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已陈周

    对于辞职这件事情，冯陈想了又想。
    林茵茵之前问她要不要重新开始画画，怎么会不想呢？
    可每当提起笔脑子里就不受控制的想到那日病房里被风吹起的白色窗纱，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原本自己的打算是在A暂时安定，找到了陈老师之后还是要回到C市落定。
    只是世事难料，两年的时间犹如大海捞针没有半分陈老师的音讯，而自己又重新遇到了周恒。
    如今公司中的流言越演越烈，辞职之后自己又该何去何从，似乎走哪条路都望不到尽头。
    然而冯陈不知道的是，不止自己这一处上演了流言风暴，周氏也同样掀起了流言的阵风。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氏小周总有了未婚妻并且未婚妻就在公司秘书部这个流言刮向了周氏的每个角落。
    在冯陈的摇摆纠结中，林茵茵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后约冯陈出来吃饭。
    吃饭定在了一家养生砂锅汤店，冯陈到的时候林茵茵已经在里面等候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等了很久？”冯陈放下自己的手提包把座位拉开后坐下。
    “我也刚到啦，你看还要点些什么菜，刚才我有些饿先点了一部分。”林茵茵把菜单推到冯陈面前。
    “我都可以，按照你的口味点就可以了，谁让你现在是两个人呢。”冯陈调侃道。
    看着对面林茵茵的状态应该还不错，脸色有些红润，气色也好了很多，冯陈放下心来。
    “老三，我今天来是向你辞行的。”林茵茵双手放在桌面上，手指轻轻地抠着桌角。
    “辞行？你要走？”冯陈刚刚端起水杯的手悬在半空中，眼睛充满了诧异。
    林茵茵低下头抿了一下嘴巴接着说道，“我准备回家了，这边的工作辞了，行李也已经打包好，明天的车票，先去外面转两圈，然后等到显怀了之后就回家。”
    听完林茵茵的安排，冯陈还是有些震惊，“那顾衍呢？你告诉他了吗？”
    “老三，我和他提了分手，那些解释什么的太扎心了，这个孩子是我的，他不需要知道。”
    提起顾衍，林茵茵的神情有些悲痛，像是碰到了一个禁地，烧的满身伤痛。
    “他答应了吗？茵茵，不要冲动，不管怎么样，顾衍他始终有权力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冯陈依旧劝说着，看到林茵茵的神情那么哀伤，冯陈也有些难受。
    “你说的我都知道，老三，我不敢，我怕他不要宝宝，他不爱我又怎么会爱这个宝宝呢。”
    想到那日顾衍的解释，林茵茵的心又绞了两圈，爱情爱情，没有爱，哪会有情。
    “那你爸妈知道你怀孕的事情吗？他们有没有说什么，还有顾衍，他是怎么解释的？”
    顾衍的着急和担心并不像是作假，如果真的如林茵茵所说没有感情，他又何苦大费周章来找自己呢。
    “我准备等回去了再和他们说，反正我家就我一个孩子，撒撒娇撒撒泼总会过去的。至于顾衍，老三，他说那些网络留言只是习惯了，因为他答应过那个女生，即便死了也不会忘记她。”
    冯陈的心因为林茵茵的话又沉下半截，是要有多深的感情才会让人在死后依旧被惦念，甚至连活着的身边人都敌不过半分。
    换做是自己，恐怕也是不能接受的吧，当初自己不就是因为这个才离开周恒吗，现在自己的好友也面临着同样的感情问题，冯陈没办法再劝说什么。
    “老三，我知道顾衍心里是有我的，但也仅仅是一席之地，我做不到不在乎，我不能因为那一席之地而留恋，我不想最后变成一个怨妇，我有什么办法，那个女生不在了，我连争都没办法争。”
    冯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让林茵茵不要那么难过，只是在心底叹息，不过一个情字，为什么让这么多人在上面栽跟头。
    “那顾衍知道你要走吗？”冯陈想到林茵茵现在和顾衍住在一起，那林茵茵要离开的事情他会同意吗？
    “我提了分手之后他摔门离开了，说这几天出差，让我在家里冷静两天，所以老三，我必须得走了，我等不到他回来，我怕会舍不得。”
    是真的舍不得，和顾衍恋爱的这两年，林茵茵可以肯定自己以后再也不会遇上这样的人，顾衍的宠爱犹如刷了蜂蜜的沼泽，让人沉溺，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可这样一个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人，林茵茵知道，他不是自己的良人。
    “老三，如果我没有那么爱顾衍，我不会分手也不会走，说不定会和他结婚把孩子生下来就这样过下去，但是我爱，特别特别爱，所以我没办法忘记，没办法不在乎，我闭上眼睛都是顾衍，所以我得走，我不想自己成为顾衍的责任和义务，他已经有了一个甩不掉的包袱，我不能成为第二个，我不想让孩子成为这个悲剧的见证。”
    有多爱就有多舍不得，可心里清楚地知道留下只会加深自己的痛苦，正因为深爱，所以不能容忍和接受其中的一点点瑕疵。
    “茵茵，不想那么多了，如果你觉得这样可以轻松一点，那就去做，只要你开心，无论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支持你。”说着冯陈伸手握住了林茵茵，轻轻捏了一下想给她点力量。
    “谢谢你老三，我走了以后会常和你联系的，等宝宝出生以后，你就是他的干妈，记得包大红包哦。”
    说完两姐妹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好的友情总会带给我们一些力量，工作失意，情感受挫，前路迷茫以及那些我们不可对家人言说的心酸和痛苦，在朋友这里，我们总会得到理解和宽慰。
    “明天你是几点的车啊，我送你。”点的餐已经上齐，冯陈夹了一块藕片放入口中。
    “我自己可以的，老三，不要来送我，让我自己走，当初我就是这么孑然一身来到这座城市，两年的光景，我要自己和它道别。”
    或许是孕期的情绪比较感性，又或者林茵茵借此在表达些其他的东西，冯陈在对面看着林茵茵泪流不止的面庞一言不发。
    女性的情感总是很柔软，但如果她想，她就可以变得很坚韧。
    林茵茵没有给自己很久悲春伤秋的时间，哭了一小会儿后她深呼一口气拿了两张抽纸把泪痕擦干，接着给自己舀了一碗汤，镇定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顿饭在两人的聊天中度过，快结束的时候，林茵茵肃了肃嗓子对冯陈说道。
    “老三，我离职前的画室一直没有找到老师，你想不想试一试，教学生画画？”
    冯陈顿了一下手里的动作，教学生画画？自己可以吗？
    看出冯陈的犹豫林茵茵趁热打铁道，“不需要自己动手，教给学生画画的理论和技巧，你上学的时候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都是第一，老三，要试试吗？”
    这一席话如同一个指路的明灯，在冯陈摇摆不定的时候照亮了一条明路，然而终究是差了一点勇气。
    “茵茵，我不行的，你知道，自己画和教别人画是不一样的，更何况现在我连笔都拿不起来。”
    “要我说你就是顾虑太多，老三你扪心自问，你真的要放弃画画了吗？你真的要放弃自己的信仰了吗？如果你真的想好了，我不会再劝你，如果你现在觉得快乐，我也不会多说半句，老三，你再想想。”
    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当然不想放弃画画，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信仰，可是心里始终有一个魔障，碰不得，除不掉，罪孽深重。
    看冯陈此刻像是闷嘴葫芦似的闭紧了嘴巴，林茵茵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你想好随时联系我，我不逼你，但是老三，你本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回宿舍之后冯陈一直处在怅惘中，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说，就这样吧，安安稳稳的工作，不要去想那么多过去，过去用来怀念就很好了。
    另一个小人掐着腰声音嘹亮，你真的甘心吗？你就是个懦夫，为了逃避连自己的信仰都丢掉了。
    心烦意乱间吴莫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出来，她走近坐在冯陈的对面拉开啤酒的拉环发出朴次一声。
    “喝点儿吧，看你好像不太开心。”说着吴莫把打开的一罐啤酒放在冯陈面前。
    浅黄色的液体一直在向上涌着细密的泡沫，冯陈拿起来喝了一口，微苦。
    吴莫把另一罐啤酒打开也喝了一口，像是不过瘾一样，她拿着啤酒罐仰头连喝了好几口。
    冯陈挑挑眉，“看不出来你还挺能喝的，不过啤酒不能喝太快，会胀肚子。”
    “没事的，我就喜欢这样喝，一小口一小口的我不喜欢，像是在喝药一样。”吴莫不在乎的摆摆手。
    “什么时候买的酒啊？你今天也不开心？”冯陈问完又喝了一口酒。
    “也？这么说你的确不开心了，要不要说一说？”吴莫咕咚咕咚把罐里的酒都喝光了，然后大咧咧的擦了一下嘴巴，又从冰箱里拿了几罐出来。
    看着吴莫的牛饮冯陈有些目瞪口呆，这实在是与吴莫平常的形象不符，冯陈不敢相信的揉揉眼睛。
    “是不是被我吓到了，其实现在这个样子才是我的本状，只是平常压抑的太久了。”
    吴莫边说边打开了一罐酒仰头喝了两口。
    “我妈给我找了个相亲对象，是个数学老师，我最讨厌的就是数学老师了，可是我妈不知道，她还说哪怕是为了她也要去见见，你说她怎么这么可笑，现在她们年纪大了，以前的那些龌龊事也不做了，天天两个人在家里上演夫妻恩爱，真的把我当傻子，”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吴莫的家庭完整却也不完整，直到现在家这个字对于吴莫来说没有任何感情。
    “虽然我不能理解你父母的想法，但至少他们都没有放弃你，吴莫，这世上不美好的家庭太多，至少他们还愿意为你披着这一层爱的外衣，如果真不能释怀就放在心里好了，生活这么苦，也不差这一点。”
    这话是真心的，经历了那么多，至少还有个家人在等待着你回家，对冯陈而言是件幸福的事情。
    “我妈妈在小时候就走了，她走的时候带走了我妹妹，我不止一次想，为什么都是她的孩子我却不是她喜欢的那一个，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想通，但是那又怎么样，我还是想找到她。”
    不光是为了老冯，也是为了自己心底的那一点点遗憾和不甘心，想知道为什么她当年可以走的那么利落干脆，为什么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她。
    有太多太多的为什么想要问，但最后都汇成一句，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我还没找到你。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悲伤，我看见了你的，可是我没有办法安慰你，我告诉你我的，也知道你没有办法安慰我。
    不是为了比较谁的伤更痛一点，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承受伤痛。
    坚强这个词语听起来很坚固，可确是踩着无数的眼泪心酸堆砌起来的，如果未来你遇到一个坚强的人，希望你可以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而不是轻飘飘一句你真坚强的夸奖。
    “为什么生活要这么苦，有时候我真的羡慕那些人，过着朴素生活一家人温暖着彼此。”
    酒意上头，吴莫的脸颊飘上了两朵酡红，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像一个看到糖的小孩散发着渴望。
    “但是那些人过着朴素的生活，在社会的底层上挣扎，尽管一家人会互相温暖但还是会为了生活展开数不尽的争吵，吴莫，他们有他们的苦痛，有时候是我们把生活太理想化。”
    冯陈笑笑把罐子里的啤酒喝光，口腔里面弥漫着麦芽的味道，苦涩散去余甘归来。
    “或许你是对的，可是现在我没有办法以一个正常的孩子的心态去面对他们，我不能原谅也不能接受他们那些荒唐的过去，一想到就充满恶心。”
    其实也有些自我厌弃，身为他们的孩子，身上留着肮脏的血，恨不得时刻泡在消毒液里。
    “你不需要原谅，也不需要接受，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无论他们做过什么都与你无关，但是为人子女，尽到自己的责任就好。”
    对于吴莫的家事，只言片语中冯陈猜了个大概，她没有办法感同身受，但无论怎样，她知道吴莫的父母始终是爱着她的。
    而在做父母这件事，每个人都是新手上岗，我们在指责他们做的不好的同时又是否可以对他们多一些的时间和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