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前一天晚上睡得很晚,但冯陈早上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醒了。
时间还早她也没急着起床,旁边的林茵茵睡得正想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冯陈把林茵茵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接着睁眼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
老式的房子没有做吊顶,天花板上一片斑白,拐角的连缝处有些发黄,好在并没有蜘蛛在上面结网。
记忆中小时候的家里也是这样,但在那个年代,哪怕是住在破旧的楼房里也算是不错的生活水平。
突然有些想爸爸了,记得每年这个时候冯爸爸都会给冯陈煮姜汤艾草水熏房间。
冯陈体寒,是小时候落下的毛病,这个毛病还和冯陈的妈妈有关系。
那是一年冬天,妹妹出生没多久,冯陈放学后趴在妹妹的摇篮上逗弄。
幼儿多动,小宝宝还在襁褓中,睁着眼睛被冯陈逗得咯咯直笑,两只小手和小脚丫不停摇动。
那时候还没有空调,连电暖气都少有,小宝宝把盖在身上的被子蹬开露出里面的棉衣。
冯陈也只是个孩子,她看着妹妹乐呵呵的笑脸也跟着开心的笑。
小宝宝的脸蛋肉嘟嘟,小冯陈想伸手摸摸妹妹的脸颊,但是手太冰了,她怕冻到妹妹。
于是她解开自己的棉衣把两只手塞进最暖和的腋窝,只是没等把手捂热,陈老师就从屋里出来了。
对于陈芳来说,她看到的是大女儿不怕冷的把棉衣解开,哪怕看到妹妹的被子掉了也把手藏起来不知道给妹妹盖被子。
本来照顾孩子还要备课就已经很累,像是一根绷紧的弦骤然被拨断,冲天的怒气被释放出来。
妹妹的被子掉了为什么不帮她盖上,你不冷是不是,棉衣不想穿就脱掉。”
一顿怒吼让冯陈心里发懵,她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惹妈妈生气,年幼的她不敢辩驳,只低着头保持着沉默。
然而这种沉默落在陈芳眼里就是无声的对抗,她一边给小宝宝掖好被窝,一边把被窝上的拨浪鼓使劲朝小冯陈砸过来。
咕咚一声,拨浪鼓砸在小冯陈的额头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冯陈书包还没有放下,双手贴着裤线,棉衣敞开灌进来很多凉气,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像是为了应景一样,摇篮里的小宝宝也闭上眼睛,嘴巴一张开始哇哇大哭。
小冯陈朝那边看了一眼紧接着低下头,然而怒气中的陈芳把那一眼当成了挑衅。
其实小孩子哪里有那么多的情绪,无非是当时状况下大人情绪对此的过分解读。
于是小冯陈便遭了秧,到现在她还记得陈芳那和冬日一样冰冷的语气。
“既然嫌热就把棉衣脱掉,到门后面闭门思过吧。”陈芳轻飘飘的一句话从此让冯陈烙下一个畏寒的病根。
不止是畏寒,第一次来例假的时候,冯陈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掉了。
肚子疼的满头冷汗,不止是冯陈,也吓坏了冯爸爸,抱着冯陈往医院跑。
后来周父辗转找了几个中医,喝药喝的冯陈只想吐,症状缓解了一点,但比起其他人仍旧是痛苦。
想到周恒昨天的那盅鸡汤,心上传来一股暖流。
曾经周恒也被自己吓到过,那时候还在上课,冯陈前一天受了凉,本就邻近例假期,好朋友提前到来。
什么都没有准备的冯陈有些手足无措,正好是最后一节课,冯陈借了一片工具放学就往卫生间里冲。
一出卫生间就看到周恒趴在栏杆上吹着泡泡糖在等自己,冯陈刷的一下就羞红了脸。
“你在这干嘛啊?”冯陈把手放在水龙头下面冲,冰冰凉的水在秋天并不扎手,甚至有些舒服。
但是冯陈本是打算去超市买湿巾擦手的,每次例假期间,她对所有凉的东西都敬而远之。
周恒在门口,她不想让周恒觉得自己不讲卫生,水在手上快速的冲了两遍。
“当然是等你啊,你跑得倒是快,属兔子的吧。”周恒把嘴里的泡泡糖吐到垃圾桶里。
“走吧。”周恒说着,然后把冯陈的书包从她肩膀上拿下来拎在手里。
那天中午两个人去吃了酸辣粉,酸酸辣辣的口味很是开胃,周恒还买了两瓶冰汽水。
冯陈借口不渴两瓶汽水便进了周恒的肚子里,然而用了凉水又吃了刺激口味的冯陈没一会儿就遭了报应。
回学校的路上,周恒拉着冯陈的手指走着,还没走两步就发觉冯陈的手指开始泛凉。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周恒连忙看向冯陈,刚想伸手试一下冯陈额头上的温度,只见冯陈弯下了腰浑身无力的向下落。
那是周恒对痛经第一次有了深刻的印象,他从前听说过这个词,还曾对此不屑一顾,这些女生就是娇气,能有多疼呢?有我们打架拳拳到肉的时候疼吗?
那天周恒算是间接感受到了这种痛,比拳拳到肉要痛,比周父的巴掌痛,比打篮球崴脚要痛,看到冯陈弯下腰直冒冷汗的那一刻,真的愿意把命都给她。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也不完全都是痛苦,像是掺了蜜糖的砒霜,让人甘之如饴。
“老三,你在想什么啊,这么开心。”
一旁的林茵茵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眼睛忽闪忽闪盯着冯陈看,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惺忪。
“你什么时候醒的啊?我都没发现。”或许是想到往事后心情出奇的好,冯陈的话语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娇嗔。
“从你开始笑的时候,老三,你想到什么了啊?你男朋友吗?”林茵茵问道。
“我想到了从前的时光,感觉有点很微妙,像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自己。”
有时候我们会陷在一个怪圈,身处其中时冷暖不自知,而某一天我们用看待别人的眼光看自己时,才发现原来自己曾经也那么精彩的活过。
“老三,大学的时候说真心话,你说那个爱过还爱着的人就是你现在的男朋友吗?”
“对,是他,刚才想到了之前的一些事情,感觉自己也没有想得那么可怜。”
“可怜?你为什么要这么形容自己?老三,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很神秘。”
林茵茵朝着冯陈的胳膊拱了拱,像一只慵懒的小猫咪。
“神秘?为什么会用这个词来形容我。”冯陈抬手顺了顺林茵茵凌乱的发丝。
“大学四年,我们总觉得很难走进你的心,你对我们很好,不,是非常非常好,可是你在心里画了一个圈,我们围在栅栏外以为进去了,但其实你自己早就把钥匙丢掉了。”
林茵茵煞有其事的说着,冯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伸手弹了一下林茵茵的脑门。
“你说的是我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说钢铁人。”冯陈调笑道。
“真的,我感觉你现在变了很多,好像更生活化了,笑的多了,情绪变化的也多了,其实你始终都还爱着周恒吧,哪怕中间分开了这么久,你们还是在一起了。”
其实林茵茵说的很对,冯陈的变化确实受到了周恒的影响。
“茵茵,人总是会变的,就算你不想变,生活也会推着你,它最终还是会改变你。”
“老三,一定要变吗?人为什么要变呢,如果我就是不变呢?”
林茵茵的三连问让人很难去回答,没有人可以去回答。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变与不变从来不是别人说了算,或许我们可以保持本心,但不能控制别人也同样保持。
那么这个时候,我们是不是要问自己一遍,如果周围的人都变了,自己会变吗?
两个人悲春伤秋了一会儿就相继起床洗漱,林茵茵照旧在卫生间里开始晨吐。
昨天回来的匆忙,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冯陈先接了一壶水放在灶台上烧。
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给周恒发了条信息问他有没有过来,周恒很快回了过来说在路上。
冯陈放下手机朝卫生间走去,“茵茵,没事吧,是不是很难受啊?”
林茵茵洗了把脸从卫生间走出来,“唉,肚子里这个可真是要命,每天总要折腾我一遍。”
“那也是甜蜜的负担,茵茵,真的很不可思议,一转眼你都要当妈妈了。”
女人难免总会有些感性,两个女人在此刻将母性的光辉发扬到房间的每个角落。
“茵茵,顾衍,顾衍来找我了,看得出来他很担心你,也一直在找你,而且他说你们之间有误会,我知道感情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茵茵,我不希望你后悔。”
想到自己和周恒之间曾经的分手源头,冯陈接着说道。
“你也知道的,我和周恒就是因为误会而分开,现在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我给自己一点时间,给周恒一点时间,哪怕以后还是会分手,却不会再做这种没有意义的假设。”
“什么假设?”林茵茵有些不明白。
“我会假设如果当时把一切说开,我和周恒现在是不是不用经历这六年的空缺,如果当初说开,那现在我们的感情说不定已经有了肯定的结果,或许是在一起,或许是已经分手,但不会再纠结其中,六年之后的我明白,原来我真的没有一刻放下过去。”
林茵茵听得似懂非懂,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冯陈,“老三,你说我也会这样吗?”
“茵茵,我不知道,每个人都不一样,性格也好,经历也好,都不一样,所以选择也不一样,但是茵茵,如果你真的想好了,那你一定不会逃避,你躲着不见顾衍其实证明你的心里还是很在乎他。”
冯陈一针见血的说出了林茵茵心底最深处的不安,还是很在乎顾衍,但是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他。
“老三,你好像总是比我活的更通透,我真怀疑你是不是顾衍派来的间谍。”
看林茵茵还知道开玩笑,冯陈心里便明白她这是有些想通了。
楼下传来了车轮滚动的声音,冯陈下意识说了一句,“是周恒过来了。”
说完冯陈踩着拖鞋哒哒哒的跑到窗户前面朝下看,正好周恒提着早餐从车里下来。
两人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会心的相视一笑。
周恒做了一个开门的动作又指了指楼梯,冯陈立马会意哒哒哒的跑到门口把门打开。
“啧啧啧,你看你现在这种状态,就像一个蜜月里的小娇妻。”
林茵茵酸酸的吐槽道,接着摸了摸自己还未凸起的肚子,“宝宝,想不想爸爸?”
因为周恒吃过了早饭,于是他就在一旁陪着这两个女士。
林茵茵经冯陈一说想通了很多事情,于是开始操心好友的未来。
“对了老三,你们都认识那么久了未来有什么打算啊?”话虽然是对着冯陈说,但是林茵茵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周恒看。
周恒又怎会不明白林茵茵的意思,当然也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在冯陈面前刷好感的事情。
“当然是要结婚,只要冯冯愿意,我随时都可以和她领证。”
对于周恒来说,结婚是表达自己诚意的一种方式,同样也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
只是冯陈并没有因为周恒的这句话而感到高兴和开心,相反的,心里增加了一丝压力。
不只是冯陈,林茵茵也没有因此感到高兴,于是她说道。
“说结婚什么的现在是不是有点早,毕竟还要过家人这一关,而且结婚的话会面临很多现实问题,房子车子票子,你真的想好了吗?”
林茵茵是真的担心冯陈会受委屈,而且和冯陈认识这么久,除了她的爸爸林茵茵没有见过任何冯陈的亲人,也没有听她提起过。
现在冯陈的爸爸又不在了,那么身为冯陈的好朋友兼娘家人,自然要好好替她好好把关。
周恒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挑了挑眉毛,身体自然的向后仰靠在椅背上,目光充满了气势。
“房子的话我在A市已经买了几套,不过婚房的话还要重新买,毕竟以后要养小孩,我现在房子的格局并不适合孩子的生长环境。”
一席话让林茵茵呆了一下,然后她心里想着,这家伙可真能吹牛皮。
“下面的车子是我的常开款,公司的车库有几辆是办公用,公寓的车库也有几辆,当然,如果这些冯冯不喜欢可以重新买。”
林茵茵想着玩具车也是车,公司里的车是公家的不能算,这人也太不实在了。
“存款的话我也不清楚有多少,不过我可以把所有的卡交给冯冯,我拿副卡就可以了。”
唉,看着一表人才的怎么竟说胡话,卡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的是卡里的钞票。
说完之后林茵茵没有任何反应,周恒皱了皱眉,想着难道是自己的条件不够好?
接着周恒又说道,“除开现金和投资,我的股份也可以转到冯冯名下,不过必须要婚后才可以,要不然董事会可能意见会很大。”
林茵茵实在是忍不住了,她轻咳一声脸色也不太好看。
“这位周先生,你说的这些也太假了,一个公司的小职员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财产,莫非你还有什么副业没有坦诚?”
林茵茵话音刚落只听周恒哈哈一笑,接着周恒的声音响起,“小职员?林小姐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还是说在林小姐眼中,周氏CEO的职位还不如一位小职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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