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已陈周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等很久了吗？”冯陈走近依稀可以感受到周恒周身散发的低气压。
    “今天怎么这么晚？加班了。”黑暗中周恒的眼睛格外亮，可以在他的黑色瞳仁中看见冯陈的倒影。
    “有点工作没处理完就留下来了。”冯陈答道，接着对上周恒未变的神色问道，“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没事，上车吧，我带你去吃饭。”说话间周恒打开车门示意冯陈坐进去。
    想到刚回复完的吴莫的微信，冯陈对周恒说：“今天恐怕不能陪你吃晚饭了。”
    周恒扶着车门没动，想到早上电话中林瀚文的声音，他在夜色中仔细观察着冯陈的脸色。
    “那我送你回去。”周恒的声音有些无力，仿佛使劲一吹就会随风散去。
    本来很近的路程在周恒拖拉的车技下足足花了半个小时。
    在宿舍楼下停稳，周恒探身从后驾驶座上提了一包零食塞进冯陈的怀里。
    里面各式的零食把超市最大号袋子装的很满，大致扫一眼，几乎都是冯陈爱吃的东西。
    双眼有些发热，冯陈没想到自己曾经的喜好周恒还记得。
    车子熄了火只开着一盏橘黄的车厢灯，周恒的异常太过明显，先是一天都没有联系，再是没有打招呼直接来到公司等自己下班，现在又什么都不说。
    冯陈叹了口气，看着怀里这一大袋的零食，最终还是解释道。
    “上午师兄来的很突然，我没想到他会来找我。”
    表情有些松动，周恒眨了眨眼睛，冯陈说的每个字他都在认真的听着。
    “不过还是有件事要和你说清楚，你知道的，我最讨厌插足别人的生活和感情。”
    不明白冯陈话语里面的意思，周恒不甚了解的问她，“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知道了，你那个未婚妻开始和你一起在周氏工作，周恒，别让我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像是一句警告，让周恒拨开云雾见了天日，“你又是听谁说我有未婚妻了，是你那个师兄吗？他的话你就那么相信。”
    “谁说的并不重要，更何况之前你父母都特意提醒过我，你也没有什么好否认的，我并不生气，只是以为这件事情你早就解决好了。”
    明明是在安抚平静周恒的情绪，可听完之后他却好像是更生气了。
    “你不生气？你的意思是我有未婚妻这件事情你一点都无所谓是吗？冯冯，你回答我。”
    “不然呢？这一切都不是我可以控制的，只是我依然要跟你说清楚，师兄和我说这些只是担心我会受伤害，周恒，我不逼你做选择，只是希望你尽快处理好这件事情。”
    说完全不在乎是假的，但是对于冯陈来说，和周恒重新在一起并不是为了有一个什么结果，更多的是为了解开自己的心结。
    上午和林瀚文说的话都是真心话，周恒就是长在心口的一个肉瘤，没人知道他是良性还是恶性，既然拔不掉那就任他生长，总有一天会得到结果。
    “你放心好了，我没有什么未婚妻，那些都是家里面胡说的，你不要当真，之前和你说过，在你之后再也没有其他人的存在，这句话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周恒只觉得自己头疼，不知道应该为女朋友的大度豁达感到高兴，还是应该为女朋友的毫不在意感到伤心。
    两人的这番话像是撕破了自复合之后波澜不惊的假面，过往那些应该面对的终将还会横在两人之间，只是不知道时间能不能填平这中间的沟壑。
    “嗯，我知道了。”冯陈低着头答了一句。
    对于周恒的人品，其实冯陈是相信的，但是在她心中始终有一个前科在这里，哪怕是个误会，但确实给了冯陈爱情上致命的一击。
    这句话落在周恒耳中就是敷衍，是对他的不屑一顾，也是对他的满不在乎。
    原本的懊恼也被这种解读之后变成了气氛和委屈。
    像是一个用尽努力考了第一名的小孩，本以为会得到一块甜美的蜜糖，结果只得到一句，好，我知道了。
    仿佛所有的努力在这句话前都不值一提，这句话肯定了你的结果，却否定了你的用心。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反思，想了很多过去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此刻的周恒心情像一只不断跑气的气球，认命的坐在驾驶位上，眼睛盯着前方。
    “知道你是因为误会和我分手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把一切弄清楚，怎么把误会解除让你相信我，我查了那么久，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段时间心情达到了最低峰，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挫败感，他六年前是真的以为冯陈是厌烦自己了才会走。
    “我想找你解释清楚，我总以为解释清楚一切你就会回来。”
    带着一股盲目的自信，亦或者是从冯陈眼睛里看到的为数不多的痛苦，那时候周恒总觉得冯陈一定会和自己破镜重圆的。
    “后来我追你躲，一次一次一直到那次我吻你时你的回应，这才让我们更进一步。”
    那个浅浅的回应给周恒带来的巨大的喜悦，像是你拆一个礼盒，一层又一层，打开之后发现那里礼盒里面装着的，正是自己最想要的。
    “这段时间我在给彼此一点时间适应新的关系，或许是目的达到了，我就会想起从前我们相处时候的场景。”
    有时候长时间盯着电脑让眼睛干涩发痛，周恒就会站在落地窗前向远处眺望。
    透过云雾他好像看到了学生时代的他们，男生单手拿着篮球在手上转，女生坐在不远处拿着画笔一道道勾勒，她的旁边，时刻准备着男生下场时要喝的水。
    曾经没有珍惜在意的在如今看来是价值连城千金不换的至纯情感。
    但终究是成为过去了，回忆的作用大概就是为了提醒自己曾经是怎么把爱情弄丢的。
    “冯冯，或许这样说你会觉得我虚伪，但事实也是如此，我必须得承认在你之前过得很荒唐，有过女朋友，很多个，宋祁说我谈恋爱像流水线一样。”
    没想过在这样一个夜晚周恒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手机上吴莫发来了信息问她怎么还没有回来，冯陈看着周恒的劲头，发信息让吴莫不要等自己了。
    “但是和你在一起是真的喜欢，没想过要骗你什么，当年也是真的想和你有未来。”
    或许一开始只是对这个容易脸红的小女生起了逗弄的心，但随着时间的增长，周恒发现自己对这个小女生多了几分关心和惦记。
    会在她噘嘴的时候耐下性子哄，会记住她不经意说的想要的东西，会留意她的喜好。
    当然周恒那时还不知道，自以为志趣相投的口味爱好不过是小姑娘对他的迁就与包容。
    “所以你现在是想和我一起怀念过去吗？”冯陈听不下去了。
    那些周恒以为美好的感情无一不掺杂着她在这段感情中的卑微。
    “不是怀念过去，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上去审视过去，去发现其中的问题。”
    周恒提高了说话的声音，这句话在并不宽敞的车厢里又四下回荡了一遍。
    “冯冯，过去我对你关心不够，忙学业忙工作总是有各种理由来忽略你的感受，我会改变，但冯冯，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不相信我的话，不相信我这个人，从前是，现在也是。”
    像是被戳中了心事，冯陈把目光移向窗外，路灯下的光晕中绕着一圈小飞虫，冯陈在脑中一个两个的数着数。
    “当年有误会你没有问我直接判我死刑，现在也是，林瀚文的一句话让你对我又竖起高墙，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之前的信任度会这么低。”
    说到最后周恒的声音降低了很多，只听他问道，“冯冯，你告诉我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对我这么不信任？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
    其实冯陈心里很清楚周恒已经改变了很多，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可以让人感觉到他的用心和努力。
    但围墙已经存在又岂是那么简单就可以拆除。
    一段感情出了问题，严格来说两个人都有责任，一味的把问题归咎到一个人身上那情感的天平就失了平衡摇摇欲坠。
    周恒说的心思敏感细腻的冯陈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周恒，我们都努力改变，但是不要强求结果，走一步看一步，好吗？”
    没办法，冯陈没有办法给周恒一个确切的理由，也没有办法找借口来敷衍周恒。
    目前为止，她能给出的承诺就是如此，尽全力去做，走一步看一步。
    还有很多话要说的周恒就被这不轻不重的一句走一步看一步给伤到了。
    对他来说自己已经在做出改变，跟冯陈说这些也是为了两个人的未来。
    可是冯陈话里话外的意思摆明了不谈未来，只看现在，看似一切随缘实则是一切不在乎。
    不在乎也不期待，在一起没有很激动兴奋，离开了也不会伤心不安。
    她总是有本事不费一点力气把自己这颗心攥的生疼，周恒如是想到。
    这天晚上两人依旧没有谈出什么结果，后来冯陈借口室友在等留下周恒下车离开了。
    周恒坐在车里一动不动，眼睛里盛满了迷茫，前路就像眼前的夜色，黑沉沉一片。
    第二天周恒晚上回了周家大宅，短短时间内周恒已经回来了两次，对此周母很高兴。
    正吃着饭，周恒突然给周母碗里夹了一块牛肉，“这个还挺好吃的，你尝尝。”
    此举让周母激动万分，端着碗的手掌有些颤抖，看向周恒的目光中充满了慈爱。
    有多久周恒没有这样和自己亲近过了，大概当年自己走了之后便再也没有过。
    坐在周母身旁的周父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周恒，不放过他的一丝表情变动。
    吃完饭，三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周恒拿起果盘里的一个橘子放在手里把玩。
    周母还没有从激动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看着周恒想说点什么，但又怕会惹他不高兴。
    “最近公司忙不忙啊，听你几个伯伯说你在弄一个合作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让你爸爸给你牵线。”说着周母伸手在周父的腰上使劲一捣，同时眼睛也在使着眼色。
    周父叹了口气接着周母的话说道，“需要我的时候就说，不过合作案一定要谨慎处理。”
    在一旁小心翼翼看着周恒脸色的周母生怕周恒会拂袖而去，“好了好了，阿恒有数的。”
    电视里播放着家长里短的节目，周父一向对这种节目敬而远之，但周恒在这里坐着，他怕周母会无聊，便也百无聊赖的坐在旁边陪着。
    “对了，逢逢最近在公司怎么样啊？她毕竟刚进入社会，作为哥哥你多帮着点。”
    把玩橘子的双手停了下来，周恒嘴角挑起了一丝弧度，手指把橘子皮剥开露出里面白色的丝络，接着把丝络从果肉上分离。
    寥寥几下，一个橘子就剥好了，周恒伸长了胳膊把果肉递到周母面前。
    “今天这个橘子好，别光给我，你也吃。”周母受宠若惊的接下橘子，又开心的分了一半给旁边的周父。
    周父接过把橘瓣放进嘴里，呵，酸死了。
    “这个橘子可真甜啊，还有香蕉，阿恒你吃个香蕉。”周母激动的声音响起来。
    “我记得陈逢的小名不是叫小晨儿吗？怎么你老是叫她逢逢？”周恒试探地问道。
    “嗨呀，这不是顺嘴吗？一开始我这么叫你陈阿姨还有点不高兴，后来也就习惯了。”
    鱼儿上了钩，周恒开始不疾不徐的进攻着。
    “陈阿姨她们是什么时候搬来的啊？那时候我应该还小吧。”周恒佯装无意的继续问道。
    “那时候你上小学了吧，反正挺长年头了，要说你陈阿姨也是不容易，一个人把逢逢拉扯大，现在总算是要开始享福了。”
    难得周恒愿意和自己多聊几句，周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和周恒说道。
    “那陈阿姨的家人呢？还有陈逢的爸爸，她爸爸在哪里啊？”
    话音刚落只见周父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周恒看，像是要把他心底的小九九给勘破。
    “听你陈阿姨说是去世了，逢逢小怕她难过所以就从原来的地方搬走了，所以就是说你陈阿姨不容易啊，都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母亲这个角色是真的辛苦。”
    周母话里的深意周恒此刻没有心思理会，他的猜测已经落实了一大半，但是又和冯陈口中的有些偏差。
    他心里清楚，冯陈不会骗他，说的自然没有作假，毕竟她还想让自己帮忙找人。
    但是周母口中的陈阿姨却不是冯陈描述的那样，况且，如果陈阿姨真的是冯陈的妈妈，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回去找冯陈呢？
    更重要的是，如果陈阿姨真的是冯陈的妈妈，为什么要对周母谎称陈逢的爸爸去世呢？
    毕竟，当年陈阿姨离开的时候，冯陈的爸爸还在这人世间。