声断喝,她高挑的身躯与双刀合为一体,两柄在沙场斩杀无数胡虏的横刀化作巨大光轮,带着一个极其玄奥的弧度同时切入三处符纸之间的衔接点,将其中贯通一气的灵气斩断,令三道圆环同时崩溃。
一刀斩破咒法后,傅清风刀势毫不凝滞,光轮撕开空气,带着一声刺耳的裂帛之声疾斩对方腰间。
知秋一叶见这女子刀势如此凌厉迅捷,脸上微微变色,却已来不及施展威力足够强大的术法反击或抵御,只能用了个念动即发的“穿墙术”,身躯如同失去实质般穿过后背的楼板到了这阁楼的二层。
傅清风身经百战,对敌的经验丰富无比,虽只短短接触,却也判断出这道士纵使已成地仙,也该是以阳神证道而非缔结金丹,因而术法神通远强于近身搏杀,自己唯一的制胜之机,便是如影随影步步紧逼,令对方没有施展大威力术法的机会。
心中瞬间定下战略之后,她双刀交叉一搅,将头上楼板搅得粉碎现出一个大洞,身随刀走穿洞而过,双刀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从四面八方向着知秋一叶斩落。
在这一点时间里,知秋一叶只来得及将身后一口斑驳陆离的古剑拔出,用出一路护身剑法挡住密集如连绵雨丝,暴烈如电耀霆击的刀光,心中暗自叫苦道:“这小女子的刀法怎地如此厉害,竟迫得贫道连施法的机会都没有。不对!这刀法像是……”
一念及此,他一面挥剑竭力抵挡,一面喝道:“且慢动手!贫道看你这刀法有些眼熟,是跟哪个学的?”
傅清风心中一怔,双刀的攻势却仍没有半分缓慢,口中则朗声答道:“家师张乾!”
知秋一叶大喜,忙叫道:“果然是张一郎的杀猪刀法。贤侄女快些停手,贫道是你师父的朋友!”
“姐姐不要上当!”楼下正伸长粉颈从楼板破洞张望战况的傅月池大喝道,“这小牛鼻子定是打不过你才乱攀关系!”
傅清风却在听对方喊出“张一郎”和“杀猪刀法”时,便知道此人确是师父朋友,当即收刀后退,将双刀倒持了拱手道:“晚辈傅清风,敢问前辈道号如何称呼?”
知秋一叶尝尝吁了口气,见长剑插回背后的剑鞘之内,没好气地道:“贫道昆仑术士知秋一叶,当初曾和你师父师母一起讨伐黑山老妖。这个张一郎,难道从没向弟子说起过老朋友?”
傅清风黯然道:“家师自与晚辈在顺天一别后便再未相见。至于师母,更是只听师父说过而缘悭一面。方才未能认出前辈身份,冒犯之处,尚请见谅。”
她这句话刚刚说完,室外忽地传来一个清朗笑声:“清风,听你话中之意,似是对为师颇有怨气啊!”
“师父!”
傅清风和傅月池同时双眼发亮口中呼喊,一个丢下面前的知秋一叶,一个抛下挟持的宁采臣,各施身法纵到楼阁之外,却见遍洒皎洁月辉的庭院中站着四人。
当前一个青年男子身躯高颀、体态轻肥,一张平凡的面容与八年前相比并无丝毫变化,正是她们的师父张乾。
“弟子傅清风,拜见师父!”
如今两姐妹都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即使飞扬跳脱如傅月池,也早知男女之别,不再如少年时那般见到师父便黏上来,都是规规矩矩地上前施礼。
张乾含笑摆手让二女起身,然后指着领着阿纤和夜儿两个丫头站在一旁的王婉笑道:“你们不是总想见师母吗,这一位便是了。”
傅清风和傅月池见王婉容色毫不逊于自己姐妹,身上更有一种令人敬畏的清寒出尘气质,当时都不敢怠慢,再次上前施礼,口称“弟子拜见师母”。
王婉的眼力自是不俗,见傅清风一身修为已登堂入室,以人仙之境修行丈夫自创的火候精深,只怕十数年之内便可尝试缔结金丹成就地仙,而傅月池虽在修行上的禀赋远远不及,却难得心地纯净,待人一片赤忱,暗暗赞许丈夫收得佳徒,心中也自喜欢。
她将两女一左一右拉到身边,温言道:“大哥虽不在你们身边,却一直关注着你们的情况,隔三差五便要施法推算一回。这次便是算到傅公有难,且你们姊妹将有所动作,刚刚渡了劫急匆匆赶了过来。”
傅清风和傅月池闻言,一则感激师父对自己的关心,一则想到父亲的遭遇,心中都百感交集,傅清风还好,傅月池则早压抑不住满腹的委屈和心酸,在师父和师母两位长辈面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此刻知秋一叶却也从楼上下来,正听到王婉的最后一句话,诧异道:“张兄刚刚渡劫成功吗?那倒是可喜……福生无量天尊,你竟然三灾劫满,成就了元神真仙!”
他这最后也一句话,却是带着满脸不敢置信的惊愕神色,扯着嗓子喊出来的。
张乾笑着拱手道:“知秋兄别来无恙?你也知道张某承受了东岳帝君遗泽,能有此成就也是侥幸。”
知秋一叶连连摇头道:“我昆仑派的前辈遗泽也不再少数,但贫道至今仍在地仙之境打转,要将阳神转化为纯阳元神成就真仙,还不知需要多少岁月的打磨。与张道友相比,简直没脸见人了。”
说到最后,他已是满脸的沮丧失落。
张乾知他性子欢脱,当即岔开话题问道:“我在推算两个弟子所在时,也算到会相逢故人,只是不知道友你因何至此?”
果然,知秋一叶闻言立时忘记修为落后的伤心事,怒气上脸瞋目喝道:“道友稍等!”
说罢他一头撞进阁楼内,将宁采臣拖出来,气哼哼地道:“道友来评一评理,日间贫道贪凉快在地下睡觉,这老牛鼻子竟趁机盗走贫道的宝马‘千里追’,还将贫道新作好舍不得穿的一件道袍穿到自己身上,将贫道攒了一年多的银两揣到自己怀中。贫道该不该将这牛鼻子一顿好打,以消得心中之恨?”
先前听到知秋一叶喊自己为贼时,宁采臣便猜到自己恐怕是弄了误会,此刻则再无怀疑,听对方明明是道士却一口一个“老牛鼻子”喝骂自己,口不择言至此,显然心头火气着实不小,只能苦笑着解释道:“这位道长,且听我……听贫道一言,此事实在是一个误会……”
知秋一叶哪里肯听他解释,仍是扯着他不肯放手,不过也只是在口头上喊打喊杀,并未当真向他挥拳。
“知秋道友稍安勿躁,这位道长似乎也是一位故人。”张乾上前将知秋一叶拉开,向着宁采臣上下打量一番,颔首笑道,“果然是故人,宁公子因何也到了这里?”
宁采臣听对方一口喝出自己姓氏,心中不免惊疑不定,仔细看时却又不记得自己何时见过此人。
张乾微微一笑,身形一阵扭曲变幻,在众人的眼前变成一个俊美潇洒的翩翩公子,向着宁采臣拱手笑道:“宁兄,还识得小弟李衡吗?”
如今他已成就纯阳元神,传自白猿尊者的“三尸元神法”随之衍生出无穷玄妙,此刻以本尊自如运用分身石清虚所修“浑天斗胜诀”中的变化之术,便是其中之一。
宁采臣则是在大惊之后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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